但若给她机会选择,那她,或许情愿选择永远不要长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两人曾经讨论过,要是将来有一天,万一被小真父母或是学校知晓他们俩的恋情的话,那他们该怎么办?
因为年轻,所以一直相信“人定胜天”,季如帆单纯的以为,凭藉着他的诚恳与坚定不移的爱情,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克服不了的,况且,他身边还有深深爱着他的小真在支持他呢!
但是杜父杜母的到访,猛然敲碎了季如帆的美梦,他赫然发现,原来在这世上,仍存在着无法“人定胜天”的事情……
例如,他和小真间的感情。
“难道你就是样屈服了吗?因为我父母不赞同我们在一起,所以你就退缩了?”
揪着季如帆的衣袖,满脸泪痕的杜澄真不屈服的嚷道:“我不要就这样结束,这不要连一丁点努力都不去做,就被人断定我们没有将来!
“我们离开!我们私奔!逃离台南,去台东,去台中,去什么地方都没关系,逃得越远越好……
逃得越远越好……
一股隐隐的希望火光从季如帆的眼中窜起,他抬头望向杜澄真,紧紧交握的双手证明了两人的意念是一致的。
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就算要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
两人约定,在三天后的晚上七点,杜澄真补习班下课后,台南火车站,不见不散。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季如帆的大哥在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之后,停顿了三秒,才接着开口问他。“你确定带着她私奔,将会是解决事情最好的方法?”
“不然呢?”恋情正热的季如帆完全听不出大哥的言下之意。“我爱小真,我也一定能给她幸福……她也说过,她不愿意连一点努力也不去当试,就轻易的放弃了我跟她的感情。”
“这我知道……”季家大哥心平气和的安抚道,“我也没说你错,只是我希望你再想想,你们这么做,真的是解决事情的方法吗?”
同样的话反问了两次,季如帆虽然心急,但多少也感觉得出大哥话中有话了。
“大哥的意思是……”
“我们先撇开杜家父母反对你们来往这件事,单就从小真她的将来打算,你说她功课好,又在台南最好的女校就读,想必将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台大,交大,清华,只要她下定决心,哪间学校都不是问题;但我们再换个角度想,如果她今天真的跟着你私奔了,先不提你们小俩口以后得靠什么生活,就以她一个高中未毕业,又还没年满十八岁的情况来看,你想她将来在一天,会不会怨你当初这么冒失将她给带离家门?”
季如帆从没试着从这方面考虑过两人的将来,手执着话筒的他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对着电话大声吼道:“反正你就是想劝我们不要私奔就对了……”
“或许吧!”季家大哥在电话那头轻声承认道。“我只是不希望两个原本有大好前途的年轻男女,因为一时的考虑不周,而犯下永难更改的大错。”
永难更改的大错……
季如帆砰地一声的挂上电话,直视着墙壁的眼里开始产生了犹豫。
第四章 如果当时……
曾经幻想过,如果当年他跟她两人真的毅然决然抛下一切跑出来,现在的他们,将会过着何种生活?会比现在还好吗?
坦白说,季如帆不敢确定。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他总会不自觉的将现在的生活,跟幻想中和杜澄真一起的生活,拿来比较。
和她,两个人,白天醒来,一壶泡得浓浓的咖啡和一张甜美的笑颜就守在床边等着和他道早安,他会凑过脸在她颊上印了个吻,小真会偎在他怀里甜甜的笑着,然后端出她起床时为他精心烹调的早餐,或许只是两块吐司夹蛋也无妨,只要是她弄给他吃的,他都喜欢。
吃过早饭换好衣服,两人会手挽手一块到附近的菜市场挑几样爱吃的小菜,他喜欢在家里吃饭,尤其是和小真一块吃,不管菜色多清淡,一样都叫人吃得心旷神怡。
下午,他就得开始准备晚上赴补习班上课的功课了,小真也会在最恰当的时候端来一杯热热的咖啡,然后在他耳畔喃了一声加油……
上头这些不过是出自于他心里的幻想,一幅他理想中的“幸福美满的生活”,或许两人真在一起时,画面就不会甜美幸福到这种程度了!
只是……
现在,一个人,白天醒来,睡意朦胧的走到厨房帮自己调杯咖啡,从橱子里抓了一点全麦饼干走到客厅,然后转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新闻报导,一边将马克杯里的咖啡咕噜咕噜的喝进肚里,接着发呆,总是等到萤幕上的晨间新闻播完了之后,他才会从沙发上离开。
回房里换好外出服,抓起汽车跟家门钥匙,漫无目标的,在偌大的台北市郊到处游荡,四处梭巡着新咖啡馆的踪影。
猛然,总会被街上某个闪过的身影给弄得魂不守舍。
如今回想才突然意识到,很久很久以前,打从探听得知小真她已经离开台南北上发展后,他就养成了日日在街上梭巡新咖啡馆的习惯。
究竟真是寻找新的咖啡馆,还是下意识的寻找她的踪迹,时日已久,季如帆已无从记忆,也不想再记忆。
八年过了,也不是说他打从离开台南之后就不再和女性交往,但每每和女性相处久了,他总又开始怀念起过去那段,只需牵牵小手便感到莫大满足的单纯生活……一个被现实跟社会给污染透了的男人,却在心里渴求着一份纯洁无垢的单纯爱情,假若让别人知道了,想必会得到大笑三声吧!
但当再度遇上小真,从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那股深埋在季如帆心底的渴望与潮湃爱意,忽地像溃了小堤的滔滔江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他才蓦然领悟,经过了这么多年,原来他等的,依然是她——
但她呢?在她心底,究竟又是如何看待他的?
他——是否还有再一次的机会?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那天,从下午开始,天空就一直飘着绵绵细雨,仿佛正在无言的预告一场心酸的结局似的,一下就永无止息。
七点整,顾不得天上纷飞的细雨,杜澄真一从补习班离开就匆忙的赶至台南火车站。
气喘吁吁的,手上只提着一只小小的行李袋,里头装了一些换洗衣物,和一本邮局存款簿,是她本人的,虽然从小家里就不愁吃穿,但杜澄真仍旧养成良好习惯,每月每月定时存点小钱到邮局去。
如今这些钱,派上用场了!
杜澄真掂掂手里的提袋,然后抬头看着车站大厅的中央大钟,七点十五了,奇怪,怎么老师还没到呢?
不会到了……永远不会到了!
一家小巧的酒馆里,季如帆一杯酒接着一杯酒拼了命似的喝着,故意忽略早已超过的时间,故意忽略车站中会有个小小身影将会执意待待,故意忽略他的心不停呐喊着要他快点去……
大哥说得对,他若真的带着她毅然决然的离开,小真的未来会毁在他手里,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怨怼他当年没多加考虑,就如此冒失的带着她离开……
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将来会感激他此刻的决定的!
“老板再来一瓶!”季如帆仰起头,对着柜台再喊了一声。
喝吧!只要喝醉了、昏死了,再醒来,一切就都过去了!
他是为了她好……都是为了她好……
一杯接着一杯苦涩的汁液灌入嘴里,季如帆一边喝着,一边喃喃自语。
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八点了,还是不见老师踪影!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
杜澄真瑟瑟的抖了抖身子,虽然晚上的气温还不太冷,但不知怎么搞的,一股莫名的寒意却一直从她脚底往上窜。
是被学校的事情耽搁了吗?不然依老师的个性,他不可能会迟到的呀!
杜澄真低下头,轻轻搓抚着指间那只小小银色的指环,这是老师送她的,算是定情信物吧!还记得老师将这戒指套在她手上时,曾说过多么甜蜜的话。
忆起季如帆俊朗的眉眼,杜澄真秀雅的面容不禁绽出一朵甜甜的笑意。
“我爱你……亲爱的小真,言语也无法形容或描述,我心底存在着多么澎湃的爱情……这些全都是因为你……”
再等等吧!杜澄真将手捧在胸前,深吐了口气,捺着性子继续等待。
九点半——十点——十点半——十一点——
外头的雨,仿佛溃了堤的眼泪一般,哗啦哗啦的下个不停,一张满怀信任的表情渐渐变凉、变冷。木然的眼低着头瞧着指上的银戒,斗大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颗颗落至她交握的掌间。
或许……可能……应该……说不定——老师不会出现了!
直到此时,五个小时后,杜澄真才真真切切,愿意正视一直不断从她心头浮现的警讯。
老师,不会来了!踉踉跄跄的从车站大厅的坐椅上站起,显得有些使不上力的脚微微晃了下,扶着椅背,昏眩的眼瞧着车站大厅的大钟,十二点,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五个小时,那身影,没有出现。
垂下眼睑,杜澄真提起行李走出车站,滂沱的大雨像疯了似的浇淋在她身上,但她毫无感觉,只是闷闷的,一直朝自己家的方向缓缓前进。
为什么?老师为什么没到?颓然的跪坐在人行道上,手捂着脸,杜澄真忘情的放声大哭。
那夜的雨,一直拼命的下着,拼命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为什么没有来?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三天,手插着点滴,全身发着高热沁着冷汗的杜澄真,即使失去意识,仍旧喃喃呓语着。
老师为什么没有来?
凭着一股想要弄清事实真相的意志,一个深夜,避过了管家跟外头警卫的监视,杜澄真偷偷摸摸的搭着计程车来到季如帆租赁的房子。站在一楼大门抬头仰望,属于季如帆的窗子大亮着,杜澄真有些不安的搓了搓细瘦的手臂,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兆,仿佛她只要伸手敲开了这扇门,有种什么,就会永永远远的消失了!
开始有些犹豫。真该问个清楚吗?杜澄真握了握拳,深吸了好几口气,仍旧鼓不起那个勇气举手按铃。此时,紧闭的大门突然应声开放。
杜澄真瞪大了眼,瞧着正和她四目相对……不,应该说是六目相对的人。
面前的,是一个有着长长头发、温柔笑容的美丽女子,跟在她身旁的,是曾经许诺说要爱她一辈子的——季如帆。
清亮的大眼在季如帆和女人的脸上来回游移,然后冻结,最后是失神,季如帆瞧着杜澄真那受伤的表情,心脏蓦地抽紧。
多想多想伸手紧紧抱住她清瘦的身子,说并非如同你所想的那样……
站在季如帆身旁的女人只是不解的瞧着挡住她路的杜澄真,然后她回过头问季如帆,“你认识这女孩吗?”
暗暗深吸口气,季如帆轻轻的摇头,说他不认得。
不认得……他“不能”认得!
听闻季如帆的回答,杜澄真的表情像是被人突然捅了一刀似的,她猛地缩了缩身子,顺势也退离了点路,让看似一对登对情侣的男女,从她身边掠过。
心,都碎了。杜澄真浑然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直到漫游的脚步不小心被突起的石块给绊倒,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人行道上时,杜澄真才发现到,自己竟然走回回家的路上。
膝盖好痛!
杜澄真坐在地上,伸手抚着被人行道擦破的膝盖,忽地一个用力过度,原本戴在她手指上头的银色戒指倏地飞了出去,铿咚铿咚的,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杜澄真一愣,慌忙的站起身子朝可能掉落的方向拼命找寻着。
拜托!这个戒指千万不能不见,这是老师给她的,唯一的一个定情物!千万不能弄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只是,那戒指还是丢了,就跟逝去的爱情一样,怎样也找不回来了!
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杜澄真背转过身瞧着落地窗外的街景,繁华的马路车水马龙,紧凑的步调显得无比生气盎然。
隔着一扇落地窗,窗外喧闹的车声人声就像是被消了音的默剧片般,如此鲜活,但却一点声响也无的在她的面前上演。
她不喜欢人声鼎沸,但却爱看热闹的街景,而她当初之所以如此努力爬上现在的职位,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办公室里有一扇可以瞧见外头,但却无人能够瞧见她坐在里头的大窗。
只是今天的她,一点欣赏外头风景的念头也无。
心,好烦躁!
杜澄清头抵着舒适柔软的椅背,抬头望着灰蓝蓝的天空,郁郁忧忧的深灰蓝色,很像记忆中的那双眼——季如帆的眼。
很喜欢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就像是一本写满神秘的书般,每每一见,就让她的心不自觉的狂跳。
开心时,那双眼会温温润润的布满甜甜的情意;气愤时,波涛汹涌的怒气便会全面席卷他的双眸;忧虑时,那双眼便会不自觉的染上一层黑暗,孤独寂寞得叫人禁不住想将他拥抱入怀……
曾经曾经,她以为她将是那双眸永远凝视的焦点,快乐的泉源,但后来才豁然领悟,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成为另外一个人永远的焦点。
杜澄真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眸里已浅浅的涌出晶莹的珠泪,杜澄真仓皇的将它抹去,但是手一动,却狼狈的发现眼泪越落越多。
昨晚的事情,还历历清晰的印在她脑海中。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清晨四点半,在仍黝黑的天光中,杜澄真搭着季如帆的车,回到她的住所。车子停好,杜澄真拢拢有些凌乱的长发,然后转过头礼貌的向季如帆道了声谢。
“我家到了……谢谢你。”
谢?握着方向盘的大手略紧了紧,然后放松,季如帆转过头,压抑的瞧着脸上已露疲态的杜澄真。
跟我还有必要如此客气吗?
一声反问硬生生梗在季如帆的喉咙里,季如帆只是困难的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会,终究没把话给说出。
两人在海滩上是聊了一些时间,气氛感觉也还算不错,但季如帆心知肚明,小真对他的戒心仍重……说穿了,两人在沙滩所交换的对话,只不过跟普通朋友一样,诸如吃饱了没、怎么还没睡这种等级的——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