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文在心中一边嘟哝,眼珠子一边警戒的注视玉如意好奇搜索的身影,提心吊胆已不叫以形容他此刻忐忑的心情。
“这个啊!”眼见玉如意拿起墙壁后的小玉瓶子,他飞快的奔了过去,“这是从前那些蛮族进贡的长生不老药,有补血益气,还有美容养颜的攻效,大将军想不想试试?”
玉如意摇头,把玉瓶子塞进他手里,一双美眸又眯了眯,落在那个半圆形的金属仪器上,“这是——”
白宇文在心中惨嚎,表面上却若无其事的回道:“哦!那是咱们祖先留下的测日仪,看时间用的,没什么。”
“测日仪?”玉如意忽然转身定定的瞪着他,“你为什么把这没用的东西藏在墙壁后面,是不是怕我和天香公主把这给玩坏了?”
“怎么会呢?”白宇文被她瞪得直冒冷汗,脸上却笑嘻嘻的打着哈哈,“这不过是个废物,我才把它放在墙壁后面,怎么会是怕你和天香公主把它玩坏呢?哈!哈……”
“废物?”玉如意嘴角噙起笑意的逼近他,“这么说,你不介意让我玩玩这个废物喽?”
白宇文一听立刻傻眼,好不容易才结巴的出口,“你……要玩?这……这废物……一点儿也……也不好玩,你还是……还是不要玩……玩它得好。”
“不好玩?”玉如意的笑容更甚,“不会啊!我看它挺好的嘛!你看,还有那么多按钮……”
说着,她伸出食指随便挑了个钮就要戳下去,一旁的白宇文吓得连忙挡在金属仪器前,大有死守四行仓库的态势,还一边鬼叫道:“不行啊!将军!”
“怎么?这个钮不行?”玉如意眼中的笑意闪烁,“那换这个好了,红红的,挺好看的。”
伸手又想戳,白宇文惊骇得赶忙挥动短小的四肢,不让她靠近仪器半步。
“不……大将军!”白宇文一脸的苦瓜,“我们可不可以换别的东西玩?”
“不可以!我就是想玩这个测日仪。”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把推开瘦小的白宇文,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钮。
在白宇文的倒抽气声中,半圆的金属仪器像剖成两半的敞了开来。
“好玩、好玩!”二十好几的玉如意仍像个大孩子,稚气的笑咧了嘴”又想再按另一个按钮。
“大将军!不要!”白宇文紧张万分的大叫,一边逾越礼法的握住玉如意的柔荑,跟着在她的严厉目光下,慌忙的又松开了手。
“大……大将军!”白宇文像泄气的皮球,哭丧的垮下了双肩,“不要玩了,这……这不是测日仪,是……是转天仪啊!”
“终于说实话了。”玉如意颔了颔首,瞪着眼前的金属仪器,“这转天仪是做什么用的?藏在墙壁后头,想必是很宝贝的东西。”
宝贝?白宇文在心中暗暗垂泪。
不管是玉如意或天香公主,每次到他的实验室,只要让她们找到她们所谓的宝贝,那些东西不宝贝都不成了——因为都她被她们玩得“濒临绝种”。
“不瞒大将军,这转天仪攸关天下百姓的福祉,要是不小心触动错按钮,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白宇文表情凝重的摸着自己垂到胸前的白胡子,试图劝阻玉如意莽撞的玩心。
“攸关天下百姓的福祉?”这老家伙该不是在诓她吧?玉如意眯眼审视剖成两半的金属,随口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这……”白宇文顿了顿,终于犹豫的开口,“这转天之意,意谓着转逆天网,意即四季变化无常,可飞逝可……”
“等等!”玉如意瞪大了眼睛,不信的伸手指着转天仪,“你是说这宝贝可以回到过去和未来?”
白宇文沉重的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乖乖!玉如意惊讶得几乎合不拢下巴。
真的是捡到宝了!蒙朝这几年都是太平盛世,害她这个大将军无聊得都快要发霉了,没想到这白老头却私藏了个稀世宝贝,自己乐乎!
玉如意忽然噙起窃窃的笑容。哈!蒙天香要是知道她错过了什么,大概会气得打死那两个狗仗人势的小婢哩!
“你试过这宝贝了,御科官?”
突来的问题,吓了白宇文一跳,他忙不迭的拱手道:“是!下官试过,所以才说这转天仪攸关天下百姓的福祉。”
“福祉?怎么说?”她挑了挑眉,伸手轻轻抚抚触转天仪冷冷的线条。唔!触感不错,大概真是个了不得的宝贝,就是不知道怎么个玩法?
“不知道大将军还记不记得下官接掌御科官时,约莫三年前,发生的那场水旱之灾?”白宇文的声音仍带着一丝的怯意,像是往事历历。
“当然记得!蒙朝从来没发生过这等怪事,一下旱灾、一下水灾,民不聊生了好几个月,大家都以为是世界末日要来……”一个念头令她顿口,她诧然的挑眉,瞪向面有愧色的白宇文,“不会是你的杰作吧!御科官?”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正是下官的谬误。”白宇文冒出了一身冷汗,愧怍道:“三年前,下官才刚接掌御科官的职位,一不小心就开启这墙壁后的密室,又不知轻重的误触了转天仪的机关,所以才……”
想及当年自己所铸下的大错,白宇文不禁惭愧的低下头,欷吁不已。
“圣德皇帝知道这件事吗?”玉如意眯了眯眼。
“下官该死!”白宇文急忙下跪,“圣上并不知道这件事,要不是因为怕将军误触转天仪,下官也……”
“你不用紧张。”她截断他,“想保命是人之常情,你并没有错,起身吧!”
“大将军的意思是……”白宇文喜出望外的直起身子。
“嗯!我不会告知圣上,只不过……”
望着那张绝艳脸孔的冷笑,白宇文的心霎时又凉去半截。他早该知道的,玉如意不是那么好商量的人物,现在又让她捉到了他的把柄……唉!他真是笨得有够像头猪的,干吗把那场水旱之灾的起因照本宣科呢?!笨啊!
纵使心中哀哉至极,他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弯着身子,必恭必敬的问道:“只不过什么,将军?”
“哼!”玉如意发出一声冷笑,两手背在身后,迈开脚步在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实验室中散步,故意拖延时间,让白宇文心中愈加的忐忑不安。
“将军?”白宇文像小狗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晃了老半天,终于沉不住气的再次开口。
“哼!”玉如意清了清喉咙,终于在转天仪面前停下,“我说——御科官,你是蒙朝研究科学部门最崇高的首领,这三年来,对于转天仪的构造功能,不会没有一点儿研究和了解啊?”
“这……”明知玉如意的话中有话,但是想及自己从前撒谎无一不被轻易识破的经验,白宇文只得伸出舌头润了润唇,“是!下官是有点儿研究和了解。”
玉如意眼中一阵闪烁,“那你有没有再试过一次?”
“没有!”白宇文慌忙的赶紧摇头,“下官不敢了,三年前那场水旱之灾,就已经吓坏了下官,下官再也不敢再轻易尝试了。”
玉如意闻言不悦的瞪眼,“那你所谓的研究、了解是从何得知?”
“是古籍记载的。”白宇文瑟缩了一下,“是下官后来在石壁中找到的资料,上头载明了转天仪的功用和操作方式,但是下官保证真的没有再试一次,真的没有。”
玉如意眯眼瞪了他半晌。看来这白老头真的被那场水旱之灾给吓坏了,这么没有进取的冒险心,难怪蒙朝的科技永远都在原地踏步,想来这点和白宇文也脱不了关系。
“你没再试过一次。”玉如意眉峰耸得高高的,“为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世界?身为一个科学家,你一点儿都不好奇未来的科技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
白宇文牙关一阵紧咬,“不想,下官安于现状,已经很习惯了。”
“你不想?”玉如意忽然对他露出一抹绝倒众生的笑容,“你不想,我想,我倒很想亲自去看看未来世界,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德行。”
“将军——”眼见玉如意突然坐进敞开的转天仪,白宇文不禁吓白了脸。
“是这个按钮吗?还是这个?”
初生之犊不畏虎,玉如意这儿摸摸、那儿碰碰的,几乎快要让白宇文昏厥当场。
“将军!太……太危险了!快点……快出来啊!”忍住昏倒的冲动,白宇文逼出喉咙里的声音,苦苦要求玉如意离开转天仪。
“出来?”玉如意摇了摇头,命令道:“快让它启动啊!我要到未来世界去看一看,快啊?”
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弃的,难得找到这么好玩的宝贝,不玩玩怎么能过瘾啊?
启动?!白宇文两腿发软的靠在书橱上,结巴道:“将军!你别……别开玩笑了!快……快点出来啊!”
“开玩笑?”玉如意对他露出一抹笑,笑意却甚是骇人,“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快启动它!要不然我把那场水旱之灾的起因传报圣上,包你这颗人头立刻落地。”
“将军——”白宇文被恐吓得一愣一愣。
“快!启动它!”玉如意继续威胁道:“你不按,我就自己按了哦!到时弄得民不聊生,归究原因还是你的错。”
什么?她乱按也是他的错?这世界还有没有正义公理啊?
“还不快点?快啊!”玉如意的吼声足以震破他的耳膜。
被逼急的白宇文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又被吼得吓破了胆,终于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键,又惊慌的往后退去。
只见转天仪突然发出轰隆的声响,跟着缓缓盖起,掩去了玉如意的身形。
“启动了?!”玉如意惊喜的大叫,完全不在乎四周一片黑漆和轰轰隆隆的声音。
然而她的狂喜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紧跟着而来的天旋地转,晃得她头痛耳呜,几乎快教她失去了意识。
“将军……”白宇文又惊又恐的看着不停旋转的金属仪器,一颗心在胸口怦怦的快要跳出喉咙。
好不容易,也不知过了多久,转天仪终于慢慢停止了转动,也没有旱灾,也没有水灾的来袭,一切平静得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任何事。
“将军……”白宇文恐惧的唤出声,转天仪却没有传来玉如意的任何回应。
“将军?!玉如意大将军?”
忍住心中的惊惧,他全身发颤的踏前一步,然后颤巍巍的按下开启的按钮。没有!转天仪内空空的荡荡,失去了玉如意的踪影。
☆ ☆ ☆
“老爹?御阳他……”
柳敏文做了个要女儿噤声的手势,一边示意她到研究室外头再谈。
柳见纯咬唇的颔了颔首,再一次忧心的审视躺在病床上昏迷的诸葛御阳,轻轻抚摸他脸上刚硬的线条后,才不舍的放开手,无声的跟随父亲走出研究室的脚步。
甫关上门,走廓的阳光一映入眼帘,隐忍许久的泪水便夺眶而出,“老爹!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我挂断电话回到会场的时候,御阳他……他就已经……”
泪水哽咽让她的话无以为继,柳敏文了解的拍拍女儿的肩膀,“没事的,他只是一时受到太大的刺激,等他醒过来,一切都会没事的。”
“刺激?”柳见纯不解的拭去泪水,“你的意思是……”
柳敏文颔了颔首,“如果老爹没猜错,这不可能的蒙朝极有可能是御阳属于的朝代。”
“你是说……”柳见纯眼前一黑,咬牙道:“御阳是因为想起了过去,恢复了记忆,所以才昏倒在展览文物的会场?”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柳敏文摇首,“这一切要等御阳醒过来,我们才能够确切的了解。”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柳见纯无力的倒坐在长廓的木椅上,怔忡的重复父亲的猜忖。
难道……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御阳恢复了记忆?再来呢?他会离开这儿?离开她?
绝望的情绪攫住了她的思绪,她不能想,也不敢再想的直起身子,“我进去看看他。”
“见纯!”柳敏文看着女儿转回身,盈满泪光的大眼瞅着自己,不禁心中一阵疼楚,“我说过,爱上御阳必须要有心理准备,难道你都忘了?”
柳见纯嘴角勉强的噙起一抹笑,“我没忘!我……我只是……”
“只是”无法成立,一行滑下的泪水代她诉说了此刻挣扎的心情。
“傻女孩!”柳敏文将女儿拥入怀中,怜惜道:“御阳还在这儿,你伤心什么哪?”
“还在这儿?”柳见纯哽咽的说,“他是还在这儿,但是,我总觉得他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就离开我们,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没有一点安全感……老爹,有没有办法让他永远不走?让他永永远远的留在我们身边?”
望着女儿祈求的眼神,柳敏文为难的摇了摇头,“傻孩子!我连他怎么到这儿来的都无法得知,又怎能控制他,让他永远无法离开呢?再说……”
柳敏文顿了顿,“御阳的身世成谜,我永远都不能忘记他浑身是血的出现在我研究室的那一幕,那使我坚信他在蒙朝一定还有许多未完的使命,而且正等待着他回去完成。”
“这么说……我们是留不住御阳了。”柳见纯的目光像一摊死水,看不见希望的余光。
了解女儿的心情,柳敏文叹了口气,安抚的轻拍她僵直的背脊,“世事难料,老爹也只是猜测。事实上,御阳已经在这儿待了二十几年,能不能回到属于他的朝代还很难说,也许我们担心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也说不定。”
父亲的安慰仍不能让柳见纯稍稍宽心,但她仍然点了点头,勉强的朝父亲露出一抹释怀的笑容。
“好孩子。”柳敏文拍拍她的背脊,再次在心中叹息。
二十三年前,御阳出现在他生物研究室时,浑身鲜血,明显的脑部受到了震荡,全身上下惟一可追寻他身世之谜的只有他颈项上那块写着御阳两字的玉块,而他也只来得及追问出他诸葛御阳的名字,六、七岁大的御阳就已昏厥倒地,醒来后连自己的姓名都不复记。
冥冥中,当时仿佛有种声音要他担负起照顾那孩子的责任,他照作了,只因为那孩子的眼神令人心悸……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双充满绝望痛恨与愤怒的眼神,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被鲜血包覆的眼神,而那鲜血泰半是沾染的,不知道是谁的血?
他几乎可以确定那样的失记不是因为剧烈的脑部撞击,而纯粹的、下意识的想要遗忘,而遗忘的原动力是因为那孩子无法承受那样强大力量的恨,所以选择了脱胎换骨、选择了逃避。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