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不知道如何称呼你的主人吗?说‘我的爷’!”
他不是要宰了她?因为她叫他“浑球”?“但你不是我的爵爷。”
“现在是,娼妇,而且自此之后,我要听你说——常常说。马上就说。”
她宁可把舌头割掉。他八成看出她固执的表情,因为他把她扯近些,沉声威胁这,“你给我说!否则我会叫人把鞭子准备好,直到我的俘虏就范。”
像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唬人,他说得到就会做到。她知道,不过她仍然紧闭着嘴——直到最后一秒钟。
“爵爷。”
一旦她由齿缝中挤出这么一句,他立刻放开她,坐下来。她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发现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她向他挑战——并彻底失败——之前的样子。
“离开我眼前,省得我仍旧得赏你一顿鞭子。”他咕哝道。
不必他说第二遍,若薇娜连看也没敢再回头看一眼,匆匆走回恩蒂身边,跟着她离开大厅。
“原来你就是柯白恩堡来的另一个女人!”玛莉·布鲁特从头到脚打量若薇娜,厨房里其它的二、三十个人,也同样在看她,只是不像玛莉如此直截了当。“谣传一位淑女关在土牢里,你的出现使谣言不攻自破了。你称呼我布鲁特太太,不要对我装腔作势,也不可以顶嘴。我受够了那个美芷,而她运气好,有爵爷给她撑腰,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是不是?”
“我运气不好,”若薇娜没好气地说,“我活该挨罚。”
“挨罚?”玛莉皱眉头。“没有人会挨罚,除非犯了错。来吧,我们边走边谈,我手下那些懒骨头,不盯着点不行。”
环顾这占地宽广,许多人手正忙着准备晚餐的厨房,若薇娜讶异地问道,“我不在这?工作?”
“这里?”玛莉笑道,“他们已经有太多人手,不需要帮忙了。我丈夫——”她看一眼主厨。“——不喜欢女仆在厨房晃荡,扰乱那些厨房助手做事。我不是不管,可是有希拉那种婊子和我作对,别人也不好管了。偏偏希拉是爵爷喜欢的……”
她话说到一半,因为走回大厅而停止了。若薇娜拖着步子,不想再面对华瑞克。不过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其它的淑女也不见踪影。美芷不知哪?去了。
“我不喜欢批评别人手下的女仆,”注意到她的眼光,玛莉说,“但美芷的运气好,她可以整天混日子。”
“美芷来很久了吗?”
“不久,她和爵爷一起回来的。怎么?你认得她吗?”
“嗯。”
“呃,和她保持距离。所有的城堡都一样,仆人之间是有阶级的,而她服侍爵爷的女儿,使她的地位高于其它淑女的仆人——淑女的仆人本来就有比较高的身分。不过你又比那些厨房里的仆人高一等,所以也不要和他们交往。你可以和我手下的女仆交朋友,只是接受我的劝告,离希拉远一点。”
若薇娜对希拉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比较担心自己的前途。除了归玛莉管辖,她不知道有什么责任。
华瑞克可以尽量羞侮她,却不能真正贬低她的身分。她是贵族出身,真正的淑女,受过正统的教育和训练,那是谁也无法剥夺的。他只能当她是女仆,而她也的确是他的奴隶,要仰赖他的鼻息过日子。而目前的状况也不能算太坏,至少是自由自在,不必待在上牢?。城堡里有数不清的女仆,她或许很快就会被遗忘,或许终有一天会找到机会逃走。
“这是你工作的地方。”玛莉打开缝衣间说道。
门一开,?面引起一阵骚动,有从窗口跑回工作位置的——她们显然在看操练场上的士兵——有立刻停止谈笑,假装专心工作的。也有紧张得把线轴弄掉的,线轴一路滚到玛莉脚边。
当她责骂她的手下时,若薇娜乘机打量那个小房间。?面满山满谷的纱和线,墙上挂着新纺好的毛线。大窗子提供良好的光线,这样不必担心新衣服上有蜡烛的难闻味道。
玛莉为她的训话总结。“没有把今天的工作做完,你们就不要吃晚餐。这个星期谁再被我看到偷懒,就派她们去洗衣服,多得是有人想接手你们的工作。”
说着,她用力甩上门,若薇娜吓了一跳,问道,“我不是该在这?工作吗?”
“嗯,不过有足够的事情让你打发时间,你不必和那些懒东西一起挨罚。”
已经受够了罪,若薇娜非常同意玛莉的做法,感激之余,她自告奋勇道,“我知道如何纺出好纱,织出高级的布料,足以供淑女做衣裳。”
过去三年来,她的权力只及身边几名仆人,没有机会指挥城堡中的人做事。不过在她父亲贝尔爵爷遇害,家庭遭到重大变故之前,她已经十五岁了,从她母亲那?学得掌理城堡的所有本事。从每一个细节着手,她能指示仆人做的事,她自己也都会做。有些事,她更是个中高手,纺纱制衣就是其中之一。
得到玛莉所有的注意力,她又说,“不过我最拿手的还是做衣服。”
“我们爵爷想必知道,所以他也要你管理他的衣柜替他缝制新衣。不过你可以教她们做好一点的布料,可以吗?”
什么?她还要管他的穿着?她一肚子气,于是对于玛莉的问话,只是僵硬地点点头。但玛莉没有注意到。
“你在柯白恩堡不是管缝衣间的吧?”
“不,我在那?待的时间不长。”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教她们,你还有好多事要做哩。”她转身往下走,说道,“等你事情做完了,回来这?和其它人睡在一起。”
那个房间不小,可是堆满了东西,空着的地方十分有限。“所有的人会睡在一起?”
“不,只有三个人。其它五个人和希拉一样是骚货,晚上都有地方溜。”玛莉停下来瞇着眼睛看她。“你外面没有男人吧?”
三天之前,有人看见她走进男主人的房间,其它的则可能看见她今天离开那里。如果她想和玛莉好好相处,就得赢得她的信任,那么最好一开始就以诚相待。而且玛莉看起来满和善,不像刻薄的人。如果能博得她的同情,或许有一天若薇娜还能得到她的帮忙。
“布鲁特太太,如果你能阻止堡?的男人接近我,我会很感激——有件事我想你该知道,如果你的爵爷没告诉你的话。过去三天,他把我留在他房间——炼在他床上。”
“不,他才不会做这种事!”玛莉怒道,“你为什么要说谎?”
若薇娜完全没想到,有人会替那残酷的男人辩白。莫非玛莉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恩蒂知道真相,而且你们爵爷也不会否认,他有理由那样惩罚我。我这么告诉你,你就不会太意外他是如何对待我的,他在报复。”
玛莉仍然皱眉头,不过她点点头。“嗯,想想他要你做那么多事,如果不是你自己争取的,是有点像在罚你。你要伺候他用餐,要打扫主卧房,要服侍他沐浴——希拉会气死,这以前是她的专利。”
她要吐了。她以为最糟的已经过去,没想到还有这些。
“还有一件事,我怀孕了,是你们爵爷的,而他知道。”
“那他还派给你比别人都多的工作?不,我也不相信。”
“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况且不久之后,就会看得出来了。”
“除非他不知道。”玛莉坚持。
“只有他碰过我,布鲁特太太。孩子是他的,他还不准我拥有他,说生完就要抱走。”
玛莉倒抽一口冷气。“你这女孩子真会胡说!如果你有身孕,爵爷会替你找个丈夫,别再和我胡扯了。你跟我来,准备去打扫主卧房,已经三天没——”
突然想起她刚才的话,玛莉闭上嘴,径自往前走。
若薇娜没有立刻跟上去,被她最后一句话吓呆了。华瑞克的确可以随便把她嫁掉,嫁给另一个奴隶,或村子里最恶名昭彰的男人。
老天,千万别让这个主意进入他脑子?。
★ ★ ★
帮忙她整理华瑞克房间的,只有恩蒂。她再也不要接近那张床,宁可跪在地上抹地板,由恩蒂负责换床单,掸灰尘。她本来想把地毯拿出去拍打,不过恩蒂摇头。今天她要洗衣服——床单和主人的衣服。
那是件苦差事,她做得满身大汗,而且等她回到大厅,晚餐的桌子已经准备好了。华瑞克还没有出现,但主桌上其它人都坐好在等他——他的女儿,女儿的中年教师,几位武士,他的管事。
罗勃爵士是其中之一,于是若薇娜匆匆赶回厨房,看要上什么菜。她想乘机和他说几句话,感谢他派约翰陪她。能争取到他的友谊最理想,她需要有人帮忙才能脱离这个地方。
可是当她端第一道菜上桌时,华瑞克已经在座,他的眼光一直盯着她。她没看见,只是感觉到了,因为一瞄见他的身影,她就拒绝再看他。
她端第二盘菜上来时,很惊讶地发现华瑞克站在楼梯口等她。他的表情足以令她反胃。
“我没有告诉你吗?我在场时眼睛要看着我。”他质问道。
“我忘了。”她撒谎。
他不太相信的样子。“你还会再忘记吗?”
“不会。”
“不会,什么?”
“爵爷。”她咬牙切齿道。
这样一来可惹恼了他。“我看你需要一点提醒,才不会忘了你现在属于谁。”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伸手抓向她。
她本能地往后跳开,正好跳回楼梯口,往厨房滚回去。他伸手拉她,但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了,他抓了个空。她没有尖叫,反倒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解脱也好。偏偏跌下去不到两个阶梯,撞到跟在她身后上菜的男仆。
两盘菜都在地上跌个粉碎,那人勉强维持平衡,没有被她撞得滚下阶梯。幸好他没有同时伸手抓她,否则她恐怕会被扯成两半,因为华瑞克的手几乎是立刻落在她身上,他把她拉向自己,还用力摇了两下。
“不准你躲避我的触摸,娼妇,否则比滚下楼梯更严重的事都会发生!快点把这?清干净,我要等你弄好了伺候我吃饭,我饿了!”
知道肚子饿的人火气特别大,害她抹地板时紧张得两手发抖。更令她不满的是,当他匆匆赶回他身边时,发现他已经在用餐了,而且和他身边的人谈得正入神!根本忘了她的存在。但他仍然坚待她挟菜,用手乱指,要她替他弄。虽然身后有端酒壶的小厮,他却要她替他添酒。她的眼光还不准离开他。
若薇娜被他烦死了。她尤其不喜欢看着他,知道他什么时候注意她——其它的人显然也知道,因为当他叫她准备洗澡水时,他女儿吃吃笑起来,使得她们的家庭教师低声斥责。
领主对任何女仆表示兴趣,她结果必定上了他的床,只是他们不知道,她已经有过那种不愉快的经验,而他处处盯着她是为了惩罚,而非对她特别有好感。
她在厨房找到玛莉,那高大的女人正和她的主厨丈夫一起用餐。若薇娜想起她还没吃饭,但有那么多工作等着她,她几时才有空吃饭?一定不是今天了——今天有堆积了三天的清洁工作,加上她开始得晚——而且,他总不会天天要洗澡吧?
玛莉告诉她如何为华瑞克准备洗澡水,食物的香味使她的肚子咕噜噜直抗议。她被告知爵爷专用的水桶放在主卧房外的前厅,她不必动手,自然会有人把它搬进去,端水之类的事都由别人来,她只要到主卧房去等着张罗别的事情。玛莉告欣她去哪里拿主子专用的浴巾、肥皂,并且警告她,他喜欢洗澡水温热但不能太烫,这是她的责任,做不好要挨耳光的。她早该有心理准备,因为大多数的武士对一点不如意都会大作文章,当时最靠近的人往往会遭到责罚。
由厨房到主卧房,还是非经过大厅不可,她得一边看路,一边注意华瑞克,她认为她没有跌死真是奇迹了。
在主卧房外的小前厅?,她遇见希拉。
不必特别介绍,她一眼就可以认出那女人妖艳的外表,和满脸的恨意。她内外衣都栽得很低,大领口露出丰满的胸部,而鬈曲披散的红色长发,使她一身狐骚更加重几分。她的黄板牙几乎毫不惹眼,不过过浓的香水味却令人难以忽视。这女人大概和某些贵族一样,以为撒了香水就不必洗澡。
希拉没有兴趣打哈哈,开口就攻击,“我认得你,你是关在土牢那一个。你怎么溜出土牢,突然得宠起来?你张开两条腿对不对?你有没有跪在地上替他——”
“闭上你的乌鸦嘴,滚出去吧,希拉!”绿眼眸像要冒出火来。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哼!”
这下可好,难道她得为了她痛恨的男人,和一名女仆争风吃醋?而希拉的确是低阶层的人,不管她怎么装腔作势,学着淑女的口气,她的气质就是不对。
但她又比希拉好到哪?去呢?她现在不也是女仆吗?若薇娜赌气地用同样尖锐的口气发泼道,“我高兴怎么跟你说话都可以,别忘了现在谁比较得宠!”
那使她挨了一巴掌,还有一阵好骂。“你别得意,贱女人!等他对你一身皮包骨尝腻了,你要记得谁才是最得宠的!”
若薇娜吃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希拉摇摇摆摆地走开。她这辈子从来没挨过打,那滋味可不好受。而且她或许准备挨布鲁特太太的责罚,或受华瑞克的罪,却不打算挨希拉那种女人的巴掌。不过她可以想象如果她打了领主‘最爱用’的女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希拉也知道,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男仆陆续端着水进来,她去拿浴巾和肥皂,又多拿了一条毛巾,沾冷水敷在发烫的脸颊上。等华瑞克进房间,那红印子消褪了一点。
他看一眼冒烟的大水桶。他们把热水全倒进去了,只剩下一桶冰水,她正准备叫人再送热水来,她好有温水替他冲去肥皂,结果他就走了进来,使她一时忘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尤其他的眼光落在她脸颊上,怀疑地瞇起眼睛时。
笔直朝她走过来,他托起她的下巴。“什么人打你?”他质问道。
“没有哇。”
“你说谎。你做了什么事,这么快就惹布鲁特太太生气?”
为什么一定是她做错呢?她真想告诉他事实,问题是,对方是他的宝贝希拉,她说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再说她也是活该,谁教她自贬身分,去和希拉那种女人计较。
于是她继续扯谎,顺便向他抗议。“我撞到墙,”她告诉他,“因为穿过大厅时,忙着看你而不能看路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