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政商两界乱成一团,两方都想稳固己身局面,于是一波波冲突不断发生,局势越加动荡不安。
"嗯。"管扬晏点了下头,"不过孩儿已经回拒他们了。"
"不管回拒多少次,不死心的家伙永远都不会死心。"管东进理智的分析一切,"扬儿,我想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若是政商冲突继续发生,到时只怕我们身不由己,唯有加入商帮一途。"
管扬晏轻轻颔首,"我知道。只是现在并非加入商帮的好时机。"
"现在当然不是好时机,现下的商帮全是一窝强盗所组成,哪来的信用可言?眼下当然是保护好自个儿为上策。"管东进摇头晃脑,很是赞同儿子的决定,"商帮一事就此打住,今儿个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爹,请说。"绕了一大圈,爹亲终于想起正经事了。
管东进捻着长须,一双精目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扬儿,我记得你今年已是二十有五了。"
"是。"仅仅一句,管扬晏已明了爹亲之意,"爹亲想为孩儿作主婚事?孩儿婚事本该由爹亲及娘亲决定,无论爹亲为孩儿相中何家千金,孩儿都无异议。"
"你没异议?"管东进一个瞠目,有些失望的垂眼,"唉──不知是否我把你教养太过,随着你长大成人,你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就连性子也无趣得很,一点也不像你老爹我──"
"爹,孩儿尚有要事待办……"管扬晏言下之意即是──您有话快说,不要糟蹋宝贵光阴。
"我曾帮你定了门亲事,想来也该履行诺言了。"管东进赶忙切入重点。
"爹,您所指的亲事是与戚家的联姻?"
提起位于城南的戚家,广州城内无人不知,十多年前戚家名噪一时,家大业大直逼位于城东的管家,直到某夜遭歹人灭了门……
据闻,自那夜后,戚家小小姐保全了小命,却自此失了踪影,如今也不知她身在何方……
每每提起遭歹人灭门的戚家,管扬晏总会莫名地想起戚家可爱的小小姐,犹记得小时候,他们曾见了几次面,她的脸颊既白嫩又润红,常令他一捏就上了瘾。
"你还记得?正好!"管东进拍了记大腿,"这几年我辗转托人打听戚家小姐的下落,终于有了消息,我已派了家仆去接她回广州,打算让你们择日成亲,一来可慰戚兄在天之灵,二来可完成我对戚兄的承诺,三来可以……"
"顺理成章接管戚家的家业。"爹亲的老奸巨猾他岂会不知?"爹,戚家家业大半已落入戚伯父的结拜义弟手中,试想他会乖乖把产业交出来吗?"
"为什么不?戚家小娃才是正统继承人,他不过是打着戚兄义弟的名号才能在广州生存下去,如今我将正统继承人迎回广州,戚家的家业也理所当然要由我们管家来管。"管东进越想越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扬儿,若是管家与戚家家业相互结合,我们就成了广州的商霸主。"
"是是是,正好遂了爹亲多年来的心愿。"
"唉!"管东进忽地收敛笑容,重重哀叹一声,"当初戚家发生灭门惨案时,我本想插手助戚家一把,但是当时为了海上贸易之事,与官府弄得不甚愉快,再加上戚兄的结拜兄弟介入,真教我无法伸手相助。"
"爹,事情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忆起往事,管东进仍是懊悔不已,"我本想好生照料戚小姐,不料……一天的时间不到,戚小姐便与奶娘失去了踪迹。"
"爹,您毋需自责,如今不是让您找着了戚小姐吗?再者,这些年您不也维系着与戚家的生意往来,好让接手的庄奇不至于将戚家产业弄垮。"
"说真的,这些年来庄奇也将戚家的产业打理得有条不紊。其实庄奇是个人才,只是缺少了一个机会,当戚家灭门后,他便抓住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爹,你在暗喻啥?"管扬晏挑了下眉,感觉出爹亲话中有话。
"我只是猜想戚家灭门一事是否与他有关?但……这事已过多年,再去翻旧帐也无益。"管东进打住话题,不想再深入追究。
"爹说的是。"管扬晏乖乖遵循爹亲的决定。
管东进横了他一眼,"扬儿,我将管家交予你,你务必要将管家家业发扬光大,如今若能加上戚家助力,咱们父子俩就会成为广州的商界传奇。"
管扬晏神态冷淡的瞅着爹亲的恣意畅笑,淡然道:"爹,我明白。孩儿可以告退了吗?"
管东进笑声刹止,不悦地撇撇嘴,"扬儿,你这孩子真是无趣,你就要当新郎倌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戚家小姐何时抵达广州?"他话锋一转。
"就这一两日,据说她在远亲家中过得不甚愉快,想想我接她回广州也是功德一件,重要的是……她的嫁妆丰厚得很。"
见爹亲唇角又微微扬起,管扬晏弯身一福,"爹,孩儿告退。"
这一回,他头也不回地跨步出房,往帐房走去。
途中,他瞧见了花园中的傲梅绽放,不禁停下步履,脑海间倏地浮现了一张爱笑的童颜。
记忆中,她总是绑着圆髻,系上了红彩带,映衬出她双颊的润红;菱形唇瓣总是柔柔噘起,以娇嫩嗓音喊他扬哥哥,每每见到他就拚命往他怀里头扑……
"染冬……"凝望着高洁绽放的白色花苞,管扬晏不自禁唤出埋在心中已久的名儿。
他记得她有一个好美、好美的名字,还有一张爱笑的脸庞,多年不见,她现在是何模样?是否依然爱笑?
"少爷。"在回廊瞥见主子身影,总管元泽夏忙疾步上前。
这一声叫唤惊动了陷入往日回忆的管扬晏,他脸色一凛,沉声说道:"泽夏,帮我挑个黄道吉日。"
"好。"元泽夏咧唇一笑,俊朗的面容除了笑之外无其他表情,"不知少爷为啥要挑黄道吉日?府中谁要办喜事?"
"我要娶亲。"管扬晏淡然地扔下一句,却震慑住满脸笑颜的元泽夏。
"什……什么?少爷要娶亲?!我怎么不知道?"他连忙迈开步履追上主子,"少爷,是哪家千金这般好福气?少爷,喜衣的样式、喜宴的排场,还有聘金、喜饼等等……少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伴着元泽夏的惊呼低喊,管扬晏依旧沉默,任由元泽夏尖昂的嗓音传遍整个回廊,而院中的白梅仍静静地绽放,展露娇美傲姿──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街上的商家因年关将近,纷纷打起价格战来,希望可以在年关前大捞一笔,过个好年。
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的驶进城,转眼间来到热闹大街,坐在马车里的人,不安于室地伸出一只嫩白小手,轻轻撩开布廉,清灵大眼藏于廉后,偷觑着街上闹烘烘的景象。
坐在一旁富态的妇人赶忙拉回她的小手,正色训斥:"小姐,天冷。"
被唤作小姐的女孩儿有张俏美纤白的容颜,颊边浮现两朵润红,教人见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戚染冬羞怯地咧唇一笑,巴掌大的小脸盛着兴奋光采,一双大眼闪烁着晶莹波光,双手欢喜地比比外头后,又双掌合十作哀求状。
"不行!"妇人摇头,"虽然这儿比北方温暖许多,但你的身子一向单薄,进入广东省界时,你还染上了小风寒,好在南方温暖的气候让你及早痊愈,否则我怎么跟管家少爷交代?"
提起管家少爷,戚染冬嫣红的双颊顿时浮现羞赧,垂下的眼藏着一抹复杂心思,笑颜渐渐在娇美面容上消失。
一旁的妇人见状,连忙拉起她的小手握于掌中,"小姐,我知道你一定又想起老爷、夫人了,不过回来也好,这儿毕竟是我们的故乡,也该回来了……"
戚染冬茫然的点了下头,所有想说的话全卡在喉间发不出来。
倏地,马车莫名剧烈簸动,接着失去了平衡,妇人眼明手快地护住主子,承受着突如其来的倒地撞击。
轰然一声,马车应声倒地,驾驶马车的马夫连忙跳下,奔至后头掀起廉子,急忙探问:"李大妈、小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李大妈扶着显然受到惊吓的主子坐起来,"小哥,发生啥事了?"
马夫尴尬地垂下脸,"真对不住,车轮的栓子掉了,所以才会失去平衡倒地。"
"那现在我们该如何?"李大妈边安抚着主子,边向马夫询问。
"嗯……前面就有一家打铁铺,我想拖着马车请师傅把栓子钉好,请大妈跟小姐候着。"
"需要多少时辰方可上路?"
"约莫半个时辰。"马夫眼角瞥见热闹街市,忙出了个主意,"大妈,你们不妨先去逛街市吧!年关将近,街上可热闹得很。"
听见这话,戚染冬双眼绽出光采,露出甜甜一笑,拉扯着李大妈的袖子恳求着。
李大妈无奈,只好点头,"好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街市很热闹,小贩及卖艺者特别多,再加上广州比起北方来得繁华许多,她走没两步便见到新奇小玩意,不禁玩心大起地多加停驻,可这一停驻便让她与奶娘走散。
戚染冬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眼底浮动着焦慌,失措地在人群中来回疾走,双目不停地搜寻奶娘的身影。
忽地,一个与之错身的男人顶了她的肩膀一下,她便失去平衡的摔落地。
她下意识以双掌撑地,反而擦伤了掌间柔嫩肌肤,疼痛感令她咬了咬下唇,清灵双眼涌上一层雾气,一身的白衣裙及羊毛披风也沾染上尘埃。
"姑娘,你没事吧?"
醇厚带笑的嗓音在耳边扬起,戚染冬抬头,望进一双深邃淡然的眸子,霎时她竟迷失于那双清冷、不带一丝情感的冷眸中。
"姑娘,你没事吧?"突然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凑上前轻问。
戚染冬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盯着男人失神,颊边立时袭上片片嫣红,而她这才发现好心递出手的,是那位眼神吓人的公子,而出声询问的,是他身旁挂着满满笑意的男子。
乍见她润红可爱的脸庞,管扬晏竟将多年前那张爱笑童颜与眼前的姑娘相互重叠──
第二章
管扬晏垂下眼,将这波奇异思潮逐出,不等一脸呆愣的染冬回应,直接将她从地面上拉起,却见她吃痛地皱起眉,他的心也莫名地揪了下。
"姑娘,你没事吧?"不等主子反应,元泽夏快一步出声徵询。
戚染冬呆了下,垂下的眼不敢迎视眼前的冷淡眸子,缓缓摇了下头,将小手从他宽大的掌间抽出。
忽地,她的小手被人给紧握住,不经意擦到掌间的擦伤,令她蹙眉且迅速抬首迎视,却见不苟言笑的冷淡公子从怀中拿出了丝帕,小心翼翼地包扎她擦伤的手掌。
霎时,戚染冬的心受到一股强大的冲击,使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公子究竟是冷漠还是温柔,他的眼儿凝着冷光,包扎她掌心的动作却是那样轻柔……
他……竟让她有种无法捉摸的虚幻感。
"泽夏。"管扬晏唤了声,朝身旁的爱笑男子伸出掌。
"小的知道。"元泽夏笑脸满盈,从怀中拿出洁净方帕递上。
管扬晏接过,执起她另一只受伤的小手,以同样的柔巧方式包扎。
戚染冬痴痴地凝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他的脸色阴沉吓人,但他的和善已藉由双手的接触慢慢传递过来。
原本对他怀有的惊惧感缓缓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暖情温意,秀灵大眼不自觉地弯起,唇儿也悄悄地倾出丝丝笑意。
"唷──姑娘笑了。"觑见她绽出笑意,元泽夏像是抓到她小辫子似的惊呼一声。
管扬晏闻言,仅仅挑了下眉,淡然地将她唇边噙的一抹笑颜收入眼底。
刹那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怦动自心深处窜出,来势汹汹地令他无法招架。
乍见她温婉含怯的浅笑,他竟感到有些痴迷,胸臆间传递出一波波潮动,令他飞快地垂眼,以淡漠神情掩去内心一切激荡情绪。
为了表达谢意,戚染冬探手握住他欲撤离的大手,轻轻地翻转过来,在他的掌心写下了她的谢意。
"谢谢……"管扬晏认出她写于掌间的字,不自觉地低吟出声。
一旁的元泽夏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含笑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遗憾,又为了证实内心所想,遂出言低问:"姑娘,你不会说话吗?"
此言一出,管扬晏的平淡双瞳溢出了不可置信的错愕光点。
"你……真的……你不会说话?"
管扬晏说不出袭上心头的那股心酸是何含义,更别论不断在心扉间蔓延开来的浓浓失望及……丝丝莫名的怜惜。
第一次听见他吐出完整的字句,也从他的双眸间察出情绪变化,始终冷硬的面容注入了一点儿人气,戚染冬不以为意的含笑点头,抓着他的掌,一笔一划慢慢写出她的心情。
"别介意,我这样很好。"念出她所写的字句,他一个抬头便望进她变起的盈笑眸子。
在她白净的面容上瞧不出一丝失望丧志,抿起的红色唇瓣悬着满足快乐。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纤弱柔美,然她晶莹的大眼却射出令人讶然的坚毅光彩。
"你……"管扬晏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惊慌的唤声给打断。
"小姐……小姐……"
他被这阵阵唤声给引去注意力,转头便见一位富态的妇人,从街的另一头穿越人群,急忙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小姐……"她一副护卫姿态挡于戚染冬身前,上气不接下气的瞪视着眼前一脸冰冷的男人,"小姐,你别害怕,李妈在这儿,不会让你受登徒子欺负。"
"登徒子?"满面笑容的元泽夏额角隐隐浮现青筋,忍着屈辱反问:"这位大妈,我跟我家少爷哪一点像登徒子啊?"
"这年头……"李妈一双利眸睨了他们一眼,"人不可貌相,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肚子坏水?"
"大妈,你误会了……"
李妈丝毫不理会元泽夏的解释:"小姐,我们走!"
戚染冬反立在原地不动,一双晶亮大眼盛满了哀求,小手拉住她的手臂,着急的嗯嗯啊啊发声.却串不成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