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尽然啦!还是有一些爱钱甚于爱命的家伙会不定时过来,卖给岛上的人一些民生必需品,如果有需要,火箭大炮也能运过来,不过付的不是美金、台币,而是金块金条,这个岛是个以物易物的社会。”他仔细地将岛上的情形告诉她,免得她再次遭受打击。
以物易物!
历史课本学到的古早社会的生活型式,竟会让她亲自接触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火箭大炮,以物易物,马尔地夫,马尔地夫……”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茫然地往前走。
裴斯洛紧跟上去,叹了好大一口气──
唉!她终究还是受打击了。
☆ ☆ ☆
一步一脚印,千雪身后踩出了一长行的足印。
这个小岛真的与文明世界脱节了,走了长长一段路,只见黄沙滚滚,不见人烟,时闻鸟鸣和虫声,偶尔会有几只野兔和山鹿打从眼前飞奔而过……或许这个小岛上的野生动物还不只这些哩!
才到岛上不到两个小时,千雪已经开始相信,这个岛所隐含的神秘风情不会令她失望,这趟旅行肯定会十分有趣、刺激,也肯定会让她的美腿变成萝卜腿。
“我好累哦!裴斯洛,可不可以停一停,歇歇脚啊!”千雪拍着大腿,恨死了裴斯洛人高腿长,步子大,更恨死他的不懂体贴,连帮她扛行李也不会。
“我们已经休息了六次了,还休息啊!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到时候你要睡路旁吗?”他只是将脚步稍微放缓了些。
“睡路旁……你是说我们有地方睡啊!”有地方睡,不就表示今晚他们可以不用睡在滚滚黄沙上,不用露宿在外?千雪可高兴了。
他马上泼她一大桶水。“那是岛上唯一一间小酒馆,楼上有房间出租,你要是不偷懒,那么那里就是今晚的落脚之处。”
什么话嘛!说得好像是她在拖累他似的。
不服的千雪,遂不再说话,她将袋子甩在肩后,咬紧牙关往前走,哼!她才不会让他瞧扁了。
背后一个装着她自己衣物的背包,再加上一个大包包,柔弱的千雪完全是凭着好强的个性,才能抬动双腿,一步一步在沙地留下自己的足迹。
既然要跟来,当然要磨磨你那千金小姐的娇纵脾气,你才能了解什么叫做吃苦!裴斯洛扛着那袋重得要命的行李,跟在她后面走,安全距离为三大步。
“喂,那个就是你说的小酒馆啊!”千雪乍见那栋不起眼的建筑物,期待之情顿时冷却,明明就是几块砖几片瓦几根木头拼拼凑凑搭建而成的避难所,这样就称小酒馆,太唬人了。
“不然你以为是希尔顿啊!”他没好气地说。
千雪咽下反驳的话,免得又被他瞧不起,只是委屈的表情完全浮现在脸上,不只裴斯洛看了于心不忍,连从小酒馆走出来的八名大汉对千雪的表情也很有兴趣。
“远远就见到你走过来,没想到你这个不怕死的裴斯洛真的遵守诺言,再度光临我们这个小岛。”为首的一个大汉长相是狠中带凶,令人不觉要打起哆嗦。
“我说过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再说这个岛也不是你卡隆的,我裴斯洛高兴来就来,高兴走就走。”他面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份子,如今在岛上据地为王的卡隆,讲话也多了几许江湖味。
卡隆听了丝毫不以为忤,反而仰天长啸。“裴斯洛就是裴斯洛,永远是这么的狂妄,这么的目中无人。”
“那是我眼中看不到人的影子。”他拐弯抹角骂卡隆等辈非人哉,卡隆在全世界各地策动的恐怖行动,少说也害死了几十条人命,骂他禽兽也不过分。
卡隆脸色微愠。“你别仗着拜瓦那个老不死的罩着你,就可以在此嚣张。”
“没有拜瓦,我一样嚣张。”裴斯洛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态度,气得卡隆一行人目露凶光。
千雪看着这些个看来非善类的男人,她不由得替裴斯洛偷偷捏了一把冷汗。
岂料,卡隆突然将矛头指向千雪。“这个东方美女,你是日本人吗?”
“台湾。”千雪迅速丢了两个字。
出乎意料之外,卡隆用一口破得可以的中文说:“裴斯洛不会是个好导游,要逛这个岛,找我卡隆就没错。”
正当千雪讶异之余,裴斯洛已轻声在她耳际说:“别被他蒙骗了,这个岛上有来自各国的罪犯,相处久了,会讲几句中文、日文、法文、德文也不奇怪。”
收到他提供的讯息,千雪脸色一凛。“不必了,有裴斯洛就行了。”
卡隆及其党羽皆哈哈大笑,而且笑得非常不怀好意。“这个小妞真够劲,这个岛上实在太缺乏这种货色了。”
闻言,裴斯洛不但连眼神,就连声音也变得极端的冷。“如果你敢轻举妄动,这个岛会成为你的葬身之地。”说罢,便霸道地牵起千雪的手,接着以凌厉的眼神逼扫众人,旋即往酒馆门口走去。
“裴斯洛,这个岛上缺乏什么?”千雪呆呆地问。
“女人。”他冷淡地说。
霎时,千雪感觉到背后正遭受到十几只贼眼的侵犯,背脊凉透了。
有始以来第一次,她被裴斯洛牵着手,而不敢有半句怨言。
第三章
走进岛上唯一有屋顶遮蔽的建筑,一景一物,都让千雪仿佛身处于西部老电影的场景中,酒馆几乎都以木头搭建而成,放眼望去,都是坚实的木头,就连空气中也隐约散着一股木头特有的味道。
千雪掩不住好奇,到处观察酒馆内的桌子、椅子。冷不防地,一双大手快速搭上她的细腰。
干啥子!选在这个时候吃豆腐啊!千雪柳眉横竖,转身就要给对方一个五指神掌。
裴斯洛不费吹灰之力便捉住扑上他的脸的玉手,顺势将她往怀里一带,千雪已被搂在他宽阔的胸怀中,他的另一只手还很不安分地在她的背及臀部之间游移着。
“你找死吗?”千雪瞪住一脸自得其乐的裴斯洛。
“安静,我是为你好,你没看见这里有多少对不怀好意的眼睛直盯着你瞧?”他一边对她解释,一边抽空瞪退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睛。
没错,的确是有些贼头贼眉的鲁男子眨着色眼,朝她上下猛瞧。“但你也没必要向他们宣示我是你的所有物吧?而且,你的手实在太过分了。”
“所有物?!”
“对,而且我非常讨厌你自以为能保护我的想法。老实说,不用你,我也可以保护我自己。”她气呼呼地。
“我只是一片好意。”他可没有放弃在她背脊上搓揉的乐趣。
“如果你再不停止,我会让你今天晚上痛得没有办法说话。”若非顾及他们周遭围着一群豺狼虎豹,她早就一脚踢向他全身最脆弱的部位了。
“是吗?”他硬不信邪。
他还怀疑!顾不得众敌环伺,她右脚起而攻击,未料,他快一步地放开她,闪过她的脚,结果,她整个人便往地面直直地摔下去。
“裴斯洛,你故意的!”她捣着摔疼的胸部,气他害她当众出糗。
“你叫我停的啊!”他自觉无辜,况且他也不是故意的,谁教她的平衡感这么差。
“我叫你停,你就停啊!”她还是爬不起来。
“怎样,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不用了。”她才不需要他的手再碰到她。
“那就算了。”他倒也干脆,不再啰嗦。
突地,一阵清脆的声音施风似出现──
“裴斯洛,你真的回来啦!”一名女子兴奋地冲向他,吻如雨点般地落在他脸上。
“嗨!温妮,甜心,你又变漂亮喽!”裴斯洛笑眯眯地。
甜心?这二字听在千雪耳里,犹如针扎。她挣扎一爬起来,用手势挥阻几个想乘机拉她的男人。待她站稳,她开始劈哩啪啦用英语对那些男人说出一串骂人的话,给那些人一个下马威。
那些男人看千雪一脸的悍妇模样,只好摸摸鼻子走了。幸好他们不知道她的凶悍只是装个样子,中听不中用,千雪在心里吁了口气。
千雪一转身,看见裴斯洛和温妮仍然叙旧个没完,她不禁气得拎起一袋行李,狠狠地扔在他鞋子上。
“我很不想打扰你们,但这些行李你也该处理一下吧!”
脚上的重量让他皱眉。“温妮会带我们去房间的。”
“那还不快点!”她又用了使唤的口气。
温妮用一种带有敌意的眼睛打量她。千雪骄傲地抬起头让她看得够,然后又补上一句:“这个男人和我没啥关系。”
她的提早澄清实在不是时候,裴斯洛决定给她个惩罚。“温妮,你带我去房间。”
温妮顺从地领他上楼。
千雪连忙唤住他。“喂,你怎么不拿行李?”想也知道,这里不可能有服务生替他们提行李的。
“我拿啦!”他现出那袋装满武器的行李。
“那其他行李呢?”莫非他要她一个弱女子提这些行李上楼?
“这是助手的工作内容,难道你不是我的助手吗?”他相信他这样说,应该不会有人不识相,想动他助手的主意,他这个老板可不好惹喔!
好强的千雪决定不管跑几趟楼梯,也要不假他人之手,哼!她绝对会将这些行李全部搬上楼的。
“小心别把行李摔坏了。”忽地,楼梯转角处传来他戏谚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行李的重量将她连人带行李地卷到第一个阶梯上。
听到声响,裴斯洛皱眉往回一探。“搞什么东西!瞧你连人也摔了。”
笑谑声传进她耳里,她怒不可抑地瞪着嘲笑她的人,打算让笑声从此绝迹。
她忍痛站起来,挺直背杆,冷声回绝他。“不必了,温妮还在等你呢!”
“我真的想帮你忙。”他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行李。
“你不用抢我的工作,老板──”她十分的不爽。
“我是老板,现在我命令你立刻上楼。”他命令着,怕她再逗留,包围她的危险指数会不断攀高。
“我上楼,你扛行李,喂,动作快点啊!”逮着机会,她便毫不留情地给予反击。“别学蜗牛慢慢爬啊!”
轻盈的身影翩然而去,他大叹,给她根竹竿,她便攀上他头顶上啦!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像真有几分道理。
于是,他只好认命地扛着行李,蹒跚上楼。
☆ ☆ ☆
千雪对这个房间的评价是:潮湿、阴暗、狭小,换言之,就是: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初踏进酒馆顶楼的房间,她本想夺门而出,然而门口已被裴斯洛堵住。
“想去睡外面吗!我可不奉陪。”洞察她的心意,裴斯洛瞅着她看的眼神看来好可恶。
此时,她将裴斯洛从盟友身份剔除为仇家。“你自己摸着良心,这里是人住的吗?”从来就是习惯睡在舒舒服服的席梦思大床上,现在竟要她睡那张硬梆梆的木板床,实在是太虐待她了。
“这间已经是这里最好的房间,你就将就点。”裴斯洛懒洋洋地说。
“我不管,我不要住这里,你去换别的房间给我。”千雪的千金小姐脾气一来,真会磨死人。
“这间是最好的了。”这间房间有对外窗,床脚完整,空气也流通,已属酒馆的VIP房了,她还不满意,真是难伺候。
“这叫最好?有没有搞错,全是霉味,天花板又这么低,也没电灯,也没冷气,也没弹簧床,这教我怎么睡啊?”她的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有煤油灯啊,它一样会亮;窗户打开,一会儿霉气自然就散了,而且你的身高又没高到能撞上天花板,天花板低有什么关系?再说,弹簧床睡久了,背脊会不好,我实在找不出这房间有不好的地方。”
“我不管,你别想虐待我,反正我一定要换房间!”千雪气极了,捉起桌上的木头杯子往他脸上砸去。
他头一偏,闪了过去。“你要住不住随便你,我没空哄你。”女人爱摔东西那套,他才不理。
“裴斯洛,你欺人太甚!”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的千雪,对裴斯洛真是打从心底恨起。
“是谁欺人太甚!强迫我带着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女远渡重洋来到这里,要是我不幸命丧此地,全是拜你所赐。”他也气得胡说一通。
“我才没有那么‘肉脚’,说好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他又看不起她了,真气煞她!
“好,那你就自己照顾自己,房间要不要随你便,七点下来吃饭。”没道歉,没妥协,没认错,这算哪门子的争吵?裴斯洛面无表情,胀着一肚子气,走下摇摇晃晃吱吱叫的楼梯。
当她好拐啊!说走就走,毫不留情。
千雪脸色揪得青青紫紫,继续捉起房里信手可取的物品乱扔以示抗议。
咚,咚,哐,哐……房里声音不断。
房间里可扔可砸的物品,全遭千雪的毒手。那些物品静静落在地上,仿佛在做无言的抗议。
待东西扔完了,心情似好转了些,千雪才坐在木板床上,大声喘着气。
☆ ☆ ☆
白色的烟雾冉冉升起,一圈又一圈,终至散在空气中。
虽然有不少女人爱死了裴斯洛吞云吐雾的模样,但他才不稀罕,那些女人不过是他飘泊各地,暂时安慰他脱缰心灵的良药,他不会为她们做任何事,或许他真是一个冷酷、残忍的男人,就像千雪形容的。
一个不留神,烟灰抖落,烫了他的手,他连忙吹走灰灰细细的烟灰。
“老友,什么事让你心神不宁?连烟灰都能伤了你。”一个六旬老者走上前来,满脸风霜中犹见精明果断。他就是裴斯洛认识多年的友人拜瓦。
拜瓦原是哥伦比亚的大毒枭,和哥伦比亚政府对立多年,凭着他的狠劲及头脑,哥伦比亚政府始终无法将他判刑入狱,直至六年前,在一次黑帮大火拼时,他失去了妻子和一个儿女,因而被迫逃亡至国外。裴斯洛就是在他逃亡期间认识他的,本来两人互看不顺眼,但在大打一架后,才发现两人的性情同属古怪一派,因此认识越久,情谊也越深厚。
拜瓦会定居在这个岛上,也是裴斯洛辗转安排的,如此一来,拜瓦便不用被终身关在监狱,但也不能再踏出岛上一步,否则他还是个通缉犯。
“我在想这趟探险会变成怎样?”他捻熄烟蒂。
“我一直以为没有任何事会使你害怕。”拜瓦调侃道。
“只是有点担心而已。”裴斯洛打哈哈,不愿正面承认。
“不用担心,虽然我人在岛上,但还是能控制外面的情势,所以你要的装备,我全叫人弄来了,一样也不少。”他指指地上的两袋行囊。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卡隆那帮人似乎对我再度来访深感兴趣,我怕他会坏事。”他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卡隆的确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