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鉴尧一走近,不像有什么动作,猝然发难,板本信平勉强闪过几手,玩笑间被甩抑住内肘。
“嘿,兄弟,玩真的啊?”
“我看你刚才倒是玩得挺认真的。”风鉴尧冷哼。
“好吧,我道歉好了,坏了你好事嘛。”暧昧的瞄瞄翟颖,板本用同是男人的口吻调侃暗示。风鉴尧也看向她,翟颖早转身面对电脑,所以瞧不出神色。
“不想打架的话,你最好闭嘴。”
玩闹够了,板本重回正事,“美国那儿有点消息了。”
那表示贼窟起码踩到一处了,剩下的是该对付到何种程度?
两人朝门口走去,临去秋波,板本欠扁的又回头大声嚷嚷:“好啦,你们两个乖乖工作,可不要学刚刚乱玩游戏喔!”
风鉴尧疑心病起,警告地抛了两道眼光给申屠奎。
“小翟颖,男人啊最口是心非了,你可小心别被骗了心失了身哟!”板本临去秋波,差点又被扁两拳,幸好身手不弱。
等他们都已离开,申屠奎走近她,刚要开口,翟颖轻轻摇了摇头,于是各自继续研究,无声无息。
但内心波涛汹涌,起伏不定的翟颖,久久瞪着画面,却是一团无解无意义的排列组合。
方才的唇齿交濡,余温犹存,可她的心却凉过初秋。是怕,是羞,还是为他没理由的亲吻,为他没交代的离去!
徒让她飘飘荡荡不安,怅有所失。
潮湿阴暗的街道,伴着微弱灯光,车声不断呼啸而去,偶有路人压低雨伞疾足,这真是个讨厌的泥泞梅雨天。
不起眼的行人,就跟旁边路人无二,鸭舌帽加上竖直衣领的风衣,一男子紧依屋墙蹈步。
忽然一辆黑色房车发出刺耳的煞车声,半个车身滑上步道,从里面冲出三名彪悍的人,堵死那名男子的左右前后,架起胳臂欲强行押入等在一边的车内。
“该死……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虽然挣扎也无济于事,男人的鸭舌帽在拉扯中脱落,银白的发色浸湿投射出些许亮光。
脚刚跨入一半,另一阵枪声袭击,连续两个车轮爆胎,原本稳操胜算的绑架者碰到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不由得口出秽言,诅咒的持枪回击,和另一位坐在前座的同伙分别潜出车外,搜寻四周枪声的来处。
“现在怎么办?”躲在打开的车门后,蓄了满脸胡渣,操中东口音两人在讨论对策。
“人带走,让这些鬼东西去撑段时间,够我们完成任务了。”
下一个动作,他们同行支援的两部车子前后停成一道防护,方便他们挟持人质遁形。
而方才有人口中的“鬼东西”仿佛不畏子弹,即使满身的鲜血,穿膛的弹孔,仍步步冲向前,挡住攻击,便利下指示者安全脱逃。
“见鬼了,简直是浪费我的力气。”是板本信平的气恼声,从一栋建筑的转角传出。
大伙人围堵,噼哩啪啦的枪林弹雨,想来个意外突袭,没想到会遇到这些传闻中的“实验人”。
“盯紧麦可斯博士,”风鉴尧厉声指挥下属,“能避开就避开,这些都已经被控制没有知觉了。”
有几个已经对有“人”打不死的诡异骇声连连,就算平时再如何骁勇善战的人,对着无知无觉的对手也不免束手无策。
“怕什么怕?他们死了,你们脑筋也不动啦!”板本信平骂道,带着几个人玩起捉迷藏,引开注意力,风鉴尧那队人则尾随中东人紧追,战场于是乎分为两边。
经过几番交锋,中东恐怖分子因为挟带一位反抗的人质,渐渐迟缓了行程,趋于劣势。
风鉴尧的人马虽有受伤,但对方的死伤更重,大大减低了行动力。
“报上名号,如果你们不想他死的话,就退开让我走。”谈判的呼吼声隔街嚷过来。
风鉴尧示意另一名手下回应,拖延时间,自己悄悄的绕过建筑物后方,伺机而动。
“麦可斯博士一死,对你们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想骗三岁小孩子吗?”被授权的是雷麒高级安全主管李晖隆,华裔人士。
沉寂了一会儿,腔调极不清晰的英语又吼道:“与其让敌人掌握更有力的筹码,我们组织宁愿毁掉,别小看革命军的决心!”
“是吗?麦可斯博士可不是一般寻常人,未经你上面首领的允许,那后果……哼、哼!”
断断续续模糊的争吵声,八成是恐怖分子内部起哄,意见不一摆不平,因为他们都晓得人质对MT-101的重要性,而此项计划又是革命目标的必要手段。
“喂,讨论好了没?束手就擒吧!人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的人安全离开。我们中国人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命在以后想干什么总还是有机会的。是不?”
远远的,风鉴尧利用表面萤光打了手势。
李晖隆点了个头,“别装缩头乌龟了,你们信奉阿拉还是犹太教什么的,可没有教你们净干些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勾当,像个男人一点……”他极尽嘲讽,请兵不如激将。
“王八蛋,我们崇高的革命精神不是腐败的资本社会所能理解的,”爆裂的一连串的咒骂流泄而出,“要想建设必先破坏……”
“哼……”被挟持的男子听不下去这些大放厥词,轻蔑喷鼻,立刻挨了一拳。
“死老头再哼看看,要不是你不肯合作,我们的革命事业早已经创造了伟大的历史。”泄愤的连踢两脚,一拳正要再挥出,瞬间情势逆转,刚刚凶狠的大胡子单膝中了一枪,狠跪倒在地上。
其余几个不是吃了子弹,就是弃械举手投降,风鉴尧现身反掣还待捉人质当挡箭牌的大胡子。
闷哼了几响,剩下的善后已有人料理。
“麦可斯博士。”风鉴尧扶起被挟持的男子。
“你是?”那个人没承认亦无否认,拍拍脏污的风衣,谨慎问道。
“雷麒风鉴尧。”
戒备的神情在满是风霜历练的脸上稍缓,点了点头,“我听过。今晚谢谢你的解危,先告辞了。”
“等等,麦可斯博士……”
或许是经过人性的丑陋,麦可斯博士深知MT-101对野心分子的吸引力,即使雷麒声誉上素来正向,猜疑仍不免重新燃起。
“若是有关任何MT-101的传言,那些皆为子虚乌有之事,虽然实验已有进一步发现,但绝还未到成功阶段。”
“研究之事就交给你们专业人士去商讨,我只是想让你见个人,她甚为忧心你的安危。”
博士斩钉截铁的拒绝,“目前我不想会见任何人,”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尽可能和以前的伙伴、朋友终止联络,那也是为他们着想。“麻烦你转告,我一切安好。”说罢便拾步而走。
街灯黯淡,拉长的身影孤瘦更显寂寥,风鉴尧立于原地,也阻止手下的人拦阻。
片刻,在清静的街道上,轻淡的声音却坚定留下麦可斯的脚步。
“那个人应该是博士心中最大的牵挂。”
清脆的足步倏然停止,麦可斯没有回身,却又迟迟提不起脚。
了解对方的顾忌,风鉴尧仅道:“她很安全。”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再会。”似下定决心,麦可斯不欲牵连女儿,若是消息传了出去,莎莉将有立即的危险。
风鉴尧任他离去,吩咐几个人清除现场,已带走的中东恐怖分子就交由板本处理。
待风清人净,他觉察到有人去而复返,就在不远的身后。
由于翟颖一直为他所保护,她的资料向来不外泄,因此麦可斯博士不见得完全知晓自己女儿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会有所忌惮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主动告知翟颖的近况。
“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翟颖,在雷麒机构里负责最重要的研究部门,因为当初伯父认养她并未对外宣布,所以一般人并不清楚这中间的关联。”
“请继续。”麦可斯激动的请求。“她表现好吗?”
“第一把交椅。”
像寻常为人父母的,子女的成就往往带给长辈满是骄傲,“是吗?!是吗……”喃喃重复了数遍,才心满意足的追问下去。
“那为什么她却是在英国一所私校就读?”
谈到这个,风鉴尧满胸的怨恼马上不自觉显露,不再似方才沉稳。
“只是一时让她换换环境透气,现在已经回来了。”
麦河斯有趣的看看他,个中曲折原由却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男女间的情事非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算数题般简单明了,亦非定律。或许那比物理发生化学变化还要变化万千。
“好好照顾她。”千言万语就只交代这一句,虽然很想父女重聚,但……或许等将来吧。等事情冷却下来,告个段落再说。
“她正在着手进行研究MT-101……”风鉴尧的话立刻改变了杰汀的想法。
第五章
翟颖和杰汀会面的场合,风鉴尧已先一步排开众人,只除了板本信平、申屠奎外。
“你好。”起初的宽心,然后错愕,翟颖最后有礼的招呼道。
杰汀却是隐隐笑中带泪,激动万分,但又力持冷静。
“回来雷麒是安全些,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面生活,没有人照料总是让人担心……”絮絮叨叨了许多,刚开始的情绪控制被亲情溃了堤,出自于真诚的关怀毫不隐藏。
翟颖显然有些招架不及,之前老人家来认亲,她只觉得陌生,心中仍遗留有母亲的抱憾,纵使是骨肉血亲,也无法表现出点温度和热络,她便是这样的性格。
“你还好吗?”勉强插话进去,她无措的看向风鉴尧,都是他惹来的好事,那眼光有耍赖和怨怪……
风鉴尧嘴角弯成新月,本来就站在她旁边又靠近了些,拨拨她头发,亲昵极了。
“昨天博士在巴黎遭到拦持,在外面躲藏不如在这边安全,而且也可以提供你研究方面的协助。”
情绪震荡经过宣泄后,杰汀恢复了平时的理性与智慧,板本和申屠奎陆续向他自我介绍,针对MT-101,以及被滥用的危机做了探讨。
“原本,我接受到的任务是由和平组织提供,既有革命性的突破,又对未来医药界可能带来长足的福祉,所以便毫不犹豫答应了。谁知道慢慢的发现有些不对劲,后来才证实是被有心人士利用,所以我在实验中一直尽可能做些保护措施,同时也想办法离开。”
“博士是离开了,可是计划仍在进行中,那些人不达目的很难罢休。”板本信平直言道。谁料想得到,那群混蛋中竟也有人才,连MT-101也能搞出点祸害的名堂。
杰汀难逃其疚,“我只能说,一起共事的同仁,每人有不同的道德标准,取舍亦有所别。”
板本、风鉴尧根据情报,将对方几起的活动,还有以后可能的恐怖行动解析,忧心忡忡是不能避免的。
“我现在希望探究出当细胞分子遭改变时,如何使其产生免疫抗体。”翟颖将自己的理念说出,接下来的对话便转换为科学研究者问对等的讨论。
杰汀在基因工程以及生化的领域多有成就,所以他的研究路线是往这方面走,而与翟颖在医药的专精则有交集。
唯一的困难是,先前MT-101未成功前人体实验所带来的冲击,社会道德的抨击,若研究进行到某种程度,对象须从动物实际应用在人体时,这试验相信很难会被认同。
如同复制羊,copy染色体的基因遗传,所引起的正反面声浪,所以说,科学的进步,没有不断的改革,经过时间的考验,有时很难去论定利或弊,孰轻孰重?
日夜埋头工作,研究在麦可斯博士的协助下,虽有长足进步,但因为先前的发现成果已被有心人窜用,纵使他原先研究的用意为善,却也无法改变现今造成“活死人”的变数。
隐瞒的最终结果,不过是影响恐怖分子他们控制人的心智,效用一直未达预期罢了,可能因此而迟缓了阴谋的爆发。
不过雷麒上下一致认为,时间只是早晚的问题,一旦那些人失去耐性,或许仍会执意挑起血腥战争,到那时利用“活死人”屠杀的灾难已非预期可想像的。
“现在我要还原已经突变的细胞分子……”翟颖指挥小组成员仔细的配合每一个指令,环环相扣,若其中一个动作失误,整个实验便告失败,失去了精密度。
侦测细胞的仪器起先都如假设的目标进行,可惜在最后完成阶段亮起红灯,那表示接受刺激的细胞开始产生排斥抗体。
“……唉……”失望、难过的诅咒相继而起,翟颖当然也是怅怅然,时间已经将近二个月,始终在最后阶段功亏一篑。
越晚达成使命,那表示浩劫更逼近一步,到时不晓得会牺牲多少人的性命、多少美满的家庭生活。
“急不得,”杰汀拍拍翟颖的肩头,了解她给予自己的压力,“你已经尽力了。”何况实验当出是集合众多菁英,耗费数年光阴才有的成果,岂是仓促间就有办法解开的?!
翟颖勉强点头,心里不断运转失败的因素是什么?
其他人因长期苦撑,实验又未如人意,个个垂头丧气各自休息的休息,填饱肚子的吃饭去。
只有翟颖继续坚持下去,杰汀也陪在一旁给予意见。
偌大的实验室除了冰冷仪器、电脑外,白亮的日光灯下显出两个相依的身影。
“喔呃!人家父女俩科学世家,相依为命唉。”板本逮到风鉴尧斜靠在门边不知道看人家多久了,所以凑热闹的也挤在一边瞧。
风鉴尧懒得搭腔,视线仍胶着在前方。
“别看了啦,亲情为大,何况自己父亲又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获益的不仅是在学识上,翟颖现在心里面当然是只有他啰!”
翟颖初期虽然一直表现得生疏有礼,可是近两个月来的朝夕相处,教学相长,那不可抹灭的亲情自然逐渐加温中。即使“父亲”二字未曾出口,或许有些疙瘩还没完全消失,但是他们父女相处的时间已足够让人受不了了,至少某人就快抓狂……
板本拐了风鉴尧一肘,打趣道:“不是真跟你未来的老丈人吃醋吧?干么呀……”
话来不及说完,风鉴尧回敬一记反手切掌,措手不及被挥中腹部,板本哇哇鬼叫:“不是兄弟……”
坚定的皮鞋踢踏声,回响在清冷的空间,翟颖和杰汀都停下工作,抬头看是何人?
“外面情况如何?”杰汀笑笑,从他们俩人胶着的目光中插入。
“不好,有伤亡,但仍在能控制的范围。”风鉴尧看着翟颖说道,她眼眶平添许多黑圈,憔悴许多……
翟颖简直要被这种炽热的眼光薰得耳根发红,嗫嚅想说什么,因为感觉喉咙怪怪的,终究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