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必要。是她命不好,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金玉子瞪着穆仁。
‘不是这样的……’穆仁想解释。
‘那是怎样?’金玉子横眉怒眼的问。
‘我有些话想亲自对她说,即使已经太晚了。’面对这种情况,穆仁不希望再横生 枝节。
‘你……’金玉子还想骂人。
丁无赶紧打断金玉子的话。‘大娘,我想没关系吧,芙净应该会想见他最后一面。 ’
说着,顺便用眼神向她示意。
‘那……你进去吧。’金玉子故意表现出一副不甘愿的神态。
这是穆仁第二次进入古家,上一次来时,是来谢谢她在大街上,从歹人手上救下了 义成。
‘这儿走。’丁无带着他来到芙净的房间。
房间内虽然没有太多的摆饰,却自有一股素雅恬静的味道。穆仁突然有股熟悉的感 觉……啊!是的,采玉的品味不也是这般清雅吗?
‘我对她竟了解的这样少……’穆仁不禁叹了口气。
红纱隔住了床,他看不清她。
穆仁对着床上隐约可见的身影说道:‘芙净,对不起。’
芙净听到了他的声音,心里很开心,却也很害怕,怕会穿帮。她不由得想起了风着 影临走前与她说的话。
‘我猜他知道消息后,三天内一定会来找你。’
‘那么肯定?’
‘当然。反正你别露出马脚,一定要支持到我回来。’
‘我不行啦!’
‘过得了这关,你就可以得到你要的幸福,而且我相信,穆贝勒也会从五年前的事 件中走出来。他是个好人,值得拥有你这样的好女人。’
‘我……’
‘帮不帮他,就看你了。’
‘芙净,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穆仁的声音拉回了芙净的心思。‘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事总是要到太晚时才看清 ?’他的声音充满凄苦。
‘别这样说,是我不好,我不该任性的以为,自己可以在你的心里来去。’芙净沉 声说道。
‘我怪过你,只可惜……你成功了。’穆仁诚心说道。
‘啊?’芙净心里一震。
‘我从不曾细究,为什么你的脸孔总在我脑海里浮现不去?我一直不愿相信自己可 以忘了采玉……’虽然晚了,可是他必须说出心里的话。‘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害怕 伤害到你,害怕你会和她一样,在我手里失去了温度。’
泪在芙净的眼中溜转,最后,禁不住这样的深情,终于悄悄流下。
‘我喜欢你的笑,但我不想这样的笑容在我手里不见。’穆仁的嗓音充满柔情。
‘穆仁,我不是采玉,你看清楚了吗?’芙净凄声地问。
‘我知道,你是在采玉死后五年和我相遇,闯进了我心里的人。’穆仁说着,不禁 怀想起初见芙净时的情景。
‘不对,我们早在七年前就已经相遇,我在七年前就爱上你了。’芙净沉静地说道 。
霎时间,穆仁的脑海里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像。
芙净继续说道:‘我总是跌在你的马下,而你总是急急的来去,从不曾认真地看过 我。’
‘啊!’逐渐地,穆仁脑海中的影子清晰了起来。‘是你!’七年前跌落在他马蹄 前的小女孩。
芙净苦笑一声,轻声说道:‘你说过,有事就去找你……我当然有事,因为我喜欢 上你了。’
穆仁觉得好感动,也好震惊,原来他们相遇得那么早。
‘是你,你忘了留下姓名。’
‘我……’穆仁惊得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话。
芙净回忆着,‘是采玉格格掀了红帘,露出身影,让我追着轿子而去,所以我才能 遇见你。’
‘天啊!’穆仁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穆仁,我并不虚弱;其实,我远比你所能想像的还健康。’可是这时,芙净却必 须装出一副虚弱的声音。
‘我……’穆仁却想着,一个健康的人竟让他折腾到如今的地步……‘这样的强壮 身体,是我唯一能爱你的条件。我很贪心,我要的不是十年、二十年,而是一世啊!’ 虽然是作戏,却是芙净的真心之言。
穆仁此时觉得心中只是一片乱。‘那天我不是有意的,我无法克制自己想抱住你的 欲望……我不是有意的,请你原谅我!’
‘结果,你还是因为我而……’
‘请你不要死好吗?’穆仁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在我身边一辈子好吗?’
芙净咬住被子,生怕自己哭出声来。阿影,你快回来啊!我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芙净着急地祈求着。
‘我不想忘记采玉啊!’穆仁低吼着,泪水终于落下他那张方正的脸。‘请你不要 死……’
接下来的一阵沉默,让芙净的心开始不安起来。
怎么回事?他走了吗?不祥的感觉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芙净想看他一眼,可是风着影临去前的话在她心里不断回绕着。
‘他如果来了,代表他心里有你。可是,你千万不要让他见着你,否则他一走出这 个门,你可就再也找不回他了。’
有这么严重吗?芙净摇摇头,实在不知道如果违背这整个骗局的编导者,后果是不 是真的会那么严重?
我只要偷偷看他一下就好了……芙净想着,果真伸手将帘帐拉起了一角。她看到了 穆仁那厚实的胸膛,再将目光往上移,她看到了他的脸。原来,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 竟没有那么方正了。
然后,在他的脸上,芙净看到了静静淌着的泪。无声的泪水,好像在指责她的欺骗 。
哀伤的穆仁突然被一只手打扰了,白皙的手默默地拭去了他脸上不自觉流下的泪水 ,也拉回了他深陷伤痛的心。
‘你……’穆仁拉住这只手,他看到了手的主人,带泪的脸上没有一丝病容。
‘对不起……’芙净哽咽道。
她的心里则喊着:阿影,对不起,让你为我白忙一场了。
‘你竟然欺骗我!’穆仁愤怒的捉紧芙净的手,瞪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
‘我不是有意的。啊──’被穆仁握住的手好疼。但忍着疼痛,芙净毫无惧意地看 着他。‘但是,为什么总是要用谎言,才能看到你的真心?’
穆仁依然瞪着一双眼,直盯着芙净。
‘我还是舍不得你流泪。’芙净哭着说道:‘结果还是一样……如果我不现身,便 是你面对失去我的痛苦,可是当我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你面前时,反而是我必须承受失去 你的痛苦……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穆仁放开了芙净红肿的手,不发一语地转身就要走出去。
‘喂!你不可以走!’金玉子张开双臂挡在房门口。
可是在穆仁近乎杀人的眼光下,她吞了口口水,便自动向右移了几步。
丁无窜到他的面前。‘你这个懦夫!感情是你自己的,成与败都是自己的责任,逃 避就算了,却老用死人当借口,能不能别再去打扰死人了?!’
‘你……’穆仁打了丁无一拳,便大踏步离去。
走没几步,背后传来一阵娇喝。‘穆仁贝勒,既然你比较喜欢生离死别,然后再来 后悔一辈子,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穆仁回过头,就见风着影架着芙净,而一把亮晃晃的小刀,正在芙净的颈边闪闪发 着光。
这太夸张了吧!芙净不敢置信的想着。
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可不只有她,房里所有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吭一声的看着芙净, 生怕风着影打个喷嚏,芙净就没了。
‘着影,不用这样吧。’丁无轻声问着。
‘是啊,是啊。’金玉子接着说:‘小心别真伤到芙净了。’
‘哼!’穆仁自是知道她们两人的交情。一看到风着影出现,他就暗骂自己,早该 想到的。‘又是一个骗局!’他冷笑的说完,就转身离去。
‘啊──’金玉子凄厉的叫喊,引得已经踏出门的穆仁再次回头。
芙净白皙的颈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血痕。
‘住手!’穆仁跑了过来,他不敢硬救芙净,怕刀子划深了。
‘这不就又回来了。不是叫你别走出门的吗?’风着影将芙净用力推向穆仁的方向 。
穆仁抱住了踉跄的她,芙净则回头不可思议的看了风着影一眼,人便晕厥了过去。
金玉子拿了手巾过来,穆仁不肯放开抱着的手,她只好将手巾交给他。
还好,下手很轻,只划破了表皮。
‘这个姓风的女人真是太疯狂了!’穆仁低声咒骂道。
丁无走了过去,对风着影低语,‘你也太可怕了吧?’
‘非常时期,当然得用非常手段。’风着影不置可否地说着,然后走上前面对着穆 仁,‘穆仁贝勒,现在还不到结局的时候。很抱歉我多事了,可是如果不解开那个结, 相信就算你接受了自己爱上古芙净的事实,你们也还是得不到幸福。’
穆仁怒眼瞪着风着影,不发一语。
‘如果你气我骗你,那也没法子,我是不会道歉的,至少这让你看清了你一直不肯 承认的事实。’风着影认真地说道。
‘也是。’丁无点了点头。‘你看起来不笨,可是,怎么在爱情上表现得像个白痴 一样?’
风着影勾了勾嘴角,心想,丁无啊!凭你没啥背景,也敢惹穆府的贝勒,事后看他 怎么对付你!
‘咳……现在是该让真相大白了。’风着影说道。
穆仁仍瞪着风着影。
风着影不把穆仁的怒气当回事。‘我无意当什么正义使者,只是受人之托,得忠人 之事。毕竟这攸关我的能力问题。’
古夫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对峙的气氛,却又不敢吭一声。
倒是金玉子沉得住气,只听得她招呼着,‘大家坐吧,站久了会累的。古至,去倒 点水来。’
古夫看向妻子,佩服之心油然升起。这时候敢这样招呼的怕也只有她了。是该说她 勇敢,还是她少了根筋?
芙净早在穆仁怀中清醒了,便拉着穆仁坐到一旁。她知道风着影必定查清了五年前 的一切,只是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伤到他?是她开始这一切的,她 会一直待在穆仁的身旁,不论等会儿有什么事发生。
丁无在芙净不远处站着,隔着穆仁和风着影,他心想,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喝水,喝水。’古至提来了水,金玉子便开始忙着招呼大家。
‘你怎么一副悠哉的样子?开始啊!’丁无等得不耐烦,便附耳悄悄问着风着影。
‘等人。’
‘等人?还缺什么人吗?’
‘还有一个有权利知道真相的人。’风着影看向窗外,‘真慢……’
第十章
門外進來了一男一女,男的長得雖然很高,但體格不壯,不過這樣的高度,反而讓 他給人一種文弱感。而女的,顯然年紀很輕,長得很漂亮,瓜子臉上兩個亮亮的大眼睛 ,精靈的模樣,像對什麼都很好奇。
「啊!」沒見過的人是因為莫名其妙而發聲,而見過的人則是不敢置信。
「你總算來了。」風著影笑著說道。
「不好找。」皇帝吶吶地說。
「都是皇兄,帶了一大票的人,結果全堵在街口進不來。」明珠格格抱怨著。
穆仁目光不移的看著明珠格格。
「很像吧?」皇帝笑著問穆仁。
何止像,活脫就是采玉格格當年的模樣。穆仁就是愛上當時的她。
芙淨什麼也沒說,只是握著穆仁的手。
「咳……很抱歉,你是……姓『黃』的人家不少,可我好像沒見過你?」金玉子小 心的問道。
雖然可以從這一男一女身上的衣料猜到他們是出身富貴人家,可是京城裏姓黃的大 富之家也不少啊。
「哈哈……妳誤會了。」明珠格格大笑起來,這時她的臉上跑出了兩個酒渦,讓她 的美再加上了二十分。
「我們不姓黃。他是皇帝,我是他妹子,所以叫他皇帝哥哥。」明珠頑皮的眨眨眼 。
「啊?皇……」古家人震驚不已,趕忙便要跪下。
「別磕頭了,朕是來做客的。」皇帝先聲制人。
「是啊,分杯茶喝喝吧,簡大人直誇你們這茶好呢!」明珠說著,就把手心翻了上 來,討著水喝。
金玉子第一個先從這個意想不到的事實中清醒過來。「啊,歡迎!古至,再去端兩 碗來。皇帝老爺,這兒坐,這兒坐。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皇帝呢。」
「和一般人一樣。」皇帝大方的轉了兩圈。
「咕嚕!咕嚕……」明珠格格端起水就大口喝了起來,喝完更是不避嫌地用衣袖擦 嘴。「好喝!賣我些帶回去吧。」
「格格想要多少就拿多少,別客氣。」金玉子笑著說道。
明珠笑著點了兩下頭。
穆仁一直看著明珠,那些表情都是他不曾在采玉臉上見過的。
采玉是這樣的嗎?不是。他很肯定。采玉該是這樣的嗎?他不敢細想答案。
「好了,該到齊的都到齊了。」風著影看著大家說道,又朝房外喊道:「阿紫,出 來吧。」
風著影的話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緒。可是,穆仁的手抖了兩下,芙淨感覺到了。
從芙淨的房門外走出了個身著藍衫的少婦,臉上的細紋,讓人一眼就看出她過得不 是很好。
阿紫慢慢的走著,望了風著影一眼。
「妳看一下在場的人。」風著影吩咐。
阿紫停了下來,看著屋內的人,眼光在經過穆仁時曾停留了一下,直到她看到明珠 ,臉上才明顯有了表情。
「格格,格格……」阿紫突然衝著明珠叫喚,更流下了兩行淚。她奔了過去,跪在 地上,抱著明珠的腿不放。「格格,我好想妳,格格……」
明珠不知所措的看著皇帝。
「阿紫,她不是采玉,她是采玉的妹妹,明珠格格。」風著影對阿紫說道。
皇帝記得她,阿紫是采玉的貼身丫鬟,從小就進宮,和采玉一起長大。采玉生前待 她若妹妹,出嫁時,阿紫也跟隨到穆府。只是采玉死後,她也失去了蹤影。
「皇上,嗚……」阿紫向皇帝叩頭,悲哀的哭泣著。
明珠將手上的繡帕遞給了阿紫。
風著影開始說道:「五年前,采玉格格在產後死亡。這件案子至今未破,目前的傳 言是,穆仁貝勒用刀殺死了采玉格格。理由眾說紛紜,但沒有一個可以成立,而最大的 鐵證,是阿紫聲稱看到穆仁貝勒殺人。沒錯吧?」
現場除了阿紫的低泣外,沒有其他聲音了。
風著影接著說:「可是,從穆仁貝勒送走御醫到采玉格格死亡中間,有一段空白, 這個空白造成的不連續,讓整件事充滿了疑點。知道的人,一個已死,一個又閉口五年 不談。」她定睛看著穆仁。「那麼,只好讓我來拼湊一下了。如果有錯,請不吝指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