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芙净不明白他的意思。
‘昨天在大街,你救了我的孩子。’穆仁简单的说明。
‘喔!你太客气了。’芙净觉得他太客气了,竟然亲自跑来道谢。‘其实你不必亲 自跑这一趟的。’
‘是吗?’金玉子有点不以为然,一个女孩子死命在大街上拉着一个孩子,怎么说 都算是很牺牲了。
‘啊?’穆仁对这个情况,显然有点不知该如何应付。
金玉子见状,马上转了个语气,‘嗯……不是啦!贝勒爷有空来这里走走也很好啊 ,大家认识认识。’
金玉子不说还好,愈说愈让穆仁感觉不对劲。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芙净立刻指着礼物,‘这是?’
穆仁客气地说:‘这是黄金一百两,算是对你的一点谢意。’
哇!只是个谢意就一百两,那聘礼一定不会少……金玉子心里盘算着。
芙净急急地说:‘不用──’
‘不用贝勒爷亲自送来,叫我们古至去拿就可以了。’金玉子赶忙打断芙净的话。
‘娘!’芙净有点无奈地看着金玉子。
穆仁突然开口问道:‘你看起来很好?’
‘我?很好啊!’对他的问话,芙净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的手?’穆仁看着她的双手。
芙净把两只手举起来晃晃,疑惑地看着好像看到怪物的穆仁。
‘脸也没有任何受伤?’他的口气已经有点不好了。
‘芙净,你的脸有受伤吗?’金玉子担心地将芙净的脸扳过来瞧。
‘没有啊!’芙净更奇怪了。
‘贝勒爷,你想太多了。’金玉子拍拍芙净,‘我们芙净从小打架就没输过,昨天 那种场合,只不过弄破了衣裙。凭那个小混混,是伤不了我们芙净的。’
‘娘……’芙净有点哭笑不得。
‘是吗?显然有人骗了我。’穆仁的语气更加阴沉了。
‘啊?’金玉子母女无法理解地看着穆仁沉下来的脸色。
‘既然古姑娘没有事,那我就告辞了。’
在芙净还没反应过来时,穆仁已经起身走出门外了。
‘贝勒爷,别急着走啊!不然,下次再来坐吧!’金玉子追出门外喊着。
‘娘,人去远了。’芙净来到金玉子身后,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
‘真不知这贝勒爷怎么了?脾气说上来就上来。我又没说错话……’金玉子回过身 往屋内走,嘴里不住念着。
‘娘,你也觉得他在生气啊?’服侍金玉子坐下,芙净问道。
‘那么明显,白痴才看不出来。’金玉子白了芙净一眼。
看着桌上的东西,芙净问道:‘娘,我们把东西还人家好吗?’
‘让我考虑考虑吧!’
母女俩就坐在桌旁各自思量起来。金玉子考虑着是否要把东西还人家,芙净则在猜 测穆仁离开时的怒气所为何来……
***
答案隔天就自动送上门了。
‘芙净!’门口传来一声呼唤。
‘啊!’芙净被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只见风着影一脸诡魅的笑。‘阿影?发生什 么事了?’
‘昨天怎么样?’风着影进一步欺近芙净。
‘什么怎么样?’芙净不解地问。
‘想瞒我?大家都在说有个穿锦衣的公子到你家,难道不是真的?是你心里面的人 吗?’风着影贼贼的问。
‘是穆仁贝勒。他带了黄金一百两,来谢谢我前日在大街救了小贝勒。’芙净把昨 天的事一五一十说给风着影听。‘可我怎么就想不透,为什么他会来?又为什么会突然 怒气冲冲的走了?’
‘这人也真是小家子气。’风着影忍不住撇撇嘴,‘给人骗一下又不会死。’
骗?芙净突然想通了。
她瞪大了双眸看着风着影。‘是你骗他我受了伤?’
风着影两手一摊,不置可否地说:‘那种情形,受伤是应该的,没受伤才是奇迹, 我也不算骗他。’
‘我会被你害死!我得把一百两拿去还人家。’
‘喂!难道你不想见他?’
闻言,芙净一时语塞。她想否认,但昨天看到穆仁出现在自己家里,而且是专程来 看她,老实说,心中的雀跃是不能骗人的。
虽然他昨天是气愤地离去,但她从他的眼里却看到一股放心与释怀。他是真心来看 她的,如何教她心里不受激荡……而这个时候,在房里的古夫也为了这件事在烦恼。
‘玉子,我想了一夜,这一百两还是别收吧。’古夫担心地说着。
‘为什么?’金玉子不懂。这可是穆仁贝勒亲自送上门的呢。
‘采玉格格的死,你还有印象吧?坊间都说是穆仁贝勒杀的。虽然等了那么久,总 算等到个贝勒爷,可是,我不想把女儿赔了。’这是他的真心话。
‘你别说那么吓人的话,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杀人的人啊!’金玉子想起穆仁那一表 人才的模样,芙净配他,再适合不过了。
‘你不是说他没来由的生气,又一脸严肃?我看,还是不要冒险吧。’古夫还是担 心。
‘这……’想到生气时的穆贝勒,金玉子也有点动摇了。
古夫见妻子已经有点动摇,便再加把劲地说:‘反正京城那么大,贝勒爷那么多, 又不差这一个。更何况他还有三个小孩,你要咱们芙净去当人家的后娘吗?’
疼女儿的心毕竟大过对一百两的不舍,于是古家夫妻决定将这钱退还给穆仁贝勒。
‘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金玉子还是不死心地说:‘对穆仁贝勒杀妻这事,我 是半信半疑。一百两可以归还,可是穆府的生意还是要做。’
‘嗯,我知道。’古夫笑笑地说道。
第五章
一大早芙净来到穆府,除了要来替小格格们量身外,她手上还拿着一百两黄金。
来到穆府的门口,她见有数匹马已备妥,下人正在打点,而穆仁一身的劲装。
他要出门?!芙净看着不发一语的穆仁,感觉他是那么地深沉。那抿成一条线的嘴 ,在在显示出他是个刚毅的人,而他的心就像他的人那么沉默,那么难以接近。
芙净想到了早上的事──一大早,芙净就看到古夫和金玉子坐在厅里,似乎正在等 她。
‘芙净。’金玉子叫唤着。‘你等会儿要去穆府是吧?’
‘嗯。今天要去帮小格格们量身,否则会赶不及秋狩。’芙净回道。
‘你顺便把这箱黄金还回去。’坐在一旁的古夫突然开口。
芙净看看母亲,她看来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
‘好。’她昨天还在烦恼,不知该如何开口呢!
‘另外,芙净……’古夫双眼定定地看着女儿。‘爹希望你别和穆贝勒走得太近。 ’
‘啊?’芙净并不觉得自己和穆仁曾经走太近过。
‘虽然爹还是认为你会嫁进贝勒府成为福晋,但是爹并不希望你拿生命去冒险。’
芙净总算听懂了父亲的意思,不过一股无名火也上来了。‘爹,他不是杀人凶手! ’
芙净难得的生气,让古家夫妇有点吓到。
‘芙净,你爹没有恶意。’金玉子赶紧出面说解,‘我们也没有不做穆家生意的打 算,只是……就只是这样,不要再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娘,他不会杀采玉格格的。’芙净放软声音,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她多 么希望父母也能像她一样相信穆仁贝勒。
‘为什么他不会?’古夫沉声问。
‘啊……’为什么?芙净也说不上来,是一种感觉吧。虽然他那过于方正的脸、过 于沉默的眼神,让人感觉他是个冷漠严肃的人,但她一直相信,他绝不是一个会杀妻的 人。
‘芙净,别闹意见了,你爹会这样说也是为了你好。’金玉子安抚道。
‘我知道。可是……’芙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明白父母对她的关怀,他们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但一想到穆仁,她就……‘ 喂!’突然,一道爆裂般的男性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
回过神来,眼前竟是穆仁那张方正的脸!
今天正是穆仁要下江南的日子。然而就在他一切就绪,准备上马出发时,他一眼便 发现了站在街对角的芙净。他本无意叫她,可是眼光却总不时地望向她。后来觉得她似 乎发呆太久──一个人就那样站在大街上,太危险了。
于是他走到她的面前,先是轻轻地叫唤,因为怕突然吓着了她。可是发现她还是一 脸的白痴样,所以他才加重了音量。
‘啊……’他好像总是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发呆是很危险的,快进去吧。’穆仁温和地说着,说完转身就 要走。
听到他这么说,芙净一时间觉得有股愠意直往脑门上冲。
一个冲动,芙净突然扯住了他的衣袖,大声喊道:‘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你 不会杀人,你是爱她的,你不会动手杀害你爱的人……’
到后来,芙净几乎是用吼的,让站在穆府前的下人们听了都不禁冒出冷汗。只见穆 仁的眼神已随着芙净的话愈来愈沉,最后,连眼珠子看来都快瞪凸出来了。
‘是不是?你不会……’穆仁的反应,芙净全看在眼里,所以说到后来,她的声音 愈来愈小。
不过,她太需要他支持自己那无来由的信任,否则她……‘你以为你是谁?你懂什 么?!’穆仁几乎是压抑性地喊出,一字一句打击着芙净对他的信任。
他是故意的!芙净瞪大了眼看他。
穆仁走向坐骑,一跨上马便挥鞭吆喝而去,留下芙净一个人。
她是谁?是啊,她是谁?她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过问他的事?看他那一脸气极厌 恶的表情,他一定讨厌死她了。甚至她都觉得自己……‘咳……芙净,你今天应该是要 来替格格们量身的吧。’是李管家。正当芙净即将陷入极度自厌之际,及时拉了她一把 。‘别在这偷懒,快跟我进去。’
李管家将她安排在侧厅候着,便转进去准备带两位小格格出来。
芙净兀自一人静静地在厅堂中,脑里一直盘旋着穆仁那张愤怒的脸。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被他吓到,真相一定不是这样,他只是希望大家都把他看成 坏人,我不会让他如愿的!’芙净做了一个决定。
***
‘你没事怎么跑来衙门?’风着影觉得芙净的行为越来越出人意表了。
‘我想问你,事情查得怎样了?’芙净一离开穆府,便直往衙门而来。
‘就这事?’风着影一贯闲闲的口气。
‘阿影,你还要多久的时间?’芙净不得不严肃起来。
‘这事有点棘手。我上次探了探我爹的语气,发现他不会给我任何帮助,所以我现 在必须靠自己。何况这件事牵涉到皇室。’风着影说的都是事实。
‘阿影,我必须证明他没有杀人。’也证明我自己的心。她暗暗补上一句。
‘你大可以放在心里。没有人会禁止你在心中相信他。’女人的心,她难道还不了 解吗?她也是女人啊!
‘不够!’芙净语气坚决。
接下来,她将今天在穆府门前的事说给风着影听。
‘所以我更相信自己。只是我没有证据,证明他在用这一切自我折磨。阿影,我已 经碰触了禁忌,现在只有选择往前冲了。’
‘又不是在赌博,而且也不必带着我啊。’风着影轻松地说着。
芙净嘟起了嘴,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风着影。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风着影投降了。‘好好好,你放心,我有在动,而且时程加快 点就是了。’
芙净点点头,心思又飘向了那张刚毅的脸……那张过于方正的脸,在经过了芙净吓 人的表现后,往南的一路上,一直罩着一股怒气。
没错,他是在生气,气自己伤人的口气,因为他看到她的脸上血色尽失;也气她的 多事,她凭什么任性地去碰触他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他更气自己,为什么他要生气?
‘莫名其妙!’穆仁咒骂着。可是,芙净的身影反而更清楚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的脸真是太圆了……’
刚刚自己被她扯住的时候,他实在想不透,他到底是挣不开还是不想挣开?又已经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任性地在他的生命中闯荡了?而她是那么的不在乎一切,为什么?
‘真是奇怪的家伙。’是说她,还是自己呢?
穆仁甩甩头,决心不再去想。如果这个女人的脸一直不消失,那晚上就找间妓院去 玩玩好了。他一点也不想深究,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张脸的干扰。
***
‘王婆,我送你的衣服来了。’芙净在门口招呼道。
‘你最近怎么不见人影哪?’只听见王婆的声音从房内传出,似乎没有要出来的打 算。
芙净知道她在闹情绪,只好诱之以利。‘顺便也带了些糕点来。这是我娘做的喔。 ’
金玉子的糕点做得很好吃,是左邻右舍一致称赞的。只可惜她绣花的生意太忙了, 不然要是跨行做糕点,铁定会大赚。
老人家爱吃甜食,不一会儿王婆便从内房走了出来。此时芙净早已经在厨房里准备 茶水,而糕点早已拿出来摆好在桌上,精致的模样似乎在告诉每个人:很好吃喔!
王婆舔了下唇,忍不住诱惑地拿了块来吃。
‘王婆,水来了。小心烫。’芙净动作迅速地将茶水摆上桌。
‘我听说最近你家来了个贝勒爷?’
‘是啊!’芙净心想,铁定是丁大哥说的。
‘那你爹不高兴死了?’喝了一口水,王婆伸手又拿了一个糕点。
‘没有啊,对方是来谢谢我救了他的儿子。’
‘就这样?那也没必要特定跑一趟吧!’王婆说着,眼睛却直盯着芙净。
‘是啊。’芙净在王婆的注视下,没来由地感到有点心虚,低下头来。
‘虽说总算盼到贝勒爷进门,但是可别病急乱投医啊。’王婆说道。
芙净觉得这个比喻有点怪,不过知道她是好意。
‘别不相信,所谓无风不起浪。唉……真想不到有那么残忍的人。’王婆唏嘘不已 。
‘想不到我前脚才离开穆府,后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采玉格格才刚生下儿子不 到一天,他竟然下得了手?真是个阴沉的人……’
每个人都说他杀人,芙净已经不想和王婆争了──慢着!王婆刚刚说什么来着?前 脚离开穆府?
‘王婆!那时你人在穆府?’芙净惊叫了出来。
‘是啊。’王婆喝了口水。‘想当年,我王婆接生的技术可是叫得出名的。那些宫 里的接生婆,一个比一个没用。皇帝怎么净养些草包?’
‘你为什么会到穆府?’芙净急急地问。
‘半夜突然就被差役给捉去了。’王婆也许年纪大了,有点答非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