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姨娘不是有心的。」可往往就是那种无心的话才真正教人难过啊。
「还有……」她迟疑了一下,才有些难为情地道:「关于大姨娘对我们的毁谤,你也别放在心上喔。」
「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这样我就放心了。」李仙儿终于笑了。
「那我先回映波阁去了。」慕容烨转身就要走。
「烨儿。」李仙儿突然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
李仙儿走近他身旁,小声地对他说:「我怀疑那笔钱是靖儿拿走的,你想办法出去打听打听,听说他好象在外头欠了一大笔的赌债。」
慕容烨目光一敛,沉声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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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午后。
这一天,华荣很难得地没有坐在柜台后打盹,他只是双手撑住下巴,很无聊地对着空荡荡的酒馆发呆而已。
没多久后,门外来了两匹马,很快地,就走进一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随后跟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左右的小厮。
「两位客倌请坐!」华荣赶紧过去招呼。
「给我们来四、五道小菜,再加一壶上好的酒!」中年男子道。
「好的!」华荣见此人的衣着华美,身旁还有一个贴身仆人,想必也是个「贵客」,于是,他眼儿一转,便喜孜孜地退了下去。「小姐,小姐,外面又来了一头肥羊了!」华荣很兴奋地跑进去喊道。
「很肥吗?」纪暖暖双眼顿时一亮。
「嗯!」华荣猛点头。「至少有三两银子的价值。」
「了解。」纪暖暖点点头,立即就往酒窖走去。
这几年来,华荣一直称职地扮演小姐的「帮凶」,而且,他也非常乐意帮小姐「敲诈」客人的银两。
更贴切一点的说法是--只要是能让小姐高兴的事,他都很愿意去做。
身为孤儿的他,三年前流落到这个安康镇来,因溜进厨房偷吃饭,被小姐当场逮个正着;没想到小姐非但没有责备他,见他饿得瘦巴巴的,还一直说他好可怜,要他多吃一点别客气,害他当场感激得痛哭流涕,差点就要跪下来抱住她的大腿喊一声「阿娘」。
如今,小姐不仅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住,每个月还有薪俸可以领,他岂能不「尽心」报答小姐的恩情?
纪暖暖照例端出一杯酒,姿态优雅地走到「肥羊」面前,笑盈盈地道:「这位大爷,这杯酒是本店招待的。」
青衣男子突然看见眼前出现一位面貌绝美的姑娘,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多谢!」
「大爷您快尝看看,这酒喝了保证让您永生难忘呀!」纪暖暖继续「照本宣科」地使出她的诈财手段。
青衣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便喝了一口,那酒在他的喉头上转了好一会儿,他先是露出一抹惊愕的表情,接着便眉开眼笑地赞道:「这酒喝起来口感强烈却又细致,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我说得没错吧?」纪暖暖笑盈盈地道:「这种酒可不是天天都有得喝,今天大爷能喝到算是好运呢。」
「这壶酒味道这么顺口,可以来一壶吗?」青衣男子主动要求。
「难得大爷这么识货,这壶酒我就算您便宜一点,只要三两就好!」光听他对这酒的评价,她就知道这位大爷是个行家。
「三两?」青衣男子怔了一下。
纪暖暖继续怂恿道:「因为这桂泉酒酿造不易、产量极少,所以才会特别珍贵,大爷若是晚几天来,恐怕就没机会喝到这酒了。」
青衣男子突然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接着便点点头道:「就来两壶吧!」
「大爷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去取酒来。」她难得遇到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一口气就要两壶桂泉酒,她今天运气真不错。
不料,她才转过身,就感觉身后有一道黑影罩下,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感到头皮发麻,不自主地回过头一看……
「我的娘!」看来,她马上就要转运了。
恶运哪!
第四章
慕容烨那张俊脸瞬间都绿了!
刚刚纪暖暖和客人之间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若她不是正专注地在向客人「诈财」,她可能早就发现他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了。
偏偏那华荣又刚好在厨房里忙着,根本没人提醒她「贵客」临门,这下她的麻烦大了!
「这……这位公子……您稍坐一下……伙计马上就来了。」好不容易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纪暖暖赶紧溜了。
溜进酒窖,一颗心仍「碰碰」地跳个不停,她忐忑不安地来回走动,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会这么大意,竟没注意到那么大一个人儿站在那里,什么不该听的、不该看的,都给他听去、看去了;如今东窗事发,那公子若是要把那张三百两的银票要回去,我拿什么来还他?」
噢!她真想一头撞在墙上,当场昏死过去算了!
她就这样在酒窖里徘徊了好一会儿,心知自己怎么躲都躲不过了,所以,她只好咬着牙,舀了两壶酒,硬扯出一抹盈盈笑容,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这位大爷,您要的酒来了!」就算在这种急难当头的时候,她仍不忘补上一句:「大爷尽量喝,不够的话再吩咐一声,马上帮您送过来。」
「好的!」青衣男子微笑道。
纪暖暖这才硬着头皮回过头去看她的「财主」,不意外地,他那对高深漠测的眸子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她心上一凛……这公子真可怕,光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让她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位公子……」
「我姓慕容,单名烨。」他倒是气定神闲地。
「呃?」她愣了一下,接着就笑盈盈地道:「慕容公子,您……要喝桂泉酒是吧?」
「请问……桂泉酒一壶要多少钱?」他看着她,不怀好意地问。
「呵……」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只好讪讪地回道:「今日特卖,一壶只要三两银子。」
慕容哗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道:「这酒因酿造不易,所以产量极少,想必贵店的存量已经不多是吧?」
够了!够了!再问下去她就要羞愧而死了,纪暖暖只好举双手投降。
「这位公……呃,慕容公子,我们二楼的包厢还不错,您可以一边品酒,一边观看这小镇上的风光,别有一番情趣呢。」说完,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硬扯住他的衣袖,把他带离「犯案」现场。
上了楼,坐进包厢,他还是保持原有的翩翩风度,一双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看得纪暖暖更是冷汗直流,心中暗叫不妙。
瞧她那紧张的模样,慕容烨实在不忍心再「折磨」她,于是,他淡淡地开口道:「给我来几道小菜,还有一壶桂泉酒。」
就这样?
纪暖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应了声:「是!」
便赶紧下楼去吩咐厨房里的大娘帮他准备几道上好的小菜。
「又有贵客上门来啦?」大娘笑盈盈地问道。
「是啊!」一个让她冷汗直流的贵客呀。
她在一旁帮大娘将几道小菜弄好,接着,就战战兢兢地连同桂泉酒一起送上楼去,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慕容公子请慢用!」
她一刻都不敢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可她还来不及逃脱,低沉的嗓音立即在身后响起:「暖暖姑娘,今天我要妳在一旁陪酒!」
陪酒?
噢!她今天死定了!
纪暖暖在心头哀叫一声,随即便扯出一抹笑容,回过头道:「呃,慕容公子,我们酒馆的姑娘向来不陪酒。」
「妳坐下!」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纪暖暖自知逃不过,只好抱着「慷慨赴义」的决心,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认命地帮他斟了一杯酒。
「公子请喝酒。」双手奉上。这样够卑微、够有诚意了吧?
慕容烨从容不迫地喝了一口酒,才抬起头对她说:「妳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喝得出这桂泉酒是听了琴声酿造出来的是吧?」
「啊?」她被问得当场傻眼。
他该问她为什么要向他索取高额的酒钱;或者该问她为何要欺骗他店里的桂泉酒只剩下十坛,如今还拿出来卖给别的客人,不是吗?
为什么他问的竟是这样的问题?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妳答案。」他的表情再认真不过了。
「哦?」除了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发音外,她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娘就是这样酿酒的。」答案就这么简单,但,隐藏在背后的故事,才是真正教他不忍回首的。
「啊?」除了震惊之外,她还是无言以对。
「妳已经得到妳要的答案了……」他接着问:「现在,妳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关于桂泉酒背后的故事?」
他问得够含蓄了,也许「阴谋」两个字会更为贴切。
其实,他是个聪明人,怎会看不出她是用桂泉酒绝妙滋味,或许还加点「美色」,来向路过的客人索取高额的酒钱。
也许,这背后的动机就只是为了赚钱而已,可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简单,依他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看来,她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女人。
「你不会向我要回那张三百两的银票吧?」她戒慎恐惧地问。
「做生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就算我现在觉得被诓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是吗?」他有些自嘲地道。
听他这么说,她一颗悬挂的心才终于「咚」地一声,放了下来。
可事到如今,她只好将自己养了二十几只流浪狗和八个孤苦无衣的老人的事老老实实向他招来……
「我知道自己有点自不量力,在这种小镇上,酒馆里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我实在没能力养活天乐园里那三十几口,所以,我只能靠着祖传的桂泉酒那股诱人的香味,赚取过路人的钱财,才勉强可以让那些老人们衣食无缺……」
听完她的简单说明,慕容烨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到他的注视已足以令人坐立不安后,他才又开口问:
「妳的爹娘呢?」
明知这样问太过突兀,可他就是想知道……为何他来了三次,却都只见到她一个姑娘家在张罗这家酒馆的生意,这是极不合常理的。
「死了。」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瞬间黯淡下来。
「对不起。」原以为看似开朗活泼的她,应该有着幸福的家庭才是,没想到她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没关系。」她淡淡地一笑。「虽然我很早就失去爹娘,但是,我现在还有一群很疼爱我的爷爷、奶奶,我觉得老天爷并没有亏待我!」
听她这样说,慕容烨突然感到有些惭愧,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宽宏大量,可和她相较起来,自己实在太过渺小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用琴声来酿酒吗?」她反问他。
「这不是妳纪家的『祖传秘方』吗?」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她摇摇头,微笑道:「我们祖传的桂泉酒里可没这道『佐料』……」
或许是因为他母亲酿酒的方式刚好和她不谋而合,让她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所以,她接着就向他道出从未向外人透露过的往事……
她说,她爹是在她两岁那年生病过世的,爹过世后,家里就只剩爷爷、娘和她三人相依为命。
娘每天忙着帮爷爷打理酒馆里的杂事,空闲时,她就会想念死去的丈夫,唯一能让她纡解情绪的方式就是弹琴。
娘弹得一手好琴,她常常坐在一旁静静地聆听,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
可好景不常地,在她八岁那年,娘突然染了重病,只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就和爹一样拋下她,一个人孤单地离开这世间了。
娘过世后,她哭得好伤心,每天不吃不喝的,爷爷看了难过,就告诉她:「妳娘生前最爱弹琴,妳就弹给她听,娘在天上会知道妳在想念她。」
所以,从那天起,她就一边看爷爷酿酒,一边弹琴给娘听。直到有一天,那酒酿熟了,爷爷尝了一口后,竟然很惊讶地告诉她:
「这酒的味道喝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兴致勃勃地问。
爷爷再品尝一口,沉吟了半晌后,才哈哈笑道:「这酒多了一种思念的味道,原来暖暖想念娘的心情,连酒都能感受到了。」
从此之后,他们店里的桂泉酒就多了一种叫做「思念」的味道……
慕容烨望着她那双澄澈的眼,沉浸在她那段伤心中又带着满满柔情的往事当中,久久不能自已。
此时此刻,他好想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从今以后,她不要再出卖「色相」,赚取过路客的银两,不管发生什么困难,他都会尽量帮忙解决……
可他什么话都还没有说出口,楼下就传来伙计的叫喊声:
「小姐,周大娘说唐爷爷跌了一跤,妳快去请吴大夫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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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天乐园西边院子里那棵高大的荔枝树结了满满的果子都已经熟了,邻家的几个孩子从围墙外见了,便吵着要唐爷爷摘下来给他们吃。
唐爷爷见那果子刚好垂到一旁的屋顶上,于是,他就拿把梯子打算攀上屋顶摘果子下来给那几个娃儿解解馋。岂料,他才爬了一半,脚底下却一个不小心踩了个空,当场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跌了个四脚朝天。
纪暖暖请吴大夫回来后,问明事情的原由,就心疼地责备道:「那几个娃儿就像猴儿一样,你就叫他们自己进来摘就好,何必要逞强呢?也不想想自己已经七十几岁了,哪堪再摔这么一下!」
被训了一顿的唐爷爷只好可怜兮兮地回道:「没办法,每次看到邻家那几个娃儿,我就会想起远在北方的孙子们……当我们一家人失散时,他们也不过才这么大而已……」
听他这么说,一旁的人都突然戚伤了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才好。
就在这时……
「哎哟哟!你可不可以轻一点?」唐爷爷趴在床上哀叫着。
「老人家就安份一点咀!没那本事还想学人家飞檐走壁呀?」吴大夫一边帮唐爷爷贴药膏,一边数落道。
「哈哈哈……」吴大夫逗趣的话语,顿时赶走了一室的忧伤,几个老人家开怀地大笑起来。
「好啦!」吴大夫拉好唐爷爷的衣服,轻松地道:「唐爷爷老当益壮,跌这 一下只是轻微的撞伤,没什么大碍,只要贴几天药膏,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谢谢吴大夫!谢谢吴大夫!」爷爷奶奶们赶忙向他致谢,他们都知道这吴大夫是这镇上的第二个大好人,帮贫苦人家看病全都不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