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得还可以吧?”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惊醒陷入冥想的逸云。她转过头,对上那对深邃的黑眸,一时间有点茫然,但愤怒的情绪随即窜了出来。
“白先生,你进房间都不会敲门的吗?”
“进我儿子的房间?不。”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逸云快被他气死了,“你吓了我一跳!我本来能活到九十岁,被你一吓起码少活了二十年,你知道吗?”
白震鹏纵声大笑,逸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懂她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好不容易,他总算止住了笑声,“抱歉,我实在克制不住。”
逸云翻着翻白眼,不搭理他。
“刚才吓到你真抱歉。”他真诚地道歉。
逸云也不是气量狭小的人,她挥挥手,“我不跟你汁较了。咦,今天你回来得比较早哦!”
白震鹏在亦桐的床边坐下,“工作做完就回来了。”
逸云不大在意他的回答,只说:“你把亦桐的房间布置得很好,是请谁没计的?”
“我。”白震鹏轻描淡写的说。
“你设计的?”逸云一脸诧异。
白震鹏不在意的耸耸肩。
“哇!想不到你这么厉害。”逸云赞美道。
“谢谢你的赞美。布置得还可以吧?”
“很好,你是个很用心的爸爸。但……”逸云迟疑着要不要说。
“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似的。”逸云瞪他一眼,她本来就是个女人!
“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虽然给孩子用最好的东西,但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白震鹏等待着下文。
“如果你在工作之余,肯挪出一点时间来陪亦桐,我相信他会比较好管教一些。”
逸云说完,低下头静待一顿怒气冲天的责骂,却许久没有声音。她抬起头,发现白震鹏盯着她,脸上没任何表情。
“我多长了一只角吗?不然你盯着我做什么?”她勉强稳住紊乱的心跳。
“抱歉。但我不得不说,你着实令我惊讶。我会仔细地想你所说的话。”
“那你慢慢想吧,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她打了个呵欠,大踏步离开亦桐的房间。
白震鹏怔愣在原地,认真思考着逸云的话,第一天怀疑自己是否未做到父亲的责任。
***
充足的睡眠令逸云容光焕发。六点钟准时起床,她呆在床上,想起昨天和白震鹏的谈话,她真的希望能给白震鹏一点影响。
抛掉脑中白震鹏的脸孔,她到浴室去浴洗,准备着装。
她在胸部绑上布条,再套上宽大的T恤,轻便牛仔裤,由于她是标准的衣架子,宽大的T恤穿在她身上却有形有款的,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敢扮成男人,否则很快就会被识破。 她戴上黑框平光眼镜,走出房间。
来到庭院,她深深呼吸着清晨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白家这一片占地颇广的庭院,除了桂树外,也种植了玫瑰、扶桑、榕树,还有一片小竹林,另有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
白家请了三个园丁,逸云和他们处得很好,但她和正男更为熟络,可能是因为年龄较相近,比较谈得来。
正男是个开朗的大男孩,他有个要好的女朋友,两人的感情很稳定。
“正男,早,需要帮忙吗?”逸云对正埋头工作的正男问道。
“逸云,你这么早就起床了。”正男抬头看着逸云。对她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早晨空气比较好,早点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有益。咦,你在忙什么?”
“还不是除草。野草长得好快,不除完,没几天这里就看不到泥土罗!”正男无奈的说。
“原来如此,你吃早餐了没,一起去吧!”
“好啊!你等我一下,我把工具收拾好。”
正男三两下收拾完毕,和逸云一起走向餐厅。
***
桌上摆了小菜及热腾腾的稀饭,葛妈是个很好的厨师,每次都喜欢弄很多菜,怕别人吃不饱似的。
白家的早餐分成两次开饭,一次是佣人们吃,一次则是白震鹏吃,因为他每天都八、九点起床。
正男和逸云进门时,葛妈正好又端出一道菜,她一看到他们。圆圆的脸露出温和的笑容。
“葛妈,早安。”逸云和正男向葛妈问好。
“早,早,吃饭了。”
正男替葛妈把菜放在桌子上。
“你们先吃吧!”葛妈说道。
“葛伯呢?”逸云看看四周。
“不要等他了,等一下葛妈再陪你葛伯吃!”
正男和逸云找位置坐定,其他的男女佣人也赶来用早餐了。女人最喜欢坐逸云旁边,因她脸孔俊俏,又满会照顾人的,所以女佣都对她很有好感。
吃饭时,女佣殷勤的夹菜给逸云,她的碗都装满了。
她客气地推辞:“谢谢,够了!吃完再夹。”
正男坐在逸云的对面,打趣道:“人长得帅就吃香,我就是生得太丑,才没人理我,唉!”一句话糗得女佣满脸通红。
“瞧你吃味的,你多吃饭,少说话。”逸云也夹了菜放在正男的碗里。
正男脸微红,决定转移话题,一把抓住逸云的手说:“逸云,你的手指好修长、好秀气,好像女人的手!”
逸云立刻将手抽回。“你少在那胡言乱语,赶快吃饭,等一下还要做事。”她站起来添饭,掩饰她的紧张。
正男耸耸肩,继续扒饭。
这一幕恰恰落入白震鹏的眼里。
昨天与逸云一番谈话,他发现逸云对幼儿教育有一番独到的见解,一个男人能有这种见识实在令他讶异。
方才他经过餐厅时,正好看见正男拉着逸云的手不知在说什么,他心中竟有一丝不悦。这异样的情绪令他错愕,他连忙赶去公司,以清醒紊乱的思绪。
***
晚上,逸云在房里看书,听到敲门声。
“等一下。”她将衣服整理好,开了门,原来是葛伯。
“葛伯,有事吗?”
“少爷请你过去一下,他有话要和你说。”
“好,我马上就过去。”
到了书房门口,逸云敲敲门,“请进。”里面传来白震鹏低沉的声音。
推开门走进去,一进门就接触到白震鹏锐利如鹰的眼睛。注视他的眼睛,发现一丝柔情自他眼底闪过,稍纵即逝,逸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逸云直接问道:“白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你对我所说的话,我会好好的想一想,谢谢你点醒了我。另外,亦桐明天就会回来,我工作很忙,无法给他很好的照顾,请你多多帮忙。”白震鹏的语气很有诚意。“这是我应该做的。”逸云回道。
“亦桐自小不跟我在一起,我因工作的关系,大部分靠葛伯、葛妈及女佣们照顾他,所以他个性较骄纵,如果他给你找麻烦,请你多体谅。”
逸本想问亦桐母亲的事,葛伯的叮嘱突然在心中掠过,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应该的,毕竟你付给我优厚的薪水,我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就太对不起我自己了。”逸云调皮地眨眨眼。
白震鹏露出笑容,“那没事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逸云点点头,退出书房。
白震鹏点起一根烟,陷入尘封已久的回忆,冉冉上升的白烟,将他英挺的五官掩盖在迷蒙的烟雾中。
第二章
逸云坐在桂树下上看着,清风阵阵的吹过,她闭上眼享受惬意的午后时光。
突然,一阵杂声由大门口传来。
逸云吓得睁开眼,起身往大门口走去。一辆灰色的车子停在门口,一个小男孩正拉着葛伯又叫又笑。
“葛伯,有没有我爱吃的冰淇淋?”
“有,有,都在厨房。为了小少爷今天要回来,葛妈特别帮你买了好多冰淇淋,等一下洗洗手就可以吃了。”
葛伯笑开了嘴。 逸云笑望着亦桐,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调皮,将来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亦桐,等一下再去吃冰淇淋。”白震鹏从客厅走出来,叫住了兴高采烈的儿子。
亦桐停了下来,头低低的走向父亲,白震鹏牵着他的手来到逸云面前。
“亦桐,这位是蓝老师,爸爸帮你请的新老师。跟蓝老师打个招呼。”
亦桐转动骨碌碌的眼睛盯视着逸云,似乎在研究这位新老师的个性。
“老师好。”一会儿,亦桐以稚嫩的声音和逸云打招呼。
“亦桐好。老师希望能和你成为好朋友,好不好?”
逸云和善地对他微笑。
亦桐点点头,“好。”
“那亦桐你现在要去吃冰淇淋对不对?” 亦桐点头,“嗯。我要吃好多好多冰淇淋。”
“可是,你的手好脏,先去洗手才可以吃。”
“不要,我现在就要去吃。”
“随便你,反正等下吃到手上的细菌肚子痛,要去打针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们是好朋友,我才告诉你,既然你不听,那就算了。”
亦桐偏头想一下,似在评估逸云这番话的真实性。
逸云欲坐回石椅上,衣角却被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
“好,我去洗手。老师,你带我去好不好?”亦桐软软地恳求着。
“好啊!”逸云欣然应允。
总算破除了亦桐的心防。看着亦桐吃着冰淇淋的满足样,逸云不禁笑了,葛伯说得对,亦桐其实是个满乖的孩子。 ***
讲了两则床边故事,亦桐大概太累了,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逸云替他盖好被子,留下床头灯,轻轻地关上门,退出房间。“蓝老师。”她背后响起低沉的男声。
逸云抬头一看,原来是白震鹏。
“白先生,你非得有事没事就吓我一次吗?”她惊吓地拍拍胸口。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想向你道谢,我发现你对孩子满有一套的,你一个男人能做到这地步,令我佩服。”
逸云心头一阵忐忑,她该不会露出破绽了吧!不然为什么白震鹏会突然说这种话呢?
她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回答道:“我家三个弟弟都是我带大的,所以很了解小孩子的心理。况且没有三两下,怎能来应征家教。你说是吗?”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白震鹏没把括说完。
“以为什么?”
“没什么。今天你也够累了,去休息吧!”他说完就走了。
逸云耸耸肩,打了呵欠,回到房间和周公相会去了。
***
与亦桐相处一段时间后,逸云发现亦桐很聪明,也很调皮,但她毕竟也当过两年的幼稚园老师,不管亦桐有什么绝招,她都能见招拆招,令亦桐乖乖就范。
今晚,亦桐不愿意念书,就抱着肚子,哭丧着脸说:“老师,我肚子好痛,不能念书。”他假装一副可怜样。
逸云一手支着下巴,挑着眉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肚子痛呢?”
见逸云不为所动,亦桐一张小脸皱得像包子一样,“老师,我肚子真的好痛。”
看亦桐唱作俱佳的表演,逸云差点笑出来,她努力控制自己。
“看样了,你肚子真的很痛,这样好了我带你去看医生,打个针就好了。”
逸云一本正经地说,随即站起来走向亦桐。
亦桐一听到要打针,马上改口道:“不痛了,不用打针了。”
“你确定真的不用打针?”逸云又问了一次。“真的,已经不会痛了。”亦桐努力想打消逸云的念头。
“你这小子亏你想出这招来吓我。”逸云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啦,我知道你坐得很烦,这一课念完,我带你去散步。”
“老师不可以骗我哦!”亦桐原本哭丧的脸,因听了逸云的话而开朗起来。
“放心,老师说得到就做得到。倒是你,再不认真念书,就来不及去散步了。”
亦桐点点头,琅琅念着课文,房内的两人都没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
白震鹏坐在书房里吞云吐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若早一点回到家,都会站在儿子的房门外看逸云教亦桐念书。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会早点回家,不顾身旁女伴的抗议。
自从那位迷样的老师到了白家,他的生活就起了变化。他总觉得这位家庭老师应该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蓝老师洒脱的个性象是男人,但他对亦桐又流露出女性的柔媚,难道……
他摇摇头甩掉脑中荒谬的想法,将香烟摁熄,抓起外衣,走出书房。“葛伯。”
葛伯迎上前,“少爷,有什么事吗?”
“我要出去可能会很晚才回来,你不用等门了。”
“我知道了。”葛伯点点头。
白震鹏发动车子,似乎想逃离什么,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到了一家酒吧,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烈酒,想忘了迷惑他的那张脸,可是那个人影却霸道的占据他的思绪。
***
“砰!砰!”一阵门声将刚入睡的逸云惊醒。
她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一点。
“这么晚了会是谁?”逸云躺在床上,考虑要不要去开门。
“砰!砰!”这回更大声了。
逸云决定起来开门,她要看看是哪个人活得不耐烦了,这么晚了还扰人清梦。
她走到大厅将门打开,白震鹏失去门板的支持,象个破娃娃似的,全身重量压向她。
“白先生,白先生!”逸云推了推白震鹏,他却文风不动。嗅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她嫌恶地皱皱鼻子。
逸云略微退开身子,白震鹏几乎裁倒在地,她只好两手死命拉住他,把他扶进来……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拉地把白震鹏扶到沙发上。她将额上的汗水擦去,脱掉白震鹏的鞋子,拿一个垫枕在他的头下,便起身帮白震鹏泡杯浓茶醒酒。
“白先生,白先生。”她将浓茶摆在桌上,试图叫醒白震鹏。
这是谁?白震鹏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站在沙发边的女人是谁。她那细致的五官,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着白震鹏努力地要看清楚她,逸云觉得奇怪,他醉过头了吗?不然怎么认不出她是谁?她伸手习惯性地扶扶眼镜,却摸了个空,才想起她刚才下楼来开门,忘了戴眼镜,难怪他搞不清楚她是谁,不过现在她无暇管眼镜的事了。
逸云端起浓茶,递到白震鹏唇边,“把茶喝了,你会比较舒服。”
白震鹏略支起身,逸云扶住他的背,让他将茶一口一口的喝完。
逸云将杯子放到桌上,让白震鹏躺回沙发,然后把茶杯拿进厨房。
柔美的声音、明亮的眼眸,及她身上清清淡淡的香味,深深地迷惑着他,她到底是谁?白震鹏努力的思索,奈何大脑现在拒绝发动般地他就是想不起来逸云回到沙发边,白震鹏盯着她嫣红的嘴唇,他的眼光哪样具有杀伤力,似乎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逸云躲避他的眼光,开口道:“下次别喝那么多酒,否则死在路边也没人知道。很晚了,我要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