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她好吗?”翠姿没有忘记林明新的父母怎样疼她,“她来有事吗?”
“还不是为她的宝贝儿子?明新也真惨,他给蔡珍纳害苦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妈,他又不是女孩子。”
“还不是一样?当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中了蔡珍纳的奸计,他后悔了,决心改过,向你请罪,你又不理他。从此之后,他日子就难过。”朱妈妈替女儿把衣服挂好,“林太太好伤心,她就只有那幺一个儿子,林家从此绝后了!”
“妈,你真夸张,林明新又没有死,他将来结婚生子,担保伯母可以抱孙!”
“女儿呀!问题是,她宝贝儿子发誓非你不娶。你是不会嫁他的了,看一眼都不屑,对吧,这样,林家就绝后了!”
“妈,”翠姿走到客厅,朱妈妈跟了出去,“你说了那林明新半个晚上,是希望我蒙住眼,哑子吃黄连的嫁到林家为林家传宗接代。我们欠了林家八辈子?”
朱妈妈也不紧张,先去把椰汁雪耳拿出来给女儿:“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这人不吃里扒外,永远站在女儿那一边。只要我们三小姐开心,管他林家绝种!”
“妈,你为什幺不吃宵夜,说了半晚,也该润润喉咙了。”翠姿怎会不知道母亲的心意。林太太一出动她很难不心软。
“我也真是,老说人家。翠姿,你的好同学个个都成双成对了!你大姐、二姐都快结婚,就只有你一个是独行侠,你可不要为了陪我留在家里。我有你爹呢!”
“妈说到底还不是嫌我嫁不出去!”
“哎唷,罪过,罪过,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将来你要结婚,我也要招郎入舍,不然起码小两口也要住在老妈附近,好让老妈天天看见女儿、女婿!”
翠姿几乎笑起来:“妈,糖水冷了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吃宵夜吧!”
“是,是,嘴巴不说话就该吃东西。”
林明新今天有点奇怪,翠姿还没有唱完歌,他便先走了。
翠姿出去,才发觉下雨,雨虽然不大,但也够讨厌。天际黑压压,看来雨会越下越大,而且还是长命雨,下一整夜也不稀奇。
门口不准停车,要坐出租车必须走一个街口,趁雨不太大,用手袋挡住头跑去出租车站。
刚走了两步,一把伞在她的头顶上。
她好奇怪,看看。
林明新向她微笑,他每次总是有点羞羞怯怯,很含蓄的:“听见侍应说外面下雨,我跑去买了把伞。”
“我用不着。”她手一挥,拨开了伞。
“翠姿,雨水会淋到你。”他追上去。
“你真讨厌!”翠姿已走到车站,上了一部出租车。
车开出去,她忍不住回头看,林明新傻子一样的站着目送她的车子。
雨越下越大,手上有伞为什幺不撑起来?
雨点又大又密,他为什幺不上车?那儿有一行出租车啊!
“唉!雨像泼水一样,谁还会外出,早点收工回家搓麻将!”司机喃喃的。
雨真大,又打雷,翠姿想着林明新,他还站在那儿吗?
刚才是否太过分了?
他为她去买伞,自己衣服都沾了雨水。好心给她撑伞,她不感激,加以拒绝还不算,还要骂他讨厌,讨厌的其实是自己。
既然关心他,为什幺死要面子?
到家,虽然坐出租车到大厦门口,但是,衣服还是湿了。
“哗!外面像倒水一样。”朱妈妈说。
翠姿看了看窗外,蒙蒙的,连窗外的景物都给雨水全遮盖了。
林明新回家了吧?
“翠姿,赶快把衣服换下来,不然会着凉的。”
“妈,只不过一点点雨水,人家林……”
“你说什幺?”
“没什幺。”翠姿匆匆把衣服换下,“可以吃饭了吧?”
“可以了,就等你。”
那天翠姿吃得很少,心里老为刚才的事过意不去。
她很早就上床睡觉,睡到半夜,朦朦胧胧听见外面敲起铃声。
她莫名其妙的跳起来,跑下床。
若在平时,敲锣打鼓也吵不醒她。
开门出去,原来是电话铃响。
“喂!”
“翠姿吗?我是明新的妈妈!”
“谁呀!”朱妈妈睡眼惺松的走出来。
翠姿按住电话筒:“林明新的妈妈……”
“噢!”朱妈妈揉揉眼晴:“四点啦!”
“伯母,深夜了!你还没有睡?”
“我等明新!”
“林……SIR,他还没有回来?”
“他下班前打电话回来,说好八点便回家吃饭,谁知道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想,他会去听你唱歌。翠姿,你今天有没有见到明新?”
“见到!他有听我唱歌。我下班在门口也看见他,就算他有事在外面停留,也应该回来了!”
“对呀!我越想越担心,半夜三更吵醒你,实在抱歉……翠姿,我听到一点声音……你别挂断线……我去看看…”
对方传来隐约的声音:“谁?……明新,你怎会湿成这样子?吓!还喝了酒,金姐!金姐!”
“翠姿!明新回来了,我要挂断电话了!”林太太气喘喘。
“伯母,伯母,他没事吧?”
“像由水里捞上来一样,又喝了酒,我要马上请医生,明天给你电话!”
嘀哒!电话挂断了线。
翠姿握着电话筒发呆。
“翠姿,”朱妈妈来到女儿身边,“明新到底有什幺事?”
“在外面喝酒,刚才回家像由水里上来。他妈妈要替他请医生!”翠姿放下电话筒。
“明新不是不吸烟不喝酒的吗?”朱妈妈追住女儿:“四点多才回家,林太太一定急死了!”
“他回家就好,妈,多睡一觉吧!”
翠姿躺回床上,差不多天亮才入睡。
“翠姿!醒来!”有人推了推她,
“妈!替我请假,今天我不想唱。”她一翻身,又睡过去了。
“翠姿,我是秋如。”
“晤!什幺事?谁?”
“你醒一醒,我是秋如。”
“秋如?”翠姿揉了揉眼睛:“你来了,妈为什幺不告诉我?”
“伯母和文钦聊天。今天早上,我接到林SIR的电话,他病了!”
“谁叫他喝酒又淋雨,活该!”
“他淋雨、喝酒都是为了你。他在电话里告诉我,由今天开始,他不会再烦你,因为他知道你讨厌他。”
“小气!一句随口说的话都吞不下。”
“刚才我和文钦去看过他!”
“他没死了吧!”
“翠姿!你还说刻薄话,林明新双眼凹下去,嘴唇发白,憔悴得很可怜!”
“大概被雨水淋到,吃些药就没有事了。”
“翠姿!我希望你去看看他。”
“啊!他还胆敢要求我去看他?梦想!你叫他打个电话到蔡家!”
“林明新不单只没有要求你去看他,而且,他也不会去看你。要求你去看他,这是我的主意。虽然林SIR有错,可是,你惩罚他还不够吗?”
“我没有你那幺宽大,连石文钦那样的人,你说原谅就原谅!”
“林明新和蔡珍纳分手,他去找你,你曾经想原谅他,你也不是记仇记恨的人!”
“不错!但当我知道他利用我,嘿……”
“谁告诉你,林明新利用你?”
“蔡珍纳!”
“你竟然听蔡珍纳的话,你不会忘记她从小就看我们不顺眼,她把林明新抢走,也是为了打击你。你竟然中计,相信她的话。你和林明新分手,最开心的是蔡珍纳,你懂吗?”
“这…”
“你说林明新利用你,他怎样利用你?”
“蔡珍纳不要他,他寂寞,找我来消遣,其实他爱的是蔡珍纳!”
“又是蔡珍纳说的了。你知道吗?当林明新知道蔡珍纳和他要好,是为了打击你,当天他就想把蔡珍纳扼死,他非常憎恨蔡珍纳。而且,由头到尾,他没有爱过蔡珍纳。”
“但是,当你们去找他谈判时,他为什幺说不能接受我的感情。他离不开蔡珍纳。”
“那又要怪蔡珍纳,她竟然勾引林明新,用死威胁,和林明新……发生了关系。林明新为人老实,他不知道蔡珍纳滥交,可以随便向男孩子献身。他以为蔡珍纳已经是他的人,当然要负责任,他还准备和她结婚。后来才知道,跟她要好的男人数之不尽。”秋如说,“他和蔡珍纳分手,又没有人追究责任,他本来就爱你,当然回到你身边,但你又中了蔡珍纳的离间计。于是好好的一对就完了!也许你不在乎,但林SIR经过这次变故,万念俱灰!”
“秋如!”翠姿抿抿嘴,“我应该怎样做?”
“我知道你以前很喜欢他,现在是否变心,就不知道了。”
翠姿抬起眼皮看着秋如,又垂下头,“人家说:第一个初恋情人,是刻骨铭心的。”
“这证明你没有变,若我是你,便马上去看他,安慰他,担保他的病好得快。”
“真的要去看他?”
“怕什幺呢?第一次你也胆敢借伞子给他。”
“秋如!”翠姿发嗔,“你好坏。”
“起来换件衣服,我陪你去!”秋如拉她起来,“你不理他,他没有病也会闷死!”
“这人才烦……”
到林家,林太太和金姐一看见翠姿,开心得像见了个宝。
“明新知道你来看他,他一定很开心!”林太太说,“我扶明新出来,他该吃药了。”
“让翠姿到房里看他!”秋如说,“不要把病人弄来弄去!”
“对!”林太太几乎是求翠姿,“进去看看他,他昨晚酒醉回来一直叫你的名字!”
“秋如!”翠姿忸怩地,拉住秋如。
“伯母,让我来,”秋如拉住翠姿的手,到林明新的房间门口,秋如敲敲门,然后把门打开,把翠姿推了进去。
“大功告成,”秋如走回客厅去,“伯母你不用担心,其实,翠姿心里是原谅林SIR的,他们会和好如初的。”
“我们应该走了。”石文钦站起来。
“吃了午饭才走卜!”
“我们还有点事。”文钦说。
“伯母!有什幺事要我帮忙,随时打电话给我。”秋如对林太太说。
“有好消息,也要告诉你。”
“对!这才是最重要。”
离开林家,文钦和秋如步行去停车场取车。
“翠姿也真厉害,把林明新折腾个半死,才肯半推半就来看他!”
“爱情不会一帆风顺的,当然,宜珍是例外!”
“如果爱情一定要受苦,那不爱也罢!”文钦看着秋如,“每个女孩子都像你有多好,我们男孩子不用受罪。”
“也许,当我谈恋爱的时候,比翠姿还凶?”
“不会的,你根本没有凶过,你是最善良的绵羊……”
翠姿被推进房间,她站在一角。
林明新转过身,看见翠姿,惊喜地低叫:“翠姿?是翠姿来了吗?”
他样子真憔悴,好象刚行过刑,翠姿看了,内心也难过:“我……”
“我不是做梦吧,翠姿,翠姿……”他极力撑着要下床过去。
“不要……”他这样子怎能下床?
翠姿心一急,跑过去,一把抱住他,林明新像抓浮木似的握住她的手臂。两个人面对着面,一双眼睛看着另一双眼睛,林明新既感触又激动:“翠姿!”
他紧紧抱住翠姿,靠在床背上。
翠姿抽抽咽咽的哭起来,其实,她昨晚就想大哭一顿。
“翠姿!”他一手拥抱她,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他也流下泪来。
“咭!”
“你笑?”
翠姿流着眼泪在笑:“我们像不像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中国文艺片?男女主角抱头痛哭,既老土又煽情。”
“你真调皮,这时候还会想到笑话!”明新吻着她的头发:“翠姿,小苹果!”
“小苹果?”
“我的同事给你起的绰号,很贴切,你像苹果那样可爱。”
“可惜是小苹果,青的,不够成熟!”
“太熟的苹果容易坏,你应该是小红苹果。”
“你的同事怎会知道我?”翠姿让他躺下,她伏在他的胸膛上。
“他们都是你的歌迷,其中一个叫小方还追求过你。天天捧场,后来给你骂了,他才绝望!”
“你早知道我在水晶酒廊?”
“我不知道,但以前去过,有天东尼特地请我们去看你,你刚巧请假。当时我若是留心歌手的名字就好,但是,我一直心不在焉,也无心理会人家的事,直至秋如带我去见你!”林明新叹了一口气,“翠姿,我真对不起你,我意志薄弱,上了蔡珍纳的当,我真该死!”
“既然知道上当,聪明些就行了。我也笨,我早就应该知道她存心破坏,我不应该受她影响恼恨你。她知道我们闹翻了,一定很开心,背着我们又欢呼又笑。”
“我永远不会上蔡珍纳的当,你呢?”
“她要我们分开,我偏不!气气她!”
“翠姿!”林明新捧起她的脸,“我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
“不要受第三者影响离开我!”林明新凝视她,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翠姿点点头,把两臂伸到他背后,揽住他的腰。
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人。
但愿也是最后一个。
袁巴利站在大门外,看着邮差走到邻家房子。
一会,邮差就回来了。
邮差看见袁巴利便笑:“最近你怎幺天天等我?”
“邮差先生,我正想问你,最近大学是不是已开始发信通知学生入学?”
“对呀!三天前就开始了!你考大学?”
“不是我,我由外国回来进修中文,我喜欢学中文。是王茱莉,这儿的小姐。”
“啊!王茱莉,她好象有信,那种信我一眼便认出来的,这是王宅的信,你姓袁吧?你也有信的,对了,王茱莉的,真是大学入学通知信!”
“谢谢,真谢谢!”袁巴利接过信,十分高兴,“请进来喝杯冻饮!”
“谢谢!我正忙着。”
袁巴利把信放在大厅上,只拿了茱莉那封信。他到茱莉的房间,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懒洋洋的声音。
袁巴利开门进去,看见茱莉靠在露台的门框上,眼睛向天空,精神散涣。
“茱莉,有好消息!”
“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吗?”
“你不要尽往坏处想。”
“其实战争也没有什幺不好,一个核子弹——咙!人人平等,男女不分!”
“男女根本是平等的!”
”唉!”茱莉交叉双手,抱住自己双臂,“日子真难过,什幺时候月亮才出来!”
“茱莉!这些日子,你一直不开心。”
“我有理由开心吗?”
“秋如回家,你不必再自责。”
“但是我和她之间已经完了!”茱莉把头靠在玻璃窗上。
“文钦请客,你为什幺不肯去?”
“我没有理由再见秋如!”
“文钦说:秋如根本没有怪你,听文钦的话,秋如并没有把那天的事告诉别人。”
“秋如这样维护我,岂不令我更惭愧!”
“但已证明,秋如并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