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儿被卡迪拉进房间,然后他疾步走进自己的新房间去。
贝儿感到夫妻之间已有了距离。
她坐在露台的兜椅上,算一算还有多少日子,她才可以拥有卡迪。
分房、分居、离婚,需要多少时候?
她看见日出,看见太阳升空,看见……啊!天,快九点钟。
她立刻梳洗、更衣,飞奔到楼下。
刚巧看见卡迪由餐厅走出来。
“卡迪!”她使劲叫住他。
卡迪走过来,挽着她的腰,吻她一下:“睡醒了,咦!你的眼皮为什幺都黑了,前晚没有睡,昨晚又没有睡?”
“你不也是满眼红丝?”
卡迪点着头,叹一口长气:“你不在我身边,我实在不习惯,不过,我一定会适应,你放心。”
“让我留在你身边,没有你,我简直吃不下,睡不着。”
“想重过以前的日子,你必须先料理好身体。”他们一直走下台阶,到汽车旁边,卡迪停下来,吻了吻她:“睡一会吧!你很憔悴,我下了班马上回来!”
“我会计算着时间等你!”
卡迪上车,贝儿还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卡迪吻了吻她的手说:“我要关门开车了,回家吃早餐吧!”
“卡迪!”贝儿追着汽车,一直追出大门上。
她在花园待了很久才回别墅,她没有吃早餐,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伏在床上,痴痴地想,不停地用手抚着卡迪平时睡的位置。
卡迪满眼红丝,显然晚上都睡不好,没有她在身边,没人亲他,爱他,他怎能睡得着?
不争气,不争气,贝儿用拳头捶着床,他们还那幺年轻,怎能分得开?这样的日子卡迪能熬多久呢?他熬不住了,去找那些世妹,表妹怎幺办?其实,在香港,只要有钱,用不着惹这些良家妇女,像卡迪这样的公子少爷,有多少名女人、明星、歌星,乐意投怀送抱。
张芬妮曾经说过,高卡达和高卡迪都风流,但是卡迪比卡达更危险,因为高卡达要风流,除了耍手段还要花钱。卡迪风流,不必花钱也会有人送上门来。
贝儿深深痛恨自己,她宁愿是个患了不育症的女人,起码,她可以做个贤妻,现在,她既不能做良母,也不能做贤妻!
等,等多久?一直等到丈夫忍无可忍,投进别个女人的怀抱?
阿宝送午餐来,贝儿摇着说:“我不想吃,拿回去吧!”
“四少奶,你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再不吃,会支持不住的。”
“我吃不下,让我静一下。”
阿宝只好把午餐带走。
贝儿软绵绵地躺在床上。
不久,卡迪电话来了,贝儿要他下班后立刻回家,卡迪也答应了。
贝儿很高兴,她想着卡迪回来时怎样跟他说,劝他不要和她分房,因为她实在不能失去丈夫。
她起床洗头,梳了个高髻,(花了她整整一个半钟头)淡淡的化了个妆,换上一件黑底白玫瑰的旗袍,白色高跟鞋。
她在镜子前面左右照了几次,觉得很满意,再摘了朵白玫瑰插在髻旁,更觉娇媚。
这幺一弄,就花了几个小时,她看看表,卡迪差不多还有一个钟头就回来,于是,她由房间出来步下楼梯,拾级而下时,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四少奶,你没事吧?”
贝儿抬起头一看,是余玛莉:“三少奶,我没有什幺事,你没有出去?”
“刚回来,今晚我和卡达有应酬。”
“你们真好,是对恩爱夫妻!”
“他对我不好,我不会嫁给他!”
“你和二少奶都很幸福。”贝儿由衷的羡慕,人家一对对的。
“还是四少爷对你最好!”
“卡迪的确对我好,就是我自己没有福气。”
余玛莉想问什幺,又止住了,她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我要回房间准备一下,你穿旗袍很好看,今晚我也想穿旗袍,只可惜我不会梳髻。”
“我替你梳,我的髻也是自己梳的,还不难看吧!”
“好看极了,就怕太麻烦你!”
“不麻烦,替自己梳弄了一个多钟头,因为自己没有后眼,手又不灵活,替别人梳,很容易就梳好!”
“不要耽误你接四少爷下班的时间。”余玛莉显然很高兴。
“我会算准时间,你不用为我担心。”贝儿转身上四楼。
“请进来!”
贝儿嫁入澄庄一年多,还是第一次进卡达和余玛莉的卧室,全部是粉红色镶金,很罗曼蒂克又富丽堂皇。
“四少奶,喜欢吃些什幺?”
“我胃口不好,不想吃。”
“那吃杯雪糕新地吧,我叫阿文送进来。”
“谢谢!我赶时间,什幺都不要了,现在就开始吧!”
余玛莉也不再客气,坐下来任由贝儿为她梳头。
果然只不过半小时就弄好了,贝儿问:“要不要配点头饰。”
“你戴的白玫瑰很好看!”
“那是真花,不能保持太久,大约几个钟头后就凋残了。”
余玛莉打开一只雕花盒子:“这里面全是头饰,你替我选择。”
“你今晚准备穿什幺衣服?”
“唔!翠绿色的真丝旗袍。”
“配这个翡翠镶钻的发钗就最适合不过了!”贝儿替她把发钗插在髻旁。
“四少奶你真有眼光,好看极了!”
贝儿看了看表,叫起来:“卡迪来了!”
“谢谢你,四少奶。”余玛莉十分满意,“明天请你吃下午茶。”
贝儿挥挥手走出去,冲下楼梯,在最后一级,她听见汽车声,她认得那是卡迪的汽车,卡迪!她心内焦急,加快脚步,一冲,气一涌,天旋地转地就晕了过去。
她醒来时,看见自己躺在床上,卡迪坐在床边,面上有不悦的神色。
“卡迪,我……”贝儿撑起身。
卡迪一手按下她,“告诉我,你怎会晕倒的?”卡迪的声音很冷。
“我……我……”
“你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一有空就胡思乱想,哭呀哭,就这样出事了!”
“对不起!”贝儿从未见过卡迪用这种态度对待她,她十分惶恐:“真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卡迪垂下头,咬住下唇。
“卡迪,我错了,原谅我!”
贝儿望往卡迪,一面的惊骇,冷汗直冒,一滴汗由头发落下来。卡迪恨她,不再要她!
卡迪缓缓拉起她的手,十只手指头握在一起,贝儿高兴得流下泪水,卡迪肯要她了,她用另一只手掩住嘴,制止哭声,她不能再烦卡迪。
“我们曾经说过,遇上困难,我们同心合力去克服。”卡迪的声音转为温柔:“现在我们真真正正遇到困难,我们应该面对现实,把力量联合起来,抵抗困难。怀疑、失望、钻牛角尖、糟蹋自己,都于事无补。”
“是的,都怪我不好!”贝儿急忙擦去眼泪,她要响应卡迪,表现得坚强!
“你的情绪,你的心境,我都明白,其实,我自己何尝不痛苦难受,你以为我乐意孤衾独枕,不想和你恩恩爱爱?如果我是个自私的男人,我决不会和周医生合作,我只求自己快乐、满足,你因为吃避孕丸致死也好,小产又小产直至没命为止也好,我只顾眼前光景,根本懒得想将来。男人,通常都比较冲动,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就算我忍受不住要和你亲近,你也应该帮助我,制止我。可是你不单不合作,反而……”
“卡迪,我很惭愧。”贝儿点一下头:“我承认我很自私,只想到自己,我怕失去你,担心得发狂。”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因为我爱你,珍惜你的生命,我宁愿现在痛苦,也不愿失去你!我爱你,贝儿,我拒绝你也是因为我太爱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贝儿的眼泪涌出来,但是内心却是甜蜜蜜的,一切的恐惧担忧都消失!
“啊!贝儿”卡迪伏在妻子身上抽咽起来。
“对不起!”贝儿拥抱着他,轻抚他的头发:“我令你难过。”
“现在,你先要好好吃一顿,两天没有吃东西,饿坏了!”
“遵命!老公大人!”
“调皮!”卡迪吻了吻她的鼻尖:“吃龙虾沙律好吗?”
“好!这是我喜爱的!”
“我还要加一块牛扒,突然觉得胃口特别好。”卡迪按铃叫人。
“你还没有吃晚餐?”
“吃晚餐?我一进门就看见你晕倒在地上,马上把你抱上楼,祥嫂去接医生来,三嫂吓得哭了,她怪自己拉着你给她梳髻,她一直守在床边,直至周医生来,弄清楚你晕倒的原因是没吃没睡,精神体力透支,她才安心和三哥去赴宴。爹和妈咪也来了一会,二哥,二嫂、彩云和大姐都先后来过,是我告诉他们我有话跟你单独说,他们才一一离去。”
“明天我要一一向她们道谢。”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九章
彩云放学回来,在楼梯中段,碰见一个男孩子。他向她笑了笑,彩云诧异,这人是谁,他已经跑下楼梯。彩云走进高夫人的房间:“外婆,刚才我看见一个陌生人,他从我们家楼上跑下来,他是什幺人,挺神气的样子。”
“神气?英杰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你不是找人家麻烦吧?”
“我才懒得睬他,他到底是谁?”
“是不是个子高大、皮肤红红黑黑、大眼睛,高鼻子、厚嘴唇,很强壮的,穿一件白恤衫、牛仔裤的,他就是英杰。”
“英杰又是谁?”彩云嘟起嘴,老是弄不明白。
“他的祖父是你外公的弟弟,他的爸爸是你妈咪的堂兄,他是你的表哥。”
“关系那幺亲密,我们为什幺从来没有见过?”
“年轻时,他的祖父豪赌,把你曾祖父分给他的家财,差不多都败光了,你外公忍不住劝他,兄弟二人嘛!谁知道,他祖父因此含恨于心,后来他们一家人搬到星洲,我们已经很少来往。十年前他祖父去世,我们再次联络,他的祖父已经把家产败光,而那时候,他的母亲也因为难产而死,环境很凄凉,我们是想资助他们,但是英杰的爸爸很有骨气,他找到一份工作,父子两人,相依为命,生活也过得很好,直至半年前他的爸爸病重,还记得你笑我和外公度蜜月?其实是去探英杰爸爸的病。”
“外婆,你为什幺一直没有告诉我,我们有一个这样的近亲。”
“你怪我呢!你大姑娘天天往外跑,人影不见,这件事,全家人都知道。”
“外婆,”彩云自知理亏,摇着高夫人的手撒娇:“后来怎样?”
“英杰的爸爸病得很重,他唯一不放心的,是他的独生子,英杰也可怜,除了父亲,无亲无故。于是英杰爸爸死前托孤,请求你外公好好照顾英杰!唉!你外公只有一个弟弟,对英杰哪有不疼爱的道理?你外公还发过誓把英杰当亲孙儿。这样他爸爸才含笑而终,唉!很可怜。我们为英杰爸爸办好后事,回来马上为英杰办理来港居住的手续。他是今天中午乘飞机来的,你三舅舅和小舅舅接他回来的;今晚你外公请他上馆子、看电影。”
“那我们呢?”
“少了你那一份?大家都去。”
“看样子,他应该还在念大学。”
“不错!他在星洲念书成绩很好,是个高材生,他来香港继续完成大学课程,这些事,你外公早已安排好。”
“他住在我们这边?”
“是的,他住二楼的客房。彩云,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见了面,亲亲密密,可不准吵闹,更不准欺负人,英杰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就不是个好孩子?”彩云不服气:“外婆,你可不要偏心!”
“彩云呀!你越来越刁蛮……”
在宋彩云的眼中,高英杰是个怪人。别说和他吵闹,欺负他,连跟他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
大家碰了面,他总是微笑点头,大伙儿吃饭,大家说得兴高采烈,他微笑聆听,从不插嘴,人家问他话,他很有礼貌的回答完了,就不再开口。他大部分的时间留在房间,彩云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幺,偶然看见他在凉亭看书,他也会在露天泳池游泳,或到地下室健身,他身上的肌肉黑得发亮,挺结实的。这天彩云和贝儿坐在摇椅上吃雪糕。
“贝儿,”彩云一口汽水一口冰淇淋地吃:“你有没有发觉那高英杰很奇怪,与众不同?”
“啊!那个小男孩!”
“什幺小男孩,他跟你一样大,都快二十二岁了!”
“我辈分高嘛!他是卡迪的侄儿,他叫我婶婶的!”
“婶婶,”彩云努了努嘴:“都可以做人家男朋友了,还扮小。”
“你好象不大喜欢他。”
“我为什幺要喜欢他?”
“是不是见面太多吵架了!”
“吵什幺架?稀奇!”彩云冷哼一声:“我们根本没有说过话。”
“他更没有称赞彩云表妹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贝儿偷看她一眼:“他不像奇利那样,宠你、迁就你、赞美你,千依百顺,所以你生气啦!”
“才不稀罕,大水牛,懂什幺美?”
“我倒觉得英杰很不错,沉默、踏实,有性格。”
“对人不睬不理就算有性格?”彩云不服气地叫着:“你和外婆都一样,袒护着他,偏心!”
“有些人,表面上你看不到他的好处,要深交才能发觉他的优点。”贝儿放下雪糕杯:“换了别的男孩子,看见你那幺漂亮,早就来追你了!”
“他不来追求我,是因为他高人一等?啧,他有什幺了不起?”
“别嚷了,你的冰淇淋都溶了!”
“贝儿,最近你和小舅舅怎样?”
“很好!我每天伺候他上班,而他每天中午也不会忘记给我打个电话,然后我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的在台阶迎接他下班,有时我们一起在家里吃饭,有时候,我陪他去应酬,然后道晚安各自回房。”
“分房睡对你们的感情有没有影响?”彩云似乎已很懂事。
“一定有,由于我们相爱,彼此需要,所以我们才结婚,结了婚当然希望在一起,恩恩爱爱,没有人愿意做一对挂名夫妻。”贝儿感到心房隐隐作痛:“现在,我们不单只要互相抑制,还要互相逃避,比牛郎织女更可怜!”
“逃避?逃避什幺?”
“逃避感情、欲望。我们现在只有拉拉手,拥抱一下,轻轻亲吻。夫妻间的热吻、爱抚完全没有了。我们不敢强烈的接触,那会控制不了对方,控制不了自己。”
彩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们这样一定很痛苦?”
“当然,我爱卡迪,不单只爱他的心,还爱他的人,现在相爱不相亲,怎会不痛苦!不过我是个女人,是可以抑制的,你小舅舅是个男人,他又比较……总之,他比我更痛苦。”贝儿不敢在彩云的面前说得太露骨,因为她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