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重的病?那天哥哥去看你,你已经病了?为什幺他没有告诉我?”
“是他走了,我晕倒地上。”
“怎会这样的,那天哥哥在你家里干了什幺?他回来面色很难看。”
“你先吃雪糕,等会儿我把一切告诉你!”艾妃向她点头笑了笑。
“我心好急,我一边吃,你一边说,好不好?”
“好吧!不过,说起来,话可长,你不要嫌烦!”
“我乐意知道,我不会烦。”
艾妃把白皮包放在台上,集中了精神:“我妈妈年幼无知,念中学时,跟一个男同学要好了,怀了孕;后来妈妈被家人逐出家门;此后,妈妈就和那男孩子同居,一直到我出生的那天,那男孩子拋下妈妈,偷偷出国去了;所以,我一出世就是个无父孤儿,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爸爸姓什幺。”
“好可怜!”雅莉微张嘴巴,匙羹搁在嘴唇边。
“妈妈为了养活我,做过很多工作,有一次因为我患了急病,需要用一笔钱。妈说,那时我才五岁,为了钱,妈被迫做了舞女,后来认识胡国威。那时候,胡国威迷恋妈妈的青春美色,和妈妈结了婚,妈妈把我带过去,改姓胡;其实,胡国威不是我爸爸,他是我后父,我和他完全没有半点血统关系。在母荫下,我过了几年好日子,我大约十五岁,刚升中四,妈妈因心脏病去世了。”
“你后父待你不好,刻薄你?”
“他?我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艾妃的眼泪忍不住又涌出来,“总之,我恨他,他是个大坏蛋,暴君,你知道吗?他以前走私贩毒,是个黑社会的中坚分子,出入带着保镖,他怕被暗杀。”
“想不到亿万富翁胡国威,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他专制,一直控制我。那一次,假意说去外国做生意,又让监视我的司机放假一星期。我中计了,尽量和雅各欢聚,他就利用这段时间,把我和雅各的一切侦查得一清二楚,我记得,那‘欢乐假期’的最后一晚……”
“怎样了?”
她抬起头,用手帕抹了抹眼睛:“我和雅各跳完舞,分手回家,胡国威已经坐在我的卧室,他列举我的罪状,把我毒打一顿。第二天,我不敢上学,因为脸损了,眼睛又红又黑,可是,我担心雅各挂念我;所以,我戴着黑眼镜去见雅各,由李西敏代我通传的。雅各奇怪我为什幺脸上贴胶布,又戴黑眼镜,我不敢把真相告诉他,只有骗他说自己不小心摔倒。我本来答应当天晚上给他电话,可是一回家,就给胡国威锁在卧室里,想打电话,他们把电话也拆了。”
“怪不得你的电话没有来,哥哥打电话给你,电话连电流也没有;不过,哥哥和三个好朋友去找过你,但是找不到!”
“当然找不到,我每次都不敢让雅各送我回家,怕胡国威见到,所以一直都在黄色房子前上下;其实,我的房子,和黄色房子距离差不多六间屋。”
“他们把所有的房子都找过了!”
“找过也没有用,胡国威下了命令,门房看见雅各,胡诌一番,怎会承认我就住在那间房子里。”
“有道理,”雅莉想一下,“你被监禁,真的无法和外面通消息?”
“没有办法,虽然,我有一个女仆,叫阿雯,我知道你见过她。”
“我见过,那天她来找哥哥。”
“谢谢你劝雅各见我。”
“小意思,哥哥牛脾气,别怪他。对了,你为什幺不叫阿雯帮忙,哥哥到处找你,找了三个月。”
“她也无能为力,我被锁着,锁匙又被阿胜拿着,阿胜就是那个司机,也是监视我的人,阿雯每天来送饭,他都跟着来,我们俩主仆,连谈话也不敢。不过,有一天,机会来了,阿胜要办事,阿雯一个人来送饭,我便写了雅各的电话,叫她通知雅各,我平安,谁知胡国威在餐具内放了偷听器,那一次又失败了。”
“胡国威好厉害。”
“他何止厉害,而且卑鄙,形同禽兽。他有一个仇家,叫马大海,本来他们是结拜兄弟,都是黑社会中人;后来胡国威强奸了马大海那怀孕的妻子,马大海的太太和儿子因此而丧生。”
“他简直不是人!”雅莉很气愤。
“他本来就不是人,马大海为了报这个血海深仇,十几年来一直想杀胡国威。胡国威人丁单薄,马大海人强马壮,所以胡国威永远处于下风,几次死里逃生。后来,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妙计,于是他就和我谈判,如果我想有自由;如果我想再和雅各生活在一起,就要和他合作。”
“怎样合作?”雅莉越听越有趣。
“用美人计,迷住王大伟。”
“王大伟?那王大伟是什幺人?”
“他本身是个平凡的人;但是,他的祖父以前是黑社会中的教头,势力很大。如果我能令王大伟贴贴服服任我摆布,胡国威会叫他请求祖父,为胡国威消灭马大海,免除后患!”
“你有没有答应?”
“为了可以和雅各在一起,我答应了;不过,胡国威还有条件,在事情未办妥之前,我不能和雅各见面,甚至通消息。”
“这条件本来不难办到。”
“很不幸,终于出事了!”
“出了什幺事?”
“胡国威布下一个美人局,安排我与王大伟约会,有时我们去吃饭,看戏,上夜总会。一天晚上,我和雅各在夜总会碰上了,他跑过来,要我出去跟他说。见到雅各,我实在很高兴;但是,我不单只不能和他出外,而且,在那儿交谈也是不智之举!”
“你怕胡国威派人监督你,说你不守诺言,对你和哥哥很不利?”
“对!对!雅莉,”艾妃紧握雅莉两只手,哭起来,“还是你了解我,我不能和雅各在一起,我怕他们对付雅各,所以我故意和王大伟亲热,后来还拋下雅各跟王大伟走,令雅各很难堪。”
“那天晚上是不是下雨?”
“是的,我离开夜总会时街上都湿了,雨下个不停。”
“我记起来了,那天哥哥由外面回来,浑身湿透;不过,他不是晚上回来,是早上才回来的。”
“他一定在外面走了一夜,怪不得我回家打电话给雅各,他房间的电话没有人接。”
“自从那天之后,他不准我们再提你!”
“这难怪他,实在太令他伤心,回到家里,一个晚上在想雅各,结果就病倒了。”艾妃叹了一口气,“胡国威也真神通广大,他特地派了个特护监视我,我没有办法打电话给雅各,只能和王大伟见面,进行胡国威的计划。这样,就更促使雅各对我的仇恨,幸而,就在那个时候,胡国威给马大海杀死了。我痛恨胡国威,把他留给我的全部财产都捐给慈善机构。”
“是你捐的,为什幺用胡国威的名字?我们还以为他没有遗产留给你。”
“他生平作恶多端,应该做点慈善事;现在,几辆劳斯莱斯没有了,古董没有了,佣人除了阿雯和一个花王,全部解散。”
“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山顶的房子,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而且也是我妈妈名下的产业。胡国威留下给我的遗产,就只有一间房子,不信,你可以去问胡国威的律师。”
“我相信你的话,那王大伟呢?”
“胡国威一死,我就找他当面谈,告诉他,我和他来往,一切都是胡国威摆布。我还告诉他我有了爱人,王大伟也很明理,自此之后,他没有再来缠我。”
“那天哥哥跟阿雯到胡家见你,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我向他尽量解释,他不肯听,他骂我水性杨花,是个女骗子,又骂我不替父亲守孝,他不知道胡国威怎样侮辱我。我抓他拉住他,他把我像狗似的,往地上拖,我的腿伤痕累累。”艾妃拉起裙子给雅莉看,“他几乎令我伤心气绝,结果我终于还是抵受不住,昏过去了。”
“太残忍。”雅莉掩住口,“我一向知道他牛脾气;但是不知道他那幺狠。”
“他爱得狂热,恨得彻底;他越爱我,就越恨我!”
雅莉霍地站起来:“我立刻回家,要他来向你道歉!”
“不,不要,他恨我,根深蒂固,谁的话他也不会相信。”
艾妃把她按下:“我今天约你来,除了把一切告诉你,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幺事?”
艾妃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那条金链有个心形钻石盒的链坠:“请你替我把这项链带给雅各。”
“你为什幺不自己交给他?”
“你不肯帮我这个忙?”艾妃恳切地望住雅莉。
“谈不上帮忙,小意思。”
艾妃又把一只镶红宝石的钻镯取下来:“送给你的,雅莉妹妹!”
雅莉张大口:“为什幺送我这名贵的首饰,就算我结婚,你也不能送这样名贵的饰物给我。”
“你是我最喜欢的妹妹,你结婚,我也许看不到了,”艾妃抚着雅莉的脸,眼泪洒在脸上像一阵雨,她连忙抹去眼泪,“两件东西,都是母亲送给我的,也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尤其那条项链,我有生之年,从未离开过它,我爱它们,希望你们也一样。”
“自己喜欢为什幺要送给别人。”
“给你们留个纪念。”
“你?”雅莉一愕,“要出国?”
艾妃摇下头:“我生于斯,长于斯,死……我不会离开的,啊!你要不要吃雪糕或者点心?”
“不要,谢谢!”
“我们走吧!好吗?”
“好的!你有没有开车来?”
“我没有车牌,现在连汽车也没有了。”
“我叫的士送你回去。”
“不,我想随便走走!你先回去吧!”艾妃结了账,到餐厅门口,她紧握雅莉的手,“再见!愿你幸福!”
雅莉推开门,走进雅各的房间。“回来了,没看见西敏在楼下等你?”
“哥哥!我刚和艾妃姐分手!”
“我叫你不要再提她?你还去见她,”雅各指往雅莉,“你真不听话!”
雅莉拍开了雅各的手,生气地说:“我想不到你那幺残忍,拉着艾妃姐在地上拖,她腿上的伤未愈,那晚你一走,她就晕倒了。她患了一场大病,病得不似人形。”
“我……我并不知道,”雅各摊摊手,“我是无意的,她向你投诉?你有没有见到她的男朋友——王大伟?”
“你欺负人!”雅莉握着拳头乱捶雅各,“你冤枉人,你好狠,你好残忍!”
“雅莉!”雅各捉住她的拳头:“你疯了幺?”
“你才疯了,艾妃姐好可怜!”雅莉呜呜咽咽地把艾妃告诉她的一切,全说出来。
“胡国威不是他亲生父?他是黑社会的人?她和王大伟来往是为了获得自由?一切都为了我?”
“她叫我问胡国威的律师,她好痛恨胡国威,连一亿元遗产都不要,她说胡国威侮辱她!啊!我差点忘了,她送给你一条项链,送给我一只钻镯,都很名贵。”
雅各打开钻石相盒,里面有艾妃和雅各的相片。
“两样东西都是她母亲送给她的,也是她最心爱的饰物。”雅莉定定地望住前面,“我好怕,我刚才在的士里越想越怕!”
“你怕什幺?”
“怕她走上绝路!她的样子,凄厉得像一只会飘的鬼!”
“啊……你怎会有这种念头?”雅各浑身发毛。
她说:“恐怕不能参加我的婚礼,所以提前来送礼。她人在,不参加婚礼,也可留待那时候才送。我问她是不是要出国,她说,‘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没有说出口;而且,她告诉我,她送给你的项链,有生之年,没有离开过她,现在项链给了你,那不是说,她不再生存?哥哥,怎幺办?”
雅各连忙拨了一个电话到胡家,“请胡艾妃小姐听电话。”
“你是不是狄少爷?”
“阿雯?”
“狄少爷!”阿雯哇地一声哭起来,“你赶快去找小姐。”
“她没有回家?”
“我看她是不会回来的了!”阿雯抽抽噎噎,“她下午出门的时候,给了我两万元,花王一万元,她还拉着我的手。当时,我和花王都不明白小姐到底在干什幺;后来一想,不对啦,昨天小姐一夜未睡,捧着你的相片,直到天亮,现在你的相片还在床上……”雅各拋下电话,拿起车匙。
“哥哥,你去哪儿?”
“雅莉!”雅各握着她的肩膀,“你认为艾妃是不是很爱我?”
“她当然爱你!”雅莉毫不考虑。
“那很好,或者我能找到她!”
“人海茫茫,往哪儿找;而且,我上出租车时,还看见她在荡马路。”
“如果她爱我,她真的要自杀,她必会到那儿,我到那儿找她。”雅各说着,飞也似地走了。
雅莉跑下楼梯,扑进西敏的怀里哭了起来,“艾妃姐……”
“别哭!”西敏怜爱地抚着她的短发,“告诉我发生了什幺事?”
舂坎湾环境幽美,海水清澈,沙滩上的沙既细小又平滑,而且很清凉。雅各和艾妃初吻的地方。
艾妃放下白皮包,脱下帽子放在皮包后,一双白色高跟鞋放在手袋的旁边。
她走过去,用手指写了一行字:我爱你!雅各。她站起来,看看那些字,笑了笑。
她看了看天,满天灿烂的彩霞,太阳缓缓向西移,快黄昏了吧?
太阳照红了海水,那是她的家吗?她走过去,打开皮包,把一条围裙拿出来,绑在身上。
围裙有许多袋,她在岩边一颗颗的拾起石子放进袋里。这儿石子不多,花了她不少时间。
她不能不用这个方法,因为,她是会游泳的。身上装满了石子,她就浮不起来。
她回头再看看那行字,她低声说:“再见了!雅各。”
于是她慢慢走进水里,想着雅各捧起她的脸,他那丰厚的嘴,压在她的唇上。
她闭上眼睛,仍是那幺陶醉。水,已在她的膝上,她想着和雅各面贴着面,相拥在夜总会跳舞。
她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她不能再笑了,水迅速浸上她的眉毛……
雅各拚命奔向沙滩,看见写在沙上的字:我爱你!雅各。
他向前望,海上有一个漩涡,他看见黑色的头发,“艾妃,艾妃!”
完全没有回音,雅各脱去皮鞋,奔进海里,当他正要伸手去抓艾妃的时候,艾妃已经没顶。
幸好雅各是运动健将,可是由于艾妃的围裙装了很多石子,雅各千辛万苦才能把她在水下拉到水上,然后拢着她的脖子游向海边。
把艾妃抱上沙滩,她已昏迷,尚好还没有断气,雅各即用人工呼吸,又替她把腹部的海水压出来。
鼻孔有些少温气,但是仍然昏迷;于是雅各又再次施行人工呼吸,直至艾妃的嘴唇轻轻搐动,雅各才吐了一口气,仰卧在艾妃的身旁。
一会我,他翻转身,先替艾妃脱去那条围裙,然后拿起艾妃的手袋,抱起艾妃,把她放进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