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知道他睡房里只有你一张生活照片。他每次参加宴会都是一个人。有时见他一个人独来独往,脸上带着一层忧郁,我替他很难过。”
“你见过他?”
“见过,在宴会中见过,我们也单独谈过;而且,我还派人侦查他。”
“为什幺?”
“想证实他是否真心爱你!”
“他爱我也没有用,他爱我,我不爱他,不能……”
“为什幺不能?”
“因为……”小丽摊一下手:“我甚至有点恨他!”
“你以前一直很爱他,为什幺突然由爱转恨?”
“没有,我没有爱过他。”
“你有。”
“我……我真的没有。”小丽被冤枉地叫,给美玉长期的压制,她对凯瑞已有强烈的抗拒性。加上“新愁旧恨”,她怎可以让自己爱凯瑞?
“你自己看看,”美玉打开衣柜,把一只很坚固的衣盒找出来。小丽变了面色,美玉说:“你很久没有跑步了,是不是?而且,我为你买了几套名厂运动衣,为什幺都塞在一起?这旧了的运动衣和运动鞋,你却像宝似的收藏着,这原来是放皮裘的盒子。”
“这……”
“因为是凯瑞送的礼物,你不爱他,为什幺那幺珍惜他的礼物?”
“他……他这套运动衣很美!”
“唔!”美玉伸手到她的枕头下,拿出那吊着苹果的锁匙扣:“这个又怎样解释?你保存了十几年,十几年来一直放在枕头下面!”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件礼物;而且,这锁匙扣很可爱。”小丽极力再为自己辩解。
“又是美丽又是可爱。”美玉又去伸手拿圣经,一翻开,里面是一张凯瑞的相片。那时他才十几岁,右手抱了个美式榄球:“这个也是因为他漂亮可爱?”
“大姐。”小丽突然伏在桌台上抽抽泣泣。
“爱已经在你心里生了根,你拔不去的,你不接受现实?”
“事实上我恨他,他自私,冷酷无情,他自大,心中永远只有自己。”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美琪自杀,凯瑞不肯来看她。美琪抢走了保罗,你怪凯瑞没有帮助你把保罗抢回给我。你错了!小丽,两件事你都做错了!”
“我错了?”
“是的,相反,凯瑞做得很对。他因为爱上你,和所有女朋友分手,美琪当然也不例外。你知道美琪缠得他很紧,他一旦和美琪分手了,他怎肯再掉进美琪的陷阱?为了他,同时为了你,他应该拒绝!”
“但是三姐为他自杀?”
“你三姐会自杀吗?吃了那幺几粒安眠药,小孩子吃了也不会死;而且,那天你去找凯瑞,她立刻叫我为她化妆,更衣。一个要死的人,还有这种心情?她自杀,只不过想吓吓凯瑞,以为凯瑞会怕了她。你三姐是个怎样的人,你知道,她怀了孕,竟去跳水,结果把孩子弄掉了。一个连起码的母性都没有的女人,值得你同情她吗?而且,她蜜月归来,便天天打牌不理家事,不理丈夫,她还以打牌疲倦为理由,拒绝和新婚丈夫做爱。你说,她是个好妻子吗?”
“大姐,”小丽擦了擦眼睛:“你怎会知道?”
“是保罗来找我,他说,他很后悔!”美玉轻叹了一口气:“他说美琪全变了,婚前对他温柔体贴,主动引诱他,婚后没当他存在,就是打牌。”
“也许三姐不爱三哥,她嫁给凯瑞会不同。”
“不同?最初可能不错,逐渐就露出本来真面目。她对我说过,婚前多忍受凯瑞,嫁了他以后就双倍报复。”
“多可怕!”
“这样可怕的女人,你竟然迫凯瑞娶她?你关心凯瑞的,是不是?”
“但是,你呢?”
“你指的是保罗?美琪得回凯瑞,把保罗拋回给我,你以为我会要吗?我不会。所以你是白费心机;而且,保罗根本也不是一个好丈夫。虽然美琪不好,但是,他应该尽能力挽救,不应该在新婚期内有婚外恋!”
“你说三哥在外面有了女人。”
“是的,又给我碰到了,很巧,是不是?保罗根本是个没有自制能力,感情不专一的男人,他将来可能还有三、四个情妇。”
“太可怕!”
“你却要我嫁一个可怕的男人,幸而凯瑞没有成全你,否则,你岂不是害了我?所以,我认为凯瑞拒绝你三姐,救了他自己,也救了我。”
“真是这样吗?”小丽疑惑。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他爱你,他不想卷入漩涡。”美玉拍了拍她的肩膊:“我今天说话太多了,你自己好好想一下。记着,凯瑞永远等着你!”
深夜,躺在床上,右手拿着凯瑞的相片,左手拿着锁匙扣,还有日记里那朵干了的玫瑰花,凯瑞送给她的。
这十八年来第一次失眠,想起过去的一切一切。她不能不承认她爱凯瑞,若她能嫁凯瑞,一生无憾,但是……”
她突然想起丁昂啊,丁昂,他怎幺办?他第一次恋爱,她怎能拋弃他,怎能令他伤心?
小丽在床上辗转着,好烦恼。
再说,小丽心中仍有芥蒂,凯瑞真的会全心全意爱她?
她相信丁昂,但是不能相信凯瑞,一个连结婚也认为是负累的男人。
他或许爱她,但,他会为她粉碎了自己的计划而娶她?不会,决不会。
她始终认为,她爱凯瑞比凯瑞爱她多一点。等于丁昂爱她,而她还没有把爱付出一样。她也常听美玉说,被爱是幸福的,她何不让自己幸福些,让丁昂去爱她。她接受凯瑞的爱,说不定总有一天会像美琪那样伤心。
啊!上天,爱情为什幺有这幺多苦恼?她迷失了,迷失了,迷失在雾中。
同一个晚上,另一个房间,凯瑞也在失眠。
他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得到小丽,他越来越没有信心。
天亮了,他索性起来,到花园散散步,回来换了衣服,准备吃了早餐去打球。
难得一家四口一起吃早餐,凯莉突然放下叉子,走到利太太的身边:“妈咪,展翔已经第三十九次向我求婚了!”
“你不是说,等他有了事业基础才嫁他?”
“他已经有事业基础了,余伯伯很信任他,有一半生意交给他打理。”
利太太看了女儿一眼:“你不是答应了他的婚事吧?”
“我……昨晚答应了!”凯莉站在母亲身后。
“这是喜事,不过你大哥还没有结婚;而且你还那幺小。”凯莉看了凯瑞一眼:“大哥还要等三年多才结婚,他……”
“是的,不到三十岁我不会结婚,不要等我。”凯瑞站起来,伸出了手:“凯莉,恭喜你,恭喜你有个好归宿。爹爹,妈咪,我去打球!”
凯瑞开车到球会,换好运动衣,看见他的玩伴来了。
邱国光——耳、鼻、喉专家。
“怎幺?昨晚跳通宵舞,今天起不来?”凯瑞故意取笑他。
“你说的恐怕是自己吧!今天一早起来,唉!又被爸爸拉住了,烦了我差不多两个钟头。”
“又埋怨你不肯替他打理生意?”
“我没有理由不做医生,替他打理生意,他又埋怨我不结婚,结婚管什幺用?现在的少奶奶肯替你打理生意吗?打麻雀牌倒是很多。”
“会打理生意,能干本领,呀!”凯瑞突然叫起来:“我为什幺一直想不起,有一个现成的人余美玉。”
“她是什幺人?”
“余美琪你总见过的?”
“见过,你想把她介绍给我,我已经拒绝,她是很漂亮,可是太花,太……”
“美玉不同,其实她们三姐妹都不同。大姐美玉,比较懂事,也懂人情世故,不太呆板却有点守旧。她大学毕业后就替她父亲打理生意,不知道有多能干,担保适合你!”
“听起来很不错,戴多少度近视眼镜?不太老吧?”
“没戴眼镜,她虽然没有美琪漂亮,但也是个美人。她的年纪,唔,和我同年,二十七岁不到。你三十几岁,她起码比你小。”
“条件这样好的女孩子,会接纳我?”
“她喜欢医生,你是专家。她喜欢感情专一,有责任感的男人,你的条件很适合她,我给你们介绍。”
“我不反对,但别来个美琪小姐。凯瑞,假如你这个介绍人做成了,你猜最开心的人是谁?”
“当然是你自己。”
“我爸爸!”国光哈哈笑:“凯瑞,刚才你说她们有三姐妹,还有一个呢?”
凯瑞立刻愁容满面:“你不是一直说我瘦了,就是因为她。”
“有这幺大的魅力?二小姐?”
“不!四小姐。全家最小的一个,她简直要命!”
“最小,多大?”
“十八岁多一点儿。”
“啊,黄毛丫头。你这情场老手,一、二、三成亲啦!”
“没有那幺容易,你知道吗?她打过我三个巴掌。如果换了别人,我一定揍她一顿。可是奇怪,我不单只不回手;而且,还觉得她没有什幺不对!”
“哗!小小年纪,动手打人。这样凶的女孩,你还要?”
“仙丽一点儿也不凶,她漂亮、温柔、善良,三姐妹当中,最好最美的一个。”凯瑞一想起小丽便面露笑:“她是有一点点固执,有一点点倔强,但无损她的完美。”
“哈!你不单只爱她的优点,还爱她的缺点。唔!重症。”邱国光摇一下头道:“其实,小孩子嘛!逗逗她,哄哄她不就行了吗?你烦什幺?”
“她不是那幺简单,她不听花言巧语,不要礼物,我不知道她到底要什幺?总之她令我好痛苦,好伤心!”
“利凯瑞,你没得救了!”
“医生的话不会错,相思病最能伤人。唉,医生,救我!”
“小黄毛丫头,专会耍性子不懂事,另外找一个好了。”
“国光,我找了十三年才找到她,没有人比她更好;而且我疲乏了,有更美的也不能再找。其实我只喜欢她一个人。”
“有没有走大姐路线?”
“走过了,还不是依旧?她心在我这儿,人在另一个男孩子的身边,她甚至不肯再见我。”
“绝症,绝症!”国光晃着头。
“给我一颗失忆丸,让我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那儿什幺都有,就是没有失忆丸!”国光拍一下他的膊头:“如果我和她的大姐有缘的话,我们联手制服她!”
“真的?可不要伤她!”
“谁敢动她一根汗毛?利公子心中的翡翠、明珠。”
“快去换衣服吧!”凯瑞推他一下:“我已等了你半天……”
美琪在四方城内,杀得天昏地暗。
“江太太,你命真好,你天天打牌,江医生从来没有干涉你!”
“你不是一样,你也天天打牌,谁管你了?”
“他当然不管,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李太太叹了一口气:“我死了他也不会管,我就宁愿像陈太太一样,丈夫出了门她才敢打牌。”
“蔡太太,你呢?”美琪问。
“蔡先生又老又丑,除了有一点点钱,根本毫无好处。不过,他也常常为了我去打牌大吵大闹,我才不理他,看见他就想吐,满脸皱纹!”蔡太太长叹一声:“不用说了,我们四个人,江太太最幸运。江医生英俊不凡又能干;而且体贴太太又明事理,一流好丈夫。”
“也得说说江太太,江太太漂亮,又出自名门,有谁比得上她?所以,保证江医生不会变心。”
美琪笑得甜丝丝,突然看见客厅楼梯间有一个人影,她连忙站起身来道歉:“对不起,我去洗手间,一会儿回来!”
她走上房间,看见保罗在换衣服:“我的朋友很久没有看见你了,到楼下招呼一下。”
“我没有空,你没有看见我正在换衣服吗?”
美琪一皱眉:“你去哪儿?”
“唔,玩呀!你打你的牌,我玩我的,各得其所。”
“跟谁去玩,男的,女的?”
“男的,女的都有。”
“不准去!”美琪拉脱他的西装。
“你不要烦好不好?”
“今天留下来,陪我的朋友。”
保罗一手抢过西装,披在身上。
“江保罗,”美琪尖叫:“我不准你出去,听见没有!”
“我偏要出去,怎样?”
“你今天踏出家门一步,我就跟你离婚!”
“离婚?”
美琪心中暗笑:“怕了吧?”
“我现在有妻等于无妻,离婚结婚都一样,我同意!”
“什幺,你……”美琪吓得面色发白:“你要和我离婚?”
“成全你!”
“江保罗!”美琪扑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衣服,踢他打他,直至保罗不耐烦,把她推在床上。
美琪爬起,立刻又扑过去,双手乱抓,狂性大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了女人?”
保罗捉住她的手,突然觉得她很丑:“一点儿也不错!”
“啊!你下流,我跟你拼了!”美琪哭叫着把头撞向保罗的腹部。
保罗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推在地上:“我现在去找那女人,你控告我们通奸,法官一定批准我们离婚。”保罗说罢,开门出去了。
“天杀的!”美琪顺手抓起一只香水瓶掷向房门:“你们不得好死。”
江保罗变心了,怎幺办?应该找人帮忙,找谁?朋友?外面的牌友正在羡慕她有个好丈夫,此事千万不能外泄。
回娘家,可是她和保罗结婚了,家中人人反对,尤其是美玉。不,不能回家,美玉会开心死,家里的人会耻笑她。
美琪一向能干,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她一个人办得来,不必助手。
这天,全家人碰巧一起吃早餐,“今天星期日,大家有空,展翔下个星期结婚了,还差一对结婚戒指,谁陪我去珠宝店?”余太大问。
人人都说有约,小丽说:“妈咪,我陪你。”
“你没有和丁昂约好?”
“可以改在晚上。”
“还是小宝贝乖。”余太太瞟了丈夫一眼:“你又忙什幺?”
“为儿子忙呀,他结婚我有很多事情要办。”
他们正在闲聊,突然奶妈走进来:“医院刚来了电话,三小姐被送进医院!”
“不是打牌打到晕了吧?”
“医院说她受重伤!”
“妈,”小丽很紧张:“我们立刻去医院看三姐!”
一家几口赶到医院,终于找到美琪。美琪躺在床上,头和面都用纱布扎着,双手也扎着,一只脚吊起。
像个科学怪人。
余太太见了心酸,坐在床边,摸着美琪的头:“怎会变成这样子?保罗呢?还没有通知他?”
“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我杀死她,我杀死那女人!”美琪叫着。
“保罗有了女人?”余太太愕然:“不可能吧!你们结婚还不到一年。”
“妈,是真的!”美玉说:“我亲眼见到。”
“你和保罗打架,他把你打成这样子?那还得了?”
“我要杀死她,我要杀死她!”美琪突然撑起来吼叫:“我要杀死她!”
护士闻声进来,替她打了一针,不久,她在叫骂中睡着了。
“展翔,去把保罗找来,弄清楚这件事!”余太太又气又痛:“看看是谁把她打成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