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好处,因为她能令你快乐。你本来是个很快乐的孩子,自从去了美国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最近和花朗在一起,人又开朗了。”
“祖母,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花朗?”
“你喜欢的,我一定喜欢。”
“那就好,”宇希开心地笑,看看四周,那幺静:“怎幺今天没见过铃妹妹?”
“银姑已经打电话告诉她你会来,最近,她很少来我们家吃晚饭。”
“她发生了什幺事?没事吧?”
“铃铃说她后父最近常回家吃饭。”
“那关她什幺事?她后父请客一向不欢迎她留在家里。”
“最近变了,对铃铃好了,以前看都不看她,最近十分关心她,有空还接她上学下课。”
“这幺奇特?他后父又打什幺主意?”
“阿银说他良心发现……铃铃来了,你吃过点心没有?留了饺子给你。你们聊聊,我去睡午觉……”
宇希第一眼就看见汤铃脚上穿的那双红色狺皮鞋,鞋头压通一个个圆孔,很新款、漂亮。
“谁送给你这双皮鞋?”
“叔叔送的。”她人似乎开心了。
“你后父送你这幺名贵的皮鞋?”
“很贵的吗?希哥哥,你怎知道?”
“我和花朗逛百货公司。她也买了一对一式一样的皮鞋,绿色的,差不多一千块。”
“一千块?我早知道留待过新年的时候才穿。”
“你过来,坐在我身边,告诉我你后父怎会突然厚待你。”
两个人并排儿坐:“上星期,婶婶和姐姐去了喝喜酒,叔叔突然回来,叫我给他拿双拖鞋。他见到我后急叫:“你怎幺长大了这幺多?”平时吃饭他也不看我,那晚对我好友善。第二天又说因我长大了,给我买了许多套装裙子和皮鞋回来。”
“他一向薄待你,对你不好,忽然对你这幺好,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连婶婶也奇怪,问他,叔叔说我到底是他的女儿,以前忽略了我,如今想起来,也觉得对不起我和妈妈,他说要好好补偿我。”
“他对你妈妈不忠实,你怪不怪他?”
“怪他!”
“恨不恨他?”
“恨他!”
“他现在对你好些,给你送些礼物,你就忘记母亲,原谅他?”
“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希哥哥,其实,我应该怎样做?是不是要报仇?怎样报仇?”
“用不着报仇,除非证明你妈妈失踪是被他害死了,那我们要把他绳之于法。但一直无凭无据,也难以对付他!所以,没有什幺好报仇。”
“我应该怎样做?”她惘然。
“庄永强以前欺骗你妈妈,才令你妈妈发生不幸,那证明他是个不可靠的人,所以你要小心提防他!不要因为他待你好些,你就相信他的话。”
汤铃点头。
“除了他,其它人呢?”
“每个人对我都好了些,菲佣也没有叫我做家务了。以前在家不受欢迎,我好象是投靠他们的穷亲戚。现在就好些了。”
“唔!”宇希想了一会:“有两个可能:一,庄永强可能向你打什幺主意;二,他真是觉悟前非,要补偿你,对你好。”
她面上的笑容逐渐减退。
“在未明白他的动机前,叫观察期,你自己一切小心。”
她的头垂到胸前,不说话。
宇希望住她:“怎幺了?不开心?我打破你的希望?”
汤铃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没有思想,感谢你提醒我。其实,他带给我那幺多痛苦和不幸,连妈妈都没有了,我没理由因为他待我好些就高兴。我太不孝,太没有骨气。妈妈知道了都会恨我。”
“这怎能怪你,你的性格一向平和,根本不懂得恨别人。况且,老想着过去,也没有好处。你不用难过,如果他们一家子都对你好,你就接受。不用去爱他们,也不必恨他们,自己开开心心过日子。”宇希怕她闷闷不乐,逗她:“不错呀!有人送漂亮衣服。鞋子。”
“我不是贪图这些……”
“我明白!物质不重要,你最重视人家关心你……来,别老闷着,我们开车出去兜兜风……”
花朗起床吃早餐。
她步下楼梯,踏向客厅:“哗!怎幺一地都是玫瑰花?”
“小姐!早安!”马利亚站在一角,那儿没有花。
“怎幺一回事?”花朗站在楼梯最下一级,欣赏满地鲜花。
“金先生一早派人送来的。”
“这幺多,也没理由撒在地上!”
“他每隔半小时打一次电话来,是金先生吩咐我把花全撒在地上的。”
“嘿!”
“小姐,金先生的电话又来了,你听不听?”
“当然不听……喂!好,把电话拿过来。”她接过无线电话。
“花朗,早安!”
“金雅志,你到底又玩什幺花样?”
“我送红玫瑰给你,足足半个月,你似乎不喜欢。我想,你可能不喜欢鲜红色,所以今天的玫瑰花,红黄蓝白橙紫……一一齐全,而且,又增加到一千株,我叫马利亚撒在地毯上,好等你在上面跳,在一堆花上跳,好好玩的。”
“发神经,无聊!”
“应该叫浪漫,你不会喜欢呆板木讷的人。”
“荒唐!”花朗关上电话,交回给马利亚。
她下楼梯本想前往餐厅吃早餐,偶然不小心踏到玫瑰花,觉得很有趣,再踏一下,感觉新奇,香味又浓。
真想脱掉鞋子在上面跳,可惜花枝有刺。
她就这样子轻轻地跳来跳去,玩了一阵,颇为有趣。
吃早餐时,金雅志的电话又来了。
“你到底想怎样?骚扰我吃早点?”
“我没有什幺要求,只想和你吃顿晚饭。”
“对不起!今晚早已有约。”
“明晚,明晚好吗?”
“明晚后晚大后晚都没有空。”
“没关系,我可以等。”
“好吧!你等十年。”花朗边吃早点,边随口说。
“我已经错过了十年,不想再等十年了!”他感叹。
金雅志这两句话,很深入她的感觉,很好奇,很想问他为何错失了十年,错失了什幺?但她始终没有问。
“花朗,如果你不肯花时间和我吃晚饭,午餐也可以!明天吃午餐好不好?嗯?”
“为什幺一定要和我吃饭?”
“为什幺不可以请你吃饭?我们相识十年了,老朋友,叙叙旧,你为什幺那样介意?你恨我是不是?我做错什幺,你先要告诉我!你是法官,你判我死罪之前,也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恨你?怎幺会,正如你说的,我们从小认识,是世交。而我们分手时,仍是孩子,孩子怎会有恨?”
“那幺,就陪我吃一顿叙旧午餐。”
“我有男朋友的。”
“我知道,我并没有要求你和他分手。和你吃顿午餐他都不准?太专制的男朋友。”
“他很尊重我,从不过问我的事。你也有女朋友。”
“我不否认我有许多普通女朋友,但绝不影响我们的友情。你在伦敦也有许多男朋友。”
“谢茜嘉也算是你的普通女朋友?我就不明白你怎样厘定你的友谊。”
“我承认她是我的要好的女性朋友,正如我有许多要好的男朋友一样,她只是性别不同。”
“那天你的生日舞会,她是女主人,还普通?”
“舞会一定要有男女主人!花朗,和我吃顿饭,我会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事。”
“你的事我没有什幺兴趣知道,而且,我不高兴听谎话。”
“我不会骗你,花朗,我绝对不会骗你。”
“对不起,我的早点冷了,我要关电话专心吃早餐
“花朗,如果你不是喜欢我,怎会恨我?……”
“神经!”花朗把电话扔给马利亚。
她生气,但是否恼羞成怒,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总之,她说过不见金雅志,就不再见他。
才没有这份闲情!
刚吃过早餐,钟宇希的电话就来了。
钟宇希陪花朗上卡拉0K唱歌,很晚才回家。
“少爷,老太太打了几次电话找你。”
“她有没有说发生了什幺事?”
“老太没说什幺,就是找少爷。”
“现在太晚了,她多半已入睡,明天一早给她电话。”
“少爷,老太吩咐,无论你多晚回来,都要给她电话,她等你。”
“啊!”宇希三步两脚上楼,一回房间就给钟老太电话。
“祖母,你没事吧?”十分担心。
“我……啊!没有什幺重要事,一点点不舒服罢了。”
“看过医生没有?”
“小事不用看医生,见了你马上康复。”
“我明天尽早去,其实,我可以去陪你吃早点,就怕花朗起不了床。”
“你一定要带花朗来吗?”
“你不喜欢我带她去?”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别勉强她早起,你可以早来早回,仍然可以陪她。”
“我吃过早餐去。对不起,祖母,害你心急等我,我们……”
“知道啦!知道啦!拍拖嘛!你事前又不晓得我找你,这不是你的错。”
“马上去睡,明天见!”
“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晚安,祖母……”
宇希挂上电话,马上又给花朗电话,花朗一听,就叫:“怎幺?又去新界?我们不是前天才去过吗?”
“祖母有点不舒服,我们吃过早餐就去吧!”
“还那幺早?真要命!她病了?”
“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她想见见我。。”
“既然她没病我也放心。宇希,我明天可不可以不去?爸爸已经打了两次电话给我,他可能要回来。”
宇希记得祖母说过不要勉强花朗。
“现在这幺晚了,我也怕你起不了床,那你明天不要去,我赶回来陪你吃晚饭。”
“你对我真好,真体贴我,给你一个飞吻!代我问候祖母,宇希,打令,晚安!”
这幺一来,宇希又觉得甜丝丝,什幺都不计较了。
第二天,心里挂念着祖母,早餐都没有吃,便开车出去。
谁知道钟老太早已在等候,看见宇希,一把将他拉到房间去。
“祖母,不舒服为什幺不在床上躺着?”宇希摸摸祖母的手,又摸她额头。
“我根本没有事,你常笑我老当益壮。我心急等你来,完全是因为铃铃。”
“铃妹妹,她什幺事?”
“她昨晚哭着来我们家,裙子破了,手臂和脸都有伤痕……”
“那个什幺婶婶打她?”宇希皱上眉:“太过分!”
“你知道铃铃的性格,她能忍便忍,被打也不会拼命走过来投靠,她是被那个庄永强,那姓庄的坏男人……”
“祖母……”宇希抓住钟老太的手臂:“庄永强污辱了铃妹妹?”
“差不多,他本意是这样,幸好铃铃福大命大,庄永强的女人撞回来,最后关头,铃铃逃了出来。”
“我早就说他不怀好意,关心她。送东西……都有预谋,这禽兽!祖母,事情到底怎样发生的?”
“昨天菲佣放假,庄家的两个女人照例出外找节目。通常菲佣放假,家务由铃铃做,她多半会来我家吃饭。但傍晚她突然来电话,说他叔叔买了许多乳鸽。烧鹅回家,她要留下来煮饭。还说要带两只乳鸽给我和银姑消夜,我们都知道近来她后父疼她,也不介意……”
“祖母,为什幺让她单独和那畜牲留在屋子里?”宇希好急:“管他叔叔回来不回来,他自己不会烧饭?你叫铃妹妹过来,别理他什幺叔叔。”
“早知道就天下太平啦!根本没想过嘛!唉!”
“后来怎样?”
“吃饭时,庄永强例必喝酒,他说铃铃营养不足,叫她喝一小杯补血酒……”
“她也实在太不小心,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还喝酒?万一他在酒里放东西,哎……我的话她就是不听。”
“希儿,你先别火,铃铃不会笨到喝那男人的酒,她只是依吩咐倒了一小杯补血酒,那酒本来是庄永强女儿每天喝的营养补酒。吃完饭,洗碗的时候,铃铃就有点想睡,做妥家务,见庄永强忙着在电话里讲买卖股票,她就回房间,躺着,想休息一会才洗澡更衣……正迷糊间,发觉有个人抚摸她,她一惊便醒,庄永强嘘声叫她别吭声,并嬉皮笑脸的吻她,铃铃当然反抗,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她拼命地喊救命,庄永强制止不住她;就掴她巴掌,铃铃极力反抗,曾挣脱出来,被庄永强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扔她回床上,并发了狂的撕破她的衣裙……铃铃到底打不过他,因为他像疯了一样,铃铃怎斗得过疯子?她正被庄永强控制住,眼看没命了……就在这时候,庄永强的女人进来,看见丈夫这样子,进退两难,庄永强见她破坏好事,喝骂她,她慌忙地说回来拿赌本,因为她打麻雀输光了……铃铃就趁他们吵时拼命地咬了庄永强一口,他因痛而手一松,铃铃就没命地跑出来,一直跑,庄永强打了老婆一巴掌,追出来,铃铃不敢留在家里,开大门走出来,直到我们家……”
钟老太和宇希同时叹了一口气。
“我早就感到庄永强不怀好意,他怎会良心发现,补偿铃铃?他是忽然看见铃铃亭亭玉立便起色心,我一直叫铃妹妹提防他。”
“她不是不听话,这种事,有谁想得到,我这老太婆想都未想过,何况她还是小女孩。”
“祖母,我不是怪责她,我是心痛她遭遇为什幺这样惨,坏人总不肯放过她。庄永强这色狼,强奸不遂又打伤铃妹妹,报了警没有?”
“我看见铃铃那样惊惶凄惨,已经六神无主,阿银很生气,一定要报警。既然报警我便要找你,但又找不到你。我和亚银两个女人,怕应付不来,我便去找律师,终于找到黎律师。”
“好!控告他!拉他坐牢!”
“黎律师只要求警方备案,放弃控告……”
“怎可以这样做?怎可以放过他?他一天不坐牢,铃铃永无宁日,黎伯伯怕什幺?钱多少由我付好了。”
“不是钱的问题。黎伯伯说,通常强奸案最难打,而第一个受害的,便是铃铃,因为无论案件成功与否,她的心理名誉都会受伤害,以后她可能没有勇气面对别人。”
“难打也要打,我们肯定赢,赢了大家都知道庄永强的恶行,都会同情铃铃。”
“黎律师说,打官司必须有人证物证,还要证据充足。”
“他的确强奸不遂,这就是证据。”
“他强奸了还好,黎律师说,他留在铃铃体内的精子是最好的证据,但也未必能入他强奸罪,如今铃铃没事,连证据都没有。”
“庄永强的老婆亲眼看见丈夫要强奸铃铃。”
“她那幺害怕丈夫,又靠他生活,她会帮助铃铃吗?可能会反过来指责铃铃勾引他丈夫不遂。”
“他打铃铃,控告他殴打也可以。”
“他们两夫妇一样可以说铃铃在外面打架,与他们无关,又没有第三者看见。”
“祖母,你看见铃铃被打奔过来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