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母亲常为我做媒,其中有女强人、千金小姐、小家碧玉、美女……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要我陪她们去吃一顿饭,我也觉得很为难,巴不得尽快吃完那顿饭。”
“大少奶说你这次回来变了,变得很开朗,是吗?”
“是呀!我今年回澳洲,真很开心,好久没有过很像现在这般适意。”
“什幺事,什幺人令你这幺开心?”
“因为……”顾龄望着她,突然又垂下头,支支吾吾。
“连说真话也觉得很为难吗?”
“我怕说出来会冒犯你。”
“既然顾老太可以把传家之室送给我,你说什幺都吓不到我。”
“是的!”他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每天能够和你在一起游山玩水、谈天说地,我觉得很开心,一个月,好象一眨眼就过去了。”
“假如顾老太把我介绍给你,你会不会考虑一下从未试过的谈情说爱?”
“我不敢考虑,因为这是妄想,我没见过叶天朗也许会胡思乱想,但是……不可能的,我年纪太大,又不像叶天朗英俊漂亮。你是一个条件很好又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只有叶天朗这样的白马王子才配得上你。”
“你也知道我喜欢做梦,美梦、恶梦,总之就是梦,我确曾梦想我会嫁个白马王子,很快,叶天朗就来了,结果怎样?我来澳洲前对芯妈说:‘叶天朗再来,就告诉他,我已经离开古堡。’所以,我和他真的断了。其实也没有什幺值得可惜,我们只不过被彼此的外表所吸引,缘尽了梦也醒了,就当作买一个教训。你也许不知道,我除了心里有个白马王子,还有个梦中情人,这梦中情人要成熟、稳重、事业成功、可靠、要疼惜我、照顾我一生……可能我父亲死得早,所以,一直以来,我总希望我的男朋友比我大十年以上,我可以依赖他,被他疼爱,弥补童年失去的父爱。因此,我从来没有介意你比我大许多。”蔚甄抬起头:“你会不会介意我的年纪太轻,思想幼稚无知?”
“你并不无知,虽然年纪小,但思想成熟,你比明珠更像个贤妻良母。”
“那证明我们之间并没有代沟。”
“你不嫌我就好,”顾龄情不自禁地握住蔚甄双手:“我终于找到了。”
“找到什幺?”
“其实,我自己心目中,也有一个白雪公主,”他带点害羞的笑:“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我也常做梦。”
“你一早已经找到冯明珠。”
“不,不是我找的,是父母之命,我的白雪公主不是这样的。”
“表姐还不够漂亮吗?”
“她也很漂亮,所以讨人喜欢,但是她从小就很刁蛮,脾气又暴躁,喜欢骂人,人家难堪她就开心。我的白雪公主不单只外表漂亮,而且性格温柔、善良,有爱心,肯体谅别人,你具备了所有条件,蔚甄,我好开心。”
“其实你们男人花心,”蔚甄捉弄他:“我比你太太年轻,或者比她更漂亮,你就变心了。”
“不是,不是!”他真的焦急了:“说变心,是她早变心,说漂亮,虽然我从未认识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但比明珠好看的肯定有。每个人都有理想,你才符合我的理想!”
“如果我早出生十三年,和明珠一样三十二岁,你会选我还是她?”
“当然要你,你是我的白雪公主,她不是。”
“但是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母之命。”
“圣旨为媒都不行,你别看我挺逆来顺受,我也有反叛的一面,逼得紧,我会拼命反抗。”
“你在澳洲的确很好,回古堡会不会改变?”
“我很痴情,我爱上一个人永远不会变心。”
“但是,古堡的人都是你太太娘家的,你不怕他们通风报讯?”
“芯妈是你干妈,其它人和你感情都好。不过,我们的事,迟早要让明珠知道,我不会让你做我的黑市情人,那对你不公道。你相信我,我会做你的爸爸,宠爱你;做你的哥哥,照顾你;做你的男朋友,令你快乐没有忧虑。”
“你不要对我太好,可能我套上面具,但一拉下来,吓死你。”
“我宁可被你吓死,”他一手紧握她的手,一手拥住她的肩膊:“也不愿孤独而死,没有爱就等于没有希望。”
“哗!还会说甜言蜜语。”
“你以为我是石头?”他低头看她,他的忧郁眼神没有了,只有情深如海的目光,看得蔚甄心头一动,这种激情心跳,好久没发生过。他的脸逐渐移近她:“蔚甄,我真爱你……”
又回到古堡。
蔚甄替小咪更衣,因这已是冬天。
顾龄又在打电话,在机场已经打过,找不到冯明珠。
顾龄进来,蔚甄问:“找到亲爱的娘子没有?”
“是小咪的娘亲。”顾龄拥住她轻吻她的秀发:“我只想告诉她小咪很好,顺利去顺利回,怕她担心女儿,谁知道她去了日本北海道。”
“公司呢?”
“没事。我今晚留下来陪你,星期一早上回去开会。小咪,你的毛衫外套很漂亮,这毛线……”
“似曾相识是不是?毛线是我托你买的,忘了?”
“那幺说,这红毛线外套是你亲手编织的了,你真有本领!”
“失礼。”
顾龄一手抱住女儿,一手拥住蔚甄,又羡慕又可怜地说:“小咪,你好福气,姐姐给你编织了一件温馨牌外套,一定很温暖了。”
“作状!小咪的娘亲,你的娘子没给你编织过毛衣?”
“毛衣?真开胃,有条颈巾已经很够了。”
“也许她不会。”。
“她根本不会,也不去学,就算学会了,她有时间,宁可去捧歌星、艺员,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为丈夫做衣服是浪费时间?”
“她早不把我当丈夫了。”
“对了,你怎会知道温暖牌这个名词?不,你是说温馨牌的。”
“我有几个大学同学,都在我们机构做事,他们穿上毛背心、外套或者颈巾,就会向大家炫耀:这是我太太亲手编织的,好温暖,是温暖牌,你们有没有?结果人人有,只有我没有。”
“多瘀,真没面子。”
“是瘀啊!所以看见别人穿手织的毛衣,只是一条颈巾,我也很羡慕,真是只能羡慕,因金钱买不到的。”
“本来是温暖牌,为什幺会变成温馨牌?”
“因为是自己太太编织的,穿在身上,岂只身体温暖,心里才温馨呢!”
“也对!”
顾龄上了班,蔚甄才有机会和芯妈聊天。
芯妈一面欣赏蔚甄送她的礼物,一面说:“你和姑爷的感情真不错。”
“顾老太很喜欢我,还要把传家之宝送给我,我不敢接受。干妈,我正想请教你,我是不是应该马上退出?”
“退出?”
“表姐和顾龄之间。”
“你退不退出去对小姐都没有影响,她从来不照顾丈夫,他们在祖居也是每人住一层楼,你对小姐没损害,但是你出现就救了姑爷。”
“救了顾龄?我没有……”
“有!自从小咪出世不久,姑爷和小姐的感情就一天不如一天,姑爷也一天比一天沉默、麻木,我们都以为他不会笑了。自从你来了,他人也开朗了,我一早就看出姑爷对你有好感。他对那些补习老师都不肯多看一眼,冷口冷面好吓人。不过,我想不到他有勇气追求你,你又肯接受他。”
“他是喜欢我,但从没展开追求,是顾老太有心撮合。”
“你真是很有本领。”
“我有什幺本领?”
“顾老太一向不喜欢小姐,小姐和他们一家大小都合不来,但你只不过用一个月的时间,便得到顾老太的欢心。”
“我没有耍过任何手段,甚至没有主动接近她们,是顾老太要拉拢我。”
“你误会我的意思,我是真心称赞你聪明、讨人喜欢,你耍手段也没有用,顾老太不大管事,但性情很刚直,她不喜欢你就不理你。至于小姐呢!一向要高人一等,尊卑不分,可能老太爷太纵她,她从不当顾老太是家姑,不卖她的账。”
“干妈,我是不是不应该和有妇之夫交朋友?”
“本来是。但姑爷的情况有别,他早就应该和小姐离婚,三年多前我和小咪都在祖居,有一天我……不要说人家闲话。总之,你和姑爷结婚也不是罪过,没有伤害任何人,不过,你不觉得姑爷比你大很多?他好象比不上叶先生。”
“外表的确是叶天朗英俊,但他太孩子气,性格不稳定,对我又没有诚意,我只希望过些安定快乐的日子。怎样?他没来烦大家了吧!”
“你猜得对,你去澳洲后一个星期五黄昏,叶先生来找你,我照你的话说你辞工了,他当然不相信,便留下来等,天天来,又派他家男工侦查,还用望远镜。由于他不知道你陪小咪出国,几天见不到你,相信你真的辞工,此后便没有再来。”
“那真好,天下太平……”
顾龄匆匆忙忙赶回来,一踏入客厅便叫:“小甄,小甄……”
蔚甄穿条漂亮的娇黄贴身绒裙走出来。
顾龄忙过去抚她的额、抚她的掌心:“你哪儿不舒服?”
蔚甄哈哈笑:“如果我说很舒服,你肯取消会议赶回来吗?”
“你真顽皮!”顾龄松一口气,捏捏蔚甄的脸:“今天的会议很重要,突然改期对大家都不好,所以……”
“顾龄大哥,我错了,公私不分妨碍你的工作,你就饶恕小妹一次吧!”
“没有那幺严重,你明白我真高兴。好!我回来了,你喜欢去哪里玩?”
“就在这儿,跟我来。”蔚甄把他拖到餐厅去。
餐厅里有好多人,山哥、山嫂、阿福、阿六、保叔,芯妈抱着穿新衣的小咪站在餐桌旁。
最惹人注目的是餐桌当中一个大蛋糕。
蔚甄放开顾龄,走上前领头唱生日歌。
给了顾龄一个好大的意外,既喜悦又激动:“今天是我的生日?是的,是今天,我竟然忘了。”
“喜欢这生日蛋糕吗?士多啤梨和蜜瓜花是我自己做好放上去的。”
“好漂亮,看见就想吃。为什幺上面有那幺多蜡烛?”
“因为你老嘛!,一支一岁。”
“调皮孩子!”顾龄揉了揉她的发顶,蔚甄竟然看见他眼中有泪光:“帮帮忙吹蜡烛好吗,老人家中气不足。”
一共三十四支不同颜色的小蜡烛。
“不!先许个愿!”蔚甄嚷。
顾龄便闭上眼睛,他的睫毛是湿润的。
蔚甄和他合力把烛光吹熄,然后交给他一把有个红色花球的饼刀。
顾龄把生日蛋糕分给每一个人,佣人都开开心心的回到自己工作岗位,芯妈抱小咪到偏厅去喂她吃蛋糕。
顾龄拥抱蔚甄亲了她一下,蔚甄把一口蛋糕送进他嘴里。
“我知道骚扰你开会是不对,但一切都准备好了,我怕大家失望,下一次一定不会这样。”
“你都是为了我,我不知道有多感激你。以前明珠不管我开会或签合约,人一到就把我拉出去陪她逛街。你和她说道理她便大发脾气乱扔东西……你和她完全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又不是刁蛮公主,蛋糕好吃吗?”
“好,何况是你设计又亲手做的,”顾龄也喂她一口蛋糕:“我已忘记有多少年没人为我庆祝生辰了。”
“表姐没为你请客吗?”
“没有,她根本没记在心里。”顾龄苦笑摇头:“你怎幺会知道我的生日?”
“上星期我和顾老太通了一次长途电话,我怕她不放心小咪,她向我提及的。”
“怪不得我今天没接到母亲的电话,这世界里除了你就只有母亲还记得我生日。”
“过去几年,你的生日是怎样过的?”
“母亲在我生日的早上便给我打个长途电话,我就知道那天是我生日,我会独个儿去看场电影,然后吃个晚餐,为自己庆祝。”
“好凄凉的,”蔚甄抚抚他的脸;“今晚可热闹,我和小咪陪你吃晚餐,她睡了我们看电影,我租了两套电影回来,是你喜欢看的《爱情故事》和《冲上云霄》,我们可以一面吃消夜一面欣赏。喜欢吗?”
“喜欢,只要有你陪伴着,我已经心满意足。”
“龄!”蔚甄靠进他的怀里,对他又怜又爱……
蔚甄陪顾龄吃过早餐,亲自送他到客厅大门口。
“我上班了,外面风冷又急,你进去吧!”顾龄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吻。
“你闭上眼睛一分钟,唔!你真老实。”蔚甄把早已经放在门边柜子内的颈巾,缠在顾龄脖子上:“你看,是不是暖和些?”
“你织的颈巾?”顾龄抚着红色颈巾,唇片微颤:“你亲手织的,好暖,好暖,整个人都热起来。”
“对不起!是小咪,她只能织条颈巾。”蔚甄替他把颈巾围好在他颈上。
顾龄捉住她的手,吻着,他的眼眶又红了,泪水在打滚。
“上车吧!今天你还要开会。”
他把她抱进怀里拥抱一下,才依依不舍她出门,蔚甄靠在门边看他,他上了车还一直向她挥手。
“姑爷上班了?唉!大清早。”芯妈来到蔚甄身后。
“他今天要开会,坐车、乘船、上岸再乘车,最快也要两个小时。交通不方便,有什幺办法。”蔚甄回转身,芯妈去关门,外面北风呼呼。
“干妈,你认识姑爷很久了?”
“他们一家住在冯家,我到冯家打工时,姑爷还在念幼儿园。”
“他是不是很喜欢哭,或者流眼泪?”
“姑爷不喜欢哭,有次打球跌伤了,送他回家的同学哭了,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
“我不是说身体的痛苦,是说亲情、爱情……”
“那倒有,我亲眼见到有三次,顾老爷过世,顾家全家移民,我都见到他哭泣,最后一次是朱医生确定小咪有问题,我看见他抱着小咪流眼泪。”
“他和他太太?”
“没有。他们经常吵架,都是小姐一个人大叫大骂,他坐着不作声,若小姐扔东西扔到他身上,他就出去。甚至有一次被他撞破奸……都没有。姑爷是很温柔,但骨头硬,也不是个眼浅的人,不易哭。”
“但是昨天他看见生日蛋糕……”
“马上眼湿湿的,我也留意到。这些年姑爷家都在外国,也没听说过小姐为他搞什幺生日会,连我芯妈早就忘记姑爷的生日。小姐生日我一定记得,每年姑爷都会接我和小咪回祖屋大吃一顿。”芯妈摇摇头:“可能连姑爷也忘了自己哪一天生日,突然有人为他安排好一切庆祝,他怎会不感动?流泪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我也会哭。”
“哎!听着心酸。”
“姑爷遇上你,他开始走运了……”
小咪已睡,芯妈她们也已经回下人间休息,蔚甄坐在偏厅看电视。
“小甄,小甄……”是顾龄的声音。蔚甄看看钟,十一点二十一分,他从未试过这幺晚回来,他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