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留神,突然,她怀中的锦被被郑元重揭开,见到她隆起的小腹,他先是一惊,随即恶毒的笑了。
“你倒真本事,为他怀了孩子,想坐慕容少夫人的位置,可惜慕容家族这么大的饭碗,不是你这种欢场女子端得起的。闺女妓女我玩了不少,就是没搞过大肚子的。你听话些,本爷保证不会弄疼你。”
“他如果知道是你所为,你肯定活不成。”骆泉净的手在身后勾住刀柄,奇怪的是她仍无惧怕,口气一派安详。
郑元重伸到她胸前的手因为这话突然停了停,他眼睛危险的眯紧。“小美人,你威胁我?”
“是不是威胁,你很清楚他的脾气,那可是一等一的坏,你真招惹了他,只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等他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死透了。慕容老爷的意思我可也听明白了,你坏了他的事,他可没打算留你活口。”说罢,一手已经拉开自己的衣裳,解开腰带。
“可惜你算错了一件事。你可知道我是谁?”她突然微笑。
“你是谁?不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吗?”邹元重哈哈大笑,手指才要勾住她的前胸衣襟,寒光乍现,他的袖子破了一道。
骆泉净的刀抵着他脆弱的脖子,还刺破了一点皮肉。
显然,他低估了这个女人。初次在船上见她,只当她弱不禁风,哪知她使起刀来,竟这么吓人。
“呵……呵……小美人,我是开玩笑的。”
话没说完,他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三更半夜摸上我的床开这种玩笑?”她眼眸一寒,不在乎的挥下手,在郑元重脖子上多划了一条浅浅刀痕。
“你真的忘了我是谁?真不敢相信。”她状极冷淡的摇摇头。“一年多前,你案下判决,逼死了唐家冲喜的小媳妇,你居然忘了,还是这样泯灭天良的事你做了太多,根本不在乎?”
“那不是我的本意,唐家送了一笔钱,”他慌乱的哭着解释:“唐家要我这么判决的,再者是她自己要投湖的,不干我的……你!难道你是……?”
“我是鬼。”她冷幽幽的抿唇。“找你索命来了。”
叶飞自船外飞奔进来,他的手臂泊泊渗着血。
“姑娘!这个人……。”叶飞瞪着郑元重的背,担忧的开口。
“你受伤了吗?”她的目光仍集中在这个狡狯的郑元重身上,半寸也没移开。
怀了身孕之后,她对每件事变得更加格外谨慎。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没确定叶飞的伤势前,她只能求自保。
“皮肉伤,对手已经被我捆起来了。姑娘可好?”
她摇摇头,盯着外头微亮的天色,突然疲累的叹了口气。
“这晚给他们一闹,看来咱们都甭想睡了。叶飞,麻烦你带他走吧,随你怎么处置,就是别杀他,犯不着为这种人弄脏了咱们的手,惹上不必要的官司。”
将来人拖起身,烛光下瞧清楚邹元重的脸,叶飞不禁怒火中烧!他揪起郑元重,反手就是几个凌厉沉重的巴掌。
“真该剖开你的心看看是什么颜色的!姑娘当日被你这昏官害得还不够,没杀你已是宽容,你居然还有胆摸到这儿来,简直不想活了!”
“不是我不是我!是……慕容老爷子的意思,我奉命行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壮士饶命!”那几个耳光让郑元重两边脸颊顿时肿了起来,又惊又怕又痛,像个孩子似的号哭得更大声。
“叶飞,带他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他。”骆泉净闭上眼,不耐的朝后一靠。
把门重重上了栓,骆泉净疲累的撑着肚子。她的腰很酸,头也胀痛无比。
慕容大宇毁了教坊,伤了师傅,这还不够吗?而今连她也要灭口,天知道郑元重今日没成功,他还会采取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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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这件事,她并没有让叶飞告诉慕容轩。一来她有孕在身,身心一直处在疲乏状态,不想再让事情越变越复杂;二来她也深知丈夫的脾气,他和慕容家之间几乎快闹到决绝了,犯不着再拿这件事去刺激他。
不过叶飞基于护主的理由,还是违背骆泉净的意思,偷偷不这件事告诉了慕容轩。
“为什么?”慕容轩冲上船,忿忿的质问妻子。她这样刻意隐瞒不但没惹他感激,只更激得他烦躁不安。为了她,全世界的人几乎都卯上他,所有认识他的长辈朋友、商场同谊,全力劝他别为美色所诱,他们全在慕容大宇的洗脑下,把骆泉净想成拜金、爱财的烟花女子。
为此,慕容轩一度想要跟所有的人断绝来往。为了骆泉净,他什么都愿意,但只要想到她把如此重大的事情不与他说,他就忍不住恼火。
万一,她与孩子真受到什么伤害,那他还要不要活?
“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仗要打。”她覆上他因绷紧而颤抖的手臂,底下的肌肉紧绷着。
将来,她肚子里的宝宝也会有这么结实的臂膀吗?
她的安静,突然沈淀了他的愤怒。
“对不起!”他猛然抱住她。“我不该对你吼,是我不对。”
如果他的责难多,那么泉净所承受的,必然比他多出千倍万倍!该死!他为什么如此自私,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她肚子里的孩儿已有心跳,肚皮是一片温热,柔柔的贴着他的脸颊,慕容轩的怒气就在这样简单的拥抱中沈淀了。
“你把床铺换了。”他看看床铺。
“嗯。”她抚摸他的头。“那个浑人碰过,我嫌脏。想叫人换了,又怕动了胎神,只有请叶飞替我换上一套新的。”
“丢了也好。你太宽容,不愿为孩子造孽,要是我,绝不放那狗贼干休。”
“你废了他的官职,这件事,为什么从来都不让我知道?”
他浮起一个很古怪的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你会因为这样而不恨我?”
“不会。”她摇头一笑,突然问他想不想听歌。
慕容轩点头。
替她抱来琵琶,又怕压迫到她的肚子,慕容轩困惑的望着妻子,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骆泉净像是早有打算,指挥他将乐器横放在身上。
“就劳慕容公子爷委身权充桌椅,让小女子献丑了。”她俏皮一笑,说罢,即拈弦唱了:
“阿侬随即上钓舟,
郎做钓丝侬作钩;
钓丝无钩随风扬,
钓钩无丝随水流。”
“水云作梦,烟岛为家,二人披蓑,晨起过云涛,日暮塘月归。”慕容轩听完,不禁悠然神往。“这是你的梦吗?”
她停止拨弦。“梦是一回事,现实是一回事。”
“不会是梦的。”慕容轩握住她的手,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
“我想过了,这两天,就回慕容家去解决这件事。”
“怎么解决?”她好奇的问。
“我爹对赔偿许家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也难怪,他视钱如命,拿钱投资是一回事,这种为了打消官司的赔偿,等于是血本无归了。我回慕容家,把那笔钱拿回来。”
“赔了多少?”
“慕容家在京里和许家合伙的所有事业,折算起来约十万两黄金。”
她错愕的看着他。“依你爹的为人,居然肯接受这么大的金额?”
“其实这五分之一多半是和许家有关的钱庄生意。和许老爷交恶,这一部分,自然是难再继续下去。”
“你要挽回的,就是这部分?”
“也不算挽回,”他想了想,突然笑着摸摸她的头,柔声说道:“说太多你也不了解,总之别想太多,我自有办法的。”
“你和你爹闹成那样,我真怀疑,有转圜的余地吗?”
慕容轩冷笑出声。“我们是相互利用,我有没有这本事,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我这些年卖命替他赚钱,靠慕容家的田产租税,早就坐吃山空,哪能有他这样了不得的排场?”
“那么,你爹对我的成见,会就此打住吗?”她话重心长的问了一句。
慕容轩沉默了,安静之中,那沈淀的愤怒又隐隐涌上。依他爹的性格,当然不会这么罢手的,但是他怎么好对妻子开口?
仿佛也知道丈夫的答案,不想他难堪,骆泉净干脆就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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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慕容家族中多数男人真的都只会花钱而不擅理财,或许这一次,也是慕容夫人开口说动了丈夫;也许,是慕容轩自己说服了父亲;更或许,是慕容大宇自己想通了一味跟儿子作对,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总之,慕容轩是顺利回家去了。
慕容轩想得很清楚,他了解父亲的为人,其实这样的妥协是短暂的,这并不代表慕容大宇会摒弃门户之见接受骆泉净。他没有要妻子跟他回去,在那庭院深深的高墙重围里,闲言闲语的杀伤力比什么都大。骆泉净嫁他之后,三番两次被旁人责难,他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却束手无策;眼前虽有解决的办法,他却不愿她再受这样无谓的折磨。
不过这样一来,他回船上的时间反而少了,所幸骆泉净也有共识,从来不曾为此责怪丈夫。除了偶尔回画舫上去看看谭姑,她都会乖乖的留在船上。这时间叶飞也一直守在她身旁,不敢随便离开半步。
就在慕容轩回家的几天后,她去探望了谭姑。那场火灾之后,栖云教坊付之一炬,谭姑并不屈服,养好伤后,她立刻着手重建教坊的工作;至于其它的姐妹,这段期间暂时都住到画舫上去了。
一回船上,远远的,她就看到有人站在甲板上等她。
“公子爷回来了。”叶飞扶着她走下码头。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
直到再靠近一点,她和叶飞才发现,那个男人并不是慕容轩,他的肩膀没有慕容轩的宽,他虽然和慕容轩一般高朓,气势却没这么慑人。
“是颖少爷。”叶飞低声开口。
她一挑眉,示意叶飞别轻举妄动,也别说话,好奇的往前走去。
后头缓慢的脚步声传来,一转头,慕容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烟视媚行的女人,结果,竟然是个撑着后腰,举步维艰的大肚婆。
她一身灰白衣裳站在面前,长发缠成结辫随意束在胸前,脸上脂粉未施,却精神奕奕。
不过最令慕容颖吃惊的,还是那大得随时可能临盆的肚子。
“你是谁?”她问,语气不卑不亢。
慕容颖打量着她,仍难置信这个大肚婆便是那个让兄长失了魂魄的美女。
“没见过女人怀孕吗?”这个人的眼光实在太没礼貌了,骆泉净隐忍着怒气,嘲弄的问。
她的怒意终于让慕容颖收起轻忽之心。
“你就是骆泉净?”
“我是,你呢?慕容家派来的第二个说客?”她看了他身后的管家一眼,冷淡的问。
大风吹得猖狂,甲板上挂的灯笼全东晃西晃。
“进来吧,外头风大。叶飞,你去睡一下吧,这儿我可以应付的。”她取下一盏吹歪的灯笼,吃力的走进舱房。
“大哥有没有告诉你,我是慕容家族里最好商量的人?”进房一坐定位,他便忍不住开口。
“没有。”她弯着身,拨开垂落的几根长发,懒得抬头跟他说话。
“嗄?”
“事实上,他连提都没提过你这个人。”骆泉净的表情很诚实。
面对此言,慕容颖感觉备受侮辱。
“那是不可能的。”他恼怒的说。
“当然有可能。你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你是谁。”她耸耸肩,突然皱眉,随即抚着发疼的肚子不语。这孩子孩是个男孩,这么顽皮,又踢了她一脚。
慕容颖突然哑口,这女人回得这么绝,他不得不傻了。
“我是慕容轩的弟弟,他真的没提过我?”
“提了怎么样?不提又怎么样;很重要吗?”她自顾自地调整着灯笼下的穗子,困惑的反睨他一眼。
就一个拼命想攀上枝头做凤凰的人,她的反应实在是奇怪得离谱,那表情仿佛对他充满不耐烦;还有,对慕容家的嫌恶……。
“肚子里的孩子,你确定真是慕容家的种吗?”对父亲的话,慕容颖突然有些动摇了。他突兀地开口,旨在看骆泉净对这话的反应。
这番话并没有激怒她,骆泉净望着那肖似慕容轩五官的脸,只觉得他孩子气得可怜。
“我敬你是他的手足,当你是客人,才许你进船说话;如果你再端慕容家的架子压我,再有一句我听不中意的话,或者认为我该如何如何,就请你离开。”
慕容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女人在下逐客令?她跪在那儿,娇小得仿佛一捏就碎,但是她的态度却傲慢得像个女王。
“你这女人太不知好歹了,颖少爷好好的问话,你凭什么赶人!?”那管家耐不住,恼声骂了出口。
对此谩骂,她没半点反应,反而是慕容颖有些不好意思。他摇摇手,命管家别乱说话。
“半年前你收了一笔钱,却没按照约定离开我大哥,为什么?”
“我收了钱,并没花上一分一毫。”
“但你还是收了。”慕容颖微笑,仿佛占了上风。
“你爹派来的人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如果是你,收是不收?”
那的的确确是他爹会耍的流氓作风,慕容颖一僵,心里苦笑。
对于这个骆泉净,他有了新的想法。看这个女人文文弱弱,说话也提不起什么气力,更遑论那气势一点儿也不如他,虽然他理直气壮,但她一开口,总有法子逼得他哑口无言。
“你图的是什么?”他严厉的问。
“图什么?”她轻蔑的冷哼。“除了慕容轩这个人,我能图什么?”
“我兄长慕容轩的能力,足以让你吃穿不愁数代。”
“原来你们慕容家子个个个只是生财工贝,只不过,真正能挖到宝的,只怕也只有我丈夫一人吧?”
慕容颖脸一红!这个女人又难倒他了!怎么说起话来句句无懈可击。
搔搔头,他不解自己怎么迷糊了。
“骆姑娘,我是认真来谈事情。”他清清喉咙,很难相信自己竟被她迷住了。
“没什么好谈的。”骆泉净抬眼,对上慕容颖的,那温柔又坚持的目光令他又一愣。
“老爷子的银两在这儿。”她自身后的柜子里拖出一个包袱。“这些钱,不够卖掉我的人格,更不足买断你哥哥的决定。”
“我从没把送钱的事告诉你哥哥,你们兄弟一场,想必你很清楚他的脾气,要是他晓得,你想他会怎么做?”
向来自恃学富五车、口若悬河的慕容颖,再一次说不出话来。
她把包袱小心的打开,掏出一锭元宝。
“这锭元宝,我为我肚子里的孩儿留下。我想,身为慕容家的长孙,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应该都有资格接受。至于其余的,请你们拿回去。你比你父亲讲理,我想可以请你代为传达我的想法。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见得喜欢他;他为了赶我走,不惜伤害他人的做法也欠考虑。”她转过头来对他说完,便当着面把元宝朝窗外的湖里扔去。湖上溅起水花和涟漪,一会儿便平静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