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事实,却教别人传得不堪入耳,而无能为力的感觉教无初沮丧不已。
基于习武的关系,人们的闲言闲语一句不漏的钻入无初耳里。
“少爷,别这样!”被夜凛抓着的手臂怎么也挣脱不开。无初攒起眉用手肘撞了撞夜凛,提醒他庄重点。
“别怎样?”夜凛报以咧嘴笑脸。
无初张目直视跟她瞎起哄的夜凛,眉头皱得更深了,脑筋百回千转,想不出如何面对这等阵仗?
他一定也听到他人的闲言闲语,为什么还要做出会遭人误解的举动?
他是故意的!
无初必须拼命的克制自己,方不至于抬脚赏他一蹬。
她压低声音规劝,“现在我是男人装扮,而你是道道地地的男人,你这样抱着我会遭——”
“遭人非议的。”他笑笑地接下无初的话。
“少爷既然知道,那就别做出不合宜的举动。”
“哎呀,你说过好多次了,可是你明明就是女的。”他贴上无初耳畔学她压低声音说话,语罢还咬了下无初圆润的耳垂。
“少爷!”她停下脚步,奋力推开夜凛。
他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她?!
视线扫了周围一圈,每个接收到无初目光的人都马上避开装作若无其事。
其实呀,街道上的民众早就人人竖高耳朵睁亮眼睛,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好拿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
只要眼力不好、耳力差的人可是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能蹲在他们俩中间观赏。
无初气得甩头就走。
“无初,你等等我啊!”夜凛在后头笑嘻嘻的高喊,这么容易生气!
无初甩也不甩他,而且加快脚步。
他追了上去。“你生气的模样好可爱喔!”
无初顿下脚步,瞪着他的笑脸。
没有一个男人的脸这样适合装无辜,而且可爱得毫无天理,对着他的笑脸她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最后吐出,“无赖。”两字箴言送他,她没办法对他生气。
“可是我瞧见你的嘴角偷偷的扬起来了。”他将头靠在无初的肩膀上撒娇。
得寸进尺!“很重耶!”无初推开他的头,继续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一推一追,最终消失在街尾。
目送两人离开,市集上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看戏的民众个个大受震撼而瞠目结舌。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出了声、两个人说了话、三个人……又热闹的喳呼了起来,谈论的全是夜凛和无初打情骂俏的最新传闻。
精彩!真精彩!
夜凛演得精彩,而后衍生出来的传闻更加精彩。
☆ ☆ ☆
厅堂之上夜大夫人眉头深锁,掀起白碗瓷盖,香浓的人参味才流泄出,随即又合上碗盖搁回桌上,无心品尝。
难道她的凛儿真的是断袖癖吗?她忧心忡忡。
是她错看无初那孩子了!
孰料那孩子会在答应她之后一声不响的走了,而后又在外头公然与凛儿做出败坏夜家门风的举动。
“娘亲,兴致真好,悠闲地在品茗吃点心。”风凉话自是从夜凛嘴里吐出的。
“知道回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要娶媳妇的人,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夜大夫人瞟了斜倚门边的夜凛一眼,唠叨的念起来,她为了他劳力烦心,他却一副吊儿郎当样。
“啧啧!娘亲,你那美丽的容颜快让你给挤出皱纹来了。”他坐到夜大夫人对面,顺手塞了块糕点进嘴里。
“就会说风凉话!也不想想皱纹是为谁愁出来的。”
“好强的怨气。”他凉凉的说,不被母亲的话给吓着。
真是的,不肖子居然这样跟她说话,儿子就是不贴心,当初她若生个女娃儿就好了,既贴心也用不着如此烦心。
“你不问我为什么而烦心吗?不肖儿。”夜大夫人的口气满是抱怨。
“喔!那是什么国家大事惹母亲大人烦心呢?”夜凛轻轻扬眉顺从的问道。
夜大夫人又瞟了他一眼,要他问,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问。
她命苦呀!
“你知道现在外头正在传论些什么吗?说我儿是断袖癖,你说我能不气吗?”她先探探口风。
“喔,原来是这档子事。”他顿了顿,接着丢下一句话,“今日来找娘就是为了谈这档事,我要解除婚约。”
“你说什么?!”夜大夫人惊骇,她儿子真的是……断袖癖!先前她还认为可能是传言有误。
“娘,我没有耳背,不用喊得那么大声,我说:‘我要解除婚约。’”他捂住一只耳朵说。
“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
“是……那家的姑娘?”她问得虚弱。
“娘也认识的,是无初。”他好笑地看着母亲,明明都知道他会说出的答案还问。
是的,他是故意在人潮拥挤的市集与无初演出打情骂俏的戏码,让传闻散布得更广、更为荒谬,好借机退婚。
本来还带着一丝丝的希望,希翼她儿子能说出不同的答案。
现下答案都肯定了,她备感无力。
“儿啊,身为断袖癖必须背负很重的社会压力,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你知道吗?况且你婚期在即,你要为娘如何是好?”她试着说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知道,我愿意去承担,因为我爱无初,若娘不答应抑或为难无初,那我只好带着无初私奔啰!”他说得轻松,但话里的坚定着实让夜母一惊。
他这么喜爱无初吗?
夜母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先跟你爹商量商量,看看该如何解决,我们与衣家原本良好的感情不好因此搞僵吧?”
“好!那娘继续用茶,我先告退了。”
她哪还有闲情逸致喝茶,烦都烦死了。夜大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先滚了,臭小子,专给她惹麻烦,她又再次怨叹。
为什么当初生的不是女儿呢?
☆ ☆ ☆
望着身上的服饰,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戴珠插花的一天。
为了少爷及夜府的名誉,向水漓借来衣裳,换下多年来的男孩衣装改着女装。
无初明白事实明朗之后的结果。
即使如此,她也不能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能自私的让少爷与她一同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虽然是他在旁搅和才让传闻烧得更旺的。
但解铃还需系铃人。
如今唯有她换回女装,才能攻破她与少爷同是断袖的谣言。
门“呀”地一声被打开了。
无初迅速地回过身,发辫及裙摆因此划过优美的弧度。“少爷,你回来了。”
她怯怯不安地站立着,双手在背后扭绞。从未做过女装打扮的她不知道该如何走路、该如何摆动?会不会看起来像是穿女装的男人,不男不女的?
“无初?!”夜凛眼睛一亮。
“不好看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接触到他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她黯然地垂下眸子,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力求镇定后,她声调不高不低,不让失望泄出了口,“当作我没问。”
背过身,自嘲地一笑。
有个沉鱼落雁的未婚妻做比较,自己还傻得自取其辱?
乌鸦终究是乌鸦,想扮凤凰,只会落得东施效颦之名。
昔无初,你真是笨。
她僵硬地迈到床边坐下,动手折起衣服,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哪有话问出口还收回的?不行,你得听我说。”夜凛欺近。
“我不想听了。”无初低着头闷闷地说。
看不见她的表情,由她的声音也听不出头绪,干脆捧起无初的脸庞,强迫她正视自自己。
“可是我想说,话不说出来想在心里,我会很难过。”他轻扬着笑。
“那你说吧!”她扳开他的双掌。
“这样的打扮很好看。”他一脸诚恳真挚。
无初乌亮的头发只是简单的扎成一条粗辫,绫罗绸缎包裹住她窈窕的身段,他不知道原来无初的身材如此玲珑有致。
未染胭脂的容颜论不上美人,更多只有清丽的程度。
在她的动作之中,自然流露出小女子的姿态,不矫揉造作,他爱极了这样的无初,是因为看得痴了,却反教她误解。
“嗯,我听见了。”无初点了点头,继续折衣服。
她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不满意无初的反应,夜凛拿开无初手里的衣物。“别折了。”额头抵着无初的。“我在称赞你呢,你不该听得心花怒放给我一个吻做为奖赏吗?”
“我很高兴。”她牵起微笑回答。
他愿意说话来安慰自己,那表示他在乎她的悲喜,她真的很高兴,至少在他的心中她占了一点点位子。
夜凛明白地的想法,四眼相对,以不容否决的口吻说道:“无初,在我眼中你穿这样很美,真的很美,美得我想吃了你,别对自己没有信心。”
望着他眼底的坚定,她怔了下,最后绽开绝美的笑靥,“我相信你的话。”
虚虚实实都不打紧,因为是他说的,所以她相信。
“那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奖赏啊?”他卖乖。
“啵。”无初送了个飞吻。
“我不要这样的吻,嘴对嘴。”他用手比了比嘟起的嘴唇。
她在自己的掌心印下一吻后,再将掌心覆在夜凛的唇上,“好了,嘴对了嘴。”
“哪有人这样的?”夜凛抓住无初的小手玩了起来,时而交缠、时而抚摸,她的手不似其他女孩的柔嫩,有薄薄的茧,是长期工作留下的。
“这样也是嘴对嘴呀,不过多了个媒介。”无初笑嘻嘻的反驳。
“那也就不介意我再要一次嘴对嘴的吻。”他邪邪一笑,执起无初的掌心熨下一吻,并且伸出湿热的舌尖极为煽情地舔吮。
“啊——”她倏地抽开手,羞涩的撇开头。
掌心的麻热传送到四肢百骸,心头泛起骚动的涟漪。
“我喜欢你的手。”他的眼里满是温柔。
突然,他似是挖掘到宝物般兴奋,脸部漾满了笑,无初虽然不易脸红,但她的耳根可老实得很。
“你的耳根子都红了。”
闻言,无初随即用手捂住耳朵。
“傻丫头,害羞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捏住无初的两颊轻扯。
“痛!”她拍开他的手。“不要随意玩人家的脸。”
“好。”于是夜凛翻身搂过无初上床,拂开她的发辫,沿着她的耳畔、颈子印下一连串细柔的吻,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
无初倒吸了口气,抓住覆上她胸前的大手低斥:“你的手和你的嘴在做什么?”
“你只说不能玩你的脸,又没说不能玩身子。”他挣脱无初的钳制,重新抚上她的身。
“别乱摸人家的身子。”她抓住淫手。
“我不要。”而他又挣脱了。
就这样你闪我抓,打打闹闹的……
这套拳他们打了好久,打得不亦乐乎。
☆ ☆ ☆
当无初以女装面貌出现在小屋时,全部的人都傻了眼。
看着他们错愕的表情,无初笑得有点僵。
他们能接受女子身份的她吗?
她视他们为家人,因此特别重视他们的感受。
许久……飞龙打破僵局。
“初哥哥,你穿女生的衣服做什么?”他不解的问。
“笨!初哥哥是女生啦!”说话的同时,飞凤用力推了下飞龙的头。
“喔……不过你才笨,既然初哥哥是女的,那就不能叫初哥哥为初哥哥,要叫初姐姐才对。”他双手环胸,斜睨着童飞凤倨傲的说。
哼哼!他很聪明吧?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的。”无初面有愧色。
飞龙摆了摆手,大度量的说道:“好啦,好啦,我就原谅你。”
“啪!”飞凤赏了飞龙一记爆粟子。“你摆那什么样?”
飞龙倏地抚头大吼:“烂飞凤,你干嘛打我头?”
“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初哥哥……不,初姐姐帮助我们,那我们到现在还没有东西吃、没有完好的衣服呀、没有不会漏水的房屋可以住,所以你自己想想你的口气对不对?”她以食指重戳了下飞龙的肩,气焰高张的教训他。
“我……我知道了,是我不对,初哥哥……喔!不是,初姐姐,对不住。”飞龙嗫嚅地向无初道歉,下一瞬马上回身吼向飞凤,“那你也用不着打我的头。”“不打你,你不知道错。”
“虎婆子,长大没人要。”两人又吵了起来……
一颗悬浮的心踏实了,他们不在意她的欺骗。
“初姐姐,你很漂亮。”
无初蹲下身同柳柳面对面,温柔地拨了拨柳柳的刘海,露出愉悦的笑,“谢谢你的赞美,柳柳。”
“你很美。”一向沉默寡言的黄突然冒出这一句。
无初仰起脸来,有些不信的反问:“是吗?”
“是。”他说得十分简洁和肯定。
双雪抬眼凝望着黄,见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无初,心里对无初兴起了微微的妒意。她知道黄喜欢无初,他的目光总是随着无初移动,因为自己的目光胶着在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他。
不过这种心情在思及他们之间年龄上的差距和瞧见夜大哥的神情时,随即被平复下来。
那是同自己一样的眼神。
“谢谢你。”无初站了起来,笑容可掬。
夜凛搂过无初,表示他的占有欲,他不是木头,自然明白黄看她时是怎样的眼光。
“初姐姐、初姐姐。”飞龙围着她绕圈圈。
“什么事啊?飞龙。”
“没什么,我只是在练习叫初姐姐,不太好听也不好叫哪!”
“那你想怎么叫?”
“前面就加个小字,叫小初姐姐好了。”飞凤提议。
“小初姐姐、小初姐姐、小初姐姐……念久了不就变成了……小猪姐姐,哈哈哈!还满好听的。”飞龙学了声猪叫后,拍手大笑起来。
小猪姐姐!
无初苦笑,虽然难听了点,不过只是称呼,况且满亲切的,就依他们。“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小猪姐姐、小猪姐姐。”
“在。”
第七章
瀑布飞泄,水珠在烈日下映射出七彩的虹桥,直落碧绿的湖面。
“呼!好舒服喔!”掬起沁凉的湖水拍打在脸上及身上,飞凤轻呼出声。
双雪在浅滩上摸蛤蜊,好晚上煮汤喝,如今炊事全由她一手包办。一开始她手忙脚乱搞得差点烧了小屋,而今她是愈来愈得心应手且乐在其中,比起当初教授简单烹煮技巧的无初有过之而无不及。简单的材料经由她巧手烹调后花样口味变化多端。
黄则以削尖的木枝猎鱼,刚才夜凛教他的诀窍已抓到七八分,“啪!”又猎了条鱼入竹篓里。
飞龙瞪着搏斗有半个时辰,却还在清澈湖面下游动的鱼儿,手掌迅疾往水面一捞,激起水花溅得一身湿,起手时水从指缝间流泄掉,什么也没有。
“我就不信逮不着你。”他跟这条鱼杠上了。
一个动作过大,“扑通!”摔倒了。
“气死我了!”他拍打水面出气。
“哈哈!你太笨了,人家停哥都抓了好几条鱼,而你连半条鱼影儿都没瞧见。”飞凤取笑他。
“你行,你来。”飞龙咬牙切齿。
“好,我就抓条鱼给你瞧瞧。”她作样地推推袖子,一副将要大显身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