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ite?安静?谁啊?还能有谁,当然是在静字边上加上三点水的「瀞小姐」。
他给过她网址,也写过几次邮件给她,问她为什么总是不回信,她反问他:每天见面,打电话的难道还不够?
「百密总有一疏,每天事情那么多,会有漏掉的时候吧!」他争取着立场。
「电话讲不就得了。公司、家里、手机,你哪样缺的,我现在『再』抄给你。」
「口说无凭的。」他又开始推翻。「何况有时候根本碰不到妳人。」
「碰不到就留言哪,录音机、语音信箱很方便的。」她露了露促狭的俏笑。
「江瀞,妳就行行好,满足一下中年男子收到心爱女子mail的虚荣心吧。」她说得都对,都有理,不得已他只好供出目的性。
都软硬兼施了,江瀞仍是文风未动,别说是三天,就是三个月,她都能「狠心」的对他这个「中年夫爱」的独居「老」人不闻不问。无奈的移动着鼠标,最后一封了,不晓得她会不会良心发现……
老天爷成全了他一半的心愿。
江瀞真的来信了?再等八百年吧。那「成全」指的是……不是说了吗?「一半」,就是这封信一半和江瀞有关。
赫老ㄕ,记得我们吗?不记得……没关系,现在有个大好了会让你记得一清二楚。高三爱要办同学会啦,老ㄕ你一定要来参加ㄛ。ㄛ,对了,记得要带ㄕ母一起来ㄛ。
高三爱敬邀
他看了看计算机上的另一排小字,一时想不起这个「高三爱」是……啊!对了,是上回在机场巧遇的学生。一个少妇打扮的人,事实上他并没有啥印象教过她,倒是她叽叽呱呱的活像「历史上的今天」般,倒述着陈年的重要往事。
「……我们班长啊,江瀞,你记得她吗?长得很清秀的那个啊……」
喔!原来她是江瀞的同学,他总算和这名少妇对了焦。
「江瀞?有有,我记得她,脾气不太好的班长。」他微拧着眉,逗得少妇哈哈笑。
「老师,你学她学得好象哟,要是让江瀞知道,她一定骂死妳的。」
「她舍不得。」赫威风坏坏的说。
「老师,你说什么?」少妇没听清楚的问。
「没什么。」他看到往自己方向走来的一人影。「凛凛,我给妳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的学生,叫……」
「吴华萱。」少妇的脸部表情忽地蠢动起来。「老师,她是师母吗?好漂亮哟,跟老师真配……」
才说刚对上焦而已呢,马上又给模糊掉了。赫威风苦笑着,心想这辈子应该可能再也见不着这号人物,所以也没多加解释。只是少妇似乎相当兴奋,要他留下联络方式,他随手抄了个网址给她,没想到还真让她派上用场了。
江瀞的同学办同学会?他盯着计算机屏幕,猛地,有个超跄的想法闪过他脑海;如果是让昔日同窗好友来见证一段曲折的「师生恋」……哇!保证香辣刺激又过瘾吧……嗯,嗯,好好就这么办,他手指飞快的按着键盘,这场「别开生面」的同学会,他参加定了。
「没有生面孔,只有老朋友。」
江瀞喃喃自诵着邀请卡上面的字样。这母后结了婚后,不会嫌待在家里太闲了吗?办同学会就办同学会,搞得像要开世纪大patty似的。专人设计的邀请函,还要每人带一份爱的小礼物,末了的Ps更让她喷饭:「神秘嘉宾,即将现身」。对其他人而言,这「神秘嘉宾」可能很具噱头魅力,但对她……那可就不必啦,用膝盖想也晓得这个嘉宾,正是她一个礼拜没见到赫老头。
赫威风在请了三天假后,「听说」第四天就出现在工地了。
看到「听说」两个字了吧,江瀞就是被这两个字搞得满头雾水加一肚子火。像是在玩躲猫猫,还是布袋戏里的藏镜人,这些天以来,她如果在甲这个场子,他就是在乙的那一场,就算她是「刻意」赶过去……好嘛,她是真的「刻意」赶过去,却又听说他刚走,什么去建材行、去挑磁砖、去凛凛的办公室、去另一边的工地……
我哩咧,耍她吗?还是中年男子的更年期到了,情绪难捉摸,连行踪也都飘东忽西的,追了两三天,她直觉自己像个傻瓜,执拗的不肯打电话给他,又气又恼的回到办公室。在洗脸的时候,看到他黑色毛巾干巴巴的晾在那,真想一把扔进马桶里,如果他再不来个消息的话。
「铃……铃……」消息来了。
「喂,江瀞。」世纪大patty的主办人问:「妳收到卡片了吗?」
「嗯,收到了。」
「来不来?有神秘嘉宾哟!」
「别告诉我是赫威风。」
「妳知道了?谁告诉妳的?」
「我告诉妳哟,妳猜我遇到谁?」江瀞学她母后高八度的女高音。「赫威风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帅哟……」
「江瀞,别在那死相,到底来不来?」
「和以前长得一样的人有什么好看?」虽然她现在也满想看到他的。
「妳的意思是妳也不想看他太太喽?」她的母后故作神秘的把「太太」二字说得清清楚楚。「太太哟!」
「他太太?他要带他太太去?」幸好她们是在讲电话,否则她因疑惑而扭曲变形的脸,一定会被拿来大作文章。
「是啊,怎样,这下好看多了吧,来不来?来不来?」
去?不去?去?不去?去……挂了母后的电话后,这几个字就一直没离开她的思想中心,即使现在她人在脚踏车上,仍然在盘算这个问题。
母后口中的「太太」十成十是在机场碰到的「师母」。她相信赫威风绝绝对对是还没有娶妻生子,凭什么?凭……凭她的直觉。她算什么?她算……他的学生、他的雇主、他的……哎呀!反正她认为没有就是没有。她任性的下结论。可他为何要一再的误导旁人,而那位被命名为「师母」的女子,难道就这样被「毁誉」下去,也不多做说明吗?还是「假师母」知道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的爱成真的,先过过干瘾也不赖,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去同学会岂不尴尬,但不去又解决不了心中的疑惑……
话又说回来,她真要去的话,那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弄弄头发,还有该穿什么衣服才好呢?裤装?套装?她记得上回在百货公司试穿一件独特设计剪裁的洋装,端庄不失俏丽,高雅中又有俏皮的小装饰,好象挺适合的……哎哟!她上次去参加母后的婚宴,要见睽违十年的同窗都没这么慎重其事了,这次干嘛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真假师母」费尽思量呢?她瞪着脚踏车,一上一下的反复问着、分析着:
难不成这就叫「输入不输阵」的女人虚荣吗?而她不是一向最不耻这种「门面工夫」的吗?难不成真是希望赫威风的注意力是她而不是别人?希望赫威风选择的对象是除她之外,别无他人?她真的会在意他的眼神?真的愿意只为他一人展现多种风情?
真的除他之外,谁都不爱?难道她真的爱上赫威风了……
太惊人的分析结果,岂是几根弯曲铝管能承担,只见龙头一拐的……「碰」的一声,煞车声乍起。哇!这一拐,差点拐出了人命。
「小姐,妳要不要紧?」和她追撞成一团的是一辆重型机车,幸好骑士闪躲得快,车是摔在路中间,但人倒是无恙的还能来「行侠仗义」。
「我……」被扶坐起来的「肇事者」却一脸痛苦样。「不好意思,您给不能送我到医院?」
「腰挫伤,右手关节有脱臼现象。」江瀞躺在病床上,听江漓叙述检查结果。
「要住院观察几天才能知道有没有脑震荡?」
「脑震荡?不会吧。」骑士送她到医院,帮她call来江漓,在江漓「歹势啦!」、「多谢哟!」右打躬左作揖的回了数个礼之后离去。
「那很难说,就像有人骑脚踏车都会出车祸一样。」
「我已经说过我是在想事情才出事的。」
「有什么事会比自己的命重要?」好不容易可以「义正言辞」的对他老姊晓以大义,江漓岂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你……」总不能跟江漓说明她在想什么事吧。
「江小姐,吃药喽。」护士适时出现。「明天开始要做复健了喔。」
天哪!她怎么连骑脚踏都能骑到这种田地,说出去会笑掉别人的牙的。为了保住面子,于是她对外的请假理由,统一口径为:出国看展,预计一个月后回国。
「江瀞出国一个月?」赫威风从PUB的员工口中得知这等莫名其妙的消息。
「她有没有说要去哪?」
「江姐没说耶!」难得帅帅的监工先生「又」开始出现在店里,江姐却又出国一个月,看来他们又得一个月看不到他了。
「什么时候说的?」
「前两天吧,她传真到公司来的。喔,她有说如果工程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们的副店长倩倩。暧,倩倩在哪?倩倩……倩倩……」
不可能的,工程在进行,顶多也再半个月就大功告成了。她是责任感重的人,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出国,而且还说走就走……他不免低咒几声,要不是阳明山那个case,没有他和凛凛预想中的顺利,让他只能走马看花的来观看一下她店里的工程情形后,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阳明山上的话,他岂会等到今天才来店里找她,并且想套套她是否出席同学会。
说到同学会,就是下个礼拜了,难不成她这个班长,不会如期参加?可总不能为了她「再度」失信其它学生吧。推拖不得的他,于是,在一个冬雨绵绵的星期日早晨,高三爱同学会的神秘嘉宾依约现身会场。
不枉费精心打扮,在见到昔日的白马王子赫老师风采依旧、潇洒依旧,大家都一致认为这次同学会果然是目的性够强的值回票价。
赫威风夹杂在一群少妇间,不太能相信江瀞是她们的「同」窗,面对这些似曾相识却又叫不上名字的面孔,只能用微笑来化解尴尬,幸好有人细心的带来纪念册,让他不致于尴尬太久。
「这是澎澎……这是萱萱……变得比较胖吧,这是江瀞……」一一为他唱名的人,突然抬起头。「咦?对了,江瀞呢?有没有人看到江瀞?」
一下子,所有人互望左右,看来,江瀞是放大家鸽子了。
「她跟我说她会来的啊。」主办人「母后」嘀咕着,开什么玩笑,她可是班上的灵魂人物,她没来,同学会哪来个灵魂,不行,非找到她来不可。
才刚要拨手机给她,就有人自首的打来了。
「江瀞,妳在哪……什么?英国看展……我不管,江瀞妳欠我一次……等一下,有人要跟你说话。」
手机被一只男人的大手接去。
「喂,江瀞。」
低沉的嗓音让江瀞原就不灵光的左手险险摔了手机。「嗯。」
「好久不见,知道我谁吗?」
「嗯。」
「还好吗?」
「嗯。」
「怎么不来呢?老师很想妳耶!」就是饶不得她的不告而别。
「赫威风,别在那胡说。」她急急吼起来,希望旁人不会做太多联想。
「要我别胡说,可以,告诉我妳在哪里?」
「我不是说了吗?我在……」
他倾听着她重复N遍的理由,意外,却听见她声音之外的第二个声音。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隐约还可以听到「我先走了,待会儿再回来载妳。」是个男人……江漓?对,是江漓,他微蹙着眉,愈来愈觉得江瀞正在进行一桩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想去揭开一切。
「老师,师母怎么没来?」和江瀞通完话后,他敷衍的和学生哈啦,哈着啦着就聊到这上头了。
「师母……她有事。」他以江瀞为预设对象的回答接踵而来的问题。
「啊!好可惜哟,老师跟师母怎么认识的?」
「在路上认识的。」
「在路上?」怎么会,她们怎就没这等好运在路上认识这么帅的人。
「嗯!我一眼就看到她。」
「那她一定是长得很漂亮喽,萱萱说有看过她。」
「在我眼中,她的确是最美的女人。」
「哇,好深情、好浪漫喔!」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获得如此怜惜呢?想必是温柔婉约、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绝代佳人。
「老师,我们好想看师母喔。」
「真那么想看?」他招手看看时间。「好吧,我去载她来。」
「真的吗?好好……老师,你快去,快去……嘻嘻,可以看到师母了。」
不用旁人提醒,他也知道要快去,否则,怎逮得到那只狡滑的小兔子。
第九章
对讲机乍晌,这个死江漓,就不能体谅她这个行动不便的人吗?等她一下会死哟!
「好了啦,我要下去了。」她按下对讲机,劈头就喊。
「妳不用下来了,我上去。」
这好象不是江漓的声音……糟了!「喂,喂,喂……」
响应她的是一声催过一声的电铃。打开了门,看见一张再也冷峻不过的脸。
他从守卫伯伯那得知:江小姐前阵子受了伤,右手脱臼,还每天要去做复健。
他是在作梦吧,明明好端端的一个人,这回还真的是右手打着石膏,整个人精神不济的站在他面前。
「同学会结束啦?」吊着的手完全无从隐藏,人赃俱获的滋味并不好受。
「哪家医院?」他把她搀出门外,帮她锁上了门。
「什么?」
「妳在哪家医院做复健?」接过她披在肩上的外套,小心翼翼的帮她把左手穿进袖口。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摔成这样?」
「都已经是这样了,还问什么?」他现在只想着要怎样才能让她少一点痛,快一点恢复。
「你……」什么嘛,这么漠不关心。
「好好好,妳要我问我就问。」生病的人最大。「请问江瀞,妳是怎么摔成这副狼狈样的?」
「我……」能告诉他实话吗?当然不,那比被车辗过还要狼狈一百倍,但倒是可以换个方式回答。「母后说你会带『师母』去,有吗?」
「谁叫妳不去?」他们两人蹒跚的步出了大楼。
照字面解释的意思是有喽!
「是纽约那个吗?」她忽地有种情殇的感觉,任性的站在车门边。
「谁?」他打开车门,不是很在意她的问题。「快进去啊,别站在这里淋雨。」
「那个人啊,你为了她离开纽约,后来又在日本碰面,还带她回台湾,在机场被母后撞见……你能说还有谁吗?」
他停下手边的动作,终于听懂她在拗什么的抚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