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三分钟,我一会儿就过来。”
望着她渐远的背影,一丝念头浮上心头——
她真的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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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婉儿啜饮着热红茶,冲淡口中残余的酸甜滋味,表姐极力推荐的村子慕斯入口即化,细致口感搭配恰到好处的酸甜滋味足见师傅的好手艺。
“你确定不再点块蛋糕吃?”
“不了,我得回家吃晚饭。”
他咕噜喝了一大口红茶,心满意足地靠着椅背。
“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念专门学校,待学成之后开一间自己的店?”他问。
“你是不是想拐我去开一家店,然后你就可以赖在我的店里大吃特吃不怕被发现?”
“这个主意不错!”
“想得美啦!制作甜点只是兴趣,这个兴趣还不够吸引我花大半辈子时间去经营一家店;再者,我可是立志要当粉领上班族。”这个志愿她十三岁起便立下了。
杨栩弹了弹手指,未发表任何意见。
“喂,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甜点的呀?”她小声问。
他迅速抬眼,随即将目光落在身前那只白瓷杯上。
“小时候我跟奶奶一起住,每天下午,奶奶都会为我烤些饼干、蛋糕当作点心,记忆里奶奶的笑脸就像奶油味般令我印象深刻,从那时候起,我便喜欢上甜点。”他轻声说话,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奶奶最拿手的甜点是哪一道?”她眼一亮。
他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揶揄道:
“我知道你心底打什么鬼主意,劝你省省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想拐地,门儿都没有!
“小气鬼。”她朝他吐舌,乱没形象。
杨栩拿着账单起身,“你的脸很有趣。”说完,他走到柜台去结帐。
有趣?
她摸摸脸颊,不甚明白他的意思,咕噜喝光茶杯中的温茶,连忙跟了过去。
柜台小姐找了零钱,两人一起离开布诺特屋。
“不是说好我请客?”她掏出钱欲给他。
“我没让女生请的习惯。”
她原想将钱硬塞入他书包,却担心在街上拉扯而作罢。
“对了!我的脸哪里有趣?”
“就是有趣喽。”他皮皮说着,跟瞟向她小巧的下巴。
她没好气捶了他手臂一拳,嘟着唇,鼓着脸瞪他。
“真没礼貌,女孩子喜欢的赞美词是可爱、漂亮之类的,本人根诚心地建议你多读些散文中的优美词句,加强加强你那烂到谷底的形容词。”她停下步伐。
杨栩歪着头,弯低身子,似笑非笑。“下巴上的奶油你打算带回家当消夜吗?”
“呃!”她倒抽口气,飞快从书包里翻出小镜子。
揽镜一照,真实反映出一点顽皮的白色鲜奶油沾在她小巧的下巴左侧。
温婉儿急忙掏出面纸,小心翼翼擦去。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可恶!难怪布诺特屋的店员一直对着她笑,她还以为自己很受欢迎哩!
杨栩唇一扬,“我说了,是你自己没注意到。”他往前走。
“哪有!你几时告诉我了,你想我丢脸对不对?黑心肝。”幸好天色已暗,街上的人应该没看到她下巴上的奶油吧!好丢脸唷。
“我说:‘你的脸很有趣’时,就是在暗示你了。”
她毫无形象可言地赏了他一记白眼。“鬼才懂你的暗示,直接告诉我才是正确的做法!”
“我以为你聪明得足以察觉我的暗示。”
温婉儿深呼吸了三次,“以后你别指望我会再陪你上蛋糕店吃东西。”即使他请客她也不去了啦!
“今天是你强拉我来的。”
”我不拉你来,你会吃到这么好吃的蛋糕?你该谢我才对。”
杨栩不理她,一个劲地往前走。
她追上去,偷偷用跟角余光瞄他。
生气了吗?
“喂!”
不理她。
“生气啦?”
杨栩不自在地抓抓头皮。“谢谢。”
他竟然跟她道谢!哎呀!
“不用谢啦!我、我开玩笑而已。”况且付钱的是他,她才该跟他道谢。
“你跟别的女生不一样,你不会动不动就脸红,跟我说话也不会故意装嗲,总而言之跟你相处是件舒服的事。”他坦白说出目前的心情。
哎呀!好想笑,这是赞美吧!
“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女生仰慕你?当她们跟自己仰慕的人说话时当然会害羞。”忍不住替女生们辩解。
“所以才麻烦。”淡冷的语调出自他好看的唇口。“她们喜欢我,却不表示我必须有所回应。”
“也对啦!但是你不能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大家都是同学,你可以和善一点。”老摆个臭脸会交不到朋友呀!
“你来参观过游泳社训练的情形,那些女生的‘热情’尖叫声我受不起,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这件事,他国二那年就领悟到了。
“这么说来,你也讨厌我喽?”她拭探着。这些日子她缠他缠得紧,他很不高兴吧?
没做多想,他轻快答道:
“刚开始会,但现在已经不觉得烦了,你的个性好多了,如果别那么缠人就更好了。”
“的确是,每回我们见面,似乎都是在叫嚣。”她的淑女形象遇上他全没了。
“你对我也有所图谋,不过你的图谋我尚可接受。”
温婉儿笑丁,迫不及待拉住估手臂:
“听你的语气,你是答应——”
“不是。”他立刻打断她的妄想。“免费送上来的可口甜点,我向来乐意接受,至于入社一事——你就别妄想了。”
笑脸垮了下来。“就算是挂个名也好啊!这么点举手之劳的小事你也不肯帮?”又失败了。
“少了我,还有别人哪。”他停在站牌前。
“不一样啦!”她跺着脚。
真气人!
第六章
进入十月,昼短夜长的情况更为明显,六点不到,天空便整个暗下来。
第一次段考考完的星期四下午,西点研习社三名社员依约聚集到社团办公室,之前为了准备考试,三个人近两个星期没见面。
胡洁笙站在流理台前,小心翼翼地把鲜奶油均匀抹在烤好的海绵蛋糕上。
“学姐买个饮料买得真久。”学校对面就有一家便利商店,来回也不须花十分钟。
“你放心,学姐绝对不会不回来吃蛋糕,或许被网球社的人缠住了。”胡洁笙道。
“若是这样就惨了,学姐在网球社十分受欢迎,听说新生都很喜欢亲近她,就怕她脱不了身。”这么大一个蛋糕,学姐若不回来肯定吃不完。
一说完,办公室的门呼地一声被推开。
“我回来了。”宋绯意的表情有股说不出的兴奋。
温婉儿迎上前,接过学姐持着的茶饮料。
“学姐好慢唷!”
“我这不是回来了。”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吃蛋糕。
温婉儿拿出记账本,记下买饮料的金额,算了算找零,却少了五十块。
“学姐,找零的部份银发票对不上来耶!便利店的店员是不是找错钱了?”
宋绯意心虚一笑,坦白道:
“店员没找错钱,除了饮料外,我还买了另一项东西。”她神秘兮兮地从裙装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片。
“学姐,我们的经费已所剩无几,你还乱买东西!”管钱的胡洁笙忍不住开口。
“啊!乐透彩券。”
“学姐,我们没有多余的经费可以浪费呀!”
发出抗议声的两人惟一的念头就是五十元飞了,数学课教的机率清楚算出中奖机率几乎等于零。
“嘿!我想也许会中啊!”这组号码是她研究好久才决定的。
“杠龟的可能比较大。”
“学姐,你怎么都不跟我们商量。”
“我、我临时起意的呀!如果真的中了,我们的经费也有进帐了。”她也是为了社团嘛!
温婉儿无奈叹口气:“这次就不怪学姐了,但是绝不可再挪用社费去买乐透喽?”
“好啦!我不会再买,你们也别生气。”
知道学姐也是一片好意,两人也不忍太苛责。
胡洁笙将切片水果摆在鲜奶油蛋糕上,完成之后便放在桌子上,三人皆围着桌子而坐。
“找杨栩入社的事有些棘手,我不加油不行了。”温婉儿有些无力。
这一、两个星期忙着准备考试,几乎没见到杨栩一面,明明在同所学校,却从未在校内不期而遇,看来她若不主动去找他,压根儿见不到人。
宋绯意大口吃着香软蛋糕,边道:
“杨栩若不愿加入就别勉强了,游泳队的训练又多又重,他根本分不了身。”
“真的?他很忙吗?”她未曾想过这一点。
“我们学校的运动性社团实力都不错,像我加入网球社便耗去大半时间,哪一回来这里不是偷偷摸摸。”
“学姐说的没错,喜欢甜点的人未必喜欢动手做,杨栩就算真的应你的邀请入社,想必也抽不出时间参与活动,最后流于幽灵社员。”胡洁笙中肯说道。
温婉儿很认真地听进两位社员的建议,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去找他,一次又一次,无论她怎么说,他总是明确地拒绝。
是她的想法太天真了吗?
她有些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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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晚上八点,温婉儿接到一通惊天动地的电话,电话另一端的宋绯意用着高八度的尖叫嗓音欢呼:
“呀——婉儿,你看到了没?看到了没?”
“看什么呀?”学姐没头没脑的尖叫震得她耳膜好痛,连忙将话筒拉离耳朵十公分远。
宋绯意喘了几口气,声音仍尖锐:“中了,我买的乐透中了!”
“什么?真的中了,开玩笑的吧!”
“真的真的,我确认过才敢打电话通知,这下社费有着落了!”她真是买对了。
“中几个数字?”万一中头奖她肯定心脏病发。
“嘻!你猜!“
温婉儿忍不住尖叫:“别逗我了!”
“中四个数字啦!彩金少说也有几千块吧!”她真是好运,头一次买就中。
温婉儿松了一口气。“学姐真爱逗人,刚才我几乎以为中了头奖。”真中头彩她还不知该怎么办,那可是一笔吓死人的大数目哩。
“中四个号码已经很了不起了,算了,不跟你说,我得打电话跟洁笙说,不知她有什么反应。”
结束通话,温婉儿笑眯眯地回到客厅。
“婉儿,你同学中乐透啦?”温母迫不及待地问女儿,她也买了彩券,很可惜只中两个号码。
“是西点研习社中奖,买彩券的钱是社费出的,这下暂时不必担心经费的亭了。”
“你们一起选号啊?”
“我才没兴趣哩,那些号码是学姐任意选的,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她选了哪些号码。”不过能中奖真是太好了。
“那个女生很有偏财运嘛!不像老妈每次都扛龟。”温宝儿取笑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老妈我可是小本投资,一次只买一张,趣味为主,中奖为辅,我可不贪财。”家庭主妇的乐趣呀!
“是是,不过好歹也中一次呀!两百元也好。”
“真那么容易就好了。隔壁的王太太一买就买五百元,一个月下来就少了好几千块菜钱,听说至今也只中过三次两百元的安慰奖,把她老公气死了。”
“这么惨!”温婉儿不禁昨舌。
“电视新闻也有报道呀,这股乐透旋风席卷全台,人人都抱着一夕致富的发财梦呢!”温宝儿道。
“这事别沉迷的好,你妈一次买一张玩玩就罢,买多了我也不许,要赚钱还是脚踏实地的好。”温父语重心长道。
“是,我才没那个闲钱去投机。”
“我也是。”温婉儿附和。
全家人结束了乐透彩券的讨论话题,便一边吃着点心、水果,边欣赏租来的电影录影带。
温婉儿嚼着叔叔送的麦芽花生糖,黏性十足的麦芽糖毫不留情地与臼齿纠缠。
嚼嚼嚼,再用力地嚼。
咋!咬到一个类似碎石的硬物。
温婉儿皱着眉,抽了张面纸吐出嘴里的异物。
“花生糖里怎么会有石头?”凑上观看的温宝儿道。
“我也不知道……咦——我的臼齿好像有个洞。”舌头敏感地探到右下角的臼齿多了个洞。“哇!这不是石头啦!是我去年补臼齿的填充物啦!”温婉儿急忙喝水漱口。
“这个花生糖也太神奇了。”
“去年才补的牙怎么会掉?”温母连忙翻电话簿找牙医的电话。
“去刷牙,等会儿去给齿科医生看。”温父做了正确指示。
温婉儿依言赶紧去刷牙,好心情全给破坏了。她换上牛仔裤来到客厅,穿上凉鞋就要出门。
“婉儿,巷子口的齿科没有营业,语音留言说是回南部老家,周日下午才回来。”
“那我怎么办?我不想等到星期日。”牙齿有个洞好奇怪,吃东西也不方便。
温父努力思索附近可能有的齿科诊所。
“我想到了,隔壁街有家齿科诊所,我放学回来常经过。”温宝儿忽道。
“姐,那你载我去。”
“你唷!真会惹麻烦。”温宝儿拿了摩托车钥匙,外套一穿,只得载她去。
这算不算乐极生悲呢?
花生糖,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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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民牙医诊所的牙医生仔细替温婉儿检查右下方臼齿后,建议她做个假牙牙套黏在臼齿上,一方面美观可避免填充物的掉落,二来也可帮助牙齿咬合。
温婉儿毫不犹豫便听取医生的建议,牙齿咬完模型后,医生应急地先填起牙洞避免食物碎屑掉入。由于制牙模须两天时间,医生便吩咐她星期一晚上八点再来装假牙。
因而这两天吃东西,她都靠左边的牙齿,深怕一个不注意又把填充物黏掉了。
好不容易挨到星期一,下课钟一响,温婉儿抓起书包急急忙忙跑出教室,一分钟也不肯耽搁。
回到家,吃了饭,刷了牙,待七点半一到,她踩着凉鞋就出门。姐姐还没到家,她得搭公车去。
晚间,齿科诊所的病人相当多,放眼看去几乎全是国小左右的小孩让家长陪着来,二十余坪的空间有着特有的药水味,混着小孩哭泣的声音。
诊所自动门叮叮一声开了又关,她以为是别的病人进来,并不在意。
“我出去一会儿。”
温婉儿顿了顿,这声音十分耳熟。
“十七号,温婉儿。”柜台内的妇人提高音量喊道。
温婉儿一听,放下杂志,站了起来,头一抬,发现一张错愕的脸孔。
吓!见鬼了。
她尴尬一笑,“好巧,你也来看牙齿?”在学校遇都遇不到的人竟在牙科诊所巧遇。
杨栩着实吓了一跳。“你来这里干吗?”
“来这里当然是看牙齿。”她直觉回道,同时将健保卡交给柜台妇人。
“妈,她真的是来看牙的吗?”杨栩转头问向柜台的妇人。
杨母点点头,轻斥儿子:“温同学当然是来看牙,你问什么蠢问题!”
温婉儿好笑地眨眼:“杨栩,这是你家开的诊所啊!我还以为你牙齿痛来拔牙哩!”
“你们两个是同班同学呀?”杨母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