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伏下身:“弟弟,别急!”他管他的坐骑叫弟弟,神态亲密。乍一看,一人一兽倒颇有些象。天道微微睁开双目:“二师弟,不必这么急的。还在十里之外呢!”
郑雪竹抬起头:“圣尊没来,是圣女与四个高手到了!”话音刚落,雕鸣声中,众人微微抬头:“来了!”
夜空中出现了白点,虚虚缈缈中,对面山头出现了四个白影,四个影子从中一分,飘飘忽忽就出现了一个白衣宽敞的女子。
奇异的女子,冷幽幽的漠然。
任何女子都可以用美或不美来形容,但面前这女子却无法形容她美或不美。这实实在在是一件非常让人困惑的事情!怎么可能?
柳如眉美到绝代,令人一见失魂!
玉相思圣洁慈悲,没有人不为她温柔!
许青琼清华可挹,是红尘中的神仙人物!
但鬼域圣女,你却不知该怎样形容她!
或许她极其美丽,但你却似乎总看不清她的容颜。清幽幽、冷幽幽,她站在那儿,意识中你总觉得她是不真实的、不存在的,你见到的绝不会是肉体和灵魂的结合……
你只是心寒寒地意识到那是雾。
但她分明清晰地立在那儿,你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眉眼、长发和纤指……
但你仍是觉得她很遥远,又近在伸手可触的距离。而你会深信,你伸手只会抓到一个影子和一手空气,她仍在原地。
虚虚缈缈的声音:“郑雪竹,我已如约来了,有什么事请说吧? 彼纳粢沧矫坏椒较颍浅2徽媸档母芯酢! ?
郑雪竹冷冷:“原来圣女的幽灵世界已练成,当真可喜可贺。本宫相约圣女,正有一事请教,还望圣女实言相告!”拱手为礼。
圣女还礼:“请讲!”
他平静地说:“荷边信夫,逃脱了追踪,听说是圣域高手协助的。圣女可听说?”
圣女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是我派人!”
郑雪竹一挑眉:“然而,圣女可知此人罪不可赦?”圣女点点头,淡笑:“郑公子是问罪么?”
他冷冷:“正要讨教圣女武功!”
杀气中似飞出淡淡剑锋,在一波一波扩大,狂风在他脚下飞旋,人间开始虚幻,那感觉象脱离了凡尘,站在夜与夜的边缘对峙。
杀气一波一波扩大,一波一波扩大。
在两人的对峙中只看见剑与血。
“圣女,你虽练成幽灵世界,但你依旧会败在我手中。荷边信夫我一定要杀,敢于阻拦我的,将只有一死!”他的声音冷酷传出。
“郑雪竹,天宇与圣域终将一战,不是现在,便是将来。不妨今夜作一番较量,也好为将来划一个立场,如何?”
郑雪竹目光冷冷:“也好!”
两人对峙着,脸色异样的冷、异样的白!杀气弥漫了天地,自心间化生而出的剑意似横绝而出的闪电,划碎人心,划碎凡尘。
众人看到似在浓雾深处的两道光影,那是他们一生中从未见过的交战,翩若惊鸿,凝若泰山,在电光一闪中划亮人心,瞬间又灭。每个人苦思不解的武学难题似乎在那交战中一下子闪出亮光,每一个人都惊呆了,一眼不眨地去了悟,去记忆,乃至于手舞足蹈。
飞沙走石的狂烈;轻尘不惊的细微;
象繁花绚烂的开谢;如流云细雨的无声……
然后人们看到杀气敛去,圣女冷冷一拂袖,站回四女立处,众人吃惊地看着郑雪竹。
圣女冷冷:“我输了!多谢手下留情!”五个人影变淡,似在空中消散的白云白烟,被风吹散。自始至终,众人都无法相信她们是人,她们也许只是有质无形的烟气。
郑雪竹叹口气:“好厉害!”
盘膝而坐,合目良久,众人见几缕白气从他头顶散出,他吁了口气站起:“圣女的幽灵世界得自幽冥教真传,这一招‘一指飞渡’足以立身武林,笑傲天下!幸好我的‘天地无情’大功告成。人生得一对手,实在有幸!”
他看着一旁:“这么久,不气闷吗?”
众人大吃一惊,就见一位少女缓缓而出,脸上有一抹红晕,声音清柔:“郑公子,云山院慧心拜见!郑公子恕罪!”
声音在风中轻扬,?渡雌伲鹑绱踊献呦碌奶炫潮偬し缱呃矗ぴ伦呃础?
郑雪竹眼中忽有一抹暖流和柔情,没有开口,却已感到了内心刹时变得安宁快乐。他眼中有深深浅浅的颜色,淡淡地点头。
天道刑杀三人看着少女突兀出现,不觉汗颜。他们无所觉,这女子轻功绝佳。
玉相思广袖蓝纱,落在郑雪竹身旁,敛袖为礼:“郑公子请了。本院向公子取一件东西,家师所言的东西,原来就在公子手中!上次多谢公子相救,本院不知公子身份,多有得罪!”
拜了下去。郑雪竹一怔:“什么东西?”
玉相思低声:“我父母,原是公子安葬!”
郑雪竹一震,脸色苍白:“不错!”
相思拜下去,泪水已落:“多谢公子!请公子指点安厝之处!”
他凝视她片刻,点头:“敏儿!”
敏儿从一边跃出:“是!掌门请!”
相思拜谢而去。
他站在那儿出神良久,旷野有风,他的脸上有一缕发飘动,人在风中寂冷。
良久,他叫:“离恒山,有多远?”
灵儿回答:“尚有三百里!日期也只有七日了!”她和敏儿是他最贴身的小侍。
郑雪竹皱眉:“有哪些?”
灵儿道:“中原各门派都去了。北斗门、云山院、药仙谷、蝴蝶漳、幻域、岭南、琼宫、俞氏、东方剑、仪姓……”
他摆摆手:“有资格上恒山的呢?”
天道想了想:“前些日子,得知断剑与柳筝相斗,各受重伤。圣域圣尊未来,幻城城主未来,听说少主倒是来了,但未出现。琼宫少主也来到,岭南只派了护法前来。”
他点头:“这么说,只有三人?”
天道摇头:“不,四人!玉心香虽年少,但应该有资格。他的潜质不可低估!”
郑雪竹点头:“我知道了。咱们的人呢?”
天道回道:“已汇聚乌龙坡了?”
郑雪竹一挥手:“大家回行宫罢!”
山风冷冷,山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白衣少女,一披如瀑长发,
宽袍飞扬,一只玲珑碧纱灯悬在树桠上,人是抱膝独对石碑。
明月,怪松,碧灯,美丽少女,配着山风凄侧,这情形又是凄艳又是恐怖,几乎不象人间气象,诡异得令人有些害怕。
玉相思,她拥有母亲的容颜和气质。如今她被敏儿带到父母落崖的山崖上。
她父母被天宇主人埋葬,如今相依在坟中。
郑雪竹痴痴地看着她,泪光一闪,在风中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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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清冷幽幽,一位彩衣少女抚弦。止住琴声叹口气:“若能听柳筝一曲,虽死无憾!”
敏儿是他四侍中最心爱的一个,冷淡而优雅,多才多艺,他常带在身边。
他叹口气:“到今天,我才能一了心愿,算来已有多年了。那时,还是无知少年,如今已是而立,这么多年了!敏儿,你二十五了?”
敏儿含笑:“是呀!”
他悚然一惊:“是么?这么快?似乎昨日还只是个小小的小姑娘,一晃这么多年了!” 敏儿抿唇:“所以青莲居士说:朝如青丝暮成雪。不过,我倒没太大感觉!”
他感叹万千:“我忙于公事,忘了你的归宿!”
敏儿展颜:“主公又说笑了。难道人到了年龄就必得嫁吗?将来敏儿被人靴底打出,主公怎么对得起敏儿?”
他笑了:“我没那么昏聩吧?把你许给这样的人家?你别乱扯!”
敏儿笑嘻嘻:“或许我也变成河东狮子,倒是主公乐见了?只怕必有人好心要挨骂!”
郑雪竹一笑:“倒有可能!”
二人闲聊着,他轻叹:“敏儿,你十二岁就服侍我,那时有灵儿、飞儿、秋儿,我们五个人有一次在天仙峰看星星,那一晚,有许多萤火虫,在手中飞过。我们每人在心中许了愿。秋儿,飞儿……她们都死了……我们也不知她们的心愿有没有实现……”
他黯然神伤。当年的四侍四卫,皆是千万人中选出,陪他行走天下,屡闯难关,历经了不知多少惊涛骇浪,侍女死了多人,当年的侍卫不知死了多少。如今的四侍卫,也是补上的不知第几茬了,心中自是伤感。
伴在天宇主人身边,其实便代表了凶险。
他叹口气:“他们的战死,那也无话好说。因为这个江湖原本就是男儿流血的地方。可是,我一想到秋儿、飞儿死在我怀中……就象正开绽的花儿刹那间就谢了……所有尘世间的美梦都尚未一一实现……就这样走了……,我就因此憎恨血腥……憎恨这个你争我夺的江湖……可是,我却无法不去争夺,因为我是天宇主人……我可以推开名利,却推不开责任……”
敏儿轻叹了口气:“主公……,哦,那一年主公许了什么愿?实现没有?”她岔开话题。
他淡淡笑了笑:“有些人的愿望一生也无法实现,我那时……我 向苍天许愿,终有一日,我要像玉晓展一样笑傲凡尘人世,要像明剑一样天下无敌……尤其要有一个心爱的女子和我生死与共。在你 心中,我?吒咴谏稀F涫滴乙仓皇且桓龇踩恕N抑雷鲇⑿酆澜苁怯写鄣模袼橇饺耍残砟谛母释椒驳纳睢?
他低喟:“只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心爱的妻子……几个顽皮的孩子……”
他自嘲地笑笑:“这样的想法太俗了吧?”
眼神中就有了悲哀,知道如今的地位和处境使他再也无法回首,田园生活对他来说无异于一个永远的海市蜃楼!
敏儿心也恻恻,她明白众口相传威重天下的天宇主人内心深处的孤独和寂寞,他虽能生杀予夺,但却永不能摆脱这命运!
然后他淡淡地说:“敏儿,你的许愿呢?”
“也不过是小孩子念头罢了……忘了……”
她怎么能忘?当年四个女子,不约而同许愿要永远陪伴主人身边,这个愿望像泡沫一般破碎了,她渐渐感到有些冷了。
就在这时,琴声悠然,一位美丽的兰蓝少女怀抱竖琴缓缓而来,他如雷轰顶,只觉心中有什么划过,有什么出现在心头。
少女不施脂粉,素洁的脸美如明月,缓步走来,泥径就宛如云宫仙途。她并不是绝代无伦的倾国之色,但就是不知怎的,给人以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像是慈悲观音,却比观音多了一种温柔和天真,少了些看透世事的通达。
玉相思,天宇主人心中的伤痕。
她跪在地,泪水一滴滴落:“请告诉我!”
郑雪竹脸色苍白,退了一步。他早知上天在罚他,他终将受到最可怕的报应。
他低声:“去乌龙坡,玉心香是你的兄长!去问他吧!”一转身走了,热泪已滑下。他错了,他错的如此厉害!
冷风袭面,他痛苦地记起十六年前的旧事,那时他刚十二岁,已开始整饬天宇。他最心爱的姐姐爱恋玉晓晨。当玉晓晨成亲的消息再也瞒不住后,她伤心绝望地自杀了。
他守在姐姐尸体旁,看着她苍白而憔悴的面容,心中悲凄得无 法控制泪水。他要为姐姐报仇。
他联合荷边信夫追杀玉氏夫妇,他要让负心人尝到上天的惩罚,但他亲眼见到二人跳崖。
当时他就悔恨了,后来不顾众人的阻挡,下到崖下,寻到二人尸体妥当安葬了。他本不怕承认罪责,也甘心向玉氏后人作个了结。
从来他就敢作敢为。但上天,上天让他爱上了玉相思。
他从不知道他会痛,会哭,会朝思暮想。就像飞蛾,绝望地扑向虚幻的火光!这就是代价吧?让他受尽折磨!
“不行?我绝不会让你得逞!”他脸色惨白,一字一句:“我是天宇主人,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走她!哪怕是用血作代价!纵然是上天,也休想打倒我!她是我的!”他眼中寒光似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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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奉郑雪竹之命追查荷边信夫的下落,他绝不能出现在恒山之上!他必须死!他练成了可怕而邪恶的流云水袖,这就是他必死的原因!流云水袖绝不能流传人间。
天杀!他要杀的人上天入地也逃不了他的剑!天杀代表的就是上天的杀心!他坐在酒楼,走过一群人!他的脸色忽变,凝神注目。剑气?这么强大的剑气,竟会出现在这里?他有这样的感觉!
他看到一个黑衣少年,少年冷漠地抬起头,天杀的心忽地跳了起来,他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人能与他比剑!没有人胜他!断剑武功并不是剑道,而是武学!所以天杀是剑客的顶峰!如今和他匹敌的对手出现了!这一少年有双黑白分明的眼!这么年轻就拥有这么强大的剑!天杀唇角有抹笑意。他太寂寞了,对生命的光彩期待得太久了! 那少年锐利的眼神盯了他一眼,似乎也震惊了一下,没入了人群中!天杀走下楼,眼中有奇异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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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楼阁。少年踞案而坐,眉头紧皱地,“都没有下落?怎么可能?他应该在三个月前就到了!他怎么可以放弃责任?你们找了这么久,居然敢这样回话?”
一人抖声:“大司法息怒!少主自来中原,行踪极难寻!咱们常常扑空!只知道少主易容术高深莫测,忽男忽女,忽老忽少!咱们有一次已追上,被少主以幻心梦影逃脱,咱们三天才醒,少主已不知下落了!”
另—个补充:“那是最后一次和少主照面,以后就再也没有音讯!小的们武功低微,实在力不从心!望大司法饶恕!”
少年怒:“他这样做,难道不知后果吗?惹怒城主,亲自追拿,叫我如何帮他?传丁三使者来见我!”一会儿,有俊秀青年来到,叫声:“公主!”
原来是幻城公主海飞雪,她何时来到?
屏退众人,她余怒未息:“丁使者,大哥他太不象话了!怎么办?”
丁三平静:“我想,他绝不回头了!”
海飞雪气急:“这怎么可以?他是幻城少主,担负责任!他这么走,简直是……”
丁三叹了口气:“他有选择的权利!至少他认为他有权过自己的生活,只要不害到别人!”
飞雪:“幻城的人,没有选择!”
丁三不语,她急躁:“你派人四处寻访,必要时求助天宇、圣域!只要有消息,我立刻赶去!务必劝转他!否则,城主一到……他会死!”
丁三转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