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怎么好让您这么破费?”站长室里有一个人上前说话回应高韪昭,想当然尔,他应该就是站长。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一点意思。”高韪昭不急不徐的说道:“我无心叨扰各位,也请各位自在一点。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有缘交个朋友,不必推辞我的一番心意。”
“既然您这么说,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站长怎么看,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听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温明娟的头脑里满是雾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高韪昭有什么了不起,竟然让所有人把他当成菩萨供奉?连那个老便衣还得称呼他为“韪哥”?
“你说我的态度不对,我还觉得是你有问题。”温明娟不信那个变态能有什么三头六臂的能耐,她义正词严的反驳方才高韪昭对她的指控,“就是你这么袒护小孩,陶慕维才会有这么乖张的行为。”
才说完话,顿时,她又成为在场人士目光的焦点。
她的背脊忽然有阵凉意掠过,那种感觉怪得很。
直到走出站长室,温明娟都还搞不清楚刚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第二天,温明娟气冲冲的进了教室。好死不死,陶慕维尾随在她的身后。
“又迟到了。”温明娟劈头骂他。其实,她大概有点挟怨报复,昨天他们甥舅二人的联手表现让她怀恨在心。
“我又不是今天才迟到。”陶慕维冷冷的说:“家里没人叫我嘛,说过好几百遍了。”
温明娟直觉他冷冷的表情很像高韪昭。以前他不是这样子的啊?!
“你现在不是寄住在舅舅家,怎么没人叫你?外公、外婆跟舅舅都到哪里去了?”温明娟气不过陶慕维怎么还搬出这套烂理由来诓她?
“我外公、外婆?”陶慕维怔了怔,满脸疑惑的望着温明娟。
“怎么了?”温明娟反问他。
“他们老早就搬到美国去住了。”陶慕维叨念着,还一边摇着头,仿佛取笑老师是个笨蛋。
“那……”温明娟尽可能忍住即将爆发的气。“至少还有你那个舅舅吧?”
“爱说笑,他现在还睡死在床上,谁理我啊?”陶慕维不屑的对她说。“而且,老师你根本就弄错了。我没搬去和我小舅住,是他来住我家。”
“是……这样的啊?”温明娟有点不好意思,没仔细查证之前就说出自己臆测的假想词,果然马上踢到铁板。
“你不晓得,他多难得回南部来,更难得的是住在我家。听我妈说,小舅至少要跟我住上三个月。三个月咧!”从陶慕维发亮的眼眸里,温明娟居然看到一种恍若对民族英雄的崇敬之意。
民族英雄?温明娟摇了摇头,太可怕了,她怎么可以有这种感觉?那个变态,怎值得别人崇敬他?
远远的看见校长巡视着走过来,她才想起现在正是早修时间,而她,竟然站在教室门口被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耍得一愣一愣的。
蓦地,教官气喘嘘嘘的奔向校长,神色慌张的在校长耳朵边说了好几串话。
温明娟本来已准备走进教室,冷不防却被校长喝住。
“该不会是校长知道了昨天陶慕维闯的祸事?”温明娟心里犯着嘀咕。这种丢脸的事,她倒是不会主动向学校报备。难不成台南火车站也通知了教官?
“你班上的家长来到教官室,那个叫陈……陈什么的来着?”校长偏着头,越急越想不起来。
“陈宏佳。”教官赶紧补充说明。
“对。”校长的表情很凝重。“家长说,他们是做夜市生意的,回到家三更半夜,以为孩子在睡觉,直到凌晨接到一通赌场打来的电话才知道小孩出事了。”
“赌场?”温明娟大吃一惊,陈宏佳这个孩子平时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至少比起陶慕维要正常得多。没想到他竟然会赌博?
温明娟慌张的看着校长,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总不至于叫她前去赌场营救陈宏佳吧?
她还不想死咧!
想来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气质美女,校长和教官怎么舍得让她去冒这种险?
“他到底去赌场干什么?”温明娟皱起了眉头问。
“听说他约了几个好朋友去开开眼界,没想到遇到黑道寻仇,在一片混乱中,人就被押走了。”教官急着解说。“详细情形也不太清楚。”
“那……报警了没?”
“不知道。”
话才说到这里,陶慕维自温明娟的身边突然窜出来大叫:“先别报警。”
“你在干什么?没大没小的。囝仔人有耳没嘴。”温明娟斥责他。
“报警搞不好会害死陈宏佳。”陶慕维说。
“喂!你不讲话我们不会当你是哑巴。快回座位坐好。”她又念了他两句。
“找我小舅也许比找警察更有用。”陶慕维显然完全没把温明娟放在眼里。
“高先生?”校长吃惊的望着陶慕维。随即他又望了望温明娟。
温明娟耸耸肩表示别问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陶慕维,这件事不能随便能开玩笑,弄不好会要人命的。”基于他是家长会长的小孩,校长也只好客客气气跟他说话。
“唉!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我懒得跟你们解释。”陶慕维从书包里翻出他的手机,在大家的注视下拨出了一通电话。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陶慕维忍不住,口无遮拦的对着手机骂起来:“猪啊?还睡!”
“干!”忽然,大家被手机那一端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你骂我什么?一大清早胆敢吵醒我?”
“啊。”陶慕维的脸色立即翻白,温明娟、校长及教官面面相觑,各自流了一身冷汗。
唉!甥舅相残……真是出伦理大悲剧啊!
“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陶慕维企图缓和高韪昭的情绪。“我太急了,一时失去理智,请不要生气。”
“什么事?”高韪昭的心情显然还是很不好。
“我同学被抓走了,你帮帮忙找他回来好不好?”
“不好。”才说完这两个字,电话就被挂了,惹得陶慕维气得大骂几句脏话。
“让我回去一趟吧!”陶慕维羞赧的冲着大家傻笑。
“算了,你还是回座位好了,别穷搅和。我们得去见见陈宏佳的爸爸妈妈。”温明娟劝谏他。
“陈宏佳的爸爸妈妈让校长去见就好,老师你跟我回家拜托我小舅。你是女生,他大概不会骂你。如果会骂,也不至于骂得太难听。”
“你有完没完?”
“再不快点,你想让陈宏佳死于非命吗?”陶慕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拉起温明娟的手,飞快的往前跑。
温明娟发誓,她是真的不想看到那个死变态,但她怎么舍得陈宏佳死于非命?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在台南火车站的那一幕,也许高韪昭真的有天大的能耐,否则陶慕维的事哪那么容易善了?
于是温明娟边跑边对校长及教官喊道:“若高先生真的帮得了忙,我再打电话回教官室问详情。”
第二章
骑着机车,载着陶慕维。不到五分钟,他们就来到陶府。
陶慕维一跃下车,开了层层的锁,头也不回的冲进屋里,拉着温明娟的手直奔到二楼的一间房门口,拼命用力的敲着房门。
“小舅!我老师来了。”陶慕维迫不及待的大叫。“你快起床!”
很可惜的,高韪昭好像没听见。
“你快起来啦!我同学都快没命了。”这会儿温明娟突然想起,陶慕维和陈宏佳根本是哥俩好一对宝,感情好得不得了。难怪他热心成这副样儿。
“你同学没命关我什么事?”忽地,房门被打开,高韪昭一脸睡意未醒的样子走了出来。此时他的衣衫有些不整,胸前的扣子没扣几颗,露出他结实的胸膛。
温明娟屏住气息,突然觉得脸红。她没有兄弟,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男人的胸膛。老实说,高韪昭的身材真是一级棒,高倒不见得特别高,但是肌肉却结实得很,客串演出猛男秀应该还够水准。
“你皮痒?吵死人了。”高韪昭还在抱怨。
“陈宏佳被赌场的人抓走了,你不去救他,恐怕会凶多吉少。”陶慕维仍在尽最大的努力游说高韪昭。此刻,温明娟不禁把眼光从他的胸膛移往他的手臂,也许她想看清楚那天晚上她没能看清楚的那朵刺青吧?
“这种小事找警察就好,把我吵起来做什么?”显然是因为有温明娟在场,减低不少高韪昭刚才电话中那种杀人放火般的怒气。
“喂!你真是没睡醒,连头脑都不清楚啊?”陶慕维跑了过去打了他一下,这个动作却刚好挡住温明娟的视线,没能看见高韪昭手臂上的刺青:“万一是你自家的场子怎么办?”
听见了陶慕维这句话,高韪昭看了温明娟一眼。
“哪一个场子?”他冷冷的问。
“什么是……场子?”温明娟愣愣的反问,他们说的话很深奥,她听不太懂。
“就是赌场啦。”陶慕维抢先回答她。“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不……不知道。我……还得打电话问问看。”温明娟支支吾吾的回答他。
“那还不快打?”高韪昭瞪了温明娟一眼。这一眼,使人不寒而栗,连打电话的手都有些颤抖。
接通了教官室,温明娟急忙的向教官询问一些细节。
“废话不必讲那么多,只要赌场的地址或名称,或是作为掩护赌场的店家名就可以了。”高韪昭一把抢过温明娟手上的话筒直接和教官说道。
温明娟怔了半晌,听他对赌场了若指掌的说话架式,大概不难了解他跟这行脱不了关系。
顿时温明娟觉得心里、胸口都有一阵凉意袭来。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貌若天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美少女眼前站着的竟是一个黑社会的大魔头?
她想太多了吧?没事看太多金庸的武侠小说做什么?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胡乱的想了一阵,他和教官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楚,只知道高韪昭挂上电话转身就走。
“喂!你上哪里去?”温明娟赶紧揪着他的衣角问他,一副深恐他落跑的样子。
“我刷牙洗脸也不行吗?”高韪昭回过头冷冷望着温明娟。虽然他仍旧是那副寒风袭人的死德性,但温明娟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的委屈。“刷牙洗脸完就出来了,又不是去天涯海角,别抓着我不放。”他说。
原来他那一丝委屈是因为这个关系。或许一个黑社会老大被一个女人死命揪住衣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传出去他不好做人。
唉!她又想太多了吧?
他也许是混黑社会的,但是不是老大还难说得很。
高韪昭的效率及能耐让全校师生为之咋舌。下午放学时间都还没到,校门口外刺耳的一阵汽车煞车声传遍了整座安静的校园。随后两个穿着拖鞋、咬了满嘴槟榔的男人扯着陈宏佳走下车来,旁若无人的晃进校园。
看见那两个人的模样,全校教职员工没人敢靠近半步关心情况。
“人都死光了是不是?”那两个怪模怪样的凶神恶煞终于忍不住所受到的“冷落”而咆哮了起来。
“干你娘的!谁是温明娟老酥?”其中的一人连对人家妈妈的问候语都抬了出来。
温明娟最讨厌人家把“师”字念成“酥”。但很不幸,台湾有百分之五十的人口都会这么念。
由于他站在中廊,温明娟很清楚的听见了他的传唤。在同事的簇拥下硬着头皮走出去见他。
“搞什么?”那个长得有点可怕的男人看起来很想痛扁她。只是他似乎有所顾忌的强忍下来。他此时一气,管他国语还是闽南语,一齐搬上来混着用,“一路远远把这死囝仔护送回来,你们这是什么死人态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谢谢你们两位。”温明娟心里很害怕,但基于她是陈宏佳的导师,即使多害怕也要假装不怕。走上前去,她搀起陈宏佳,这时,才发现了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老……师。”陈宏佳见温明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没事了!乖,老师在这里。”温明娟把他搂在怀里安慰他。
“你娘咧!哭什么?你……”刚才叫嚣得比较凶的那个家伙又想骂什么,却被另外那个兄弟狠狠打了他的头。
“找死?”他又补了第二下。“再骂,不怕韪哥给你踹。连韪哥都要卖面主给温老酥,你还敢骂她?”
老天,他不但把“师”念成“酥”,连“面子”都念成了“面主”?温明娟心里很感冒,却不能表现出来。
“我不是骂她。是骂那个死囝仔。”
“都一样啦!”
“对……对不起。”说时迟那时快,那个用三字经骂人的家伙对温明娟的态度马上呈现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她刚才清楚的听见他们说了“韪哥”两个字,那准是高韪昭没错。在台南火车站里,那个便衣刑警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好一个神通广大的高韪昭。
温明娟不知道高韪昭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替她找回陈宏佳,但她此刻已经完全能肯定高韪昭果真是一个黑帮老大。即使算不上老大,也还至少是个老二或是老三。
长相这么有气质又年轻的黑帮头目,他完全颠覆了温明娟对“流氓”的印象。
“请问……”温明娟胆怯的问道:“高先生人呢?怎么让你们二位专程跑这一趟?”
“你讲韪哥喔?”那个比较识相的家伙回答她:“我们连他的人都没看到。你说专程?就算专程走十趟也要跑啦!韪哥的话,谁敢不给他听?”
温明娟听得一愣一愣的,实在搞不清楚高韪昭对他们做了什么事。连人都没见到,小孩就平安追回来了?还真有点神。
虚与委蛇的送走了两个状似瘟神的男人,教官联络上陈宏佳的父母,要他们赶紧来把人带回家去收收惊,并煮个猪脚面线去去楣运。
“以后别再好奇跑去赌场了知不知道?”临走前温明娟苦口婆心的叮嘱。
陈宏佳点点头,可能因惊魂未定所以尚且说不出话来。他的父母千谢万谢,对温明娟几乎跪了下去。
“我没什么功劳。”温明娟实在受不起他们如此的大礼,连忙解释。“是陶慕维的小舅帮的忙,要谢就谢他吧!”
随即她看见了两对眼睛里充满了错愕。
“说来话长。”温明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解释得太详细可能会让高韪昭的“流氓身分”因此曝光。虽然她认为校长和教官心里都有点儿谱了,但是,基于对“恩人”的保护,她不愿把这件事再扩大。也许高韪昭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是黑帮头目,不过,温明娟不希望这些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