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意味很浓哦。卓纪明嘴皮子动了几下,颓丧的拎着皮笑肉不笑的脸,踱回自己的办公室。
* * *
齐少东和季小姐的绯闻沸沸扬扬在媒体头版闹了两、三天,就以一句“一场误会”宣告落幕。
“到底是谁误会谁?”李怡安这乱不讲义气的酒肉朋友,三更半夜了还赖在伊琳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阅着手中的日本流行杂志。“照我的英明睿智判断,齐家笃定是付钱遮羞,让那个可怜的季小姐哑吧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伊琳瞟她一眼,不悦的把被子抢回怀抱里。她才懒得去管别人的闲事,每天平均得接上百通电话,重复无数句同样内容的对白,现在她已经累得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
主人脸上已明明白白写着逐客令,但李怡安就是有办法
视而不见。
“星期五晚上要不要去听小臣臣的演唱会?”她喜孜孜的问。像她这种娇娇女,发泄自己一身精力的途径只有一条,就是去追星。
“不要。”伊琳一口回绝。“抱歉,我没那慧根跟你去当追星族,等等,你刚才说是谁的演唱会?”
“小臣臣啊!”
“谁是小臣臣?”李怡安换偶像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前阵子不是才疯狂迷恋周杰伦?
“笨喔!就是演唱‘冬季恋歌’主题曲的范逸臣嘛!”
“不去会后悔哦。”她得意扬扬的把手伸到伊琳面前晃了晃。
“干么,扭到啦?”她怪异的白她一眼。
“潜水艇!我这只手可是大有来头,前天在小臣臣的握手签名会上,我紧紧握着他的手长达五秒钟之久,到现在我都还舍不得洗耶。你就酱子不上道,我其他的朋友想闻一下我都不给呢。”
天哪,好恶!伊琳赶紧推开她那只累积了一大堆细菌的魔掌。
“嘿,我是当你是好友才借你‘闻香’耶!你竟然不要?”李怡安两手叉在腰上,不满的嚷着。
“你还记得我是你朋友啊?”伊琳比她高出半个头,站起来刚好把她压在鼻孔下。“那天是谁临危遁逃,完全不顾江湖道义的?虽然早知道你这人的感情是纸糊的,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薄弱。”
李怡安被她数落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呐呐的说:“关于那件事,我郑重向你认错。”
千万别被她那张无辜又懊悔的脸给骗去,这骄纵女一天至少认错十七、八次,跟喝水一样频繁。
伊琳再度跌回床上,顺势一脚把李怡安踢落床底。“回去睡你的席梦思,我这太简陋,不敢让你留宿。”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走。”赖在地上,见她一点也没有心软的意思,李怡安开始讨饶着。“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嘛,就算我曾对不起你,但我也有恩于你呀。”
这招果然厉害,伊琳马上调过头,跟她四日相瞪。“有吗?”
“有啊,你不会船过水无痕吧?”她说:“你能进太乙企业,不就是靠我帮你弄的那份登峰造极的介绍信?”
哦,不提这个她倒忘了。
“是啊,真该千恩万谢,谢谢你帮我弄到一个总机的职位。”还登峰造极咧,滥用成语!
“总机?他们就给你一个总机?谁决定的,我去找他算帐。”
伊琳两手当枕,只冷冷地瞄着她那看起来很壮观,其实一点用都没有的架式。
在李怡安的字典里没有“义气”这两个字,她自己或许不承认,但谁都知道。所以她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伊琳算是个异数,但也不算是她的朋友,只是一个她可以耍赖,可以哭诉的对象。
五、四、三、二、时间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
瞧,多准呐,就知道她是只纸老虎!伊琳冷眼等着好友前后不一的“谬论”。
“当总机也没有什么不好,总机就坐在大门口,人家进进出出总会见到你,刚好替自己当个活广告,说不定哪天和齐大少爷来个偶然邂逅,岂不喜从天降,一举功成。”
要不要一脚踹死她?
伊琳双眼顿时冒出熊熊烈火,威胁着要一路将她烧成 BBQ。
“别气别气!”见情况不妙,李怡安立刻陪以笑脸。“随口说说而已,何必当真。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工作,我再回去请我老爸——”
“不必。”伊琳冷冷地回绝她。正要下达逐客令时,桌上的电话忽地响起。
“我来。”李怡安这回百分百是出于好意。
“喂,房东太太吗?要来收房租对不对,你也太过份了,现在都几点了,明天再来收不行吗?等个一天会翘掉吗?好歹我们伊琳也让你赚了两年多的房租,你不觉得自己这样逼人太甚吗?”抛出连串的问题,也不等对方答辩,她立即又说:“不用解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明天,明天早上十点我把整年的房租一并付给你,总成了吧?”挂上电话,她还碎碎念个不停。
“你刚刚说什么?”伊琳觉得自己真要被她害死。“你是逼我去抢银行吗?”她哪来七、八万块,好一次把一整年的房缴清。
“当然是我帮你缴喽。”区区几万块对她李大干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不要那么死硬脾气,咱们是好姊妹,理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见鬼!
“我不要你的钱。”
“那我借你。”
“不要!”
“那——”说有这种人,缺钱的是她耶,怎么可以比人家还骄傲?”那我给你抢,你就当我是银行,来吧,来抢吧。”
啊!伊琳又眼冒火球了,这女人简直跟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若非要命的电话铃声再度响起,她铁会一股作气扭断她的脖子。
“可恶,居然又打来。”抓起话筒李怡安这回口气更差了,但听到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她的态度却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呀,你说你是哪位?伊琳的朋友?”
看过春风吹拂吗?她脸上霎时堆满了甜得可以腻死人的笑靥,就像沐浴在春风里。
“要找伊琳可得先通过我这一关哦,首先你必须先报上姓名,然后再告诉我你们的关系——”
“花痴。”简直受不了她,伊琳一把抢过话筒:“喂,我是。”
“怎么不说话?他是谁?”李怡安像个好奇宝宝般在一旁猛发问。
“不好,该我请你才对,好。不,不用,我习惯骑机车,我说了,真的不需要。”挂上电话,见李怡安的两颗老鼠眼睁得老大,她故弄玄虚的躲进窝里,啥也不告诉她。
“新男朋友对不对?快说,我要听我要听,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长得帅不帅?几年次的?开什么样的车?名牌偏好呢……”
吵死了!伊琳跳下床,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卷胶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的嘴巴封住。
“再敢开口,就给我出去!”
“我,唔唔……”忿然撕掉胶带,她气呼呼的,牙齿咬得吱吱格格响,连喘个五、六口气,果然很听话的不敢再多废言,但眼睛依然圆瞠像秃鹰一样的盯着伊琳,希望从她脸上找出任何沉醉在爱恋中的蛛丝马迹。
可,瞧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 * *
隔天一早,伊琳已梳洗完毕准备到公司上班,李怡安却仍霸住她的半边床铺,睡得唾涎成河。
“快起床,太阳晒屁股了。”连吼三声还是没动静,伊琳火大的把被子抽走。
“啊,好冷,”只穿着一件火红内衣,和黑色小内裤的李怡安,马上把身体蜷成毛毛虫状。“铁石心肠的女人,你肯定是白雪公主里面的坏皇后来投胎的,貌美心恶。”
“知道就好。”跟这种死皮赖脸的人绝对不要顾念情份,否则就会被她“软土深掘”。
伊琳把她的衣服、外套和长垮裤都丢给她,限她三分钟之内整装完毕,然后走人。
“喂,好歹我也是你的手帕交,啊!”一条湿毛巾不偏不倚地趴上她卸妆后白得吓人的脸。
伊琳从二手小冰箱中拎出半条吐司和两片起司,烤都不
烤就夹着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李怡安衣衫犹未穿齐,还被迫仅仅化了一个战斗妆,非常不屑地扫了眼桌上的简易早点。
“你早餐就吃这个?”
她挑起半边眉毛。“爱吃不吃随你。”
李怡安正想发挥她千金女的阔气大力,提议到饭店吃点好料,门铃声却突然响起。
这下她不敢再自以为聪明的一口料定是房东,小小的眼珠子跟着伊琳的脚步,锁向大门。
“你好。”齐欧梵毫无预警地出现在门口,一身帅气装扮的他,面上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是你?”李怡安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阳明山上那个让伊琳卷袖相助的弱质男。
不对,那个痨病鬼没他这么好看,一定是认错人了。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还有朋友在。”齐欧梵并没有因为她的大惊小怪而将视线眸从伊琳身上稍稍转向。
“不是告诉你我自己可以骑机车上班?”伊琳俏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骑机车多危险!”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嘛,什么态度?!李怡安马上很鸡婆的呛声主持公道。“一天不骑又不会被吊销执照,还不快去,上班要迟到了。”
连推带赶的把伊琳劝出门后,李怡安趴在窗台上,望着他们步出公寓,赫然发现齐欧梵开的是一部积架车,立时将他的地位从痨病鬼提升为优质男。
“这么好的男人,拱手让给伊琳这灰姑娘,是不是太可惜了一点?”
第四章
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几分钟,张秀梅仍歪着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忙碌操作键盘的伊琳。
“你如果再不改变一下姿势,一会儿沈经理就会来找你麻烦。”伊琳利用接电话的空档,对她提出良心的忠告。
“我怕他呀”反正她都已经是要离职的人了,还怕那个成天摆张臭脸,特讨人厌的人事部经理。她就要是这样歪着身也歪着头,看着伊琳发呆,怎样?“你是怎么办到的?竟能在一个星期内,把整公司所有人的分机号码一一背得滚瓜烂熟。”
“很简单,第一,我没有需要服侍的老公,第二,我没有嗷嗷待晡的小宝贝,第三,我没有感情如胶似漆的男友,总而言之,我很闲。”她背下来的可不止是那些分机号码,她连公司所有员工的所属部门,从属关系,以及海内外分公司的各个负责人、秘书、助理的电话也统统印人脑海里。
而张秀梅可不同了,她有个大男人主义超强的老公,这回她之所以非离职不可,真正的理由是——老公嫌她上班时间过早,来不及帮他做早餐和系领带。
“你没有男朋友?”张秀梅话题仍绕着伊琳打转。“那桌上这两束鲜花是什么意思?”
她瞟了眼那开得非常招摇的粉红玫瑰和香水百合,扬了扬眉。“上面附的名片不是说了,是‘知名’人士送来的。”
“你也帮帮忙,人家写的是‘知名不具’,老实招来,是哪个青年才俊?”
“公司里哪有你所形容的那种人类?’’据她不是太认真的
观察,太乙企业的男性员工九成以上是三十几岁的叔叔伯伯辈,剩下不到一成的未婚者,又个个都是工作狂,即使曾经青年才俊过,现在也多半已经未老先衰了。
而那个齐欧梵却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更怪的是,也不知打哪知道她的电话和住址,他近来常莫名其妙的约她吃饭,或送她上下班。
不过老实说,虽然她常拒绝他的好意,但却似乎对他越来越有好感。
“当然有喽。”张秀梅严肃的说:“瞧,二号青年才俊不是正往这边走过来了。”
“哇,好漂亮的花。”卓纪明弹弄着身上的吊带,笑眯咪的朝伊琳走来:“这送花的一定是个品味高尚的人。”
“你是指送玫瑰的,还是送香水百合的?”张秀梅似乎颇有兴趣跟他哈啦。
“玫瑰花怎谈得上品味?”他深深嗅闻了一下香水百合,目光自然而然的移往伊琳的嫣容上。“真是人比花娇。”
张秀梅用脚轻轻踢了下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伊琳。“人家在赞美你呢。”
“那不是赞美,是调戏。”她拉下脸来,希望卓纪明能识趣的离开,但他却更再接再厉的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天花乱坠。
“哈!”张秀梅又有新发现。“这回来的是三号青年才俊。”
“你怎么在这儿?”行销部的赵副理手上恰巧也捧了一束玫瑰花,不是粉红而是火红色的。他先和卓纪明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伊琳面前。
张秀梅和卓纪明以为他要把花送给伊琳,没想到他开口说的竟是——
“呃,总机小姐,怎么称呼?”
“伊琳。”张小姐赶忙代答。
“对对对,伊琳,我这该死的记性。”赵副理用勾起的食指敲了下脑袋。“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淡淡的看着他。“请说。”
“帮我打个电话叫快递公司,将这束花送到南京东路四段一百五十四号九楼。”
“好的。”
“怎么,赵副理要送花给情人哪?”卓纪明问道。在知道他的目的不是伊琳后,他安心不少。
“嘿嘿,是啊!”他尴尬的笑了笑。“啊,对了,有个计划案想麻烦你过目一下。”
“好啊!不如直接去你的部门谈。”
等两人离去后,张秀梅随即作下结论。‘‘青年才俊三号从缺,二号留校查看。”
见伊琳仍板着一张郁郁寡欢的脸,她不觉诧异地问:‘‘你有心事?”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她盯着她的脸,认真研究着。“方便告诉我吗?也许没能力帮你解决,但至少能提供一点馊主意。”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午休时间,她叹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天,腰好酸!
“其实——”
“其实也没什么。”张秀梅马上接着她的话说:“我就知道,你这人呐,就是喜欢把事情摆在心里面,很容易得内伤的。快说,到底怎么啦?”
继续沉凝了数分钟,伊琳才简单的将堂叔侵占她家土地和房子的事,跟她叙述了一遍,伊琳心灰意冷的趴在桌上,连吃中餐也没胃口。
昨晚堂叔又打电话给她,逼她快点回去办理土地与房屋过户的事,否则就要她还父亲欠下的庞大债务。唉!逃避多年的问题终究是要面对了,虽然堂叔有拿出声称是她父亲签下的借据,但她仍坚决认为堂叔在欺骗她。
“看来这种事得找律师研究了。”张秀梅搔搔后脑勺,忽地灵光一闪。“有了,有个人铁能帮你。”
“谁?”虽然她欣喜的样子很叫人振奋,伊琳还是不相信这
世上有人能帮得了
“青年才俊第一号。”
* * *
禁不住张秀梅的再三催促和不断拍胸脯替保证,伊琳才在完全被动的情况下,厚着脸皮上来拜访这位公司高薪礼聘的法律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