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尸遍野”的衣物,到处可见的香烟烧的痕迹,陪衬着撒落一地的考卷和教科书。
信手拈来几张考卷,十三分,十一分,三十九分……不但没一科及格,面且全部加起来也投超过一百分,天才,天生蠢才!
如果不是因为答应李永年帮忙追谷予安,就算谷氏夫妇出再高的钟点费,他也不肯来教这么一个颓废的富家坏女孩。
房里唯一值得让目光流连的是墙上那幅莫内的圣安德斯海难。她也和莫内一样,对海一往情深?
墒上的挂钟指着九点半了,约定的两个小时课程,虽是还有半小时,但他想她大概到最后一分钟都不会出现,
陆昊疲倦地斜躺在床上,考虑是不是这就辞去这份可笑至极的家教工作。
“砰!”随着巨大的声响,房外狂风也似的卷进来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原本科背在肩上的书包,被横抛向弹簧床,差点砸中他,两只板鞋滚向东西两侧。
陆昊注意到她十只脚指头各涂上十种不同的颜色,并且贴着形状不一的花纹、
这小妮子显然眼睛糊着牛粪,居然无视于他的存在。
得趁她扒光身上的衣服前赶快出声,否则她说不定反过来指控他不安好心。
“你总算回来啦?”
“呵!你还没走啊?”
“我想等你回来告诉找,你今晚是故意爽约,或者另有要事?”
等等,她在干嘛?当着他的面,扒着衣服的手居然没停,照脱不误?!
“有什么差别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把那件几乎是黏在大腿上的长裤脱下来,顺手丢进衣架旁已经装到快满出来的洗衣篮,按着剥除身上的紧身衣,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喘口气,真好。“反正我老妈爱花钱,你教书赚外快,时间到了就走人,何必管我念不念?”
她一副无所谓的吊儿郎当样,完个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陆昊依然好整以暇的斜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一双黑睫冷冷打量着这如假包换的小太妹。
染得跟稻草没两样的齐肩头发下,仅着内衣内裤.却也能自在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很美丽的恫体,比例匀称线条优美,标准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打个商量如何?”
谷予轩挑起右边的眉毛,调皮捣蛋的问:“要我帮你追我老姐?免谈。”
自觉非常先知先觉的反应,竟引来陆昊噗哧大笑。
“笑什么?难道我猜错了?”一份家教能赚多少钱,以他一个准博士,要找什么像样的工作没有,犯得着来跟她穷搅和?
即便他已有论及婚嫁的女友,她还是对他的动机存疑。现代陈世美何其多,说不定他就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
“要追令姐的不是我,我只是受人之托。”
撇开他那不讨喜的讥诮神情,这家伙长得还真是乱炫的。
“是李永年?”
陆昊点点头,“所以我才要跟你打个商量,”
“看在你满讲义气的份上,好吧,你说,要我怎么配合?”停了三秒钟,她紧接着道:“不过,话说在前头,要是我老姐不喜欢李永年的话,我们的合作关系就立刻终止,你也不许再帮那家伙死缠烂打。”
“成交。”
“那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把椅子上的衣物扫落到地板上,她屁股连同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一起放上去,下巴搁在膝盖上,挤眉弄眼的望着他。
“你什么都不必做,包括暗恋我、送礼物绐我、写情书给我。”
谷予轩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把不小心闪掉的神魂拎回来。这王八蛋说什么来看?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超级自恋兼自大狂!”要不是她深具淑女风范,早一巴掌打得他满地找牙。
“答应了?”他居然还间得一本正经。
“发个毒誓如何,要是我谷予轩眼瞎耳聋、神经不正常,因而爱上你,我就天打——”
“够了。”陆昊及时制止她往下鬼扯。
“觉悟到你其实并没有自己想像的耶么惑乱人心?”
他抿着嘴,浅浅一笑,非常踌躇满志地。“肝肠寸断已经很够你受的了,天打雷劈就免了吧。”
啥意思?
陆昊拍拍她的脑袋瓜子,潇洒的走了。
谷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老天!不是叫阿桑上来打扫了吗?怎么还乱成这样!阿桑!”
“别叫了,是我叫她不用打扫的。”谷予轩抓了一件睡袍披上,免得安安又惊叫连连。“每次她一打扫完,我就找不到我要的东西。”
“人家陆先生第一天来,你就不能给人家一个好印象?”
“然后呢?再慢慢露出马脚,让他知道我不但颓废怠情,而且虚伪造作?”
“这……”谷予安永远说不过谷予轩,她永远有一大堆的歪理来解释她的惊世骇俗。
“妈回来了?”不然谷予安不会急急忙忙跑来,八成是她老妈又念了什么。
“唔,刚好陆先生要离开前到家。”谷予安不安的看着她。“妈跟陆先生说,要改变给家教费的方式。”
”说清楚。”谷予轩心中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妈说,如果陆先生能帮你考上公立大学,就给他五十万,否则就要他……一毛也不许拿。”
“可恶!”强人所难嘛。“妈怎么不干脆叫人家一头撞死算了?”
“你就这样瞧不起你自己?”谷予安最受不了她老爱妄自菲薄。“也许……”
“没有也许。你晓得谁是阿斗吧?我就是阿斗,这辈子除了混吃等死,我没别的本事。别说公立大学,就是私立的我也蒙不上,叫妈早早死了这条心吧。”她躺到床上拉开被子,盖住头脸,拒绝再听谷予安的任何劝说。
第二章
第二次上课,谷予轩倒是意外准时。
陆昊走进房间,正好撞见她包裹着一条大毛巾从浴室推门而出。他微微的无措,忙将身子转向窗台。
“不必那么慎重吧?”上课之前还沐浴更衣?
“你只说不可以暗恋你,又没说不可以勾引你。”唰一声,她把大毛巾掷往书桌上。陆昊听见她打开衣柜,寻找衣物的声音。
“快把衣服穿上,我可不希望你老妈误会你是念书念到伤风感冒。”
“我找不到牛仔夹克嘛。”真气死人,上个礼拜明明放在这儿的呀。“你可不可以过来帮我找找?”
老天!陆昊眉头深皱,不相信她竟敢作此要求。
“限你三分钟之内把衣服穿上,否则——”
“哈,找到了!”谷予轩的重大发现总算解除他的危机。“原来塞在床底下,怎么给忘了呢。”
磨蹭半天,料想她应该已经整装完毕,他战战兢兢转过身子,目光当场被吸引过去。
一件低腰露出肚脐和一小截蕾丝内裤的牛仔裤已经很叫人喷火了,上头牛仔夹克下面、居然只聊胜于无的挂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胸罩。
“嘿,别看得目不转睛好吗?”谷予轩以拇指和中指在他面前弹了一下,帮他招魂:“如何,是不是既帅气又妖艳?”
陆昊觉得自己快口吐白沫了,忍不住伸手为她把夹克的扣子一一扣上。
“上课守则第一条,不准奇装异服。”
“别老土了,我这样已经是中规中矩外加保守含蓄。”趁他不注意,她赶紧打开的三个扣子,唔,这样好多了。
“你今晚又不打算上课了?”这种装扮不是为了勾引他,而是准备去招蜂引蝶。
谷予轩贼贼的一笑,“我是朽木,你也不必浪费时间雕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你妈妈就在客厅,除非你有本事从二十楼跳下去。”
“所以喽,学生有事,老师服其劳。”见陆昊快吹胡子瞪眼,地慌忙加以解释,”只要你帮个忙,骗我妈说要带我去买自修或考前猜题什么,我妈准定放行。”
“不行!”陆昊马上严词予以拒绝。
“别这样嘛,我不会叫你做白工的。”执起他的手,她在上头放了一叠钞票,“这些足够付你一个月的钟点费了,很上道吧?”
“你——”混账东西!“你这是在收买我?!”
陆昊怒火冲天,忿然将钞票掼往地上,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会拘眼看人低!浑身的铜臭味和俗不可耐的脾性。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醉生梦死,你打算这样过一辈子?靖便,但休想我会陪你玩这种荒唐堕落的游戏。现在,去把衣服给找换掉,课本拿出来,乖乖坐到书桌前。”
哇,第一次被外人骂得这么狗血淋头,他的火力比起地老妈毫不逊色哩。
须知她谷予轩可是身经百战,曾经每天照三餐挨骂,还另加两顿点心帮助消化,这小小的人身攻击算什么?她老神在在的往书桌前的椅子一坐,左脚顺势跷到桌面上,以一种很狂的态度扫向身旁那好看得像电影明星的家庭教师。
“我们昨天不是‘商量’过了?你帮你的好朋友当月下老人,我则继续逍遥度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改变主意了。”陆昊一把扫下她的臭脚丫,在她半倾的身子尚未扳正以前,将英文课本重重掷往扶在桌子的双手。“现在把一到五课的单字背一遍,错一个字打一下。首先英翻中——Violin。”
“什么?!”谷予轩大声抗议。
“错。”他手里握着长尺,老实不客气的往她臂上就是一下。“第二个字--Scare。”
“我不上了。”痛死了,谷予轩抚着手臂,气冲冲的站起身。
“错。”陆昊长尺高高举起,又是一大下。“第三个字——”
“停!”趁还没被打成肉饼以前,她赶紧举白旗投降吧。“你,你至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背好了再考也不迟呀。”
“好,绐你二十分钟。”他好讲话的承诺。
“二十分钟背五百个生字?”当她是天才儿童吗?
“夸张,这一共加起来才不过几十个。”这女孩除了漫天扯谎、夸大其词、好逸恶劳之外还会干什么?
“那是对一般人而言,对我来说,即全是呃,课本借一下,即使是farmer、Pretty、juice……统统嘛是生字。”
果然是朽木。陆昊见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当下窃窃告诫自己,千万别因一时盛怒,做了遗憾终身的事,你不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
“放弃吧,你教不好我的,我根本就没救了。”把课本台起来,她抓起包包就准备出外找乐子去了。
“坐下。”陆昊脸上的风暴未完全解除,显然是被她激得下不了台。
“干嘛呀,想证明你的博士头街不是轻易得来的?还是想赌一口气,看看能不能让顽石点头?得了,对我这种人,你根本连生气都不值得。”
她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贬低自己,简直令人不知该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我很乐意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坐下!”
“你一定是人马座,O型的人吧?”
他又叹了一口气。“宝瓶座。”
“不对不对,一定是你妈妈记错出生日了,像你这么固执己见,脾气火爆的人,百分之一百是人马座的。”谷予轩将她美丽的脸庞凑到他面前,仔细端详又端详.然后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惊奇样。
“我现在没心情也没兴趣跟你研究星座。”他眉心眼底的风暴足足可以将她刮向喜马拉雅山,她竟还不自知。
“占不了太多时间的,你要不要猜我是什么星座?算了,我自己告诉你好了,我是双子座的,很孤傲、很聪明而且白恋。”她憨直地呵呵笑,拉着他又道:”你不信是不是?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是个聪明人,这世上投有一个人会相信的。”
“我信。”陆昊睇着她精致的五官,良久,“不聪明的人怎么有能力建立一个帮派,又怎么能管理一大群比你年纪大的喽罗徒众们。”
谷予轩大约有十秒钟呆愣住,连呼吸都暂时憋住:
“你查过我的底,你凭什么调查我?”要不是他高出她一个头还要多,她笃定会把他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他冷眼瞅视她激动得鼻翼偾张的丑样,慢条斯理的说出一个相当具震撼效果的名字。
“张亚男,认得吧?”
“你连她也查出来了?”好小子,果然包藏祸心。
张亚男是她自组帮派里的拘头军师,书念得很好,一心想成为舞蹈家,可惜她老妈只准她念商学系,并威胁她若胆敢去参加舞团,就死给她看。
“她得叫我一声舅舅,你说我用得着去查她吗?”陆昊懒得去欣赏她丰富但不是太美的脸部表情,直接把所有的教科书全数堆往书桌上,要她拿出笔来,开始设计课程表。
“张亚男知道你来当我的家教老师?”做梦也没想到,她暗扛了一个这么帅的舅舅,明天,不,待会儿找她兴师问罪去。可,在这之前,她必须确定自己不会丢脸在先。
“假使你不乖乖上课,我就去告诉她。”
威胁我?谷予轩撇着小嘴,忿忿的说:“你开始变得很讨人厌了。”
“很快就可以进展到咬牙切齿。”
他噙着坏笑的脸看起来仍是那么迷人。是谁说的,刀,总是藏在笑脸里。看来她今晚想脱身,是比登天还难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纸笔,照他的指示,把压根不可能完成的计划表付诸纸上。
“我实在搞不懂,你干嘛非要浪费……”
“闭嘴。”陆昊严厉的口吻让她反感透顶,可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从现在起.除非我提问题,否则不准随便开口。”
“可是我——啊!”这王八蛋居然又一尺打下来。“你再打我,我就——啊!”老天,她的手臂一定瘀青红肿了。“我要告诉——啊!”
第一次谷予轩倍感挫折的红了眼眶,掉了眼泪。
而陆昊竟不心软的道:“哭够了我们就开始吧。”
谷予轩瞪着他,恨恨地,吸了下鼻子。
“不哭了?”
紧抿着薄唇的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那样充满恨意和怒火的瞪着他。
“很好。”他故意视若无睹。“打开课本第五页,把内容念一遍。”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照做了。
“现在把重点画出来。”
她鬼画符一样,乱画一通。
他夺过她手中的笔,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逼她圈出二十几个红色记号。
“二十分钟背完,背错一个青蛙跳十次,现在开始记时。”
有没有那种可以一刀让人毙命的刀子?如果有,她怎么样也会想办法去弄一把来。
“看我做什么?看课本!”陆昊大声咆哮。
他凶残暴虐的本性表露无遗。妈妈引狼入室了,这坏家伙整死了她之后.也绝不会放过予安的。
说什么帮李水年牵红线,狗屎!他十成十是挟怨而来,说不定正进行着什么天大的阴谋,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