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青震然的睁大眼睛,改握著睿福晋的手问:「你说什么?难道硕王爷同意朝阳回去?」
「不只是同意,他……他甚至央求你休了朝阳,结束这桩婚事!」她揪起了眉心,把最终的事实告诉凤青。
「什么?」他不可置信的呢喃,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什么理由让他这样做?」
「是朝阳跪著哀求硕王爷的,硕王爷不忍心看自己的女儿,因为爱你而如此痛苦,所以答应了她的要求,同时让人把她送出京城。凤青,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逼得她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你?」睿福晋不懂,真的不懂,朝阳对凤青是如此用情至深,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她背负感情逃离他?
「出京?理由?理由就是我不爱她!哈、哈、哈!」凤青终於情绪失控的对天豪笑。那把剑没有夺走她的生命,却从他身边带走了她。当她是孤立的一个人时,她逃到天涯海角,他可以以拥有者的姿态追她到天涯海角,而今硕王爷的悔婚,让他有什么立场这样做?他失去了她、从此失去了她!
「青儿你不要这样,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睿福晋紧张的说,却被凤青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结巴。
「没有!没有余地可以挽回!在我强暴她时,她就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会离开我!」他狂吼出声。
「青儿,你……」睿福晋顿时瞪大眼睛,捂著唇错愕的看著他。
「额娘,你怎么也想不到,我会丧心病狂的强暴她吧?我只是想留住她,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失去了她……」他沮丧的跪在地上,心中的抽痛令他站不起来。
该死的她,竟然让他以为她不再执著于感情,让他以为他们能这样相处下去,没想到终究还是留不住她的心!为什么她要对他苛求他付不出的爱呢?为什么?为什么……
*****
五个月后,钟山避暑山庄
「这么说来,那把剑没刺中你?」老翁下了一只黑棋后,抚著胡须问。
「没有,在杀我之前,他就已经命丧黄泉了。当然啦,这也得感谢歌玄贝勒及时赶到,否则死的人就是我和凤青了。」朝阳适时的道,举手投足间多了份韵味,也多了份母爱的光辉。
老翁明了的点点头,「的确是惊心动魄,不过有一件事我实在不明白,既然你那么爱凤青贝勒,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呢?弄得肚子里的孩子没爹。」
朝阳微微勾起嘴角,垂著视线将白棋摆上棋盘,「感情这种事是很难讲的,有的人或许只在乎拥有对方,不在乎对方的心,可是我就没办法,只要一想到当他对我好,但通过眼眸看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时,我就无法假装自己很幸福,而是觉得自己很悲哀。我是个很自私的女人,他的身、心我都想拥有,只是……我现在一样也没有。」
她已经与凤青离异了,休书是他亲手写,亲手交到阿玛手中的。记得当她收到休书时,哭得泣不成声,明明是自己要的,却又难以承受,只因为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失落到很深很深的谷底。
「那你今后怎么办?改嫁吗?」
朝阳笑著摇摇头,「烈女不侍二夫,我不会改嫁,虽然我与凤青离异了,但是在这里……」她指著自己的心窝,「我永远都是凤青的妻子。」
「真是怨女一个!」老翁调侃著说,转移气氛道:「你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如果还没,我可以替你拿些主意,你不要看我是个乡下粗人,其实我肚子里的诗经文赋可不少。」他斜著头露出得意的笑容。
「谢谢你的好意,孩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如果是女的就叫思凤,男的就叫思青,合起来就是思凤青,怎么样很有意思吧?」朝阳红著脸笑说,身边的零零星星都想留住凤青的一部分。
老翁欢愉的哈哈大笑,「是很有意思,不过……姓呢?」他的眉毛皱了起来,提出一个连朝阳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朝阳抚抚隆起的肚子,飞快的思虑了一会儿,「我想……应该是跟我的姓,我已经从睿王府的家谱中除名,孩子自然不可能再跟他们的姓。」转转眼珠子,她乐天的道:「算了,让我阿玛去处理吧,我只管把孩子生下来就对了!」
「也对,不过我看你得多补补身子,孕妇照理说会比较丰腴,可是我看你好像没什么长进。」他盯著她那张百年如一日的鸡蛋脸。
「额娘今天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可是我的肚子很大啊,大概全丰腴到肚子去了吧!」她只能这样解释,以前她的食量就已经不小了,现在更是惊人,避暑山庄一年份的储粮,五个月来几乎快被她吃光了,实在很可怕!「说到这里,我要跟你辞行了。」
「辞行?!为什么?」老翁觉得突兀,心中油然一阵不舍。
「是我额娘的意思,她说我的肚子愈来愈大,需要人家照顾,回府是必须的,所以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明天一早,我就要随额娘回京了。」朝阳喃喃的道,同样有著一份不舍的心境。
「那倒也是,京城终究是你的家,是该回去了。」老翁赞同的点头。
「我走了以后你会寂寞吗?」朝阳突然有种放不下他的感觉。
老翁不在乎的挥挥手,爽朗的回道:「不会,我这里的朋友多得是,儿子、媳妇、孙子都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寂寞呢?只是有点舍不得罢了。」
「我也舍不得……」
第十章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赏园大会,以往你都没兴趣参加,怎么今年会乖乖跟著硕王爷、硕福晋来?」宛儿跟在朝阳的后面问。
「回京城已经好些时候了,每天都关在硕王府,久了我当然想出来透透气喽!再说,现在我的身分不同了,没有人会打我的主意的。」朝阳笑盈盈的东瞧西瞧,精心布置的园景不仅赏心悦目、更是热闹非凡。
官宦世家就是这样,一年中总会假藉一大堆名目,为平淡的生活添点乐趣。赏园的目的正是如此,名意上是赏花,实质上是为了让老一辈的人,相相各家的公子、小姐,进而来个媒妁大会谈。
「格格,你不累吗?你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了。」宛儿替她担忧,望了望前面道:「我们到前面的凉亭休息吧,那里有几个格格在聊天,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如何?」
「好是好,可是我不善跟人家交际耶?」朝阳乱没把握的看著她。
「学就会了啦,走!」语毕,宛儿牵著朝阳就往凉亭走,她最喜欢听格格们「闲话家常」了,因为她们表面上都是一副很有修养、很有气质的样子,其实说起别人的长短来,可不输三姑六婆,有时候反而更狠、更辣、更没水准。
进了凉亭后,五六个格格一见是个怀孕的夫人,很快挪了个位子让她坐下来,不过因为刚才的话题正精采,所以马上又热络聊了起来,「就是啊,自从那件事之后,皇上对他们几个就更加信任了,高官厚禄接踵而来,简直风光到了极点。」一名格格声色俱佳的道。
朝阳听了许久,还听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她的兴致倒是被勾起了。
「最近还听说,皇上有意将十三公主许配给刚休妻不久的凤青贝勒……」
乍听到他的名字,朝阳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保持笑容听下去。
「现在就等双方点头了,届时凤青贝勒就成了准驸马爷。」另一名年龄较轻的格格道。
「那凤青贝勒自己的意思呢?」又一个格格问道。
「我是不知道啦,不过听说他跟公主走得很近,只要一下朝一定会到妩凤宫走一趟。」年轻的格格蹙著眉头回答。
「唉,这么说他们两个根本就极有可能在一起嘛,原本还高兴他恢复单身呢,看来又是白高兴一场。」这名提问题的格格黯淡了下来,两只手对著手绢绞不停。
「你看开点,京城里不乏英俊的好男人,多留意还是可以找到不错的,今天这个赏园不正是个好机会吗?」年轻的格格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再说,除了凤青及歌玄贝勒,还有另外两个让你掳获啊,别伤心了。」
「是啊,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怕钓不到男人吗?」那个声色俱佳的格格非常有自信的开口了,「说到这里,我一直有件事不明白,凤青休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传言太多了,多到我不知道该信哪一个!攸婷,你的消息一向比我灵通,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凤青贝勒似乎不太愿意提到她,甚至有点……想要忘了她一样。」
原来那名年轻的格格名字叫攸婷,朝阳含笑起身,把手交给宛儿,「我休息够了,咱们再到处看看吧!」她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心里有什么想法,不过倒没有伤心之色。
宛儿点点头,没说什么扶著她走出凉亭。不过天下就是有那么巧的事情,她才出凉亭,迎面过来的竟是格格们口中的主角。
朝阳一眼就见到凤青,而凤青也在那一刻捕捉到她的眼神,但很快被他瞥开,迳自对一旁的十三公主道:「公主,你要到凉亭休息吗?」他的态度摆明在抹煞朝阳的存在,对她视而不见。
毫不知情的十三公主,立刻露出笑靥点头,任凤青亲昵的将自己牵进凉亭,凉亭里聒噪的声音届时全静了下来。朝阳的脸色丝毫未变,只是对岚旭三人淡淡一笑後,提步离开了。
岚旭见状跟了上去,走到她的身边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没……哦,天啊,你的肚子!」他不能置信的看著她的肚子,一张嘴巴久久阖不起来,「凤青的?」
朝阳笑咪咪的点头,步伐放缓了下来,走过一个转角完全脱离凤青能及的视线,「不过别告诉他,他好像还没注意到,现在他跟公主走得近,别让他为这事起变数。」
岚旭明白她的苦心,她对凤青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了,「放心,我不会跟他提的。什么时候临盆呢?」
「再三个多月。」
「你可得保重身子,多吃点补品,瞧你除了肚子,其他地方还是一样没什么肉,太不应该了,这样好了,我明天让家丁送些补品过去好了。」
「不用了,额娘为我准备的补品,已经多到让我吃不完,现在几乎一闻到药膳的味道就倒胃口,你别再火上加油了。」朝阳逗趣的看著他。
岚旭咯咯笑了起来,「好吧,看你这么可怜,我就放你一马。」
「感谢你的大慈大悲,朝阳毕生难忘。」她滑头的说,语气一转她轻言道:「岚旭,我不跟你多聊了,我的身子有点累想回府了。」
「我送你回去?」他十分热心。
「不用了,有宛儿陪著我就行了。」她的回答让岚旭的心凉了一截,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将她视为自己的妹妹一般,有种想保护她的欲望;而现在虽然她表面平静,不过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内心绝非如此。「你确定吗?也许你想聊聊?」他别具用意的道。
朝阳怔了一下,继而笑逐颜开,「不了,有些事情我得学著自己面对。」语毕她协同宛儿走开,挂在脸上始终是一抹祥和的笑容。
出了景园,朝阳坐进硕王府的马车,「宛儿,你去跟阿玛说一声,我在这里等你。」她对马车外的宛儿道,宛儿应了声便转身离去了。
马车里的朝阳,微微闭起眼靠著车子休息,累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心。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突然窜进马车,她猛睁开眼睛,当她一看清来者,不自觉地抽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回来?」凤青瞪著眼睛怒视著她,一把扣起她的手。
朝阳为他的出现震骇不已,一想起自己的肚子,连忙用空出的手掩饰。
凤青却早先一刻看透她,口出恶言的道:「不用遮了,在景园时我已经看到了。怎么?是在外面跟哪个野男人偷生的是不是?」
「不,他是你……」她惊觉自己说溜嘴,急忙捂著唇。
「『你』?!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他是我的骨肉吧?」他不怀好意的看著她,唇舌间掩不住轻蔑的讽刺,「你放心,就算他真是我的,我也会当他是我在外面跟妓女生的野种!」
朝阳脸色倏然刷白,不能置信看著他,「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是你的亲生骨肉……」
「不,他只是个野种,是你这个背弃丈夫的女人生的!」凤青忿怒打断她,握住她的那只手,猝然加深一股力量,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折断,「你为什么要回来?我根本已经当你死了一样!」
朝阳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连声哀求著他,「凤青,放开我,我的手快断了……」
凤青闻言忿然甩开她的手,「你给我听著,你的确在这八个月里让我察觉出自己的感情,不过爱你的同时,我更憎恨你!」
爱她?!朝阳颤抖的看著他,这句长久以来,只敢在梦里奢望听到的话,此刻竟然能亲耳听他说出,但是……为什么会是如此的苦涩?会如此冷?「凤青……」她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却被他吼住。
「不要碰我!」他不让她摸他,自己却反手抬起她的下巴,含狠的注视她,「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断然离开我,留给我一堆苦难的煎熬,我几番上门探询你的消息,得来的却是你阿玛体无完肤的羞辱!而今,甚至因为你阿玛一句戏言,让皇上急著把十三公主许配给我!你们硕王府的人让我恨之入骨!」
朝阳的胸口梗塞得发疼,她痛苦的吞咽著不断涌上来的泪水,「对不起,我不知道阿玛这样伤害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伤害了你……凤青,不要恨我……」她慌张的摇著头。
毫不预警的,他的嘴无情的俯下来,惩罚性的在她唇上来回搓摩著,迫使她张开唇。她试著挣开,他愈发箝紧她的后脑,使她动弹不得,泪水划下了她的脸庞,甚至渗入口中,她不要这样痛苦的吻,她不要!
突然的凤青松了开手,厌恶鄙弃的推开她道:「你的唇令我感到恶心,乃至於你的爱也一样,滚出我的视线,从今而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不屑的睨视她一眼后,他跃身跳出了马车。
朝阳颓丧的想阻止他,却怎么也没法叫他回头,只能绝望的看著凤青的背影,泣不成声……
*****
「爱卿……你的意下如何?」御书房里,皇上缓声的问,察觉出凤青似乎有什么心事,并没有专注於他所提及的话题。
凤青愣了愣,坦言自己没有听清楚他所说的话,「臣该死,还请皇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