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儿经朝阳这一解说,顿时了悟了不少,可是在多方面考虑计谋的可行性后,却又觉得过於轻估、过於草率。她道:「计谋乍听之下好像行得通,可是又好像漏洞百出。格格,我看你还是先别贸然而行,再观察几天吧!」
「不成,现在距离期限只剩十天了,好不容易有了玉佩的下落,当然要打铁趁热。如果再有所迟疑,我就要伸长脖子任人宰割了!」
「话是没错,可是你贸然而行,实在太危险了,要是被睿王府的人逮到,丢足了脸不说,传回王爷的耳里,那还得了?不大难临头才怪!」宛儿光想心里就频频发冷,这阵子由於朝事不顺达,王爷阴霾的情绪已到达了极点,就差没机会让他藉题发难,这个时候要是格格出了搂子,后果必是凄惨无比。
「你就不能乐观一点吗?」朝阳竖起了横眉,受够了她扭不爽快的个性,「如果做事都像你一样,东想西想,一点胆识也没有,能成什么大器?现在你给我闭嘴,听我的指示就行了,别再罗唆净泼我冷水!听到没?」
「我……是,格格。」宛儿原想申诉,但一见她不悦的脸色,也只能摸摸鼻子识相的闭起嘴巴。
*****
事情出人预料进行非常的顺利,近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何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呢?话说朝阳依计登门邀游,原本一路上还设想得通过睿王爷、睿福晋、贝勒爷、格格们,仍至於家丁、仆卫等重重关卡的考验,才能溜进西厢院落,可是怎么知道才踏上睿王府的大门石阶,运气就开始好到让人惊喜万分。
先是口都还没开,便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哀叫声,门外的侍卫便毅然决然被睿福晋慌乱的叫声给招了进去,对著半启的桃红色大门,没人理的朝阳和宛儿理所当然自动自发的推门而人。
待进了睿王府,府里头的情形简直跟鸡飞狗跳一样,到处乱成一团,嘈杂的人声伴随著数十盏灯笼的奔跑,此起彼落,瞠目一看,不难发现显然后花园出了事情。
朝阳拉著宛儿,索性不遮不掩直挺挺的往花园走去,一窥究竟。
「快、快,快把竹竿伸下去让她扶著,再晚要出人命了。」睿福晋惊惶失色的道,一面急忙往后退了开来,让仆役把手中的长竿子自桥上伸下去。
「莲儿,你快抓住竹竿让自己浮出水面,撑著点,你二阿哥马上来了!」睿福晋再次倚在桥栏上,半个身子探向湖池,忧惧望著湖中失足落水的祥莲格格。
六岁的祥莲,听见睿福晋的话很快就攀住了竹竿,脸上的泪水也在此时止住了,忐忑不安的心瞬间踏实多了,「额……额娘,我抓住了。」她颤抖稚嫩的声音幽幽自桥下传了上来。
「莲儿乖,你好好抓紧,你二阿哥马上来救你了,抓紧啊!」睿福晋一颗心七上八下,惟恐一个闪失,她的宝贝女儿就此命丧黄泉。都怪她的疏失,没好好看紧好动的祥莲,竟然让祥莲一个人单独的跑到这木桥上戏耍,乃至於跌下桥墩。都怪她,都怪她!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一颗心揪得疼。
乍到湖边的朝阳,很快发现陷溺在水中的祥莲。她火大的察觉在这样危急的情势中,睿王府的男男女女竟然个个表现得像软脚虾一样,只会站在原地哭哭啼啼、大吼大叫,就是没有人敢跳入水中把祥莲救起来。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楚知道原来睿王府养的全是一群饭桶,撩起袖子,她奋不顾身就要往水里头跳。
「等一等!」宛儿在最后一秒,紧急的揪回朝阳,力大无比的把她拖到一棵树后面压下她的身子,「别跳啊,凤青贝勒来了!」宛儿轻声的呢喃,顺势指向正疾步上桥的凤青。
朝阳闻言才方把视线移向木桥,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眨,凤青已经跳入水中,没两下的工夫就把祥莲救上了岸。这样的英勇行为,看在她的眼不由得一阵感动,「还好,睿王府总算还有一个算得上是男人的男人!」
遥望著岸上湿淋淋的凤青及祥莲,朝阳脑筋动得快,很快明白自己撞上了什么样的时机,嘿嘿了两声,不发一言拉著宛儿,神不知鬼不觉沿著树丛小径转移阵地。
「格格你上哪儿去?正堂在那一边!」宛儿愣愣的提醒朝阳,以为她错把西厢院落当成睿王府的正堂,天南地北大大搞错了方向,
「嘘,安静点。拜祥莲所赐,我们甭上正堂去演戏了,只管待在凤青房间外等他出现。」天助我也,全身湿淋淋,这下子你铁定要洗澡了!朝阳窃喜不已的把自己隐人凤青房间前的矮丛堆里。
「为什么不用去正堂了?」宛儿紧挨著她,依样画葫芦的躲进去。
「你自己用脑筋想想,我没空跟你解说,安静,别说话了。」朝阳处於备战状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瞠著锁住后廊,只要有任何动静她必能确切掌握到。
没过多久,果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偕同另一个矮小的身影,缓步出现在后廊的一头,朝阳连忙压低自己及宛儿的身子。
「贝勒爷,你的身体全湿了,我方才已经遣人将澡盆及热水送到你房间,」当她们伫立在凤青房门外时,童仆小四抬著头对著自己的主子道:「一会儿,要我服侍你沐浴吗?」
「不用了,」凤青回覆小四的询问,敏锐的感官已经察觉出暗藏於矮丛中的异样,「你下去吧,一刻钟后再来收拾就行了。」
「喳!」小四得了吩咐后很快退下,凤青则推门而人。
朝阳一见他进房,立刻鬼祟的钻出矮丛,曲著膝盖偷偷摸摸移步到他的房门外,推开了一线门缝探勘敌情。这一探,著实令她心猿意马,整个脑子乱烘烘、热燥燥的,因为她正透过昏黄烛光的引射,瞪眼瞧著凤青的身影在屏风後面有点清楚又不会太清楚的正在宽衣解带。
一件……两件……三件,不行她快喷鼻血了!想像空间是无限的,尽管朝阳努力克制自己,就是忍不住要忆起那个充满男性魅力的身体,曾经亲昵的抱过自己。现在她总算明白男女间的事情了,一男一女赤裸相对,亲亲吻吻然后精神上的刺激就会大到足以令人脑充血,实在是一想到就害怕!
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平抚了几分情绪後,她转头暗示宛儿躲好,自己立即蹑手蹑脚溜进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朝阳并不陌生,好歹她也为了搜寻玉佩在这里出入过两三回,所以一进房间,她马上能找到隐身的地方——桌下。为了接近屏风,她只在桌下待了数秒,很快促步改侧身躲在摆放花瓶的木柜旁边。
椅子、衣柜、盆栽……就这样,辗转几番后,她终於如愿以偿的「贴著」屏风而立。殊不知屏风内的凤青,早在她动移之间,已由空气中的茉莉花香断出来者是谁。
凤青脸上有著几丝笑意,姑且按兵不动躺在澡盆中看他的未婚妻玩什么把戏。
朝阳小心翼翼伸长手去摸那堆挂在屏风上的湿衣服,摸啊摸的,突然「刷」的一阵水声,吓得她连忙收回手。显然凤青洗好了,而且正准备跨出澡盆著衣,有了这层惊觉,她立刻头也不回飞也似的往外撤。
出了房间,由於过於急匆,还一度撞上走廊上的大柱子,痛得她眼泪直流。
「格格,你没事吧?」宛儿在朝阳回到她的身边时忧心仲仲的问,刚才那一响记撞得可不轻。
朝阳眼角带泪的摇摇头,正欲开口连忙又闭起嘴。
不久前离开的童仆又回来了,而且这次身后还跟了三个仆人,朝阳猜想他们是要来收拾器皿的。
「失手了,咱们快走吧!」她在那些仆人进房后低声的对宛儿道。
「好。」宛儿应和,曲著身子带头往来时的路挪步,怎知才走没两步,凤青的房门又被打开,吓得她们急忙又躲回去,「格格,有人出来了!」
「我知道,等一等好了!」朝阳对她耳语道,顺势往他们望去,果然见他们正一前一后合力扛著澡盆走出房间,朝……朝她们走来,他们朝她们走来?� �
天啊!朝阳僵住了,呆瞪著前方缓缓高举的澡盆,她落跑的念头都还没形成,四肢也还没做好预备动作,「哗」的一声!一大盆的洗澡水已经劈头灌下来。
排山倒海的水势,顷时不仅冲垮了她与宛儿的发髻,就连人也被冲倒在地上,两人跌得一屁股泥泞……
第四章
朝阳因为那盆洗澡水足足受了二天的风寒,三天的日子里,表面上她是乖乖待在硕王府静心养病,但是实际上她正在进行另一项计谋。
「哈啾!」她一手拿丝绢捂著鼻子,一手自汉医杨大夫手中接过一包药粉,「有劳你费心了!」她道。
「格格太客气了。」杨大夫连忙拱手作揖,「不过……小的有一问,迷香散乃类似於一般的迷魂药,皆能在短时间使人失去意识,不知格格取其何用?」居任硕王府汉医职位已有十来载的杨大夫,对於朝阳「乱来」的个性甚为了解,总觉得她会拿这药去胡作非为。
朝阳心虚的笑了笑,连忙搪塞道:「我……我近来由於饱受风寒之苦,夜里总不能安然入睡,所以想从大夫这里拿些迷香散回去,掺在茶水里喝好帮助人眠。」
「既然如此,那么小的放心了。」杨大夫信以为真,「不过格格,你在使用迷香散时可需酌量,迷香散虽对人体无害,但是如果使用过量可能会使人连续沉睡好几天。」
「哦,是吗?」她顿时眼睛一亮,扬起古怪的笑容,兴奋的追问道:「那么我手上的这些分量可以使人睡几天?」
杨大夫愣了一下,觉得她的问题很诡异,他都告诉她要酌量使用了,怎么还这么问?「一次全用的话,大概一至两天……格格,你不会是想一次喝光它吧?」
朝阳阴险的笑了笑,斩钉截铁的道:「不,我怎么会一次喝光它呢?」有凤青替我喝著呢!她现在乐得心痒难耐,恨不得能马上把药粉塞进凤青的嘴里。
而在当天下午,朝阳果然捧了杯茶,像只缠人的小苍蝇,在睿王府里直巴著凤青不放。
「朝阳,把你的手拿开,要喝我自己会端。」他刚毅优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沉而不怒。
「不成,你现在正在批阅公文,左手扶纸、右手拿笔,哪来的手端茶呢?还是我代劳喂你喝吧!」朝阳笑盈盈的道,丝毫没有移开茶杯的意思,反而执意往他嘴送。
凤青放下笔,双手交胸的靠在太师椅上,他的仪态虽然闲逸,但目光却是犀利精明,「朝阳,从你进门到现在嘴巴从没停过,比起我来你一定更渴,我看还是你喝了吧!」
她一听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不用了,我一点也不渴,这茶是我特地为你泡的,还是你喝的好!」行行好,喝了吧!你一喝,我不就不用多费唇舌了吗?
凤青睨视了茶一眼,心里明白这杯茶有文章,但他不准备揭穿她,索性乘机捉弄起她来,「今儿个天气热,这热烫的茶水我一时很难入口,不如你替我把它吹凉了。」他眼中有著一丝邪恶。
「吹?!」朝阳嘴角为难颤动了几下,她是个尊贵的格格,虽然现在四下无人,但要她鼓著腮帮子,捧著茶杯在他面前猛吹气,好……好像不太雅观,「我……」
「不愿意吗?那你就且将它搁在一旁。」他故作平淡道,再次拿起笔一副想继续办公的样子。
「好啦、好啦!」出於无奈,朝阳只好乖乖捧著茶吹气。「可以喝了,现在凉了。」半晌后她重新把茶递到他面前。
凤青接过茶杯后将它举到唇边,眼看就要喝了,却在最后一刻煞住,他道:「好茶尚得有点心配,才算得上享受!这茶水虽然凉了,可是就是少了糕饼相衬,太清寒,引不起我食欲。」依言他又把茶放回案上。
朝阳届时差点没气到抽筋,她已经降低身段为他亲自泡茶、吹气了,现在竟然还斗胆暗示她到厨房拿点心?!有没有搞错?
「你想吃些什么点心?」她强捺著火气问,心裹很想把他大卸八块。
「取些绿豆糕吧!多拿点来,你也一起吃。」凤青完全一副上对下的口吻,话一说完,迳自收回视线专注於公文。
「好,我这就去。」朝阳咬牙切齿的「笑」道。有道是「风水轮流转」,现在你欺压我,等一下我就要你好看!她在心里猛放狠话,一个旋身很快离开。
凤青挑高左眉,目送她离去的身影,待她完全走离自己的视线,才站起来。端著朝阳泡给他的茶,他走到房间中央的圆桌旁重新为自己更换了一杯茶水,并且将原先那杯茶水混入壶中,如此一来,整壶茶都有问题,惟一没问题的就是他手上那杯。他不知道朝阳在茶里动了什么手脚,不过他相信很快真相就大白了。
毫不知情的朝阳在几分钟后,端著一盘绿豆糕回来。
「吃吧!」她把绿豆糕摆在案上对凤青道。
凤青点点头,放下笔从盘子里拿了两块绿豆糕,「我吃两块就够了,其他的给你。」
为了避免他再罗哩巴唆,朝阳立刻迎合道:「好。」遂移步到圆桌子旁坐下吃起绿豆糕,吃的同时不忘以眼尾偷瞄凤青,看他喝茶了没。
很不幸当她吞了三块后,凤青非但没动上一口糕饼,就连茶也没沾上一滴,顿时真是气得朝阳一把火直冒上来。在心里谩骂了数句后,抓起桌上的茶具为自己斟了杯茶,有如泄恨一般,一口气把它灌个精光。
咦?这茶味道怎么怪怪的,好像有股甜味?她舔了舔嘴角。等……等,我的风寒是不是又犯了?怎么……怎么觉得天旋地转?而且愈转愈快,这……这是怎么回事?朝阳扶著头频想,但没过多久便「磁!」的一声,晕趴在桌上。
凤青叹息道:「真亏她想得出来。」摇著头,他起身走过去扶她。
*****
朝阳醒来时已经是隔天傍晚,听取了宛儿描述她被「搬」回硕王府的情形后,现在正盘著脚、蹙著眉头坐在床上生闷气。
显然的,两次突击都失败,不但落得空手而返的下场,还反被摆了「两」道,这个该死的凤青根本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计谋,存心耍她玩,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