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该死,他真像个傻瓜。
安美美或许也有同感,偷偷抿了下唇。
“因为姐妹可以一起吃、穿、玩、睡,而不同性别的兄弟在此便会有所顾忌,无法尽兴。另外,女孩子倘若日后嫁了人,心仍是向着娘家的;但男孩子就不同了,一旦娶了老婆,除了身心都是老婆的,说不定当彼此有冲突时,还会六亲不认呢。”
“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吗?”司徒青魁不禁问。心想,她怎会有如此与众不同的想法?
“怎样?”
“当有一天你跟一个男人结了婚,你不希望他全心向着你吗?”
“当然希望啦。”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笑他多此一问,废话。
“那……”
“那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希望我的婚姻可以有完全独立自主的空间;纵使无法完全杜绝冲突的发生,至少能降低它的发生机率。总之,我相信我不会是那种不明理的女人。”
“看得出来。可是世界上不明事理的女人其实并不太多,不是吗?我觉得你这番论点有自相矛盾之处。”司徒青魁含笑道。他有些意外她对姐妹之情竟强烈到这种地步,与她冷漠寡言的个性大大不符,但却不经意显露出她可爱的一面。
安美美斜了他一眼,撇开脸去。
“不过我想我是不会结婚的。”。
她突发惊人之语,令司徒青魁一怔!
“为什么?”该死,他今晚问了多少个“为什么”了?
“一个人多自由自在,我何必拿个枷锁来套住自己?”
“但每个人都渴望有个归宿,当父母老去,姐妹或好友皆成双成对、儿女成群时,你不会感到孤单寂寞嘛?”
安美美蓦地一笑。
“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们会聊到这个话题上?董事长和我不过就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嘛。”
司徒青魁沉默了片刻,才道:
“说的也是。”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就在一个等红灯的当口,安美美打破沉默说:
“董事长,剩下的一小段路我想自己走回去就好了,今晚谢谢你。”
语毕,她提起手提包匆匆下车。
“安——”司徒青魁反射性要追去,奈何绿灯在这时亮超;低咒一声,他也只能踩动油门了。
* * *
回到家中,安美美甩掉高跟鞋、拔掉耳环、脱掉外套,一只手将浏海往后一耙,继而整个人往床上躺去。
刚才与司徒青魁的谈话一直回荡在脑海……她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会与他那般交浅言深。
家庭一向是她忘谈的话题,只因她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家世。这也是当年她毅然决然离开父亲的公司,想证实一下自己真正能力的主因。
二十八岁升经理一职,实属不易;除了能力之外,还得谨言慎行,以免落人口实。但即便再小心,有些三姑六婆因善妒而无中生有的本事之高,是如何都免不了的;她常为此困扰不已。她真不懂同样身为女性,何苦为难彼此呢?
坦白说,她看透了人性,也受够了。所以前阵子当公司传出日本分公司缺个财务经理一职时,她立刻自告奋勇愿调职递补,只因她想换个环境,试试是否每个职场都如同之前那般。拜托,都快垫十一世纪了耶,为何大部分的人仍守着旧思想?时代前进,人心却原地踏步,中国还有何前途可言啊?
突然好想听听家人的声音,于是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喂?”接听的是安蓉蓉。
“我是美美。”
“美美!怎么有空打回来?日本的生活如何?能适应吗?”喜出望外的安蓉蓉立刻问了一大堆问题,终归一句都是关心。
“还好。”安美美一言以回之。“爸妈怎么样?二姐跟二姐夫、菲菲和阿旭、楚楚和锡阳、大姐、你、贝贝,大家都好吗?还有二姐那个小捣蛋鬼,顽不顽皮啊?”
“美美,你去日本才多久啊?大伙跟你离开前的情形一样,变化都不大啦。怎么?你现在正患思乡病吗?早叫你别去的嘛。忽然跑那么远,要见一面都难。”安蓉蓉略带谴责,但语中思念成分居多。
“有空我会回去的。噢,对了,告诉楚楚或许我会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参加毕业典礼我看你就省了吧,直接回来参加结婚典礼才是。”
“她已经决定要嫁锡阳了?”
“对呀,人家等了她三年多,好不容易总算毕业了,她也没理由再推托了。”
“那你和至桐决定什么时候结婚?”申至桐是二姐夫的好友,安蓉蓉和申至桐虽早对上了眼,但申至桐自去年才展开行动,两人于是才有后续的发展。对于这小两口,众人颇看好;偏偏他们像冤家似的天天吵闹、时时斗嘴,说这是增进生活情趣,唉……伤脑筋呀。
“还久的咧。倒是你,何时也带一个回来让大伙瞧瞧?”安蓉蓉反将她一军。
“呃……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安美美含糊带过。
“唉,你喔。”蓉蓉故意叹气。
“爸妈都睡了吗?”
“嗯,有重要的事吗?不然我去叫他们好了。”
“不用了,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听听大家的声音而已。没事了,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这样啊。那好吧,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再随时打电话回来。”
“我知道。对了,楚楚的日子订好后记得通知我。”安美美补充,脑海已浮现小妹身着白纱的美丽画面。
“会啦。”安蓉蓉打了个呵欠。“那bye喽。”
没办法,早睡是安家的习惯。
“嗯,bye。”
结束与妹妹的一小段谈话,瞄了眼时钟,已快午夜了。她也该去沐浴一下,然后上床。
念头一定,安美美强迫自己离开柔软的床往浴室走去。
* * *
倚在东京铁塔的栏杆外,司徒青魁远眺整个东京的夜景,瞳孔却没有焦距。严格说来,他这样子应该叫做“发呆”。
今夜,他的心情异常混乱,脑子里全是安美美的倩影。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莫非……就是人称的“心动?”
难道说他对安美美心动了!?
可能吗?他曾经以为这样的情绪不可能降临到他身上;但,令他心动的这个女孩终究出现了,不是吗?
安美美认真、独立,而且有思想,完全符合他理想情人的模样。可是,她说她对男人没兴趣……
为什么呢?到底什么因素导致她有这种想法?难道她以前吃过男人的亏?又或者有其它原因?
刚才的话题不够深入,他还未十分了解她。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下一秒就是上班时刻,能将一切问个清楚。但是……唉,时间过得真是慢。
百般无聊地四处张望,放眼所及净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以前他对这种情况往往一笑置之,然而此刻不知怎地,他竟涌起一股怅然……太莫名其妙了。为了一名女子,竟扰乱了他所有的情绪。
“嗨,先生,你寂寞吗?”忽地,有只纤纤玉手搭上了司徒青魁的肩。
极不愿受人打扰的司徒青魁眉头一皱,迅速甩开那只手,并道:
“请离我远一点。”
“我会很温柔的。”柔腻的嗓音毫不放弃。
“滚开!”司徒青魁忍无可忍地咆哮,旋身瞪着那位不速之客。
流莺一与司徒青魁面对面,随即被他骇人的眼神吓得惊声尖叫,而后逃之夭夭。
望着那抹一溜烟跑掉的背影,司徒青魁不禁失笑……
他摇了摇头,仰望天际最后一眼,然后缓缓往停车场走去。
如果不想受人打扰,最好的方式只有回家;因为只有家才能够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至于安美美……他会理出个头绪来的。
第三章
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无眠之夜,司徒青魁带着一双微微布着血丝的熊猫眼走进公司。
当他瞧见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被花团紧紧簇拥时,不禁大愕,继而咆哮问:
“这是谁搞的鬼?”
他对花粉过敏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才对;而眼前这一堆花,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存心与他作对,不想混了吗?
在董事长盛怒的注视下,大伙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有志一同地指着办公室内,似乎无声地说,答案就在里面。
司徒青魁由于一夜没睡,而情绪有些不稳。瞪了瞪那一堆花,不敢太靠近;又望了望他的员工,吩咐道:
“看是谁来把这些处理掉。”
两、三名男性职员立刻上前移走摆在门口左右侧,几束加起来起码有上千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空气中因花朵数量太多、又移动太迅速,导致满室花香。这对一般人而言或许很浪漫,但对患有花粉过敏症的司徒青魁可不得了;一个忍俊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司徒青魁有些狼狈,悻悻然地进入办公室要瞧瞧那“答案”;但脾气未发,坐在沙发椅中的两名不速之客倒在门一开的刹那便起身恭候他,并有礼地称呼:
“司徒先生。”
司徒青魁打量这两位身着黑西装,手里拿着甫摘下的黑墨镜说的男子,感觉有些熟悉……而下一秒,他就记起他们了。
“花是你们摆的?”他没好气地问,原来他们就是祸首。
“是大姐头吩咐的。”藤边丰答。
“你们到我办公室做什么?”
“送一样东西过来给司徒先生。”松田浩二呈上手中的小锦盒。
司徒青魁皱了皱眉,并未伸手去接。
“是什么?”
“大姐头说是那日与司徒先生约定的东西。”
“约定?我哪有跟她约定过什么?”他眉皱得更紧了。
“司徒先生打开瞧瞧便可知晓。”
司徒青魁迟迟不愿伸手。之前是恶心的一团红玫瑰、现在又是这小锦盒,那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浩二见他无意接过,便迳自打开锦盒,盒中顿时露出耀眼的光芒——仔细一瞧,是只男性钻戒。
“这是干嘛?”司徒青魁看向他们。
基本上司徒青魁的体型也算高人一等,但眼前的松田浩二与藤边丰却也毫不逊色,只是略瘦削了点。三个男人面对面一站,颇有“三强鼎立”的味道。
“这钻戒是一对的,另外一只已经戴在大姐头手指上了。大姐头说为了尊重你,日子就由你来订。”丰转达大冢虹姬的话。
“日子?”司徒青魁总算明白那女人在搞什么鬼了,原来她那天说的不是玩笑话。
妈的!由这些举动看来,难不成她想逼婚?
哈,真是二十世纪末的大笑话。这年头还有女人向男人逼婚的戏码?她当真以为自己是武则天不成?不过就是个混帮派的大姐头嘛。她高兴拉谁陪她演这出闹剧他都没意见,就是千万别找上他。
“回去告诉你们的大姐头,我没闲工夫陪她开玩笑。如果她还念在我救了她一条命,就别再来打扰我,我很忙的。”司徒青魁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该死,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火气快冒出头顶了。
“那可不行。你瞧过了我们大姐头的身子,从那一刻起,便注定你必须成为她的男人了。”浩二厉色道。
“那是为了救她,谁叫子弹刚好打在她胸口呢?再说,我的医生在帮她治疗时也看到啦。”司徒青魁反驳,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等荒谬乖诞之说。
“那不一样,因为你原本就不应该在一旁观看;而你既然看了,就得负责。”
“我——”天!他们就像石头一样顽固又难以沟通。司徒青魁知道继续说下去只是浪费唇舌,所以迳自转身坐进办公桌后对他们视若无睹。
“你想逃避责任吗?”
这话似在贬他为无用的歪种。
司徒青魁怒气一下子全冲向脑门,跳起来大拍桌子咆哮道:
“只要是我认为该负的责任,我从不逃避;但你们的大姐头不在此名单内,现在请收回那只可笑的戒指给我滚!”
浩二与丰动也不动,两人直直望着他。
“是不是要我叫警卫上来?”司徒青魁勾起一抹恐吓的笑。
两人互视一眼,浩二收起锦盒,丰则接下话:
“别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样结束。”
语毕,两人重新戴上墨镜,一前一后昂首阔步离开。
司徒青魁放松后瘫在椅中,喃喃低咒:
“该死,我招谁惹谁了?我发誓再也不随便救路边的野猫、野狗了。”
* * *
打从一早有人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摆满红玫瑰,又有两位酷毙了的男人走进去后,所有的人一尤其是女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前些天大家还猜忖着董事长的失常有可能是因为女人,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不过,最令女孩们脸红心跳、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两位酷哥。
这一位在他们的身分上臆测,那一位则在他们的身高、年龄:星座、血型上做猜测;总之,女孩们心中各自想像自己博得其中一位酷哥青睐的画面,迳自作起白日梦来了。
安美美自踏进公司,便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异常,她沿途不解地瞥着大伙,直至进到办公室仍不明所以,索性问秘书:
“今天大家都怎么啦?好像有喜事似的。”
“经理,你来晚了,我告诉你……”秘书压低嗓音,神情雀跃地描述刚才精采的一幕;尤其是那两位戴墨镜的酷哥,简直让她形容成希腊神祗了。
安美美听毕,唇边微微浮现一抹笑意,对于酷哥,她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一听司徒青魁患有花粉过敏症,实在太令人难以想像了。
不过,她倒不知道日本前卫到这种地步呢。如果说那上千朵红玫瑰是某个男人为追求公司里某位女同事所采用的攻势,那大概还浪漫些;但实际情况却是某个女人送给董事长的。
天,她几乎可以猜想稍早董事长的表情,而且她也对那位如此大胆的女人充满好奇。倘若女追男真的只隔层纱,这倒是个可期待的实例喔。
门霍地被撞开,吓了安美美一大跳。
“董事长,你怎么没敲门?”她有些讶异他的鲁莽;
“我有话跟你说,出来一下。”
“什么事在这里不能说?”安美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
“过来。”他索性伸手拉她。
“喂,干什么?放手啦!”安美美挥手挣扎。
两人间的小争执立即引起办公室外千头钻动,司徒青魁神悄一凛,于是松开了她。
好歹他也是位千人之上的领导者,该懂得适可而止,否则难以服众。刚才他真的是太冲动了。
望着他僵硬的身形步出视线外,安美美才松了口气。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大早未免也太过精采了些吧?
坐回椅中,她平抚着自己的情绪。
他究竟想跟她说些什么?
被他那异常的举动一闹,她似乎真的被吓到了;直盯着摊在桌上的公文,不由得出了神……
* * *
“什么?他真的那样说?”
听到浩二与丰的回报,尚躺在床上静养的大冢虹姬不禁发出一阵娇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