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什么心事?”纪羽蝉避重就轻。
“别瞒我,虽然距离那么远,但你的事我都知道喔。”
闻言,纪羽蝉的心一紧,感觉有股热流缓缓滑过。
“哥,你好坏!久久才见一次面,你就想把人家弄哭。”她噘嘴佯怒,轻捶了他肩胛一记,眼眶里隐隐有泪光在打转。
“来吧,想哭就到我怀里哭。”纪景元张开双臂,促狭道。
纪羽蝉却当真投入哥哥怀里,双手环抱着那个她一直认定无人可比的胸膛,抱得好紧好紧;然而,那一瞬间,一个奇异的念头却倏地闪过脑际——
伦敦泰晤士河畔,那个美丽的套房内,她出轨的那一夜,那位风流倜傥的紫衣男人似乎也有幅像哥哥一样温暖、宽厚的胸膛……
她不明白那股回忆为何会忽然涌现,更令她讶异的是,她竟对它莫名产生一股程度不下于对哥哥的依恋和依赖——
不,不可能!
除了哥哥以外,她不可能再对另一个怀抱心动。
曾经,在她的少女忧郁时期,她一次又一次怨怼上天为何将她和哥哥安排成兄妹的宿命;那一段岁月,复杂的心绪百味杂陈,却无人可诉。
但,浓于水的血亲关系是怎么也无法改变或抹煞的,她和哥哥一开始就注定会有各自的人生与命运,哥哥的幸福……也可以说是她的幸福。
这一直是她心底深处的私密,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不管多久,对哥哥的感情,依旧是她一个人永远的秘密。
“怎么?真的哭了啊?”纪景元拍抚着她的背,打趣道。
纪羽蝉把脸愈埋愈深,偷偷感受着在哥哥怀中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纪景元持续拍抚她的背,像安抚着小孩子一样,语调低柔轻缓:“小妹,如果觉得现在生活得并不快乐,那就离婚吧!不要逞强,你的幸福才会是我跟爸妈的安慰。”
怎么了?她的婚姻所呈现在众人眼前竟是如此失败的景象吗?否则为何身边爱她、关心她的人一个个都劝离不劝合?
可是,一旦离了婚,她的生命中还剩下什么?
“哥,我没逞强,我也没有不快乐。你快回房吧,若是大嫂醒来找不到你,她会心慌的,孕妇的情绪总是比较脆弱不稳。”纪羽蝉离开哥哥的怀抱,故作开朗的微微一笑,把他往楼梯口推。
“好、好。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吗?”纪景元回头问道。
“恩。”纪羽蝉垂下眼睑。
“不多待几天?”
“不了,我不想让爸妈操心。”
下了楼,纪景元转过身来看着妹妹,半晌,笑笑的揉着她的发。
“你也早点休息。”
纪羽蝉点点头,不再赘言,先行进房。
下一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了……
第六章
我心底剩下的那个深不可触的秘密,似乎有些冉冉浮生的征兆。
哥哥影响我之深,世上再无他人可及。
婚后首次再见哥哥,迟钝的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明勋只是我移情作用的对象。当然,哥哥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而明勋的外貌则与哥哥有几分神似——
这就是我当初可以为明勋不顾一切的原因了,纵使他不过是个替身。
如此,也不难解释在发觉明勋并非如我理想中那般时,心中的失魂落魄为何了;毕竟,世上绝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即使是双胞胎。
至于那个一夜情,我的小小出轨,追根究底,自我试探是原因之一,紫衣男子与哥哥的几分神似才是使我迷惘而深陷的主要因素。
不过,他与明勋的差别在于他接近我记忆中哥哥的影像。
为什么世界上要有那么多神似的人呢?那令我在不知不觉中迷失,我不晓得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只是不断在寻找一双与哥哥一样温柔的眼神,或一副与哥哥相同温暖的胸膛……
我该怎么办?对于只要有一丝与哥哥神似的男人,我全无免疫能力,倘若长此以往,我真怕自己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撤除哥哥的影像对我所下的魔咒?
谁来告诉我?抑或——
解救我。
当紫魈忙完手边的工作时,已是一星期后了。
庞大的家族事业体系,虽由九个兄弟分担,但着重的仍在各自的发展。
伦敦是英国首都,排行在世界十大之内,当初他看好这个市场,在钜细靡遗的准备过后,由他来掌理这间分公司;而今,公司的地位稳固了,知名度也打响了,他接下来打算继续将版图扩往整个欧洲,而在这之前的准备工作同样也得下番苦心。
他一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专注于工作时,他不会为私事而分心;相对的,该玩的时候,大家都说他像个风流不羁的浪子。
这个礼拜,艾莉丝识趣的不敢来打扰他。这阵子较常跟她在一起,她便以他的女朋友自居了,还得意洋洋的四处宣扬,要不是他最近懒得对其他女人花心思,哪容得她如此放肆?
这七天算是让她清醒清醒,省得她搞不清楚状况,拿少奶奶的姿态对他的人颐指气使。
另外,有个较令他烦心的是,打从那夜与那纪羽蝉温存过后,她的倩影便一直挥之不去,即使是他正在思考公事时;再者,对于主动的女人,他一向来者不拒,当然也不会花心思去记她们的名字,但这回,“纪羽蝉”三个字却牢牢定在脑海,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他真的对艾莉丝腻了,想换换口味了。
他将女人分为三类,没兴趣的、接吻的、暖床的。与纪羽蝉发生亲密关系后,发觉她还颇合他脾胃;不过,如果要跟她认真点玩,恐怕他又没那么多时间可以当空中飞人,英、台两地跑……
总之,先去探探她再决定不迟。
紫魈驱车来到阿May家,结果扑了个空,欲离开之际,她们偏凑巧回来,让他默默庆幸他的好运。
“嗨,帅哥,百忙之中光临寒舍,有何指教?”May最喜欢跟他抬杠,因为他们两个正是那种可以有纯友谊的男人跟女人。她欣赏他风趣幽默,但讨厌他的风流倜傥;而他则绝对不会对好朋友的女人下手,这是他的基本原则。
世界上的男人、女人个占人口数的二分之一,但并不是每一个男人或女人都可以随便配对连连看的,有部分人执着于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对于其他则一概不来电。
May便属于这种女人,她的生命中只有杰克,没有之前或之后。
“别老是挪揄我,女人还是温顺点好些,真不明白杰克怎会受得了你的伶牙俐齿。”紫魈立即反唇相讥。说实在的,有个可以拌拌嘴的对象挺好玩的,增加生活乐趣。
“那是你没眼光。”
“喂喂,小姐,你这可是拐弯抹角骂了许多人喔!”紫魈偷笑着警告。
要是他真没眼光,那举凡跟他交往过的女人,不全被列入劣等姿色级的?若被她们听见,不气冲天才怪!
“反正被我骂到的人没半个在场,怕什么?”May趾高气扬的。
“喔?要不要试试看?”紫魈坏坏的说。
“你要真敢宣扬,叫杰克修理你。”
“啧,每次讲输我便搬出杰克,没风度。”紫魈故意嗤之以鼻。
“你到底有什么事?”May转移话题。
“我来找纪羽蝉。”紫魈直接说明来意。
May一愣,坐在前座的梁深怡听闻探过身子打量他,不客气的问:“你找她干嘛?”
“要不要进屋谈?”May夹在两人之间,小声提议。
“你是跟她一起从台湾来的朋友?”紫魈果然反应过人。
“没错。”
“那你们为何没在一起?”
“干你什么事?”梁深怡尚未确认此人动机,谨慎得紧。
“深怡,他不是一般的苍蝇蜜蜂,不必那么凶啦。”May忙打圆场,忽地神色一凝,定睛望着紫魈问道:“喂,我叫你别去招惹人家,你不会没听进去吧?”
“是她招惹我。”
“羽蝉才不会!”梁深怡即刻反驳。
“不信你找她来跟我对质。”紫魈语气笃定。
眼见无人理会她的提醒,就快起争执,May忙举起双手喊暂停:“下车说好不好?我夹在中间很无辜。”
梁深怡气冲冲的跳下车,小跑步到紫魈面前与他对视,极不满他对纪羽蝉的污蔑。
“我告诉你!羽蝉她从来不会卖弄姿色去招惹任何男人!”
“我没说她卖弄姿色。”真是不可理喻的女人。
“要不你是什么意思?”梁深怡叉腰,一副为好友名誉力争到底的模样。
“小姐。你是不是成年人哪?两厢情愿的事情,不该说谁是谁非。”紫魈耐着性子,他还是比较喜欢温驯且明理的女人,较不伤脑筋。
两厢情愿!?梁深怡不禁傻住。
的确,这种事一个巴掌打不响,但纪羽蝉到底在干什么?太教她难以置信了。
“魈,她早就回国了。”May索性直接告诉他,省得气氛愈搞愈诡谲。
“回国?什么时候的事?”紫魈难掩意外。
“Party结束隔天。”
那不就是她离开他之后便马上回去了。为什么?她后悔了?她不满意他,所以不想再见他了吗?
“我要她的住址和电话。”紫魈对梁深怡说。
“恐怕不大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司徒先生,你找她做什么?你们共度一夜,纪羽蝉曾向你倾吐过什么吗?”梁深怡不疾不徐的问。
“没有。”
“那你一定不知道,她其实已经结婚了。我给了你她的电话与住址,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去拜访她?”
紫魈顿时震愕——
她结婚了?!
老天!她居然害他打破了不戏人妻的原则,这可怎么办?
梁深怡一见他反应便摇头。
这些逢场作戏的家伙是不配拥有羽蝉的,就算她有意替羽蝉换丈夫来脱离姜老太婆的魔掌,但眼前这家伙绝不可能是她的人选之一。
无意续谈,梁深怡走到另一边准备上车。
“等等!虽然我还没想到该怎么做,但……我很喜欢她,还是请你把她的住址给我。”紫魈拦截她。
梁深怡审视他好半晌,由眼神嫌恶到眼角上扬。
“我明天回国,如果你方便,我可以带你走一趟。”
“那太好了,谢谢。”紫魈从皮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出发前请与我联络。”
“OK。”梁深怡愉快的应允。
她几乎迫不及待想看两人见面时的情景了,纪羽蝉会是何表情?
而那个表情将决定她的计划。
纪羽蝉回到家后,出乎意料的,姜明勋一副急欲讨好的嘘寒问暖,而婆婆也无责备之意,只是格外的淡漠。
没有人询问她这些天的去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过了几天,纪羽蝉倒先忍不住了。
这夜就寝前,纪羽蝉枕着棉被一角,谈天般徐缓的出声:“你不问问我这几天上哪去了吗?”
“你爸妈不在国内,梁深怡也出国了,你能去的地方大概是某间可以歇脚的饭店。”姜明勋没问,反而迳自下定论。
纪羽蝉心中顿时大起反感,原来他看准她走不出自己的壳,认为她负气离家,过几天便会主动回来,而他知道梁深怡出国,显然是找过了,但他怎没发觉她也一道呢?
她当真被他给瞧扁了,以为她永远也翻不出他家,是吗?
“没错,我是去了饭店,而且是和别的男人去的。”纪羽蝉语气淡且轻,且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姜明勋一愣,脸色丕变。
“是……真的吗?”
“你说呢?你向来不是对我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纪羽蝉不打算太快让他安心。
“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何后果?”姜明勋从齿缝挤出这些话。
纪羽蝉轻佻的耸肩:“我等着你告诉我。”
姜明勋登时跳下床,仿佛枕边人突然变成了陌生人,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不敢相信她竟如此不知羞,连着种不可告人之事都能说得这般轻松自然。
“明知不可为而为,你明白我绝对没办法接受这种事。”姜明勋冷冷的说道。
纪羽蝉望着他,在他的话中并无听出分手之意,而且隐隐透露着痛苦,她的心情顿时好生矛盾。他是爱她的,所以无法接受她的背叛而痛苦,但相对的,他的痛苦不也正代表他对她的不信任?
虽然她的别的男人进旅馆是事实,但她故意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就是要试探他。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那不是她最深爱的人吗?即便她有些移情作用,但所投注的情感是假不了的,为何她的身体感受不到他所传递过来的感情和热度?
难道她的身心被造物者放错了位置,以致产生如此大的矛盾?
可是,为什么那个紫衣男子却能轻易的撩拨她灵魂深处?
甩甩头,她不愿再想起他,她的生命已在姜明勋的人生当中,所以其他出现在她人生中的,皆只是过客,稍纵即逝的过客。
“明勋。”纪羽蝉用膝盖爬行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的说:“我是开玩笑的,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显然你对我的信任不够。”
姜明勋怔了怔。
“你……开玩笑的?”
她点点头。
姜明勋明显松了一口气,坐上床握住她的肩头,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背叛我。”
“假如有一天,我背叛了呢,你会怎么样?离婚吗?”纪羽蝉直视他。
“羽蝉,你今天又怎么了?说话反反复复,我都不晓得该如何分辨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姜明勋大皱眉头。
纪羽蝉轻扯一抹难解的笑:“你还没回答我,你会不会跟我离婚?”
“不会。”姜明勋斩钉截铁。
“即使我做了你一辈子都无法接受的事?”
“是的,我会要你付出代价,但绝不跟你离婚。”他的脸逼近了她。“这辈子,你是我的,我永远都不会放你走。”
她闭上了眼,努力想随着律动的节奏感受他带来的快感;岂料清亮的脑海中,浮现的全是紫衣男子的面容和眼神,他的循循善诱、他的体贴细腻、他的高潮迭起……他的幻影使她忍不住呻吟——一声由喉咙处逸出的渴盼。
而姜明勋却以为是自己带给她快乐,于是更加卖力,试图颠覆云雨;在云端,他呐喊着她的名字、呐喊着“我爱你”,然后将他的种子深深射入她体内……
热度散去,姜明勋汗水淋漓的倒在一旁,昏昏欲睡;纪羽蝉则在羞愧中还感到一丝失望。
她居然在和老公做爱时想着别的男人!她是怎么回事?莫非她体内有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放荡因子!
她惶惑不安的冲进浴室,打开莲蓬头,任水花激在她的脸上,然后顺流而下,滚落通水孔,仿佛连同她的不安一并冲走。
淋完浴,纪羽蝉纷乱的思绪暂且得到一丝舒缓。回到床上,姜明勋已睡着,头紧紧靠着枕头,嘴角有一点歪斜,好像快流口水的样子,鼻息徐且慢,但幸好他没有打鼾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