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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上夏娃的后尘  第9页    作者:梵冥冥

  纪羽蝉最喜欢看他睡觉的模样,通常靠在枕头上的男人看起来都像小孩子,天真而且无害,很容易激发起母性中的柔情特质。

  她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的额头,像记忆中母亲哄着她睡时那般,以拇指抚着他浓密的眉毛。

  她最喜欢的是他身上的毛发,既浓又黑亮;尤其是他的睫毛,时常令身为爱美女性的她嫉妒不已。

  人长得帅、有车、有房子、有份稳定的高薪工作,像姜明勋这样优秀的男人其实算是女性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了,但为何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就是……少了一分感觉,难以形容的感觉。

  纪羽蝉抚摸的动作扰醒了他,他仍闭着眼,喃喃一句:“老婆,睡觉了。”然后翻个身继续睡。

  她有些不悦的盯着他的背影,总是这样,没有枕盼细语,没有前奏的旋律,只有单调的进出,完事后便蒙头大睡,完全只顾自己的感受,好自私、好差劲、好没情调。

  以前,每当他想要时,他还会真诚的引诱她,让她产生相同的欲望,不过学生时代懂得不多,她由他全权主宰,事后,两人也会依偎着轻声细语的聊聊天。

  但婚后,他把这些全省略了。她不只一次困惑男人婚前与婚后的转变。

  有些不满的,她故意推推他的肩膀,说道:“明勋,我们生个小baby好不好?”

  “好……好。”他咕哝着。

  “那么,你得跟我一起去医院检查。”

  结婚四年多,没有刻意避孕,却蹦不出半个子儿,铁定是有问题了。

  她不怕身材走样,她其实很想当妈妈,但肚子一直没消息。去妇产科做了检查,显然问题并不在她身上,想要孩子,只能靠明勋的配合了。

  姜明勋霍地清醒,他沿着床头柜半坐起身,有些不悦的说:“我才不要!叫我去让人检查我的种数量是多或少,还得照安排才能‘做’,这种事又不是说做就做得出来的,如果非得受那种屈辱才能有小孩,我宁愿一直过目前的生活。”

  “可是……你妈期望很大。”

  “那也没办法,生孩子的事强求不来,得顺其自然嘛。”

  纪羽蝉眼珠子上下溜动,颇感意外的说:“真不像你这乖宝宝会说的话。”

  “老婆,我那叫孝顺!但也必须在我能力范围内呀。”姜明勋一副申冤状,仿佛纪羽蝉不善体人意,误会他多深似的。

  “但你是姜家独子,你身上背负着传宗接代的使命。”

  姜明勋皱皱眉,有些不耐烦;“我发觉你最近非常喜欢跟我唱反调。”

  “有吗?我不过说我喜欢孩子,我想要个孩子,反倒是你拿一大堆藉口搪塞我,只为了你的面子问题。”纪羽蝉振振有辞的反驳。

  “算了,要生你自己去生!”姜明勋赌气说完,便蒙头大睡。

  “你——”纪羽蝉为之气结。

  如果她一个人就可以生,那还要他做什么?

  最教她委屈的是,生不出孩子明明不是她的问题,婆婆却把帐全算在她头上,她有口难言、百口莫辩,何辜之有?

  可恶!

  咬着唇,纪羽蝉心有不甘的躺回她的枕头,不知怎地,紫衣男子又贸贸然闯进她脑海,她一骇,连忙也拿棉被蒙住自己的头。

  怎么了?不过就是一夜风流,一个连名字都不晓得——或者该说是忘了的男人,有啥好念念不忘的?

  要是人生中的每个小插曲都足以成为转折点,那命运未免也太不可靠了吧?

  唉,这么多恼人的事情从何而来?是她咎由自取?抑或庸人自扰?

  纪羽蝉在棉被中甩头,强迫自己摈弃杂念。

  睡吧。

  得知紫魈要回台湾的当天,杰克及时拨了通电话给他。

  “May是说你要去追羽蝉?”虽然仅相处短短一、两天,但杰克对那为美丽的东方女子仍特别印象深刻。

  “恩。”紫魈答得简短。

  “这样好吗?以往你除了家庭聚会才会抽空回台湾,但这次你却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丢下工作。”

  “我没有丢下工作,我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得妥妥当当,要是凡事都得我事必躬亲,那我底下养得那一大堆人是做什么用的?再者,我走这一趟是因为生平第一次有女人令我牵挂、困惑,我必须去理清这些情绪,还有假设性的后续发展。”

  杰克因他末句补充而莞尔:“真被你给打败!”

  “好了,我要登机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机舱内是禁止使用任何电子仪器的,因为怕干扰飞行使旅客生命受到威胁。

  “恩,一路顺风,快去快回。”

  “晓得。”紫魈关掉手机,随即迎上梁深怡探测的目光。

  “干嘛?”他问。

  梁深怡方才把他跟人家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朵里去,因为“牵挂、困惑”这四个字使她窃喜于计划又多了一项有利诱因,不过,还是得确定一下比较保险。

  “羽蝉对你而言真的是特别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希望我带你去找她是错误的。坦白说,她的婚姻并不是太幸福,她的婆婆刻薄、她的丈夫懦弱,而偏偏她又太死心眼,所以,如果她真与你发生了关系,那必然是她对你有所心动,我佩服你!另一方面,我也希望她能获得更美满的生活,而这恐怕必须要你全力的配合;但前提是,你得有百分之百的真心诚意。”

  这个男人的风流众所周知,偏偏他就有让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无怨无悔的本钱;不过,她也相信纪羽蝉绝非随便的女人,会选择他必有她的道理。

  他是否真拯救得了目前的纪羽蝉,她拭目以待。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紫魈的答案有点模糊,因为此刻谈论真心与否嫌早了些,一切得等他见到纪羽蝉后再说。

  深怡定定地直视他半晌,她喜欢由人的灵魂之窗观察对方说话时的真诚度,但显然他因为并非省油的灯,又或者他是个诚实的人,总之,她很满意她所看到的结论。

  “走吧。”

  梁深怡站到他身侧,两人一道进入登机门。

  乍然接到梁深怡的电话,纪羽蝉有些讶异;而后拨动手指头,才发现原订十天的假期在不知不觉中已结束了。

  “有什么有趣的经历吗?”纪羽蝉兴奋之余,故意语带暧昧的问。

  “唉,我才不像你那么好,一转身就有艳遇发生。”梁深怡的语气酸酸的。

  纪羽蝉立刻像被捉到偷吃糖的小孩一般,心跳漏了一拍,四肢僵硬得不敢动弹,呐呐道:“你在胡扯什么?”

  “有没有胡扯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

  梁深怡这句话更是令纪羽蝉骇然,她听到了什么吗?

  “那个‘他’是谁?”

  梁深怡故意避而不答。

  “我请你喝咖啡,老地方见。”

  语毕,便挂断电话。

  纪羽蝉木然的抓着话筒,心中惴惴不安,但为了证实她的猜想,她丢下话筒,进房拿了皮包即匆匆出门。

  抵达坐落于新生北路这边她们常相约谈天的咖啡厅时,纪羽蝉将室内做了一次目寻,但梁深怡显然还未到达,她便坐进她们的老位子,先点了杯卡布其诺。

  她向来喜欢它那气味香浓,却又带了点梦幻感觉的味道。下层是苦苦甜甜的咖啡色液体,上层是雪白滑润的鲜奶油,两者是强烈对比,搅拌过后却变成绝佳好滋味,轻啜一口含在嘴里,温热浓郁的液体似乎由舌尖蔓延至每个细胞……棒透了的感觉。

  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品尝咖啡是件幸福的事。纪羽蝉不经意的抬头,登时被甫进门的一道身影攫住了目光——

  他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他应该在海的彼端、一个遥远的国度在对,为何他会出现在此?

  他看到了她,对她微微一笑,而且非常明显的,他的目标正是她,因为他朝她走了过来。

  “嗨。”司徒紫魈先打了招呼。

  此刻的咖啡厅并没有太多客人,但他的出现仍造成一股小小的轰动;大部分的女客人,包括服务生,皆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一副见到白马王子的振奋模样。

  看到他坐到她对面的位子,有人露出羡慕的目光、也有嫉妒,也有嗤之以鼻。

  纪羽蝉只觉得那些人莫名其妙得无可救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极力隐藏心慌。

  明明记得相约十年后,他却在十天后神通广大的在她眼前出现,他为何而来?

  想起梁深怡暧昧的口吻,莫非她已知晓一切?

  梁深怡不是个会迟到的人,由此看来,她是不会出现了,而她口中的“他”正是面前这男人没错吧?那他又有何企图?

  他点了一杯跟她一样的咖啡,纪羽蝉注意到前来的那位女服务生笑得像花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那种崇拜偶像似的心态她怎么也搞不懂。

  直到咖啡送上,他啜了一口,才道:“我来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纪羽蝉微微撇开脸,他灼灼的目光令人有些招架不住。

  “我不喜欢一个人醒来,而你是第一位害我如此的女人。”紫魈眉头微蹙。

  “你为了这个原因特地千里迢迢跑到台湾来?”她只觉可笑。“现在你透过深怡见到了我,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打算追求你。”

  纪羽蝉愣住,咖啡含在口中忘了吞,要说话时却被狠狠呛了一下,难受得脸红眼泪流。

  “没事吧?”紫魈吓了一跳,坐到她旁边帮她拍抚背。

  “我想……深怡应该告诉过你我已经结婚了。”纪羽蝉往旁挪了一小下身子,勉强用沙哑的声音说。

  “那又如何?”

  “你——”纪羽蝉瞠目结舌。

  “我希望日后能在每个早晨与你一同醒来。”紫魈目光炯炯的注视她。

  “不可能!”纪羽蝉急急喊着,又引来旁人侧目,即忙不迭压低音量:“请你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但你过得并不快乐不是吗?何不换换口味,过点不一样的生活?”紫魈对她眨眨眼,蛊惑道。

  “谁说——”该死,梁深怡那个大嘴巴。“很抱歉,我不晓得梁深怡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本人对我目前的生活并无不满意。”

  她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伦敦那一夜真的只是一次自我探测,她从没想过会与“外遇”这名词有所牵连。

  然而,事情演变至此,是她始料未及,她怎么也想不透他为何而来。

  “是吗?”紫魈勾勒出一弯漂亮的唇形,不由分说,强占了她的朱唇!

  不管众目睽睽。

  熟悉难忘的感觉一下子全涌了出来,纪羽蝉的脑细胞暂告罢工,沉溺在他的深吻中,不能自己……

  良久,他松开了她,笑道:“你的身体比你诚实。”

  他以此宣告他的决心,对于她的反应,他十分满意。

  纪羽蝉羞愧难当,红潮似乎由脚底窜升到脑门,把她可耻的回应昭告天下般,令她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怔愣数秒钟,她选择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第七章

  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完全没料到会有如此的后续发展,像他那样多金又英俊的男人,身边必定美女如云、唾手可得,单单共度一夜者应不计其数,为什么他却对我说出那些话?

  是看我傻、好玩吗?

  可是……怎么办?他特地千里迢迢由伦敦飞来台湾找我,除了震惊、惶恐,我竟还有一些些感动和欣喜,但这是不可以的,我已为人妻,不该再对别的男人心猿意马,我早就没有那种资格了。

  可是……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回应他那个吻呢?

  我迷惘了。

  每个人都会有某种程度的自知之明,我一直以为明白自己要什么、做什么,但现在,我却对自己产生了困惑。真实的自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究竟是人前那个温柔娴淑、文静乖巧的纪羽蝉是真正的我?还是那个在床上与陌生男人翻云覆雨,发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淫荡叫声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我?

  我是我,但我居然没办法分辨哪一个是真实的我,我好迷惑,谁能告诉我?

  纪羽蝉直奔梁深怡的公司,但她正忙着开会。纪羽蝉在会议室门外就听见了她那洪亮又尖锐的嗓音正滔滔不绝,似乎正在对下属做精神训话。

  她不禁莞尔,一旦梁深怡穿上制式套装,便成了百分百的女强人,真有魄力啊!工作中的她永远精神十足,仿佛什么都打不倒,才刚收假回公司,马上便又进入状况,让她打心底佩服。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会议才结束。门一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出——

  纪羽蝉站在门的角落旁,梁深怡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看见了她有些讶然。

  “你怎么来了?”

  纪羽蝉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喽。”

  “咦?我可不是善男信女,从不做那劳什子的‘好事’咧!”

  “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把那个男的带回来干嘛?想害死我呀!”纪羽蝉质问道。

  “哪个男的?”梁深怡还装傻。

  “就是那个——哎,我忘记他的名字了,你自己带回来的人不可能不晓得。”纪羽蝉忿怒的跺跺脚。

  “司徒紫魈?”梁深怡笑得有些儿诡异,将她拉进办公室。“我没带任何人回来,是他自己要跟的。怎么?一个男人为何会害死你?莫非你做贼心虚?”

  “谁心虚了?”纪羽蝉将身子往小沙发一掷。

  “我说羽蝉哪,你太不够意思了,问人家有没有艳遇,自己却藏私暗爽。”梁深怡挪揄得够彻底。

  “喂,你好粗鲁。”纪羽蝉嫌恶的皱眉道。

  梁深怡是公司内高级主管,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约有四、五坪大,室内几净窗明、摆设简洁不紊,一如梁深怡的个性。

  她冲了一杯即溶咖啡,递给纪羽蝉,继而坐了下来,意味深长的说:“羽蝉,其实我满高兴听见这样的事。你一直太压抑自己,总是不敢表现出真正的情绪来。关于你和司徒紫魈,姑且不论谁主动,但至少你对他有所心动是事实;坦白讲,我个人对他的评价比对姓姜的高。”

  纪羽蝉沉默的听着,然后用力甩甩头。

  “好奇怪,我是来向你兴师问罪的,结果却好像反而被你游说,到底那司徒紫魈给你灌了什么迷汤,居然让你如此帮着他对付自己的好朋友?”

  “羽蝉,你说得太严重了吧?”梁深怡对那“对付”两个字颇为感冒,又不是仇人。

  “总之,我希望他别再来烦我。”纪羽蝉心里乱糟糟的。

  “那可不是我管得着的了。”梁深怡耸耸肩。

  对于纪羽蝉的顽固执拗,她真是甘拜下风,脑筋死得跟石头一样硬。

  “算了,在这件事上,我们两个挺难沟通,只要你别帮着他就行了,我不希望咱们的交情因此有芥蒂。”说完,纪羽蝉放下咖啡杯起身。

  梁深怡重重叹了口气:“我就是不懂你死守着那个鸟笼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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