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妳刚刚问什么?」
「总裁,请问您晚上张夫人的晚宴打算邀请哪位小姐陪您一同出席?」吴丽丽神色自然的问道,彷佛老板的失神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随便都好,就……」祈天恩一时想不出来她刚才念了哪些人的名字来着。「算了,妳如果晚上没事,就报加班陪我去吧。」只是应酬的场合,跟谁去都一样。
吴丽丽不自觉的抬起一张精心妆点过的美丽容颜看了眼自己俊美却始终冰冷视人的上司,随即又低下头答复:「是,总裁。」她悄悄沉淀内心的激动。
偶尔会有这种机会能与他一同出席公开场合,对他来讲或许算不了什么,自己却是当成难得的表现机会,努力想赢得他的一丝注意。
从没有固定亲密女友的祈天恩是社交界的白马王子,虽然有过一次不圆满的婚姻,可社交名媛们还是趋之若鹜,巴不得成功爬上他的床好宣告主权,最好再串通狗仔队大肆渲染一番。只可惜,这么多年来,没一个女人成功达阵。
祈天恩在私生活上的自持一向是上流社会的乖宝宝金牌奖得主。
不敢让上司发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执起行事历,打算继续未完的报告。
三声叩门声之后,办公室的门板被推了开。
「你干嘛一脸『油头结面』的鬼样子?平常的表情已经是够恐怖的了,不要再装出那种德行好不好?等一下还有人要来跟你谈合约,你不想吓跑我们的年度大客户吧?祈大总裁。」金发蓝眸的杰瑞帅气的登场,手上还拎着两只马克杯、一壶香醇的热咖啡,胁下还夹着一包手工饼干,看来是送下午茶来着。
「唐特助?」什么时候竟然让高大的杰瑞请到了门边,吴丽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下去忙妳的吧,我有要事要找大老板商量。」杰瑞笑笑的打发掉小秘书,打算跟好友来个「男人间的对话」。看着吴丽丽哀怨的眼神,他撇撇嘴,狠心地关上门,喀地一声,反锁。
对不起啦,虽然落花有意,可流水无情,可不是他故意要棒打鸳鸯的喔。
「办公时间来我这里吃东西,是太闲了吗?」还以为旺季里的大量订单早该让他只能趴在办公桌上喘息,累得像只狗。看来自己真是做得太多,抢到了该给他的工作量,才会让他没事做进而闲成这等地步。
祈天恩没起反应的看着好友赶走自己的秘书,还自动自发的拿起咖啡倒进杯子里。
「一个正打算吃我拿来的东西还说这种话的人,不会不好意思吗?」杰瑞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上大老板的办公桌,毫不客气的端起咖啡就喝。
祈天恩嗤笑了声。这些东西八成也是他指使小妹去外头弄回来的,也不是他大少爷自己泡的,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难得你会放弃与漂亮小姐下午茶的机会跑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吗?」祈天恩抬眼看他,直接切入重点。
「喂喂喂,要问有什么事的是人我好不好?」杰瑞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交抱双手质询他名义上的老板、实际上的合伙人。「你是怎么回事?这几天不是签错支票,就是在会议上发呆,要不就是忘了跟人有约……对了,张氏旅运的千金大小姐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探听你是不是『芳心另许』了,要不怎么光是一星期就连续爽了她三次约?还有,我听说你早上当着大家的面给你那小舅子陆文泽难堪。啧,你不是一向对他不屑到连话都懒得说到一句?」大口吞下一块饼干、半杯咖啡,他一副等着他把事情交代清楚的表情。
祈天恩正想要开口就被打断。
「别告诉我你生理不顺,亲爱的。你不能拐我为你做牛做马的同时又对我隐瞒一切。」又捞起咖啡壶为两人倒满杯子,这几天老是帮忙收拾烂摊子的杰瑞打算跟他耗上了。「我不是在探你隐私,但你至少得把你失常的原因说清楚,总得在公司倒掉之前让我知道原由。你要知道,生理不顺吃吃普拿疼就好了,可你支票上多签一个零这种乌龙再来个几次,我八成会得精神病。」虽然他是很有钱没错,可也没必要这样浪费。经济不景气的年代要学会财不露白,这样天天撒钱会被人骂太过嚣张。
「去你的生理不顺。」祈天恩没好气的笑骂道,抡拳往杰瑞的肩膀搥下。在这群血液里没丝毫正经因子的损友面前,怎么也端不住一张习惯拿来示人的冷脸。
「管你是什么不顺,反正有什么烦恼就说来听听。跟你说,本帅哥是很难得挤出这么一点友情来给你的,请好好把握保鲜期限!对了,为了表示我的心意,先来亲上一个……」杰瑞勾住祈天恩的脖子,嘴唇一嘟就要靠过来,被祈天恩及时一个手拐撞到沙发上。
「得了,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被你传染什么疯病。」他眉角抽搐,一副谢敬不敏貌。
「想不到我的一片真心竟然被人当成驴肝肺……」
「呿!这又是从哪出电影学来的台词?我要说了,听不听随你。」大男人不像大男人,偏学小女生爱看些文艺爱情片当日常消遣,真不知该让人说些什么。
「听啊,听……不过先补充一下点心。」
杰瑞毫不客气的拿起祈天恩桌上的话筒,拨了总裁专线出去,要人重新送一壶咖啡进来,总裁要喝;饼干什么的点心也买些进来,总裁要吃……
「看来你当我这里是咖啡馆了。」被冒用名义的人头一直等到秘书送了茶点进来又出去,才冷声冷气的开口。
可不是吗?还附说书人一名呢。不过这句话杰瑞很爱惜生命的没说出口。
「朋友,你可以说了。」
瞪了打定主意赖下不走的杰瑞一眼,祈天恩这才没辙的开口。
「你还记得当年陆晴的事吗?」他揉了揉眉角。
「当然记得,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好吗?」杰瑞翻了个白眼,「当年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的,连我法国老家的报纸都刊上你这蓝胡子的照片以供所有女人警惕,你想,忘得了吗?可不是所有人的好朋友都能登上全世界的社会版头条!」
祈天恩听了也只能苦笑。
「你说你没做,我就相信你没做。朋友不是当假的,我看得出你是真心爱她的,再说,要我说是谁下的手,我绝对百分之两百认为陆氏亲族下手的动机大过于你……唉,姑且不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跟你追问什么,只是,你差不多也该放下了吧?将陆远守好不也是圆了陆晴的心愿?我的老家有句话说,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学得尚未学习的想……」杰瑞以为好友仍没走出当年的阴霾。
「她没死。」祈天恩悠然吐出的话语打断杰瑞的苦口婆心。
「What?」杰瑞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当年的她陷入重度昏迷,生死未卜,陆家兄弟又派了人无论生死都要带回她,为了她的安全,我只好把她藏起来。事实上,这几年来我总是往花莲跑就是去看她。我在花莲买了一栋别墅,请了管家、仆佣和看护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守着她。」
「你是说,她没死?」杰瑞怀疑的瞇起一双蓝眸。
祈天恩淡然重复道:「她没死,她一直在我的保护之下活得好好的,而且前不久她还清醒了。」
「而你就这样心甘情愿让大家误会是你派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只为了继承陆远?让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你这陆家的养子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不禁大喊。
要不是办公室的隔音设备算得上是一等一,经过杰瑞这一声暴吼,不用广播大概全世界都知道了这隐藏多年的秘密!
「你这白痴!」他受不了的拍额,打算先找面墙来撞一撞。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要听你骂我白痴。」祈天恩仍是平静的喝着咖啡。
「你的脑袋到底正不正常啊?我……我真的很没力,连要怎么骂你都想不出句子来……你有没有想过,陆家那群猪猡要是聪明点,依当时的局势随便买通个检察官假造个赃物,搞不好就能一辈子关死你?!」
「事情发生得突然,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可以周全的保护她,只好先藏起她,假报身亡,再以她先前立下的遗书顶下陆远。当时的想法很单纯,我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原本该属于她的陆远集团受亲族争夺而四分五裂;再说,要保住她我需要一定的权势跟财力。」扯上陆晴,祈天恩往往顾不及自己。
杰瑞激动得想一拳挥过去。「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啊,我名下的产业说多不多,要稳下当时的陆远也还不成问题。」
「我不是没想过,只是你那时也自身难保,忘了吗?」欧洲环宇集团的继承人与现任当家的情妇搞出不伦之恋,这在当时可也是社会版头条之一。
「你!」杰瑞的拳头在空中挥了挥,撇下嘴角。「算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了,这几年来社会舆论也淡化得差不多了,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满的?你刚刚不是说,她醒了,不是吗?你没欢欣鼓舞大放鞭炮已经够不正常的了,居然还这副心神不宁的死样子。」
「有吗?你看不出来我很高兴……」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想的是,万一自己真的像杰瑞说的那样表现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会不会让晴儿误会什么?
「少来,我可看不出你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反而像是在忐忑不安什么似的。你在紧张什么?说吧,我想现在再大的事情我都能承受得了。」杰瑞边叹息边朝他摆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她失忆了。」
「什么意思?」虽已有心理准备,可听到的那一剎那,杰瑞仍是不由自主的愣了下。
「就字面上的意思,她忘了昏迷之前的所有事。」
叹了口气,祈天恩闭眼往后躺靠牛皮椅背,语气不起波澜地道:「我想,这让我在知道的那一瞬间很不能接受,可是那一瞬间我也想到,如果她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么也不会知道之前我跟她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在她的眼中,与其说我是丈夫,不如说我是受她聘雇的人。她可以信任我,可却不爱我;她可以将一切给我,可是她的心,我却始终捉摸不着。这种关系让我一直很战战兢兢,深怕哪天她觉得我做得不好,就会换上另一个人来取代我的地位,简单得就像她当初一句话钦点我成为她丈夫一样。
「可我发现失忆后的她对我有种莫名的依赖,这又让我不禁暗自欣喜。她以前的性子,很不喜欢跟人亲近,就连跟我相处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是现在,她不但不因失忆而对我陌生,反而还镇日黏着我,将我视作唯一的依靠一样,我……」
「所以你现在反而不希望她回复记忆?」杰瑞小心的开口。
「也许该说,我怕她想起了一切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会拉远。现在的相处几乎是从前我所梦寐以求的。我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担心她想起以前的事,可是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竟然有这种想法实在很卑劣,唉。」
私心里,他是不愿晴儿回复记忆的,是不要她想起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也是不想自己又回到只能追着她的背影无法伸手的处境。
「有确定她真的失忆吗?」杰瑞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
「为什么你跟华宇都怀疑这一点?」他的口气里明显有丝恼意。
杰瑞耸耸肩,「你祈大总裁是无条件信任她,但我们可不。也许你听了会不高兴,但,祈,我们一致认为,她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身为陆氏的小公主,以她那深沉的心机要骗过对她死心塌地的你,并不难。」不是看不起他,只是他最大的弱点即是对方最大的优势。
「做全身检查时,华宇背着我偷偷使用仪器对晴儿测谎,连晴儿也不知道。」他握紧了搁在桌上的双手,没忘记还曾为此又动手扁了那家伙一顿。
「结果?」
「她失忆了,千真万确。」
而这结果,真不知让他该难过还是松了口气。
第五章
几个可爱的小白点乘着风儿在浅蓝色空中飘呀飘,一会儿是愉快地飞舞着,一会儿又是耍特技似地绕着小圈儿,然后像是玩累了似的,只见它们悠哉游哉地通过天窗上那道小小的缝隙,跑进了房里。
陆晴睁大眼睛专心地瞧着,彷佛从不曾看过这东西,心里觉得很有趣,张开两只嫩白小掌突地往眼前一拍,立刻扑下其中一个不知死活的白点点。
啊?原来不是蝴蝶。
「怎么啦?」甫进入房间的祈天恩好奇着她那一副虔诚的祷告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闻声抬头,灵动的眸里有着乍见他的欣喜。
「你来了,我想你。」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刚好让他一把接住,轻轻的一句话便消掉了他因担心而生起的怒气。
这小女人,难道忘了那双纤瘦的腿儿还无法完全站稳吗?要不是他刚好抱住她,瞧这不要命的举动,肯定又要将自己摔得一身伤了。
「好好躺着、好好坐着、好好站稳、好好下床、好好走路,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讲几次才听得懂?」语气里有着深深的无奈。新生的晴儿有着以往所没有的调皮大胆,老是教他担心受怕。
「知道你会接住我,才跳的。」她挑高眉傲傲地道,可爱的模样可没半丝反省之意。可是信任他呢,要不谁想故意摔倒?
「下次不准再这样了,很危险!听张妈说妳又从楼梯上跌下?要再让我听到一次这种意外,就不准妳下床了,知道吗?」祈天恩低声叨念着,没将她再送回床上,脚步一转直接走出房门,来到下楼的阶梯前,开口提醒,「晴儿,要下楼了,用手勾着我的脖子……妳在手上藏了什么?」总算发现她一直合掌未放的动作。
她顽皮一笑,将合起的手掌抬高到他的眼前,口吻是神秘兮兮地。
「雪花。」小小声的说着,像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雪花?」五月天里哪来的雪花?况且花莲就是在寒冬里也不曾下过雪。
「刚刚抓到的,给你看。」
紧合的双掌轻轻在他眼前摊开,细嫩的双掌上躺着一片白色小花瓣。
「那只是花瓣。」他纠正。瞧她说得像是什么似的,原来只是不知哪儿飞来的小小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