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仓库像是让血洗过一般,充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请饶……饶了我……饶了……我……我……」一个看似主使者的中年男子缩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鸟样实在惹人唾弃,但舞风仍是耐心等他说完遗言。「我……我不知道他跟银焰门有关系……不然我绝对不敢乱……」中年男子顿时消了音,从此以後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多嘴。」舞风轻啐,收回缠在死人脖子上的鞭尾。是谁准他说出「银焰门」这三个字的?
只见那美丽的褐眸微眯,再次巡视仓库四周,看看是否还有哪个「可怜的坏人」没回去卖鸭蛋,她就好心的拿手中的银鞭「提醒、提醒」他别误了吉时。
果然,除了人质两名之外,就剩角落那几「丛」电线杆。
「我先走了,你们处理一下後续问题。」她朝那堆电线杆大喊,转身就走,连回头看那对父女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在水谷和哲的眼底看见她不愿见的东西。
像嫌恶,或是……害怕……
而杵在角落那几丛电……呃,人,彼此互相对看一眼,像在交换什么讯息,最後他们一致决定,现场这些血血肉肉的就打电话让大头头东季绘叫人处理就好。
而他们几个,就负责搞定那倒楣被舞风爱上的男人……
··················
舞风不知道先一步躲哪儿去了,众人等不及,索性先坐上直升机,结束了今天的「活动」。
一路上,水谷和哲不发一言,只是抱著沉睡的女儿闭目假寐。
偎在父亲怀中的小樱睡得香甜,像是丝毫没受到刚才那幅残忍的画面所影响。这是因为上官听雨在上机前,为她施行了简单的摧眠术,截去了那一小段足以成为小孩子夜里梦魇的记忆。
飞行的途中,不免有些晃动,小樱嘤咛一声,似要醒来,水谷和哲随即轻轻拍抚著她的背部,轻哄她安稳睡去。那份宝贝女儿的温馨亲情,看得大家全露出了笑容。
「有个可爱的女儿,真好。」上官听雨忍不住露出欣羡的神情。她的体质太过虚弱,若有幸活到白发已是老天的恩宠,更别提这辈子还期望能为心爱的男子孕育儿女。
搁在她腰间的手臂随即一紧,她抬头,是日原洸怜宠的目光。
「你喜欢孩子,明天我们去认养一个。」无视於身旁还有人,他宠溺的在她唇上一啄,「但千万别又发起怀孕的蠢想法,你的身体承受不得的。」
「不会的,」上官听雨也笑著啄他的唇,「我想跟你一起到白发,所以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听见她难得说出的爱语,日原洸感动之际,顺势吻住她的粉唇,两人又是一阵难分难舍。
直到游云杀风景的嗓音传来——
「直升机上毕竟不比床上舒服,建议你们再忍个半个钟头会比较愉快。」
「云哥!」她面红耳斥的推开身上的人,顺便再拉出趁她不注意时钻入衣领内的一只大掌。
日原洸仍是意犹未尽的揽著她,像极了懒骨头似的几乎将体重全都赖在她身上了,让她一时哭笑不得。
「水谷先生?」游云唤了下看似失神的水谷和哲。
他马上回过了神,朝大家不好意思的笑笑。刚刚他是一时让眼前这对恋人给感动了,看著他们之间那股无尽缠绵的深情,像是经历了重重难关才获得的,让人炫目,也令人称羡。
心中不免想起那抹染血的白色身影,孤傲得像在哭泣般,昂挺的走出他讶然的视线中。
游云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我可以知道你对舞风的想法吗?」他试探性的问著水谷和哲,「就在你看到了她另外一面的时候?」
他蓦然一惊,游云的问话让他想起了那天他对她的承诺——
无论她有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都会宠她的,只要她快乐,只要她开心的笑著,就算会宠坏她,他也……
原来这就是她心中说不出口的秘密吗?
也难怪她对於他的感情总是有所保留。
因为这个让她说不出口的秘密原是这样的不寻常哪……
水谷和哲露出一抹苦笑,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件,让她一时惊慌而露了本性,说不定他就这样被瞒上一辈子。
他相信,一辈子都瞒著他,绝对是她本来的想法。
「我对她的感情原本就来得突然,突然得震撼人心,突然得让我措手不及,光是这份措手不及就耗费我太多心力了,你怎么会以为我还能有多余的心神去改变什么?」
是啊,他爱她,早就决定,也早就认命。现在才来告诉他,她与他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已经太慢了。一段感情要付出或是收回,都不是能在瞬间改变的事。
他承认,一开始见她展露嗜杀的本性,的确教他好生惊讶,但却也只是惊讶,而无其他想法。他甚至担心起她的安危,对於身旁一一倒下的人影反而是看不见了。
曾几何时,对她,自己自然而然就能接受下所有不寻常的事物。
但游云不接受他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他又重复问了一次。
而这次,水谷和哲也换了个方式回答——
「如果你是要问我是否爱上她?那么你问得太晚了,因为我早就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但如果你是问我是否因为今天的事而改变对她的感情?那你又问得太早了,因为一直到现在,我对她的感觉仍是如同今天之前,未变。」
游云评估他显得有些灰败的神情,又想了下,才从怀中取出一张镶著银箔的名片。名片上只印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银色飞龙。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但我确定,如果你伤了我重要的家人,我绝对会让你付出你无法想像的代价。」他收起眼中的杀气,才将手中特殊的名片递了出去。「想知道我们的事,就到银门企业来吧。」
银龙笺就等於是银焰门的令牌,拿著它,相信总管断水会好好招待他。
「我希望舞风也能幸福。」上官听雨微躬身,像极了一个温驯传统的日本女子,言语中的慎重,就像在交付著一项珍贵的宝物。
水谷和哲不禁慎重地躬身回礼。
直升机降落了,就在他即将回屋之际,日原洸快步走了过来,将他脖子重重一揽,「嗳,算我求求你,赶快将那个金发恶女拐走吧,她几乎天天都想拐走我家雨儿当床伴,你是知道她那超烂的睡觉习惯……」他朝他挤眉弄眼,「拜托拜托,点个头,就顺了她的意吧!我相信老是被当抱枕蹂躏的那两只大猫也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再说,我一人孤军力薄也早被那痞子狐狸烦怕了,如果你『进门』来,多少会分散一点他的注意力……」
一长串不知道是鼓励、拜托,还是抱怨的话语让水谷和哲哭笑不得,但是面对这个自称「可怜」的男人的请求,他也只好点头接受了……不过心里可是没一丝委屈就是了。
第十章
星期一一大早,水谷和哲出现在银门企业位於日本的总公司一楼大厅。
当他递出手中的银龙名片时,立刻看见柜台小姐由精神不佳转变为满脸震惊,手指抖颤不停的连按了好几次错误的分机号码才找到接待人员,随即他就被几个神情恭敬、举止看来像是高阶主管的人物给请进了这间大办公室里。
「你是水谷先生吧?你好,欢迎你的到来。」一位沉稳的高大男人起身向他握手致意,也挥退了一旁的经理们。
水谷和哲有礼貌的回握。「请问你是?」
「请叫我断水即可。」他引领客人到沙发落坐,精明能干的女秘书随即送上两杯咖啡,在离开的同时,也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反锁。
「我是银焰门对外的总管,断水。表面上则如你所见,我也是银门企业的总裁特别助理,负责协助门主事业上对外的一切事务,及代表发言。」
「银焰门?」水谷和哲有些惊讶。这个银焰门是他现在脑中所想的那个银焰门吗?
「你没听过银焰门?」这次换断水惊讶的抬眉。
「不,不是……」他无力的回答。
他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个如雷贯耳的神秘组织?!
银焰门,是一个以日本为根据地的神秘组织。其触角广布东、西半球,各行各业皆有涉及,传言其主事者能动用的资金多到甚至可动摇整个亚洲大陆的经济。
相传银焰门主事者身旁有两大总管,一总管组织外的投资事业,也就是一般人所说的正当事业,一总管组织内部所有的相关事务,当然也包括所有不该公诸於世的东西。当门主不在或不方便出面时,就由这两个人其中之一代表出面发言,也就是说,这一明一暗两位总管的行事,几乎就代表著银焰门主事者的意思。
传说除了两位权高位重的总管之外,银焰门内部尚有三个神秘的人物可与主事者平起平坐。
分别是,承揽各种任务,包括暗杀行动的「武馆主人」、研发各式新武器及负责总部保全系统的「小阁主人」 ,还有擅制毒配药的「竹楼主人」。
虽然他们平日藏身於银焰门的後山禁区内,但严格说来,他们并不隶属於银焰门的组织架构之下。
因为这三个部门的负责人只接受银焰门现任主事者的驱使,除此之外,就算是银焰门权力中心的干部们,也未必知晓他们的真面目。
银焰门的种种传说在日本人的生活中占著很大的分量,这不光是因为它轻易就可动摇国本的势力,同时也因为其主事者亦正亦邪的行事作风,让人在谈起时不免多了一丝畏敬。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跟传说中的神秘人物扯上关系。
「那……舞风的身分是?」他直接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
断水一笑,似是在赞赏他极速恢复的冷静。
「我想你应该早就听过一些关於银焰门的传言,其实那些传言中的人物你都已经见过了。」他顿了下,继续说出一般人无从得知的秘辛,「我的老板,也就是银门企业总裁东季绘,是银焰门现任门主;游云少爷是传说中的『武馆主人』:听雨大小姐是『竹楼主人』;舞风二小姐则是『小阁主人』 ,基本上传说中对於他们的特殊专长的描写已经够多,我就不再多说了。」
「至於你曾经到过的二小姐住处,其实那是位在银焰门总部後山列为一级禁区的山区,除了得到允许的人之外,一般人是不能,同时也无法进去的,而我想那时二小姐为了不让你察觉到她的身分,才特地带你乘坐直升机由天上经过主屋抵达。」
水谷和哲专心的聆听他接著说起当初舞风会落难而遭他搭救的缘由,而後再谈起她在组织内的生活。
「究竟门主是怎么遇到二小姐我也不太清楚。」
听到这里,水谷和哲想起了那天,她主动跟他谈起一些关於她自己的故事,心下忍不住一阵激动。
「不过我很确定,门主毫无疑问的很疼宠两位小姐,百般呵护的程度让道上人传起了两位小姐是门主的情妇之说,但这不过是无稽之谈。」断水沉思片刻,想想还要说些什么好?「说到这里,你应该可以想像得到两位小姐在组织内的地位了,但不只是门主对她们近乎溺爱的对待,连我们这些看著她们成长的核心干部们,也都很喜欢她们。总之,我要说的是,游云少爷告诉我,这几天二小姐心情很差,导致她每晚都睡不好,今天早上甚至还发了高烧——」他说到这里,很满意看到水谷和哲一脸担忧的神情。
「她……不要紧吧?」怎么会这样呢?才过几天而已怎么就突然生起大病来了?
断水摇摇头,不愿回答。但这个动作反而让他更担心。
一时之间,心中、脑中只想到要亲眼看到她,亲眼确定她的健康无碍。
「她在哪里?带我去找她。」水谷和哲霍地起身,差点撞翻了茶几上的咖啡。
「顶楼有架直升机——」断水话还没完,就见水谷和哲冲了出门。他看了大开的房门一眼,又端起桌上微凉的咖啡轻啜。
二小姐的烧早退了,现在八成是赖在床上不肯醒来,晚一点到也不会看不到人,更何况……
他暗自觉得好笑,会开直升机的那个人都还坐在这里呢,真不知道他跑那么快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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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风睡得极不安稳,头疼得像脑中有一群大象正在踢球,抱著棉被在大床上东翻西滚,就是睡不舒坦,突然,耳朵接收到一个极细微的声响。
「是谁?」她以两指夹著一片银色薄刃贴在来人的脖颈肌肤上,只差一使力,就能让那人当场升天。
难受得昏了头的她早忘了这里不可能会有陌生人出现,不光是房屋四周遍布的迷烟障,而且小阁里还二十四小时有著最高科技的人工智慧电脑——贞德,随时监控著。
「是我。你好些了吗?」
好熟悉的声音。她努力瞠开累极的眼皮,才发现屋内早是一片黑暗,她只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伫立在眼前。「贞德,开灯。」她哑著声音开口喊。
屋内顿时一片光明。
「是你?!」她不掩惊喜的叫道,随手扔了指间的薄刃,投入他怀中。「你来了真好,我这几天都睡不好,而且现在头好难过喔!」她喃喃的抱怨著,在他怀中寻找著最舒服的位置。
水谷和哲揽著她躺了下来,灯一亮,他才看清她的脸色并不好,头痛皱眉的模样让他心疼极了。
「听说你生病了,有没有吃药?」
「看到你来就好多了。」舞风孩子气的说,才不吃那没用又难吞的药呢。
顺著她飘忽不定的目光,水谷和哲看见了床头柜上「完整无缺」的药包,忍不住轻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除了挑食,她连吃药的习惯都跟宝贝女儿一样差。
真是让人不放心。
他取过药包,细读了上面的说明,拣了几颗红红绿绿的胶囊,再帮她倒好一杯水。「乖,把它吞掉。」他哄她。
「不要,那很难吃。」她像只鸵鸟一样埋进他怀中,不肯抬头。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宁愿打针,也不肯吞那些苫苦的小丸子。
「不会苦的,吃了药你的头就不会那么疼了,也可以好好睡一觉,你不是说,好久都没好好睡了吗?」水谷和哲仍是柔声低哄,像在诱哄著不肯乖乖吃药的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