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的车子停在大马路旁边的停车位,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掏出钥匙要开车门,突然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直奔而来。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莫雯。
“莫雯,出了什么事?”他好心帮她。
莫雯在一个月前已辞去工作,消失了一阵子。
“我……我被强暴了。”她看起来不太好,脸色苍白,精神涣散,像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什么!”他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走,我陪你去医院验伤。”他脱下外套为她覆上。
“不……”她的嘴唇在颤抖,害怕地说:“求求你送我回家就好。”
他犹豫了一下,旋即说:“好,快上车。”
救人第一,他不能撒下她不管。
被强暴了,她此刻一定身心俱疲,他一边开车,一边问:“要不要叫心玫过来陪你?”
由心玫来安慰她,应该比较好,她们总是好朋友。
“好,但是你先不要告诉她我被强暴了,叫她来我家就好。”莫雯眼眶泛着泪,心里却盘算着一桩诡谲的阴谋。
她的弱者姿态引人同情,卓逸风拿起手机,马上照做。
他先送她回家,杵在门口的他,被她唤了进来。
“进来啊!等心玫来再走。”
他依言进入,循规蹈矩地坐在沙发上。
莫雯帮他倒了杯果汁,像没事般地回房换衣。
他有些讶异她的转变,怎么方才哭得像泪人儿,整个人陷入愁云惨雾般,现在一回家,竟完全不伤心了。
虽然心里有疑虑,但是碍于男女有别,他也没多问。
莫雯躲在房门后,观察他的举动。
卓逸风毫无危险意识地喝下那杯果汁,感到头昏沈沈的,有些不对劲,但是一切已来不及了,迷药开始产生作用,他眼前一黑,不醒人事地倒在沙发上。
莫雯得意地走出房间,双手盘胸,等一下就有好戏看了。
***
心玫一头雾水地来莫雯家,也不知道逸风在搞什么,电话里也不说清楚。
她按了门铃,一直没人出来应门,心里觉得很奇怪,伸手去开门把,才发现门根本没关。
“逸风、小雯……”进入客厅,无一人。
她纳闷地打开一道房门,赫然看见床上两具相拥的裸体,逸风贪恋着莫雯的胸脯,合眼熟睡着。
莫雯翻了个身,像只餍满的小野猫,娇慵地将玉臂搁至棉被外。
“你们……”心玫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这一幕,这怎么可能呢?逸风和莫雯……
“心玫,对不起了……我们实在是情不自禁,我也没想到我居然爱上逸风,逸风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莫雯虚伪地说,透着无限娇媚。“男人的滋味真的很好哦!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一起分享他,一夫二妻相处在一起,好吗?”
心玫紧咬着下唇,心已经碎成片片,脸色极端难看。
“这是……逸风的意思吗?”她颤声问
“是啊!我也不想教他为难,两个选一个……”
“够了!不用说了。”心玫痛斥,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把他让给你!”
心玫洒泪奔出,莫雯脸上浮起胜利的微笑。
昏睡在床的卓逸风又被她强行灌上安眠药,她要他一直睡,延迟了向心玫解释的机会,这样一来,心玫就会对男人彻底死了心。
***
夜深了,心玫还恍如行尸走肉般地在清冷的街上走着,眼泪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一直掉个不停,心抽痛着。
她的世界在瞬间整个颠覆了,两眼空洞、困滞地往前走。车子差点撞上不看红绿灯的她,猛按喇叭,她也恍若未闻,无动于衷,只是一直往前走。
此时的手和脚和大脑分离了般,不再是她的,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避风港,怎么样才会不痛苦。
她最爱的人和她的好朋友一起背叛了她,这是天底下最残忍酷刑,把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再也无力去面对,完全崩溃了。
她不知不觉走到淡水的关渡桥上,站在桥的中间,往下俯瞰,黑漆的河面映着邻邻月光,波纹不生,宁静祥和,却有股力量在召唤着她。
“是不是跳下去就不会痛苦了?”她失神地喃喃道。
他实在伤她太深,一而再地带给她痛苦,然而她又大爱他,狠不下心离开他,却又无法忍受他的花心。如今只有结束自己的生命,才是唯一的解脱。
她攀越过铁架,濒临河面,一部车子行经,里面的人探出头来,急切地呼唤。
“小姐,你要做什么?站在那里太危险了!”
心玫幽幽地回过头,凄美的一笑,接着纵身一跳——
“妈妈我来找你了——”她的身子迅速往下坠,掉落河里,掀起水花和扑通声。
“小姐——”车子里的一对情侣惊吓得下车察看,失声尖叫。“有人自杀了!快报警!”
行驶中的车子都好奇地停下来,围观究竟,警车鸣笛赶至,立刻有人下水抢救打捞。
***
在莫雯家整整昏睡了一夜,翌日早上,卓逸风头痛欲裂地醒来,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环顾四周,慢慢抓日昨晚的记忆。
该死的!他懊恼地低咒,立刻冲出房间找莫雯兴师问罪。
“莫雯!”他怒气冲冲地上前。
想不到她好整以暇地坐在在客厅看电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你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你昨天在果汁里下了药,是不是?”他厉声质问。
“多此一问。”她没有辩解,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这么做?”他的脸色铁青,阴森的眸光不含半点温度。
她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回答我!”她的沈默更引发他的怒气,他咆哮着,那音量足以震撼整个客厅,令人不寒而栗。
她有些惧怕不安了,微微牵动嘴角说:
“我要让心玫不想嫁给你……”
他脑门一轰,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蛇蝎女人。
“你耍了什么奸计?心玫呢?”他大吼。
“她以为我们背叛了她,伤心地跑出去了。”莫雯幸灾乐祸地说。
“什么?你居然做了这种事!”他面色骇然,可以想像当时心玫的痛苦。
“谁叫你要抢走我的心玫?我得不到她,你也休想得到。”莫雯像是疯了般地大喊。
“老天,你是不是心理不正常,简直是变态?”和一个疯子没什么好说的了,眼前只有赶快去向心玫解释清楚。
他冲出门去。
莫雯也开始感到惶恐不安,万一心玫听信他说的话,她不就前功尽弃了!
***
卓逸风万分焦急地来到沈宅,佣人告诉他一个更晴天霹雳的消息——
“小姐跳河自杀,老爷接获通知,已经赶到医院去了,卓先生你赶快去啊!”
老天爷!这么不幸的事居然发生了!
这只是个误会啊!
他狂奔至医院,长廊外,沈振东正拄着拐杖,心急如焚地在外守侯。
“你这个浑小子终于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玫怎么会自杀呢?”沈振东一见到他,就霹雳啪啦地开口骂。
他了心挂记着心玫,忙问:“心玫怎么样了?”
沈振东垂泪道:“医生说她虽然即时被救起,但出现脑死、吸入性肺炎合并败血症的后遗症,很可能……”他哽咽地说不下去,瞬间苍老许多。“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植物人!”卓逸风被轰得体无完肤,这个恶耗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本来他们就要结婚了,婚纱照都拍好了,新娘却成了一动也不能动的植物人。
这情何以堪呢?
只因为一件捉弄,他们就必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他好笨、好笨,为什么要去相信莫雯?如果他不去理莫雯,不去她家,就不会造成今日无法挽回的遗憾。
“都是我、都是我……”他捶着墙,痛苦不堪地咒骂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让她这么伤心。”沈振东无法不怪他。
“是莫雯,一切都是她设计的……”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振东听完,气愤地执着拐杖跺地。“这个莫雯,心肠太坏了,居然这么不择手段,如果心玫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告她。”
“她知果知道心玫自杀了,恐怕她也不会原谅自己,整件事都是因她而起的。”卓逸风双目赤红地说。
医护人员此时从加护病房出来,卓逸风连忙上前问说:“请问我能不能进去看沈心玫?我是她的未婚夫。”
医护人员看了他一眼,说:“好,你进去,多和她说话,也许可以唤醒她。”
卓逸风刻不容缓地进入加护病房。
白色的病房,沈心玫脸上覆着氧气罩,须靠插管维持生命。
她安静沉稳地躺着,仿佛已超脱了人世间的怨、嗔、情、仇,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流过泪,但是今天他真的哭了,眸底浮现锥心的悲痛,低嗄出声。“心玫……不要丢下我一个,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这只是一个误会,我和莫雯是清白的,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心玫……你醒来听我说……”
他悲恸万分地执起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她美丽的纤指传来的冰冷,令他胆战心惊,掉入了绝望的深渊。
“心玫,你不能死……我们还要结婚、还要生子……你不能死……”他痛苦地将她冰冷的柔荑包握在他温暖有力的大掌内,仿佛这么做,就能把温度传导至她的身体。
他温热的泪掉落在她的眉心,她的羽睫瞬间闪了一下,像要睁开眼睛。
“心玫!你听见我的话,是不是?”他狂喜地俯身问她,迫不及待地唤来医生。
医生冲进来,再度为她诊视,撑眼皮、量血压、观察心电图、测脉搏,最后还是摇头。
因为她仍然没有清醒过来。
卓逸风无比失望地凝视着她,床上的她脸色依然苍白如纸,并没有要回到这个人世间的意思。
“你还不想醒来吗?你要这样子责罚我吗?”他胸腔窒塞,表情茫然—浑身麻木的几乎没有知觉,唯有一颗心拧得发疼。
***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设计我们,心玫她也不会自杀!”
面对卓逸风一连串的指责,莫雯如道电击,她怎么也想不到心玫会如此想不开,跑去跳河自杀。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跌坐至椅,面如死灰,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自己是个刽子手的事实。
“这下子你满意了吧!心玫她现在人躺在医院里,一动也不能动!”卓逸风痛心疾首。
一丝丝的愧疚不停地缠绕在她的心头,她真是害惨了心玫。
“我……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我爱她呀!”莫雯苦涩的哑声说。
“你这算什么爱,你爱她还伤害她,根本不是真正的爱,你太自私了!”他痛批她,眼底的伤痛才是真正的深情。
莫雯完全乱了头绪,这样的意外已超出她的掌控,她喃喃地道:“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
“是你爱人的方式错了,心玫她跟你不一样。弄得玉石俱焚,这样你又有什么好处?”他趁机晓以大义。“其实我并不排斥同性恋,但你得搞清楚对象,也许你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同性恋都搞不清楚,最好去请教医生……”
“不要再说了!”她受不了地捂住耳朵,“同性恋”这个字眼像鬼魅般纠缠着她,心底的恐惧无边无际地蔓延,逐渐扩散到她无法负荷的地步。
烙烫般的热泪滚落在两颊,她饮泣地道:
“带我去看心玫,只要她醒过来,我愿意成全你们。”
第十章
医院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味,莫雯屏气凝神一步步走向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心玫。
她真的会长眠不醒吗?不堪与慌乱全倾而来。莫雯忍不住呜咽啜泣,手足无措地站在病床前。
天呐!她做了什么?
肩头剧烈的颤抖,她双膝一软,跪伏在床前,痛定思过,断断续续的哭道:
“对不起……心玫,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有爱上他,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个……就是太爱你了,才会不择手段……要阻止你们的婚事。”
她哭得很厉害,像是真心在忏悔,沈振东和卓逸风站在后头,也红了眼眶。
莫雯伏在床畔,抓握着心玫的手,望着她苍白的脸庞,一遍遍哭诉。“只要你好起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心玫……你原谅我的一时胡涂,好不好?心玫……”
忽然心玫紧闭的双眸泌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话。
莫雯惊喜地摇着她的身子,呼唤她。
“心玫,你听见了是不是?你清醒过来啊!”
“心玫有反应了吗?”沈振东和卓逸风露出一线曙光,靠过去察看。
可惜心玫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和先前一样有些微的反应。
他们再一次感到挫败,懊恼、叹息。
卓逸风伸手拂过她柔美的面颊,俯身在她的耳畔低喃。“心玫,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我会等到你睁开眼睛,等你做我的新娘,哪怕是一辈子的时间,我也会等你……”
莫雯深深地动容了,她真的错了,卓逸风是真心爱心玫的,他不是想玩弄她的感情。
然而她后悔莫及,一切为时已晚。
心玫仍然全身僵硬地躺在病床上,没有喜怒哀乐,成了值物人。
“我要怎么才能弥补呢?老天爷,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由心玫来承担,要责罚,就冲着我来好了。”莫雯仰天悲愤哭喊。
沈振东见了她如此自责的模样,也不忍真的去告她。
“一切都是命吧!”他强忍着白发人的伤痛,黯然神伤。“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无法扭转乾坤。”
***
一年后
别人是光阴似箭,他是度日如年,绝望与忧伤满布他周身,一年的漫长等待,没有刑期。
卓逸风原本是个风趣幽默,花心的公子哥儿,自从未婚妻自杀成了植物人,他成天工作,惜字如金、不爱说话,日子过得消沉无意义,只能借着忙碌的工作麻痹心里的伤。
虽然电脑公司在他的带领经营下,做得有声有色,但是没有心爱的人陪伴在左右,他拥有全世界的财富,也不会快乐。
除了工作,他每天例行的公事,就是到医院探望心玫。
一走进病房,天花板上垂饰着五颜六色的纸鹤,串连在一起,自从心玫成了植物人,他每天折一只纸鹤为她祈福,三百六十五天过去了,纸鹤也愈折愈多,充满整间病房。
他把手上的十一朵玫瑰花,插进水晶花瓶里,坐到床畔,不管她听不听得见,依然跟她说话。
“心玫,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十一朵玫瑰代表我一心一意的等待。”他深情凝睬,眼神有着不悔的爱。
病房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她没有任何的回言,只是安静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