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只有他给女人脸色看,而她却高傲得像一株冷梅,不肯向他低头,还敢端清高架子!
她以为她真是无价之宝吗?不是处子的女人长得再美,也只是残花败柳。
石崇气闷地走出金谷园,随同于总管到商铺视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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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总管看得出君侯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跟随左右。
适逢巧遇在生意上有往来的钱大爷,这位爷儿性好渔色,总喜欢上酒楼寻欢,连连邀约石君侯,石君侯却都一直拒绝。
这回他一开口,石崇却答应前往。
钱昆特地带石君侯到最出名的“醉花楼”,石崇身边跟着于总管,钱昆也带着一名帐房先生叫孙秀。
甫一踏进醉花楼,莺呖燕嗔,环肥燕瘦,全围上来。
“唷,钱大爷,贵客临门!”鸨花娘甩着红丝巾,端起职业笑脸,吆喝着姑娘们,好生伺侯。
浓妆艳抹的青楼姑娘,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媚手搭上两位爷儿的肩头,饮酒作乐。
“把你们最美的苏苏姑娘叫出来。”钱昆嚷道。
石崇看那位当红的花魁,姿色竟不如绿珠的一半,顿时心凉了半截。
比起绿珠的雪肤花貌,她们真是一群庸脂俗粉,给绿珠提鞋都不配!
他懊恼地杯酒一饮而尽,尽量不要去想她。
这些青楼女子姿色虽不如她,却热情得很。
苏苏见石君侯人俊又多金,心仪不已,认为他是为她赎身的好良人,刻意对他百般温柔,媚波频传。
软玉温香,石崇却始终惦记着绿珠。
钱昆则有意买下苏苏为六姨太,看苏苏一心倒向年轻俊美的石崇,心里颇不是滋味,几乎要翻脸了。
孙秀看在眼里,故意说:“苏苏,人家石君侯最近才纳了个貌美如花的侍妾,恐怕心不在你身上。”
“是啊!你还是考虑做我的六姨太吧!”钱昆乐得抱她一把。
苏苏噘起红菱,不买他的帐。“我才不要呢!”
“你……”苏苏直言不讳,惹火了钱昆,用力一指桌面。“啪!”好大一声,震得桌上的瓷杯都掉到地上摔破了。
所有的姑娘都吓得花容失色,离椅窜逃。
苏苏则躲到石崇背后,企图寻求庇护。“石君侯……”
石崇面不改色,继续喝他的酒,似乎事不关己,没有英雄救美的意思。
钱昆是有几分顾忌石崇,但看他没有出声,因此便粗莽地把苏苏拉到自己怀中。
“小贱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他咆哮着,想霸王硬上弓,把她的衣裳撕了一大半,在众人面前演出活春宫。
“救命啊!石君侯……救我……”苏苏哭着抵抗挣扎。
钱昆狰狞地说:“大爷我今日就让你尝一尝销魂的滋味。”
“不要……救命啊!嬷嬷……”苏苏难敌他的蛮力,神情痛苦地叫喊。
老鸨娘急得在一旁,手足无措,钱大爷她是得罪不起,可是苏苏是她醉花楼的招牌花魁,也不能任人胡来。
“够了!”石崇暴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他不想管,但是实在看不惯钱昆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
钱昆止住动作,把衣不蔽体的苏苏,奋力丢到一旁,啐了一句:“臭娘们!”
苏苏羞愧地夺门而出。
“钱兄,要女人也要懂得怜香惜玉,不能蛮来啊!”石崇有条不紊地说着。
“哼,对妓女讲什么怜香惜玉!”钱昆鄙夷地道。对石崇插手管他嫖女人,心生不满。
“男人可以风流,可不能下流,否则就显得粗俗。”石崇指明了在骂他。
“你——”他一张蛮横的肥脸涨成猪肝色,拳头握紧起来。
两人剑拔弩张,于总管担心君侯安危,捏了把冷汗。
孙秀适时拉住钱昆,对他耳语:
“老爷子,石君侯言之有理,那位苏苏姑娘不识好歹,是她没这个福分,凭您的财势,要什么天仙美人没有?苏苏的姿色连五姨太都比不上。”
钱昆听他这么一说,缓息了怒火。“苏苏真的不如五姨太美吗?”
“是啊!”孙秀附和地道。其实钱昆在半年前才娶了五姨太,现在若还想纳妾,恐怕众姨太会联手起来排挤。
钱昆不禁打消了主意,而且面有得意地说:“石君侯,我的五姨太你要是见了她,一定会令你神魂颠倒。”
“噢,那改天我带我的绿珠夫人,和你的五姨太比美,如何?”石崇撇唇一笑,在他心里没有任何女人能和绿珠相提并论。
于总管打圆场道:“两位爷都艳福不浅,可羡煞我和孙先生了。”
“就是,我至今连房妻室也没有,每夜只能抱着孤枕入眠啊!”孙秀讽侃自己,说得三人哈哈大笑。
要不是钱昆这位帐房先生孙秀帮腔,可能就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石崇和于总管都记住了这位舌灿莲花的孙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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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头一次上凤凰阁,而且是气呼呼地直走进来,绿珠放下木篦,惊愕地回头,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姐姐,什么事?”她轻问。
紫荆在梨花椅上坐下,捶着桌面,咬牙切齿地道:“君侯居然上青楼召妓,而且还和钱大爷相争一个叫苏苏的花魁,你说气不气人?他才纳你为妾,一个月不到,就在外面寻花问柳,他以前从来不沾女色,现在却变了一个样!”
人云亦云,讹传有误,紫荆道听涂说,使得绿珠也误以为石崇真的另结新欢。
她强忍着心中排山倒海的愤慨,黯然神伤。
“也许是我魅力不够。”否则为何至今她和君侯仍未圆房,只是一味地戏弄她。
“君侯怎么可以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想不到妹妹比我还可悲,至少君侯也宠了我两年。”紫荆故意刺激她。
绿珠心里酸溜溜地,五味杂陈。她是不是喜欢上石崇了呢?否则她怎会如此难过?
唉,造化弄人啊!她的夫君竟是个薄情郎!绿珠怨叹自己的遇人不淑。
紫荆看出她为情神伤,嘴角不禁扬了起来,她早知道绿珠得宠不了多久。
君侯虽纳她为妾,可一样没在她的凤凰阁过夜,可见对绿珠并没有特别的宠爱。
至于那位醉花楼的苏苏姑娘,只是一名妓女,上不了台面,君侯肯定是玩玩而已,不会真的纳她为妾。
紫荆在凤凰阁发泄完脾气,扭身离开,留下绿珠独自啃蚀这锥心之痛。
受了创伤的她,更加封闭自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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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珠推开精雕的木窗,临眺底下一片随风起舞的蒲公英花絮,由绿交映,别有一番缥缈之美。
这些飞扬的花絮种籽,宛如她飘泊的命运,不安定的心情。
她虽然人嫁入金谷园,可是心中极不踏实,她甚至怀疑金谷园是她长久之地吗?
“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冷不防,石崇居然出现了。
他不是该倚在醉花楼,消受美人思吗?
绿珠嘲讽地说:“君侯怎么有空过来?”
此刻的她像一只刺猬,石崇感觉她比前两天更冷傲了。
“俗语说:女人心,海底针。真是一点都没错。”他实在摸不透她,但是总是难以克制自己,三弯两拐,又走到凤凰阁这来,仿佛这里是一个极大的磁场。
“男人的心才难以捉摸,是最善变的动物,朝秦暮楚,三心两意。”绿珠斜睨着他。第1|
“为什么这么说?”他眯起眼睛,察觉她言语中的醋意。
“你心知肚明。”绿珠冷冷地道。
石崇突然从背后环抱她的纤腰,把她箍得紧紧的,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为之战栗,传送极大的电流。
他亲昵地在她耳鬓吁气,逗得她一阵骚痒,很不习惯。
“我们还没有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呢!”
她微微挣扎、抗拒。“你去找你的苏苏姑娘,不要碰我。”
他顿时明白她的冷淡,从胸腔笑出声:
“原来你在吃醋,哈……哈……你未免对自己太没信心。”
被他嘲笑,绿珠不禁面颊潮红,出窘的模样,更添三分姿色,他看得痴迷,托起她的下颚,细细绵绵地吻着她,吸吮她兰香馥馥的芳唇。
她嘤咛了一声,瞬间迷失。
但当他的大手往下移,探索她的裙摆时,她惊觉地推开他,玉指抚着自己的珠唇。
她真该死,怎么这么禁不起他的诱惑?
前车之鉴还不够吗?她不能再沉沦下去了,爱愈深,愈难以自拔。
她努力拉回游离的理智,不允许自己意乱情迷。
“放了我吧!求你放我自由,你有紫荆、苏苏,实在不缺我一个,何必要强留我?”她苦苦哀求,像一个被逼迫、非已愿,楚楚可怜的小妾。
他的心霎时变冷,脑子一片混沌,声音低沉地道:
“原来我带你回来,是毕生最愚蠢的事,你根本不愿跟我,是吗?”
她讷讷无言,尽管她清楚地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他,她还是不愿亲口向他承认。
“你回答我啊!”他粗暴地摇晃她的肩头,像发了疯、着了魔似地。
绿珠显然是受惊了,睁着清丽无辜的水眸,羸弱的削肩畏缩着,慌乱无措地跌坐在椅。
“我……我不知道……”她完全六神无主。
“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放你走。”石崇目光炯然地凝睬她,饱含悲恨、挣扎。
她身子一僵,面对他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残忍的话来,虽然这是她惟一离开的机会了,但是她真的割舍得下吗?能够忍受永不见他的日子吗?
石崇看出她的猫豫、矛盾,逸出叹息。“唉——想不到我石崇在商场呼风唤雨,却栽在一名女子的石榴裙下。”
他的重话,令她心神一震。他是在暗喻他对她是真心相待,真情付出吗?既然如此又为何上醉花楼召妓?她都被他搅胡涂了。
但是在还没有印证他的爱之前,她绝对不轻易付出感情,免得日后空惆怅。
“我要的是一个专情的丈夫,一份不渝的爱情,可是你没有办法给我。”她告诉他。
“谁说我没有办法?”他的眼睛顿时散发出希望的光彩,带着无比坚定的口吻。“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那我就拭目以待!”她昂起了高傲的下巴。
第五章
“表姐,咱们金谷园里又要增盖琼楼了!”
绣儿兴奋地跑进来,喳喳呼呼地向她禀报。
“君侯为什么还要增盖琼楼?府里的人口又不多,盖给谁住呢?”绿珠纳闷地问。
“听说是要盖给绿珠夫人住的!”绣儿喜孜孜地,因为她跟着表姐,将来当然也是一块搬过去。
“给我住的?”绿珠惊愕地指着自己,不敢置信。“你没听错吧!怎么可能?”
她在凤凰阁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另外盖琼楼给她住?
“你如果不信,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绣儿拉着她,往外跑。
绿珠好奇心作祟,便跟过去一探究竟。
穿过月洞门,隐约听见施工的杂声噪音,愈离愈近……
果然,在东南隅正大兴土木,良工巧匠搭筑琳宫琼楼,凿池叠石,栽林荫花,动员近百名工人,似乎在全力赶工。
绿珠看得瞠目结舌,所有在一旁没事围观的奴仆,见了夫人驾临,均恭敬阿谀地弯身施礼。
“绿珠夫人万福。”
在他们下人眼里,绿珠夫人现在是君侯最得宠的侍妾,态度自然更加恭谨。
两名奴婢伶利地回屋取伞,为夫人遮阳,也有奴婢端凳,让她坐着监工,厨娘更是巴结,盛上冰镇燕窝雪蛤。
所有的奴仆把她侍候得像皇后娘娘一般,极力讨好,绣儿也分到一杯羹,与有荣焉。
“你们不用这样服侍我,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就好。”绿珠浑身不自然。
“夫人现在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奴婢们贺喜夫人。”众奴仆一致道贺,围着绿珠说些好听话。
站在不远处的紫荆夫人看到金谷园的下人们,眼里仿佛只有绿珠一个夫人,不禁怒火盈胸,忍不下这口怨气。
侍候她的丫环探梅也为之抱不平,气愤填膺地说:
“君侯是不是昏了头了?为一个新纳的侍妾增盖琼楼,有这个必要吗?”
“我这就去问君侯,为什么她有,我没有?”她怒不可遏,累积已久的怨恨倾囊而出。
她真的受不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决定要到降阳轩向他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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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崇对于紫荆的兴师问罪,充耳未闻,背对着她,径自以金钗逗弄着竹笼里的金丝雀。
“你到底听见我说的话没有?为什么还要增盖琼楼给绿珠住?”紫荆夫人已经快要没耐心了,扬高了声音。
他不疾不徐地说:“我是金谷园的主人,不需要向你交代。”
石崇意懒得转身看她,紫荆火冒三丈,忍不住咆哮:
“我对你百般容忍,凡事顺从,你居然如此对待我!你的作法,摆明了是要让我难堪,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打从你硬逼我娶你的那一天,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会爱你,也不可能给你幸福,你应该很清楚,怎么可以怪我呢?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他森冷地道,对她毫无感情。
紫荆的心碎成片片,噙着泪,哽咽地道:
“难道……两年来的相处,你对我没有一丝丝的感情吗?”
他摇头,甚至完全没有思考,就确定了。“很抱歉,我的确不曾爱过你。”
紫荆像掉进了万丈冰窟,心寒不已,踉跄一退,喃喃自问:“是我自作多情吗?我不该爱上你吗?”
“你现在后海还来得及,我们还没有孩子,你可以改……”他居然开口要休离她。
“石崇——”她喝止他再说下去,柔肠百折,投以怨恨的眼神。“你好残忍、好无情,你把我紫荆郡主当什么了?”
“紫荆,你听我说,再拖下去,只有浪费你的青春,对你根本没有好处。”他劝告她,希望她能慧剑斩情丝。
“不要再说了,你愈想甩掉我,我就愈不可能成全你。”她面罩寒霜,心机深沉地说:“你让我不好受,我也不会让你和绿珠快活!”
她忿而拂袖而去,那双妒恨挟带报复的眼神,令他萌生不祥之感。
紫荆好强好胜,言出必行,不知她会不会做出不利绿珠的事?
尤其紫荆是宋王爷的二千金、皇后娘娘的外甥女,万一她去告状,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他是个忠于感情的人,为了绿珠,就自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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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阁,绿珠手握横笛,吹奏悠扬悦耳的笛音,美妙的音符流泻金谷园,吸引石崇前来聆听。
其音杳杳然,如春风度柳,如静夜风铃,指法精致,造诣深厚。
石崇握着柄扇,止不住暗暗称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湖绿色的衣裙,她似乎偏爱绿色的衣裳,一如她的名字有个“绿”字。
曲毕,绿珠微微欠身。“君侯万福。”
“绿珠,你真是难得的才女,吹得好极了。”石崇脱口而赞。“此曲只应天上有,余音足以绕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