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烯心碎了。
她心碎不是因为辛于飞和辛爸、辛妈在场,而是心碎于辛鸿雁的态度。
她垂首后轻摇了头。“我没有。”
“没有?那我给你的那一百万呢?”
他咄咄逼人的紧咬着这问题,丁未烯已心碎地毫无招架之力,她带泪含糊地道:“在东京,你确实给我一百万……”
“我那一百万是去买春的钱。”他冷漠而不带感情的逼视她。
未烯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崩溃在辛鸿雁伤人的态度里。“我承认我是想过用援助交际来维持我当时的生活,但是自从遇到你之后……”
她不知道这句话出来后,辛于飞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
“你真的做过援助交际问”他不可置信地大吼。
丁未烯觉得自己的心像碎片般,碎裂成千片、万片……一失足成千古恨,原来这就是做错一件事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东京,你做援助交际收了我的钱;在这里你收了那姓丁的钱,这次他给你多少?让你愿意重操旧业?”
那一瞬间,丁未烯看向辛鸿雁的目光是那么木然;在她心中始终无法把眼前这个言词犀利、字句伤人的鸿雁和在日本待她善良的鸿雁连在一起。她只能默默承受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不善的言词。
“未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辛于飞痛心疾首的问。
“辛家待你不好吗?为什么?”
她不说话。不多作任何解释,也不为自己多讲一句话,只是站在那儿,仿佛身旁的人物言语都成烟云。
“姓丁的给你的应该比我好吧厂辛鸿雁残忍的问她。
辛妈看不得鸿雁这样的待她,她忍不住去抱着未烯。
“别这么不吭不气的,拜托你告诉他们你没有,未烯,告诉辛妈说你没有。”
丁未烯悠悠地看过每一个人后,“鸿雁所说的都是真的,我是做过援助交际,在东京。他是我的第一个欧吉桑,也是唯一的一个。我今天收了丁先生的钱也是真的。……但我不是援助交际……”
“如果不是,为什么他要给你钱?”辛于飞依旧气愤难平。他无法想象、也无法忍受未烯真的做过这样的事,而且她也承认不讳。
两行清泪缓缓地、无声息地滑下了未烯的脸,她像是下了重大决心般哽咽道:“谢谢各位的照顾,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这里……”
“犯了大错被拆穿就迫不及待的想溜了吗?”
“鸿雁!”辛妈不敢相信这种打蛇随棍上的话居然会出自鸿雁口中。
“各位对我的误会真的很深……”
“我听你的解释,未烯”辛妈怎么也不相信未烯会像鸿雁所说的那样。“爸爸,你倒是说句话呀!”
突然被点到名的辛爸意味深长的道:“未烯,你应该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丁未烯的泪盈在眼眸中,她轻柔地摇首。“鸿雁所说的都是事实。我无话可说,为了不让大家彼此尴尬,我想我还是搬出去好了。”
她为什么不生气?不反驳?辛鸿雁气在心里,气她为何不反驳他的话。“你想趁
这机会搬出去和姓丁的双宿双飞吗?别忘了,他有老婆的。”他以为这样的话应该可以让未烯再多说些什么,没想到她依然是一派平静。
“各位请出去吧!她的泪已干,此刻没有太多表情的下起逐客令。
哀莫大于心死。
她不知道自己坚强的假象还能伪装多久?
“未烯——”
辛妈心痛的看着她,明知她在折磨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令辛妈心急如焚。
“请出去吧!”
一干人等被她请到门外,个个是心有不甘地瞪视着。
她望着辛鸿雁,嫣然一笑。“我真的没有做援助交际。我只是很好奇,你既然知道他姓丁,为什么不明白我会收下他的钱?”她的话语中有强忍下的心伤,令人动容。
话一说完,门飚即关上。
从此便咫尺天涯。
隔天一早,在所有人都未曾发觉之时,丁未烯便一个人悄悄地离开。
轻轻地走,正如她轻轻地来。
人行过,如船过水无痕,当然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她的房间也是,整齐而清洁,令人感觉不出有谁曾
经在此待过。
辛鸿雁一夜辗转难眠,却始终想不出最后她问的那句话的意思。而丁未烯的悄悄离去更是增添了他心中莫名的惆怅与失落。
“为什么她要收下丁智成的钱?”他仰望晴空问天天不答。
在檐下整理盆景的辛爸听见辛鸿雁的自言自语,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
“丁智成?做广告的丁智成?”辛爸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是呀!我们往来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丁智成。”
辛鸿雁不明白爸爸的反应。“爸,你认识他?”
“他是我们的往来厂商……”辛爸把许多事业都已放
手给辛鸿雁接班,早已不太管公司的业务经营。
“爸认识丁智成?”这下疑惑的人换成辛鸿雁了。
辛爸很奇怪的看着鸿雁,“丁智成姓丁,未烯也姓丁
啊!丁智成是她的养父,是她爸爸,就像于飞和我们一样呀!”
像于飞和他们一样!
顿时五雷轰顶,辛鸿雁僵在当场,失去了任何反应
第十章
深夜的游泳俱乐部内部空荡荡的,偌大的空间里廿人不到,整个标准池中只有辛鸿雁自己一个人奋力的来回游着。这么夜深时候,就算有人,也都集中在SPA及三温暖那块区域,这么大的泳池倒像是他的专属一般。
“喂,老哥,该起来休息了。”包着浴巾的之洲朝着水里大声吼。
辛鸿雁已经游了今晚的第二十圈,依来回五十公尺计算,他已经游了一千公尺。
“我不累。”自水里探出头的辛鸿雁声大吼。
“你不累,我可累了。”之洲一脸可怜地喃喃自语。
半夜二点,哪个正常的人会跑来游泳?只有鸿雁这个已经不太正常的人才会天天半夜不睡觉来游几千公尺。明天一定要早一点睡,最好是吃完晚饭就睡,这样就不会被鸿雁强迫来游泳。
“半夜不运动坐在游泳池边你会感冒。”辛鸿雁湿淋淋的身子上了池边警告着。
“我要是天天陪你来游,我才会感冒。”之洲开始发牢骚。
辛鸿雁听了丝毫不以为意。“没办法,半夜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与其在床上浪费时间,不如来游泳还可以健身。”
“健身!?”他偷偷打量辛鸿雁那足以令女人怦然心动的好身材,有点儿吃昧。“你够健康了!”
“外表看来健康,心里却不健康。”辛鸿雁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水面上,若有所思。
“怎么会呢?我看你每天游五千公尺,一个月下来,已经有十五万公尺,二个月来月入三十万,够健康了。”
搞不懂辛鸿雁究竟在想什么,从没看过爱人爱得如此嘴硬、如此折磨自己的。之洲打了个大呵欠,神情甚是疲倦。
“之洲。”他很难得的叹了一口气。“我想她。”疲倦的之洲差点被这句话吓得掉进水里。
“你想她?”他错愕而不敢相信。这种话真的从辛鸿雁口中说出。
“对,我想她,想到都睡不着。”话说出来之后,更加的肯定了这个念头。
“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你也有诚实面对自己的时候!”
他扬眉微笑。“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平常都没诚实的面对自己?”
之洲哈哈笑。“不是没有诚实面对自己,而是只要遇上和未烯相关的事,你就变得盲目,不敢坦诚。”
“是吗?”辛鸿雁在回想,他真的有这样吗?
“你呀,心里就算是爱之入骨,最后表现出来也是淡淡的,好像很不在乎。”
“我含蓄嘛!”被之洲这么一说,辛鸿雁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起来。
“哎呀!爱一个人,含蓄又不能当饭吃,想她就把她找回来呀!”
“找!?”辛鸿雁一阵苦笑。“谈何容易?我找了二个多月都找不到人,她就像烟云消失了~般,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人怎么可能如烟般消失?胡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她在这里又不熟,一定有特别的管道在帮助她,否则她躲不了这么久的。”之洲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经验老道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特殊管道?”他已经再也想不出来,离家之后的丁未烯能找谁帮她?
他在得知了智成是丁未烯的养父后也曾去拜访他,结果被一拳打了出来,另一拳则是落在辛于飞身上,未了兄弟俩再挨一顿训;因为,丁未烯也和了智成完全断了联络,女儿不见了,结果什么下落都没有,这才是丁先生恼火的主因。
唉!他仰头长叹。
游泳池畔的落地窗外依稀可以望见清朗的夜空。在嘈杂喧哗的市区深夜居然望得见星星,也算是一种奇迹了。
“教我如何不想她。”仰望星空他居然有感而发。
身为他好哥儿们的之洲甫下水之际,差点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给呛到。
“你在唱中国艺术歌曲啊?”
这种话会出自辛鸿雁口中,真令之洲匪夷所思。看他平日待人风流惆说、潇洒得要命,一遇上了未稀可就阵脚大乱,什么正常情圣的模样都不见,只剩下一个酷缸老公的行径;这会儿居然还伤感了起来?
“她在的时候只想捉弄她、为难她,让她不知所措;陪她回日本,看到她小小几坪的房间,全身家当不过三个纸箱又多么心疼她,想好好保护她。结果——”他若有所思的苦笑。“回来没多久,居然把她给逼走了……”
“逼走了她,心里有没有很爽?”
辛鸿雁挑起眉,有些不满之洲的幸灾乐祸。“爽个屁!心里急得要命,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寝食难安。”
“寝食难安。”之洲玩味这四个字。“嗯,挺符合你目前的心境。”
“废话。”他蓦地起身跳入深水池。
“喂,你不怕她再重操旧业?”之洲趴在池边和水中的辛鸿雁对话。
这种方法还不错,只可惜要扯大嗓门,不过,没关系系,反正半夜没人嘛!
“重操你个头!他在心中大骂之洲的乱讲话,冒着被呛死的危险也要反驳。
“怪了?我又没说她操的是啥旧业,你小子生的啥鸟气嘛!啧!恋爱中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之渊敢打赌,这小子平日一定不看日本连续剧,否则怎么会连打在最后的翻译者名字——丁未烯,都没看见?哼!身为好朋友本来应该告诉他的,不过看他每晚都拉人一起夜泳,害自己体重直线下降、操劳过度的份上,晚几天再告诉他好了。
“喂!老哥,从明天起,游泳可不可以提早?”之洲又朝水里大吼。
辛鸿雁干脆站在水中回吼:“NO!”
“别这样嘛!把半夜二点提前到十二点不好吗?可以早睡早起哩!”
辛鸿雁陷入了无边的沉思中。天天要之洲这么陪他也真是有点过分,毕竟睡不着觉的是他自己一个人,没必要让之洲天天舍命陆君子。
“随便啦!”他胡乱地搪塞之洲。横竖都是一夜无眠,几点来游泳不都一样!
几点到游泳池游泳都一样吗?
丁未烯本来觉得应该都一样,今天却觉得不一样。
她本来都是稍早来游泳,享受一下SPA,然后搭末班公车回到山上租赁处的。不过因为今天游得晚了些,所以才有了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平日游泳完做水疗,看到的不是有些年纪的欧巴桑,就是头秃秃、肚子大大、穿着泳裤,每个看起来都长得像相扑选手的老先生。
她今天突然在深水池里看见了一个年轻男子健硕地游着泳,不期然地想起了辛鸿雁。
从离开辛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忘了吧!
爱着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徒然空伤悲而已,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
二个多月了,她以为她已经把全部有关辛鸿雁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结果——才这么一个相似的人,便全然勾起了她所有的相思……
虽然明知他不是辛鸿雁,只是个不相干的人在游泳;
鸿雁比那人高、比那人壮、肌肉更有力……纵然只有三分像,却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人浪,让她呆呆的站在池边,看着水中那个不相干的人,痴痴的想着辛鸿雁。
丁未烯急急忙忙的跑向公车站,看看手表已半夜十二点多了,她实在没把握还有没有公车可以载她回去。从来不曾这么晚了仍在外头,才单独生活二个多月,
有些生活小事如:代步的公车何时发车何时是末班车?
她根本没有概念。
她还以为台北市的公车和东京的电车一样,是晚上十二点多仍有班车的。
呼!有一班要开回阳明山的车来了。
丁未烯很高兴的上前去拦下那辆公车。
对面车道上,接近午夜人车渐少的路旁,辛鸿雁坐在车内一边等着之洲、一边无聊的张望。
半夜要去游泳了,之洲才要吃麦当劳,而且又在离他家一百公尺不到的地方,辛鸿雁忍不住有一种被之洲打败的感觉。
除了对面加油站尚称热闹外,连接市区通往山上的路已人烟稀少了,何况附近又有公园,这样的夜里更有几分萧瑟之意。
远方慢慢有辆公车驶近。
“八成是鬼公车。”他点燃一根烟,见怪不怪地咕咕。
传闻十二点正,会有一班公车返回阳明山,虽然每一站都会停,但却不载任何“人”。
咦!有人招手了?
辛鸿雁在心中冷笑一看后,笑容僵硬在他脸上。
那女人——一那招手要搭车的女人——丁未烯!
他手脚并用的开了车门冲出去,差点撞上了买麦当劳餐回来的之洲。
“你怎么了?”见鬼了吗?他从来也没见过辛鸿雁何时如此慌张。
“唉!没空跟你解释。”辛鸿雁三步并作二步的一跨,跳过了人行道冲到对面。
哇!还好半夜没车。之洲看得提心吊胆的,连忙也跟了去。
看他那副慌张的样子难是有事发生,有事发生若少了他,怎么叫好朋友?
气死了!丁本阔气得跺脚。这司机真是莫名其妙,
居然放过站不停,真是气人!
“丁未烯。”辛鸿雁气喘的跑到了她的身后。
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让她傻掉。
“丁未烯。”
她不敢回头,也许这会是一场梦。
“未烯!”他气急败坏的吼她,居然敢不理他?
她吓得跳了起来,这才战战兢兢的回首。“鸿雁。”
真的是他!
“你他妈的半夜这么晚了,站在这里做什么?”担心与找着她的放心、质疑她半夜还在外晃荡的心情一齐涌现,辛鸿雁忍不住青筋暴出的怒问。
“我……要你管。”她怯怯的回答。
都已经搬离他家了,为什么他见了她就不能和气些,非得这么凶恶才行?
“什么要我管,你在说什么?”他为她担心、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