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蠢……她怎么了?¨接获下人通知的唐秉淳急急赶来,一来就见老大抱着蠢村姑傻愣愣的自言自语,一旁的众人满脸哀凄,老大身后还杵了具棺木。
¨她……是怎么死的?¨唐秉儒冷着脸问送棺木来的人,蠢村姑离开唐门不到两个时辰就躺着让人送回来,肯定是遇害的,敢动唐门的人,非得将凶手碎尸万段不可。
¨她……¨
¨是我害的,是我害死她的,如果不是我赶她出去,她就不会死,是我害的。¨唐秉儒突然大吼,茱萸的死让他痛撤心扉,也才真正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
原来,对她的疼惜、怜爱全缘于他爱她。
他爱她呀,可是他没有机会说给她听了。
¨茱萸——¨他埋在她胸前痛哭失声。
¨老大——¨唐秉淳动容唤道,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呃……那个……¨倍受感动的店老板鼓起勇气开口了,看唐大少爷真情至性的模样,实在不像传说中那般喜怒无常、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唐大少爷,那个老太爷临走前的意思似乎是说这位姑娘还没死,只是中了毒,要我们送她回唐门来疗毒。¨
¨中毒?!¨唐秉儒霍然抬头,¨什么毒?¨
¨他……他没说。¨店老板开始后悔自己干嘛多嘴了,唐大少爷瞪他的模样,像是随时要冲上来吃了他一般,恐怖死了。
¨他还说了什么?¨
¨没……没有了,他只是交代尽……快将这位姑娘送来唐门,免……免得……误……误了……疗毒的……时机。¨店老板愈说愈恐慌,不会真让他们给误了时机吧?
见唐秉儒愈来愈铁青的脸色,店老板忙道:¨大……大少爷,我……我们一接到生……命令,立刻就抬了送来,—……一刻也不敢耽搁,而……而且,这位姑娘放进棺……棺木时,就……已经是这样了,否……否则我们也不会以为她死……死了,而……不……不敢接……这笔生意。¨
¨是这样吗?¨唐秉儒陷入沉思。
¨说谎,我看一定是你们延误了时间,拖拖拉拉的害蠢……茱萸没救的,对不对?¨唐秉淳喝问道。
¨不,不是,我们有天大的胆也不敢骗少爷您们啊!¨被吓坏的寿材行众人又全腿软的跪了下来。
¨把棺木抬回去。¨唐秉儒抱起茱萸往内走,头也不回的丢下这句话。
¨是。¨寿材行的众人恭声应道,直等到唐门众人全入内了,方才敢抬起头彼此互视,逃过一劫的松了口大气。
呼——这种生意要是多接几趟,店里的寿木也不必卖了。就留着自己用了。唉──
Ж Ж Ж Ж Ж
¨满意了吧?¨梅若林无奈的问看得津津有味的老伴易小钗。
¨到目前为止,还算差强人意。哈哈,那个秉儒笨徒弟还是让我给骗倒了,真当女娃儿断气了呢!连假死和真死都分不清,真是笨徒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有多丢脸就有多丢脸。¨
¨那表示他对那女娃儿是认真的啊!¨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看来这回我是赢定了。¨
¨未必见得。你别忘了他精通我们两人所长,你配得出解药,他自然也有那个能力。¨
¨他连那女娃儿中什么毒都不清楚,短短三天,我才不信他解得了我的摧心丹。¨易小钗高傲的道。¨摧心丹¨是她毕生最得意的发明,¨要是让秉儒短短三天就研究出解药,我干脆封炉算了。¨
¨此话当真?¨梅若林喜道。自秉儒下山后,他又得当毒药试验者,偏偏老伴的毒愈制愈厉害,再这样试下去,难保他一条老命不会让老伴试掉。如今她要封炉,他真求之不得耶!哈哈!看来,他得偷偷帮帮秉儒才行。
没想到自已会脱口而出,但不服输的易小钗怎么可能未战先馁?
¨当然,我易小钗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了?¨
嘿嘿,脱离¨毒¨海啰!万岁!
第十章
唐秉淳认真的、用力的瞧着床上动都没动一下的茱萸,盼望能瞧出一点蛛丝马迹证明她还活着,可是瞧了许久,愈看他愈肯定蠢村姑回老家卖鸭蛋去了,哪有人中个毒,就连心跳、呼吸都停了的?不可能嘛!
可老大反应,却像蠢村姑当真只是中毒昏迷似的。先是仔仔细细的诊察,然后就一语不发的坐在一旁沉思,这一思,就耗掉一整个下午。
眼见天色暗了,他替老大掌了灯后,实在忍不住了,老大不会是受到刺激太深,—时无法控受蠢村姑死了的事实,变痴呆了吧?
愈想愈有可能,唐秉淳开始觉得慌了,暗责自己粗心,早在老大为了蠢村姑的死而痛哭流涕时,他就该发觉不对劲,还笨笨的真以为老大的沉默是在思考如何救人呢!
真是笨哦,他敲了自己脑袋一记。
“呃……老大,我可以体会蠢……”唐秉淳咬了舌头,对死者似乎应该尊重些,不好再叫她蠢村姑了。“那个……我是说,对于蠢……茱萸的死,我也很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即使你想破了头,她也不可能活过来,你要节哀顺便啊!”
“……”
“老大,眼前要紧的是她的身后事,虽然她尚未过门,总也是你的未婚妻子,咱们可别亏待了她。”
“……”
“老大,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
“老大——”唐秉淳不死心的叫。
“别吵!”
“老大,与其在这里发呆,你不如去追查凶手,替蠢……茱萸报仇,以慰她在天之灵。”唐秉淳怕他沉浸在悲痛中,想找事让他做。
“出去,别在我旁边啰啰嗦嗦的。”唐秉儒不耐烦的命令道。
“你……算了,你就在这儿好好陪陪她吧!丧礼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她还没死!谁叫你搞什么狗屁丧礼。”唐秉儒突然暴喝道。
好心没好报!唐秉淳真想吼回去,唐家人的暴烈性子可不是他老大才有。
“你……”算了,看在老大痛失爱人,心情恶劣,不跟他计较。“该办的事总是要办,难道你要蠢……茱萸不能安息吗?”
“跟你说她没死,你没听见吗?”唐秉儒烦躁的纠住唐秉淳的衣襟怒吼,想不出救茱萸的法子已经够叫他急死了,秉淳还在一旁开口死、闭口丧礼的,撩拨得他肝火直往上冒,旺得想揍人。
“老大,你别这样,否则蠢……茱萸走得也不安……”
“砰——”唐秉淳结实的挨了一记拳头。
“她没死!”唐秉儒怒视唐秉淳道。
“死了,她死了!”无端被揍,唐秉淳也火了,握紧拳头便回敬一拳。
“你再说!”唐秉儒伸手又是一拳过去。
“死了,死了,死了!”唐秉淳火起来再顾不得要安慰人了,大声吼回去,还加上另一记铁拳。
“闭嘴!”
“死了……”
随着狂吼,两人同时扑向对方,扭打成一团……
而床上的茱萸,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
“老头子,你想上哪儿去啊?”易小钗冷冷的声音由床上传来,阻止了梅若林蹑手蹑脚往外伸出去的脚。
被逮着的梅若林心虚的走回床边,陪着笑脸问:“老太婆,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会醒了呢?”
“哼!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偷偷拿解药去给秉儒啊?”易小钗冷脸问道。
“怎……怎么会呢?我只是尿急想去解手,你想太多了。”梅若林僵着脸笑着。
“是吗?”易小钗心知肚明的冷哼。“最好是没有,否则看我怎么治你。”
梅若林泄气的垮下肩,唉唉!失败。
秉儒,为师往后能否颐养天年,就全靠你了,你可得争点气啊!
“假死?”
“没错!”
打完架的两兄弟,反而能平静的说话了。
“你不早说!”唐秉淳抱怨道,这揍挨得还真冤,不过他也没让老大太占便宜就是。
嘿嘿!偶尔这么锻炼一下,感觉还满爽的,或许,他该三五不时的找人练一下当作消遣,日子才不会太无聊。
“可能我是故意的。”唐秉儒耸肩道。打从确定茱萸是师母这次找他较劲的受害者后,他就一肚子火,偏又发作不得,秉淳只是刚巧成了受气包,算他倒霉。
“故意破坏娘给咱们的英俊外貌?”唐秉淳揶揄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很丑?”
“彼此!彼此!”唐秉儒看秉淳脸上壮观的青青紫紫,也觉好笑。他们兄弟从小打架就是卯起来往对方脸上招呼,所以成果向来可观。
“哈哈哈……”两人同时指着对方的狼狈大笑,然后乐极生悲的惨叫。
“唉呦!”笑得太用力,牵动脸上的伤处了。
笑闹过后,唐秉淳不解的问:“既然蠢村姑没有生命危险,你发什么飙?”既然人还没死,可以不必尊重,还是叫蠢村姑顺口。
“谁告诉你她没有生命危险?”唐秉儒给他一个白眼:“你以为我师母邪毒的称号是叫假的?”
“不会吧?易前辈再邪也不会残害自家人吧?”
“连我师父都难逃『毒』手,你认为呢?”
“哇!连梅前辈都……”太厉害了,果真是最毒妇人心,他以后得记得离易前辈远点,“不对啊!梅前辈明明活得好好的啊!老大,你唬我啊?”
“废话!我师母不过是在试毒,你当她要谋杀亲夫啊?”唐秉儒没好气的说。
“是你自己说什么难逃毒手的,”唐秉淳委屈的咕哝了一句,才又问:“既然易前辈无意害人,等她试满意了,自然会拿出解药救人,你瞎担心什么?”
“她要试的人是我。”
“什么意思?”
“她在和我比到底是她的毒厉害,还是我的医术高明。”唐秉儒说的好无奈。
“啊?!”不会吧!拿人家的命来玩?看来他还是趁早包袱“款款”走人,蠢村姑不过是和老大沾了那么一点边就幸运中奖,他这个嫡亲弟弟岂会幸免?
“放心!我师母只对自己人下手,你还不够格。”唐秉儒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唐秉淳小生怕怕想逃之夭夭的神情。
“这种荣幸不要也罢!”唐秉淳嘀咕。“咦?这么说来,易前辈等于承认蠢村姑这个徒弟媳妇啰!那她不可能不管蠢村姑的生死了嘛!放心、放心,早晚她会拿解药出来的。”
“不必你说我也知道。”唐秉儒闷闷的答道。
“有什么问题吗?”唐秉淳实在想不通老大究竟在烦恼什么?
“我不希望我的小孩跟我一样。”唐秉儒突然说。
“什么?”这跟小孩扯什么关系?怎么老大今天说话老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小孩像你有什么不好?”
“我七岁上山拜师、二十艺成下山,是有许多人羡慕我的际遇,能尽得武林奇人圣医和邪毒两人的真传,谁不艳羡?
没错,我是很风光,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连当今圣上都封我为『天下第一医』,我怎么不风光?
可是,从来没有人想过,为什么短短十三年我就能尽得师父和师母毕生的绝学。大家总以为我是资质过人、过目不忘,是老天爷恩赐给我过人的条件,才造就了邪毒圣医这么个青年才俊。
可惜他们错了,造就我的,不是过人的天资、高人的智慧,造就我的是中毒的痛苦。
没有人想像得到,在学会如何解一种毒之前,我得先承受那种毒发的折磨。这是我师母教育的方式,很惨却很有效。”唐秉儒苦笑。
“老大——”唐秉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从不知在老大风光的背后是这般苦涩的过程。
“满十七岁之后,我就已经可以自行解掉师母在我身上下的毒,原以为苦难的日子结束了,没想到却激起师母的好胜心,往后,与我较劲就成了她的新乐趣。
我要下山之时,她可能是不舍,也可能是不甘心,竟要求和我打赌,若是有天她发明了我解不了的毒,就要把我的第一个孩子送给她。
当时,我想,师父和师母年纪都大了,我也无意成亲,因此也没多想,便答应了她,算是安慰和报答。”
“什么?”开什么玩笑,老大的长子是唐门的嫡长子耶!怎么可以随便送人?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烦了吧?”
“那……那……”唐秉淳慌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嘛?“现在怎么办?”
“唯一的冀望就是我师父了。”唐秉儒看向唐秉淳:“这就要靠你了。”
“我?”
“没错,只有靠你的巧手才有办法。”
“易容?”
“嗯!现在我师父一定让我师母看得牢牢的,只有靠你的易容术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和我师父接头取得解药,而不致引起我师母的怀疑。”
“可是,梅前辈如何知道我是谁?”不是他自夸,他可是扮谁像谁,真假难辨,可以以假乱真的耶!
“放心!我会告诉你暗语,我师父一听就会明白了。”这些年若不是他师父暗中相助,他早让他师母给整倒了。
师母的毒真是愈来愈厉害了。
“不可能,秉儒怎么可能解得了摧心丹?不可能!”
亲眼看见那女娃儿张开眼睛,易小钗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她又输了!
“老太婆,愿赌服输,别忘了你答应我不再碰毒了。”相对于易小钗的颓丧,梅若林可是眉开眼笑开心得很,嘿嘿!终于脱离“毒”海了。
“老头子,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老太婆,你别胡乱栽赃,这两天我让你盯得紧紧的,哪有机会作怪?”梅若林满脸无辜的喊冤。
“哼!”
“唉!老太婆,秉儒是咱们徒弟,他这么厉害,咱们不也挺有面子的,有什么好气的?”
“……”
“走啦!咱们赶快到蜀州去,否则真会赶不上秉儒的大婚了,别忘了唐夫人邀请咱们一同替秉儒主婚,迟了就不好了。”
“好嘛!”易小钗不甘心的应道,然后谄媚的对梅若林笑:“老头子——”
“干嘛?”梅若林心生警惕,老伴的伎俩他还不清楚吗?这么娇声唤他,肯定有诈。
“你那是什么反应嘛!”易小钗娇嗔道。
唉!梅若林叹口气,即使当了几十年夫妻,他还是爱煞老伴这种娇态,自然也拒绝不了她的要求啰!认了!
“说吧!又想要求什么了?”
“人家可不可以毁约?”易小钗撒娇道,笑得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