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力。”
江玉纶扬了下眉,“尽力?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戒酒?”
“为什么?”
“治好你这种情况的药很特别,吃下去之后,能活络血脉筋骨,可却也有个小缺点,就是吃过它的人,三个月内不能沾酒,否则必会血脉偾张而亡,那痛苦比起你刚才喝的药酒,可要强上数百倍不止。如果你不戒酒,等好了之后,不是又立刻复发,说不定就那么死了,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我的药了?”
“你是说,只要我戒三个月的酒就行了?”李庆喜道。
“这个当然,等药效过后,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江玉纶道。
“好,我答应,公子,请你快点给我解药吧!”
“你确定你能做到?”
“确定。”李庆心想,才三个月,有什么难的?为了自个儿的性命着想,就算再痛苦他也会忍住,等三个月过后,再一次喝他个痛快。
“好,第三,你得把村外那块荒地引水开渠、开垦播种。”一早他就向隔壁的大婶打听过了,那荒地因为地硬石砾又多,一直没人肯要,怕种不出什么东西,年关一到,还得缴粮税,所以便荒在那儿。若是他要,到官府去登记缴些钱,那地便是他的了。
“行!”李庆一口答应了,只不过是种块地嘛!不难!
江玉纶诡异的笑了一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如拇指大的白瓷瓶,倒出一粒红色丹药,塞进李庆嘴里,不经意似的用扇柄在他身上拍了一下。
李庆突然觉得僵硬的身躯松了下来,他尝试的动了一下,立刻高兴的叫了起来,“我能动了,我能动了。”
“既然能动了,现在天色还早,就请你拿着锄头,去垦地吧!”
“现在?”李庆愣了一下。
“不是现在,难道还要选个黄道吉日不成?你别以为你现在可以动就是好了,这药你还得吃上好一阵子才能完全康复呢!否则……”
“是,我这就去田里。”一听说还得继续吃药,李庆二话不说立刻跑去拿锄头。
江玉纶见状,唇角又扬起诡异的弧度。
☆ ☆ ☆
“你说我爹去垦地?”绫儿的表情像听见猪在天上飞一样。
“没错啊!他听我说想去开垦那块没人要的荒地,二话不说就扛着锄头出门去了。娘子,岳父大人是不是体恤我是个文弱书生,所以才主动要替我垦地啊?这教我怎么过意得去呢?不如我现在就去请他老人家回来吧。”江玉纶说着不安的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难得我爹会想要做些事,就让他做吧!反正他也做不了多久。”当了他十七年的女儿,她会不明白吗?她爹会主动去工作?骗谁呀?“我问你,你是不是用酒引诱我爹了?”
“娘子,你怎么可以错怪岳父大人?他是你爹,你应该对他有点信心的。”江玉纶惊怪的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
绫儿皮笑肉不笑的睨了他一眼,“你有信心?”
“他是你爹,就是我的岳父大人,我当然对他有信心了。这是咱们当晚辈的人最起码要做到的。”江玉纶理所当然的说。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为人子女之道?”绫儿眯起眼,十七年来的好脾气,一遇上他全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可是娘子你自己说的。”他偏偏还要撩拨她的怒火。
“你对我爹有信心是吧?”她隐忍怒火。
“当然。”他又拿起教她碍眼的扇子,啪地一声打开,然后轻摇了起来。
“好,如果我爹垦不了那块荒地,你去!”那块地的土干硬得一锄头下去,还会弹起来,要开垦岂是易事?真要那么容易,其他村民早早就垦了去,还能留到现在吗?
“我?”
“怎么?怕了?你的信心呢?”绫儿睨他一眼,嘴里说说谁不会啊?她对她爹当然有信心,她有信心不用等到过午,她爹绝对又泡在酒缸子里了。
“好,我去就我去。”他收起扇子,唇角又扬起诡异的弧度,“不过,娘子,若是岳父大人当真开垦了那块地,你怎么说呢?”
“随便你!”绫儿笃定的回道,她爹若垦出那块没人要的荒地,那母猪会飞上天、老天会下红雨、太阳会打从西边出来!
“这话可是你说的。”江玉纶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是我说的。”
“输的人可不许赖皮。”
“赖皮的是小狗!”哼!你等着当小狗吧!绫儿心想。
☆ ☆ ☆
本来江玉纶打算加把劲在村子里绕一绕替自己的新身份宣传宣传的,可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早膳过后不久,绫儿住的小屋子里已经挤满了前来道喜的村人,而他也乐得轻松,风度翩翩的扮起男主人兼新郎倌的角色来了。
村子里的人全是朴实的庄稼汉,几时见过这么斯文贵气的公子哥来着?瞧他轻轻摇着羽扇的模样,多有风度、多有气质,这才叫读书人哪!他们纷纷想着,绫儿这下可是时来运转,嫁个这么好的夫婿,日后不怕吃苦!
当他忙着做好国民外交时,绫儿也没闲着,在看见王健民出现在门口时,她立刻迎了出去。
“健民哥,你怎么也来了?”王健民是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绫儿会识字就是他教的,为了避嫌,他从不到她家来。
“绫儿,你已经嫁人的事是真的吗?”王健民的眉眼间满是抑郁和不信。
“健民哥,你怎么了?”她从没见过王健民这个样子,他一向是温和谦恭,从没生过气,怎么他现在看起来却一副生气的样子?
“回答我。”王健民阴鸷的直瞪着她,他以为她是在等他,等他开口、等他功成名就、等他……没想到,她等的人却不是他?这教他情何以堪?
“健民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犯胃疼了,我去拿药,你等一等。”绫儿说着急忙就要进屋里拿药。
“不用了,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王健民用力拉住她,他不是没看见被众人拱着的翩翩男子,只是他无法接受,既然绫儿不爱他,为何又对他如此关心?
好痛!绫儿不解的看着王健民,他真的在生气,而且非常的生气!
“健民哥,你抓痛我了!”她低声呼痛,不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王健民一向最重视人家对他的看法,如果让村民看见他这么抓着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他一定会很懊恼的。
“回答我,你真的嫁人了?”王健民稍稍放松手劲,却仍抓着她的藕臂不放。
绫儿点点头,因他抓着她的手臂而不安着,心中百思不解,健民哥是怎么了?
他不是一向说男女授受不亲,连教她习字都要避嫌的离她一尺以上的距离,怎么这会儿却大剌剌的抓着她不放呢?
江玉纶虽然忙着招呼村人,可也没让绫儿的身影离开过他的视线,当然也瞧见了这个情况,于是他眼一眯,不动声色的送客到大门口,然后非常自然的环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不着痕迹的将绫儿拉离那人,两人并排站在门口送客,成功的以行动暗示自己的地位,“娘子,不替相公我介绍一下?”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他这才搂着她面向王健民。
绫儿心想他总是自己请来帮忙充数的丈夫,不好让他太难堪,所以,她没有甩开他那只不规矩的毛手,仅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他是健民哥,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的。”
照顾?说是垂涎还比较恰当。江玉纶心里这么想,脸上摆出的笑容却是诚意十足,丝毫没有显现出半丝男子汉大丈夫不该有的小心眼,“健民兄,多谢你的照顾。”说着,他亲昵的替她顺顺耳边散落的发丝,然后又亲昵的在她颊边轻啄了下。
王健民见状,当下脸色大变,连招呼都没打就拂袖而去。
“他怎么了?怎么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江玉纶还明知故问。
“你怎么可以这样?”绫儿红着脸推开他,这人当真是伤风败俗,居然在人前做这种亲昵的举止。
“我做了什么?”
“你……你怎么可以……亲……我?”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如蚊蚋。
“什么?”他的脸自然的倾向她,想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似的。
“你……你怎么可以……亲我?”绫儿红着脸推开他的脸,再说一次。
“我亲我的娘子有什么不对?”江玉纶理直气壮的回答。
“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健民哥他会怎么想?”这教她以后怎么好意思见健民哥嘛!
江玉纶收起笑脸,眯起眼,些许醋酸味溢了出来,“你很在意他怎么想吗?”
“当然在意啦!”她还要继续在村子里待下去耶!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嫁给他算了?”
“你在胡说什么?健民哥就像是我的兄长一样,我怎么可能嫁给他?”绫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若不是没有嫁人的打算,她何苦找他来充数?
兄长?江玉纶唇角勾勒起满意的微笑,“娘子,咱们久别胜新婚,健民兄会谅解的。”
“谁跟你久别胜新婚啊?”她红着脸啐道,这两天他这么说啊说的,连她差点都要把他瞎掰的话当真了。
“当然是娘子你了,你忘了,我们可是分别两年的夫妻耶!”
“神经!”绫儿决定不跟他继续扯下去,转身就往屋内走。她还得去帮曹老爹和张婆婆换药,没时间跟他在这里发神经。
江玉纶没有再跟上去,要逗她有的是时间,现在要紧的是,他得去盯着他那个岳丈大人,看他有没有老老实实的垦地?
脚跟一转,扇子一开,他优哉游哉的往村外走去。
☆ ☆ ☆
唉!还真是知父莫若女啊!
原来该努力垦地的人此刻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连他这个救命恩人来到了身边犹兀自梦他的周公呢!
唉!这可怨不得他不敬老尊贤了,无奈的收起折扇,他轻轻的往地上的李庆身上点了几下后,便悠闲的坐在一旁,惬意的欣赏起天上的白云来了。
日头一寸寸往头的上方移动,终于,睡死的人热醒了过来。
“我……我……怎么又不能动了?”李庆惊慌的叫起来。
“岳丈大人,你醒了?睡得可好?”江玉纶亲切的问候。
“公子,救命!我的身子又动不了了。”李庆像见着救命菩萨般的求救。
“这是当然的呀!该动的时候你不动,现在当然就动不了了嘛!”江玉纶不在意的又转头去看他的云去了。
“公子,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吧?求求你救救我,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照办,真的!”李庆乞求着。
“岳丈大人,这话你先前不也说过了?可你看,这块地连个锄头缝都没瞧见,可见你根本就做不到嘛!我看还是算了,别浪费了我珍贵的药。”
“公子,求求你,我发誓,这回一定不敢偷懒了。”
“唉!岳丈大人,我要你垦地也是为了你着想,你不活动活动筋骨,这药吃下去,无法运行到全身筋骨,吃了也等于是白吃,你要知道这药可是千金难求的,我好不容易才求得十颗。我算了算,你这症状,少说得要用上五颗才能全好。可你才一天就浪费掉一颗,我哪来那么多药让你浪费?我看,既然你不喜欢动,那就一直这么着好了,反正你也喜欢躺着嘛!”
“不,公子,请你救救我,我发誓,这次我一定不敢不听你的话,我一定努力垦地,真的,请你相信我,我不敢再偷懒了。”如果早知道躺下来会再度动不了,他就是累死也不敢停啊!
江玉纶考虑了一下,然后才勉强的点头,“我先说好,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做不到承诺的事,下回再发病,任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理你。”拿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说道:“这药呢!你每十天得服上一颗,在这段期间,你不仅不能沾酒,还得多动动身子,这荒地土壤干硬,正适合你来活络筋骨,你若是不做,其他几颗药我就卖给别人了。”
“做,我做,公子,我一定做。”李庆焦急的看着药丸道。
“我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他将药塞进李庆嘴巴时,随手又用扇柄往他身上敲了一记,解开他身上被制的穴道。
李庆一能动,片刻不敢迟疑的拿起锄头就垦起地来了。
“岳丈大人,正午了,我要回去了。”江玉纶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太阳一眼,对着李庆道。
李庆埋首用力的锄着地,连停下来应声都不敢,就怕身子一没动,就又要动弹不得了。
江玉纶见状,唇角扬起满意的弧度,然后轻摇着他的扇子往村子里走回去。
☆ ☆ ☆
猪没有在天上飞;天也没有下红雨!今儿个早上绫儿特地起了个大早,留意太阳出来的地方,是东边没错啊!
她爹已经连着三天,天一亮就上田工作,而且更夸张的是,他竟然连一滴酒都不沾。这真的是她爹吗?
“爹,你没事吧?”看着她爹扛起锄头打算出门,她忍不住叫住他问。
“你少触我霉头,老子我好得很,会有什么事?”李庆酒瘾发作,脾气好不到哪里去。
这口气是她爹没错啊!
“岳父大人,火气太旺,对身体不好哦!”
慢条斯理喝着稀饭的江玉纶居然轻易地让李庆消了火气,唯唯诺诺的陪了笑脸后出门去了。
奇怪!她爹对她这突然冒出的相公,不仅一点质疑也没有,还处处对他陪小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你到底抓到我爹什么把柄?为什么他会这么怕你?”她从没见过她爹对人这么敬畏过。
“岳父大人怕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江玉纶惊怪的叫起来。
“你当我是瞎子吗?”她爹以往发起酒瘾来,连天皇老子也照骂不误,现在却因为他一声轻哼就乖得像只猫似的,这其中要是没鬼才怪!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她爹会突然滴酒不沾,还勤奋的工作,全都是因为他的关系。只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岳父大人一定是对我这个乘龙快婿太满意,担心我会跑掉,那娘子你就没有相公了,所以,才会对我这般客气,怎么会是怕我呢?”他大言不惭的道。
乘龙快婿?他还真是不知道谦虚。绫儿翻个白眼。
“娘子,你好像很不以为然哦?”
“你到底说不说?”绫儿没好气的问,这人到底有没有正经的时候?
“说什么?”
绫儿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平抚又要扬起的火气,“你是怎么让我爹不去喝酒,还每天乖乖的扛着锄头去垦地的?”
“娘子,我不是说过了吗?咱们当晚辈的对长辈一定要有信心,岳父大人一定是被我对他的信心所感动,所以,才会这么拼命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