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她实情,看在你的份上她会谅解的。’
‘这算什么解决之道?她当然会原谅了,只是我得先被她冻得脱层皮。我可受不了姊姊对付外人的那种冰冷态度。’蓝止臻一脸畏惧地抱怨着。
容定王妃彻夜未眠地在想着前因后果,为什么昭阳王兄妹成了姊弟?那个成天吵着出家的儿子什么时候成了昭阳王的姊夫?儿子叫昭阳群主芷儿?
‘芷儿,对了!我就说昭阳郡主怎会这么投我的缘,原来她和芷儿有点神似。’她自言自语着。
想出了端倪,她立刻到客房,只见蓝止臻伏在案上,容定王妃连忙给他披上风衣,左看右看愈看愈觉他像自己那七岁就身亡的小儿媳妇,她再看看躺在床上的蓝芷颐。
‘天啊!这对兄妹怎么一个样儿?’她低呼着。
蓝芷颐隐隐地感到胸口疼痛,不自觉地以手按着胸口,容定王妃见她锁着眉,便伸手替她按摩,一按才觉得有异,即轻轻地掀她的右手臂看看,果然有个花形砂记。
原来昭阳王是芷儿,而昭阳郡主是她弟弟!
‘这关系实在错乱,不过看来王爷这回气胡涂还真蒙对了。’她打定主意后,念念有辞地走回房休息,神色中有着隐藏不住的欣喜。
而这厢的杜君衡看看时间差不多,便前往客房巡视,可却在庭院中遇上了他母亲。
‘娘!怎么不睡呢?’
‘放心不下昭阳群主。衡儿,郡主是出了名的体弱多病,你怎么让她照顾病人呢?那该是你的事。’容定王妃话中有话地说着,杜君衡只当母亲的同情心又氾滥了。
‘郡主和昭阳王非常友爱,是他不放心不肯离开的,而且他现在的健康情况很稳定。’他果然毫无发觉地被套出话了。
容定王妃关心地问:‘群主的病可以根治吧?脸上没一点血色,是难缠的病吗?’
‘只要他配合好好调理,半年可以根治,两、三年后就完全正常了。’
容定王妃听了点头,又问:‘那昭阳王呢?这么年纪轻轻的就不堪刺激,不会也是有宿疾吧?’
杜君衡眉头稍紧了些,芷儿的情况他一直没有全部掌握,‘我还没有机会在她清醒时替她把脉,只知她气血逆行,但不知道实际病况。’
‘这么严重啊?’容定王妃看儿子那种表情纯粹是个大夫的反应,心里有些失望,如果连芷儿都不能让他改变念头,杜家真会绝后了。
‘现在还不能断定,要等她醒了再作诊断。’杜君衡希望情况不会太糟。
‘衡儿,你知道吗?郡主的名字叫芷颐,这倒让娘想起小芷儿了,当年我们一直以为她死了,可没找到尸首,会不会没死呢?’容定王妃一脸的猜测,心中倒数着这己儿子掉入陷阱的时间,她儿子是不会把活着的人说成死了的,那无疑是犯忌讳。
‘可能吧!人世间是没有定论的。’杜君衡随便敷衍两句。
容定王妃心中暗笑自己儿子不开窍,他以为他自己在道场弘道哩!
‘进门时小芷儿才六岁,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什么都不会,可你一教她就会了,成天跟着你念书、习医、静坐、抄道经,还吵着将来要跟你一起出家,好可爱啊!’容定王妃又一脸陶醉道。
杜君衡也跟着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心里也暖暖地。
‘说起来她还是惟一与你同床的新娘呢!这么说来你早已不是童子之身了,就死了心在家修行就好了。’
他没料到母亲就这么口没遮拦地讲这种话,还深怕别人没听到似地愈说愈大声。
‘娘!昭阳王快醒了,别在这说话!’杜君衡连忙将容定王妃拉到一边。
容定王妃倒是第一次看见这自以为清心寡欲、不为女色所动的木头儿子竟因为女孩子而脸红。瞧他紧张注意客房动静的神态,她得意地想:再装嘛!让为娘找到了克治你的法宝,往后就随时整治你这小要债的。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被打开,而当门开的那一瞬间,杜君衡的前额沁出了冷汗;容定王妃也不再为难他,立刻上前招呼蓝芷颐。
‘王爷!怎么出来了呢?要多休息才会复原得快啊!’她殷勤地扶着蓝芷颐到廊下的亭内坐下,‘衡儿,快过来替王爷看看!’容定王妃很快地就替自己儿子制造机会了。
‘王妃!不必了,我自己会调理的。’蓝芷颐客套地拒绝了。
王妃一脸热心地说:‘让衡儿看看嘛!反正是自家人。’说着就将蓝芷颐的手腕放在桌上。
杜君衡立刻以指把脉,他审视了蓝芷颐一会,好强的她自然不可能让他从脉象上查知她的真正情况,杜君衡反倒因她暗中运气,得以正确了解她气血逆行的情况,他的眉不自主地往眉心聚,容定王妃看他的神色又很自动地把蓝芷颐另一手换上。
‘怎么样?别什么话都不说光是皱眉头!’容定王妃实在受不了他那什么表情。
杜君衡收回手,叹口气,知道不废掉武功,不出三个月她就没命了。
‘娘,让翠香煎好了送过来。’他开了药方交给容定王妃。
容定王妃看看蓝芷颐,发现她的脸色比先前差很多,这两个孩子一定有古怪,不过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让她高兴的是翠香专门伺候他妻子的,儿子要翠香给芷儿煎药,那表示儿子不自觉地承认他自己和芷儿的关系了。
‘杜兄,小瑶和舍弟的婚事能否在近期入办成?’蓝芷颐一天都不愿再浪费了。
‘当前有比令弟婚事更重要的事,他身上的积毒如果好好调理半年内可以好,你不需要为了替他散毒而保留武功。’杜君衡直接把事情说清楚。
蓝芷颐冷看他一眼,冷淡地说:‘回答我的问题。’
杜君衡也回看她一眼,不喜欢她就这么地我行我素,以为自己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而不在乎关心她的人的感受。
‘令弟也是个聪明人,难道你愿意他往后发现了,而终生抱憾自责吗?有没有替他想过再失去惟一的亲人,他会多么孤单?’他的口气非常的严肃。
自蓝芷颐可以独当一面以来,还没人敢这么训斥她。他以为他是谁?要不是因为弟弟喜欢上他名下的妻子,她不可能让他啰唆,早就一声不响地走人了。
‘你管太多了!’她不想听他多说无益的话。
杜君衡看她一脸的平静,态度却是绝然的专断,知道她不容许任何事不是在她的掌控下进行,所以他要达到目的,不是硬碰硬就得绕圈子,硬碰硬他是占不了上风的,因为在乎她性命的人是他。
‘我不得不想远点,如果止臻因你的事一辈子不快乐,小瑶又怎会幸福?’
她冷冷地看他一眼,自有打算地说:‘我不会让他发现的。’
‘安排一场意外?’杜君衡真的想生气了,怎么有人心想死?
蓝芷颐觉得不耐烦,他显然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干涉她的私事?他又凭什么自以为是地窥视她的心事。
‘可不可以?’她忍下想走的冲动,再一次地回到她的话题上。
这句话让杜君衡回想到她小时候,一直在他耳边不断地问着这一句话。
他不禁怀疑是否当时他们都不自觉地知道,那一别就是十几年,再相逢已人事全非呢?不然一向听话的芷儿,为何明知他对她的要求只有一件事,却在临别前固执地一问再问,而坚奉修行法则的他,居然也会改变一贯的原则答应她。
‘可不可以?’她又一次地问,愈来愈不想理会这莫名其妙又会神游太虚的道士了。
他终于发觉了同一句话怎么今昔差异那么大?以前她用疑问句,现在是命令句。这无可救药、愤世嫉俗的霸道女子,难道不知道现在她是有求于他吗?
‘你不知道征询别人该用什么口气吗?’他大人有大量地示范了一次,特别加强谦逊和缓的语气,眼中带箸一闪而逝的挑衅,存心和她耗下去。
通常对外人的挑衅,在心里面她只会不屑,而表面上以气势让人畏惧,却从不真正动气,因为她的身体不堪她经常动气。但这回她真的被惹火了,她暗暗地调息,心里默念清净经,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把她所有的不动声色全看在眼里,他心里有点放心,在本能的反应上她还是会保护自己,而且用他教她的方式。
只是为什么教的东西她都记得,独独只忘记人呢?她难道没发现这些道术秘法怎会无师自通呢?而他也没发觉自己多么地在乎她忘了他的事。
‘我是诚心上门提亲的。’蓝芷颐决定还是以弟弟的婚事为要。
‘先不要再替止臻散毒,让我先把他积毒稳住好吗?’杜君衡也改变了策略,他不想再冒险激她,万一又气得吐血就麻烦了。
‘多久?’蓝芷颐不想冒险,如果有别的办法她早采行了。
‘两个月,若是两个月后他的毒害还不稳定,就依你的。’两个月内不动真气,至少可以撑到师父出关,求师父废掉她的武功,以后她还可以再练。
‘一个月。’她又不容分说地下定论了。
‘好吧!我相信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杜君衡打算先以针药调理,阻止她气血逆流的情况,以弥补短少的一个月。
当然希望他办得到,事关弟弟的生命,可是她真不喜欢眼前那张自信的脸,好像他办得到的不止是料理她弟弟的积毒,修真道士不都是清高脱俗不问世事的吗?为什么眼前这个这么多事?蓝芷颐满心不解。
和蓝芷颐达成协定之后,杜君衡要求他们姊弟住进容定王府的西厢,方便他调理两人的病情,蓝芷颐当然不接受,这个难题,他就交给蓝止臻解决。
‘你去就好,为什么连我也去?’蓝芷颐不接受地道。
‘姊!我以你的身分住进去,是很难和小瑶保持距离,你不想我做出有辱家门的事吧?’蓝止臻克制一脸的笑意,让蓝芷颐当他克制的是情欲,没辙地看他一眼。
‘可若光是以我的身分住进去也不保小瑶的名声的,昭阳王好端端地住在容定王府,外人一定会说得很难听的。但体弱多病的昭阳郡主到容定王府就近医疗,而手足情深的昭阳王,也住进去以便照顾,就不会让人觉得不妥,将来我娶小瑶时,反而会传为一段佳话呢!’蓝止臻继续说服道。
‘止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想确定他想清楚了没有,他若真的确定,也只好委屈一个月,她的日子不多了,只想尽量给弟弟他想要的一切。
蓝止臻很想说出自己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他希望姊姊能回想起被人疼爱的幸福感受,他总是看着她默默地承受所有的苦难,不愿意和人分享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他不想姊姊走到生命的尽头时,不知人间有爱。
他欲语还休地沉默了一下,就让她以为他任性吧!反正告诉她实情铁定坏事的。蓝止臻展开他那无往不利的耍赖笑容,等着蓝芷颐点头。
柳瑶卿一进门,就看见昭阳王和她的芷颐姊姊,同时蹙眉看着摆在他们眼前的药,这些天来她已经分得出两个人的差别,昭阳王的眼神比较灵活,而芷颐姊姊的眼眸总有着难以理解的情绪。
他们两人喝药的样子却是一个样的,只是芷颐姊姊比以前更不喜欢喝药。
‘芷颐姊姊先喝了吧!下回我让表哥别用那么苦的药。’她端起药婉劝道。
蓝芷颐只好接过碗,锁箸眉将药喝了。
‘芷颐姊姊,姨娘明儿要上妙莲寺烧香,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说完她趁蓝芷颐开口之际,丢一颗糖给她。
以前芷颐姊姊喝完药总会吃了她准备的糖,可现在芷颐姊姊却不爱吃了,可是怕药太苦,让芷颐姊姊更怕看病,有几次表哥来诊断时,她都看见芷颐姊姊手背的寒毛直竖。柳瑶卿心想。
蓝芷颐随即把糖吐在小碟上,几乎是反射动作。
柳瑶卿讶异地惊呼:‘芷颐姊姊和表哥一样会这招耶!好棒哦!教我好吗?’
每回表哥把不喜欢吃的东西挑出来,也是这么舌尖一抵齿头,再小的东西都准确地落在小碟子中。
看看这天真的小女孩,难怪弟弟会为了她不惜连亲姊姊都不顾了,她真的讨人喜欢,坦白、直率、热情、开朗。
‘这没什么。’蓝芷颐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人们都说她和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相像?发呆时,撑着腮帮子的神情像;认真时,考虑事情的样子也像,连打脉的手势、切药草的姿势、下针的力度、拿筷子的样子、喜欢吃和不喜欢吃的东西都一样,最气的是容定王妃说连睡觉的样子都像。
‘芷颐,自己去说吧!’蓝止臻提醒她亲自去给容定王妃回覆。
蓝芷颐走后,柳瑶卿忧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她觉得芷颐姊姊近来不太爱说话,也很少看见她笑,以前她很常笑的,是病情没有好转,还是住不惯呢?
‘王爷,芷颐姊姊会不会是想家?’她担心地问。
被她突然这么问,蓝止臻全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柔声地反问:‘怎么说呢?’
柳瑶卿望着他的俊脸,看见以前常在芷颐姊姊眼中看见的温柔,一时脑子都空了,只痴痴地看着他。
蓝止臻最爱看她为他失神的样子,可是他恨这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在这厅子里,他得担心自己会不会不安分地做出什么逾礼的事来。他的教养让他时时要求自己的行为举止合乎君子的规范,但是面对心上人怎能无动于衷呢?他的脑袋挣扎于天人之间,他的手紧紧地环抱在胸前,只有眼中的深清毫无保留地倾泄于柳瑶卿周身。
杜君衡由外边出诊回来,依惯例来看看这对姊弟俩的情况,在门外就看见两个有情人周身交激的电光。杜君衡很放心蓝止臻的操守,他只对他的姊姊耍赖,对其他人他是行己有耻的君子,再怎么情不自禁,也不会做出有违礼法的事。
不过看样子不出去解救他,这多情王爷准会把自己憋得没气。
‘止臻,今天有没有吐血?’他语气轻松地开玩笑道。
他的出现的确让蓝止臻心生感激,可是又有点怨,问这什么杀风景的问题。
‘快了!’蓝止臻没好气地回答。
听他这么说柳瑶卿可心急了,‘怎么会呢?刚刚才吃药的!’
杜君衡无力地看自己表妹一眼,取笑道:‘对付我时的鬼灵精哪里去了?一遇上心上人就什么心眼也没有了,这么明显的语气都听不出是气话。’
‘群主呢?’他不自觉地习惯回府就看看蓝芷颐,她没理过他,他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