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亲眼看见的和娟娟记的并没有多大差异,她比当人热情点、开放点、好玩了点,她玩世却不欺世,所以即使对她的私生活不赞同,还是觉得她是好女人。
「妳总这么关心人吗?」他也蹲下来玩着地上的石头。
「随兴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一 定是关心或戏弄。」崔心婷据实回 答。
「在妳眼里我算什么?」是关心还是戏弄的对象?
「朋友啊!古板的朋友,我没有耐心交古板的朋友,所以从小到大只有紫莺那个古板的朋友,现在她嫁了,不久会定居法国,正好又出现个古板的家伙,就收下当朋友好了。」大概是这样吧,她从来不替自己的行事认真地找理由,那多累。
「谢谢!」他真的感激,如此暴力又蛮横地收他当朋友,在他感到失落的时候,这么单纯的一 件事,却让他感到温馨不已。
「你大概会有一 阵子不好过,难过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玩。」她随意地丢一 颗石子进水面,漂亮地在水面漂了三 下。
「玩命我可不要。」那种刺激,一 次会死好几亿的心血管细胞。
「你也没玩的命!」她不以为然地又丢出一 句实话和这女人相处,下次要记得带钢盔和盾牌,那嘴巴随时会吐剪刀或菜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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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子一 天天过,虽然失落的感觉已经不再痛得难受,还是有些凄楚,特别是一 空下来的时候,因此利思晟尽量让自己忙一 点,能代班就代班,演讲的邀约来者不拒,把时间排得满满的最好,日子也过得充实,不过有时仍是会有空檔。娟娟的婚事全由父母张罗,怕他触景伤情,并没要求帮忙,所以一 下班就无所事事。
崔心婷曾硬拖着他出去玩几次,不过她很忙,实在不忍主动找她占她的时间,和她出去疯每回 都有不同的把戏,她连玩都没定性的。
那奇女子,走到哪就和人熟到哪,有时候热络地和人哈啦半天,以为是熟人结果她说只见过一 次面,还曾经和人谈了半小时后,对方才发现认错人了,她一 开始就知道人家认错了,却玩心大起地搅和。
几次出去,总会碰到她过去的男友,但没一 张是重复的脸孔,她倒和过去的男友处得很好,言谈之间非常融洽,她是利思晟所认识的人里面最无法捉摸的。
才想到她,外头就传来她汽车的喇叭声,他连忙拿件外套从二 楼下去。
「紫莺他们回 来了,去看看你的老友吧!」她探头出来声明了一 下。
利思晟一 上车,即好奇地问:「怎么知道我在?」
「你除了医院和这大笼子还有什么去处?」她闲熟地倒车回 转口「不是我要说你,像你这么不懂得多方面经营生活,实在愧对你父母把你生下来。」他八 成是纪元前的人类,不知怎么回 事存活至今,外表可以装得跟现代人一 样,骨子裹全然是异类。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他不认为简单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成天东奔西跑的,多累人!下了班他就想安安静静地在家休息,一 直过得挺惬意的,只除了这一 阵子会怕一 个人时间太多。
「话是没错,但你得了解其他不同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对其他事全然不知,哪天你习惯的生活方式不能继续了,也才有替代啊!」
也不知道自己鸡婆什么,带这个闷葫芦出去玩,除了可以逗着开心之外,没一处能陪她尽兴的。可是还是想到可怜就拉他出来走走,其实他爱想不开也是自找的,是他自己不上道,白费她替他说尽了好话,还是追不到静娟。能怪谁?
「妳公司的情形怎么样了?」
「资金没问题啦,也赚了好几笔生意,很顺。」何止顺,简直财源滚滚,债权人都拿利息拿得很高兴,下个月的几笔生意成交,贷款进帐,就可以还清债务了,想到这裹崔心婷不甚有劲,如果这场风暴三 个多月就平息了,实在稍嫌短了些。
早知道当初借到钱就别炒股票、期货、外汇等金钱游戏,这样起码要多冲个一 年才能赚到这些钱,没办法当初太没信心,怕钱不够周转才会明知买什么赚什么,却砸下所有资金,本想起码也会随着行情跌涨紧张一 下,哪知进场时机太好,一 个月期间行情都是狂飙。
于是一 亿变两亿,理赔、投资同时进行,生意又每谈必成,忙得公司上下全都一 个人当二 个人用,不会破产了,有点可惜,她倒想体会一 下,突然间一 无所有会是什么样子。
「恭喜了。」利思晟由衷地说。
「没什么,我倒希望不那么顺,一 点质感也没有,本来做生意就是为了刺激,哪知道愈做愈没新鲜感,不管是赚是赔,也就是银行帐户里的数字多个位数少个位数而已。」生意做了五 年够久了,崔心婷善变的心又想出走了。
是啊!什么事都只是个游戏,当然不会有真实感,这其实是心理问题,定不下来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是不信任认何人、事、物所引起的。利思晟知道她的问题,但还不能贸然去揭她的痛处。
「有没有事会让妳觉得不必很刺激,却很快乐?」
崔心婷心中马上浮现干儿子可爱的脸蛋,「和帆帆相处。」
利思晟微微一 笑,总算有件事她不是那么异于一 般女子了,「怎么不想自己生呢?」
「怕痛!」她惟一 的弱点就是怕痛,忍受痛的能力很差,切破指头的痛足以让她昏倒,外人不知道,都以为她有心脏病之类的恶疾。
「可以无痛分娩。」
「还是会痛不是吗?」一 点点痛她都无法忍受的。
「一 般人都可以忍受的。」
「我不能。」
那就真的严重了,「改天去医院,我帮妳检查。」
「现在医院这么竞争吗?医生都效法保险经纪人了?」拉病患拉到朋友身上了,真有损他的斯文形象。
「心婷,如果忍受痛的程度那么低,是不正常的,必须寻求治疗,生活中难免有些意外,妳这样很危险。」
「你再啰唆我放你鸽子喽!」她不悦他白他一 眼。怎么这么烦!
「脾气这么坏,一 点都不听劝。」他温温地说她两句。
这人真的没救,就连数落人也这么要死不活的,崔心婷不禁摇头,不知道他妈怎么养他的!
见她连这种话也听不下去,利思晟打住了诘题,本来他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不过是基于朋友的关心而已,朋友之间也没有必要彼此干涉太多。安安静静地听着车上的音乐,难得她对音乐的品味和他不会差距太大。
到了宣家,崔心婷和苏映帆还有苏映帆的表妹夏晴在游戏房裹玩得欢声雷动的,等两个孩子睡了,她才下楼和两个好友辟室密谈。女人有女人之间的话题,男人也有男人的关注,特别是和靖涛相知多年,梦渝的先生季尹诺也是个很谈得来的人,漫长的夜就在宣家打发了一 半,伤怀没再出来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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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利思晟也风度翩翩地以哥哥的身分出席表妹的婚澧,而且分担着婚宴招待亲友的工作,本来和培凯家就交情不错,何况利家是汪静娟的监护人,他理所当然地负起女方亲友的招待。
「你表现得很好。」崔心婷在宴会快结束前碰到了他,豪情地拍他一 把,充满赞许。
利思晟淡然一 笑,他的感觉也还好,似乎已经调整好心态,可以纯粹当娟娟的表哥了,不过怅然之情是难免的,毕竟专注地投入了十 二 年的感情,若一 时之间能够释然,也不会痴等了十 二 年。
「谢谢。」他感谢她适时而来的友谊,虽然很霸道,却很受用,「别喝那么多。」她会不会有酗酒的习惯!每每在宴会场合都见她喝白开水似的来者不拒。
「那么啰唆,趁早给自己找个女人来陪,别连累朋友听你唠叨。」崔心婷故意把手上的酒喝得涓滴不剩,上楼陪新娘子去了。
利思晟无奈地目送她窈窕的身影上楼,她像足了叛逆的青少年,总是喜欢和世俗背道而行。
女人当新娘子没有不美的,何况平日就美得教人炫目的汪静娟,崔心婷一 到新房不由得赞叹起来,还是觉得静娟该嫁利思晟的,不过天下事本来就没定则。
「几个月不到妳们这三 个不才的女人,就都跳进臭男人的陷阱裹了。」她端详了三 个好友,取笑道。
「心婷!恭喜妳喽,听哥说妳刚刚敲定了一 笔大交易,要请客。」程梦渝亲热地勾着她,脸上满是欢心。
「这恶心的女人是谁呀?不过让男人灌溉了一 个月,就脱胎换骨了。」要是在以前,梦渝是不会有这种黏人的举动。不过这才正常,没事端着沉稳内敛的女强人表象做什么?一 点人气也没有。
「妳哦!那张嘴巴坏死了,帆帆可刚睡着,别让他听见了。」苏紫莺轻声地啐她。
「紫莺,帆帆晚上就让我带回 去吧,别成天顾着小的,大的妳多少也分点肉给他吃,结婚有一 百天了吧?妳那层还在啊?当心让他憋到不能,一 辈子守活寡。」
苏紫莺红着脸,全然拿她没辙,心婷就是这样,愈忌讳的事她就愈爱亮开来说,虽然没有恶意,但每个人性情不同,这方面紫莺就招架不住。
「还是小女孩一 个,妳什么时候才长大?嫁人了耶,这么点事就脸红,看来宣靖涛无能,离掉算了,我帮妳找个真正的男人。」崔心婷愈逗愈乐,紫莺只有在这方面会吃亏,其他事她可伶牙俐齿得很,难得逮到机会,日后她脱去青涩外衣,就逗不成了。
「心婷!妳就放过紫莺吧,又不是不知道她保守。」汪诤娟向来是苏紫莺的维护者。
「妳是新娘,妳最大,今天就放了妳,免得妳满足不了那匹大野狼,让他新婚夜就去外面打野食。」崔心婷宽厚地对着新娘子说。接着她可怜兮兮地说:「唉!
妳们真是无情,说嫁就嫁,那我老了怎么辨?一 个人替妳们看三 间空房?」
「心婷!」汪静娟心软地执着她的手,「不会的,等培凯喜欢上别人后,我就可以陪妳了。」
崔心婷翻了一 个白眼,这没志气的女人,既然这样何必嫁?「静娟!女人一 不嫁,二 不休,既然嫁他,只有妳甩他的分,不准被甩知道吗?」捧起新娘的嫩脸,她郑重地交代着。
「喔!」汪静娟理解地点头,然后话题一 转,「心婷,妳好强哦!有什么事妳做不到的?」这是汪静娟的本事,任何前言不对后语的话题,她都可以连结得浑然天成,成为整体。
崔心婷用心地想这个问题,「紫莺,妳帮我想想,有什么事不要太劳累,又很困难,我不可能做得到的。」
苏紫莺忧心地看好友一 服,她又不安定了,在她成功地平息这么大的事业困境后,又感到空虚了。
「像我现在一 样,当个全职的家庭主妇。」
「那当然,除了结婚以外,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当家庭主妇得先结婚,结婚并不可怕,怕的是不想玩时脱不了身。
苏紫莺仔细地分析一 下崔心婷的性格,标准的好逸恶劳天性,要克服大概不那么容易,不然不会逼她做菜,她尽学微波食谱,所以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现在自然主义思潮兴盛,一 些有志之士,提倡安贫生活,我想妳大概就过不了这种生活。」苏紫莺想到了一 个方向,不会让好友因心性不定而盲目冲撞,又可能其的对她会有帮助,符合她的需要。
「哦?妳说说看。」崔心婷一 听,秀眉微蹙,的确是不怎么让她喜欢的主意,就是因为直觉上的不喜欢,她知道那很困难,因为她懒惰的天性,很自然会排除一些很痳烦的事。
她有颗复杂的心,不安定而又极其需要强烈刺激却不愿劳动,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寻刺飞撞的剌鸟,能够藉一 根利刺固定自己漂浮不已的心,不过那会痛的,所以退而求其次,找根绳子绑住自己驿动的心,但通常绑不了多久就会松了。
「原则就是简单的生活,不追求物质满足,食物以自然食品为主,以适度的劳力换取所需,这有一 套理论的,不过简单说,就像弘一 法师的修行理念一 样,不劳作就不吃饭。」
「对心婷而言,这真的很困难。」程梦渝再度揽着崔心婷,无言地鼓励着。
「静娟,妳认为呢?」崔心婷心中已经有了底了,不过她习惯重大事件参酌姐妹们的意见。
「换容易一 点的吧!」汪静娟直接想到了一 个答案,「不如先从培养耐心做起,妳也很不容易有耐心,捺着性子继续现在的事好了。」
「要做就要做最难的。」崔心婷搭着新娘子的肩,一 一 地看着好友,心中有了希望,她们都步人了人生的另一 个阶段了,而自己的人生也将面临重要挑战,而且这个挑战,她一 点胜算都没有。
可是想到这不可能赢得的挑战,她好战的血液全身奔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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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躺在雪铁龙内,听着路边轰隆隆、呜噜噜……各色杂七 杂八 的汽车引擎声,直当台北交响乐团的演出,崔心婷微伸了一 下懒腰,慵懒地打个哈欠,看了一 下手上的电子表,才十 点钟,还可以睡七 个钟头哩!
真是没意思,原来开计程车这么没挑战性,早上七 点才出门,跑了三 个钟头总共才载了三 个客人,就达到了一 天的目标,净赚一 千元。真是无聊,昨天更是跑了一 趟机场,来回 客人都不找零,一 不小心就超过了净赚一 千元的目标,害她特别为花掉那多出的三 百块,买了一 堆零嘴卤味,吃的撑死了。
谁说安贫简朴的生活有味的?她过了一 个月,都快无聊死了,自从饭友们在三个月内全都嫁光后,她的生活就无聊透顶了。本来做得有声有色的事业,出现了空前危机,人生顿时丰富起来,才过了几个月的忧患生活,谁知道就这么财源广进的进什么赚什么,危机居然成了转机,公司很快又稳定了,真是刺激得不够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