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映的任何表情变化,全落入落尘的眼底。他真的是风少残!原本一点的希望,全都幻灭了……
“而今大少爷身染怪病,为了不让他破坏渡月山庄的名声,所以,庄主亦希望您回庄掌管大权!”
“啊?!”飞映不敢相信的张大了眼,把渡月山庄的执掌大权交托于我?!少青不会反弹吗?!
“希望二少爷随吾等回庄!”萧禾说完,其他人也此起彼落地跟着喊。
飞映一点也不考虑的回绝。令萧禾等人很惶恐。
“二少爷,您若不随我们回庄,恐怕……我们无法对庄主交代啊!”
“是啊!二少爷!如果您不随我们回庄,我们都会被庄主责罚的!”其他人也跟着萧禾使用苦肉计。“在庄里,就属您对我们最宽待了,您不会忍心见死不救吧?”
“您如果不答应,那属下就先自我了断了!”萧禾说完,抓起配刀,往咽喉划去。但是另一道剑气更快,打偏了萧禾的刀锋,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飞映的银发随风飘扬,闪着阴冷的银光。
“二少爷……”
“飞映!”就在众人苦求无用的情况之下,落尘走了出来。
飞映上前迎她,她在飞映的身前用余光环视了跪在地下的那一批人。内心的想法、感受错综复杂。
“你的决定呢?他们这么求你?”落尘淡淡的说。
飞映瞥了身后人们一眼,固若金汤、不动如山。
“你跟我进来一下!”落尘小声地对飞映说。
进入屋内后,落尘把门关起来。
“知道我为何叫你进来吗?”
飞映的表情,很显然地是不知道为什么。
“你的机会来了,应该好好的把握!你不能明白吗?你是堂堂渡月山庄的少爷,我只是一个草莽俗夫,你应该回去享受你应得的生活待遇,不应该再和我一起流浪的!你明不明白啊?”
飞映像是一根没有反应的木头一样杵着,任由她数落。
就是因为这样,落尘才生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的话?!”她走到飞映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我是为了你好啊!”
“就再听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没有别的要求了!……不然……你回你的渡月山庄,我暂时留在这里等你,等我确定了你得到幸褔之后,我再离开。”落尘试着和他谈条件,甚至把自己给“押”进去了。
“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朋友之间除了互相帮助之外,就是互相信任了,对不对?你不希望我带着遗憾离开这里吧?相信我!我真的不愿意让你再陪着我四处流浪,你有一个家,就应该要回家,不要像我一样,做个连自己的幸褔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人!……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了啦!你就是这种硬脾气……告诉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落尘说着,觉得鼻头酸酸的。
“你一定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对不对?那就去做啊!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我……我真的很希望你得到幸褔……也希望能让你得到幸褔……但是……我……”落尘低下头啜泣,越说越感伤,连她都在责怪自己了。
飞映靠近她,要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希望给她一点安慰。
当他低下头时,落尘恰好抬起头来,“对不起!我……”
她碰到了飞映的唇了。飞映深切难懂地看着她,落尘心里没来由地紧张。
“呃……”落尘不自觉地倒退。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飞映把茶倒进杯子里,用手沾湿在桌子上写着。
落尘摇摇头。“那是属于你的地方,我想我没有必要也去。”
你不去,我也不走!飞映很懊恼地。
“乖!听话!很快地,我们就能见面的!”落尘微笑的哄着飞映。“不然,来!我们来打勾勾?”落尘率先把手伸出来,放在他的面前。
飞映迟疑着。
“来嘛!”落尘说着,顺道拉起飞映的手。“就这样啦!”落尘笑得很满意。
我会再来找你的!无论如何,我一定都要和你在一起!飞映又在桌子上留了这些字。
落尘仔细读了这些字,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飞映望了她最后一眼,最后率着众人,扬长而去。
飞映走后,落尘虚弱的跌坐在椅子上。
终于……我说出了……一直在心头盘旋的话……飞映……当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么样呢?我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
那……不管了!明天,我就动身回灵秀山去!
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和你在一起!落尘耳边一直回绕着飞映的话。
傻瓜!傻瓜!落尘拚命地摇着头。为什么告诉我这么令人感动的话呢!落尘半掩着面,努力让自己挤出一点点的笑容。但终究是忍不住激动的情绪,只得任泪水无尽地氾流。
※ ※ ※
敞开的大门,两边飘扬的旗帜,以及庭内站着两旁迎接的排列,在在的显示出他们等待的来宾是多么的伟大重要!
云双在大厅门前盼呀盼,真希望能够赶快见着爱子少残的影子,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鹤尹比较镇定,坐在座椅上,一直喝着茶。
弄羽默默地随侍在少青身侧,脸上遮着薄纱,低着头,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少青则略带不安地用手指敲打着桌缘,神情烦躁。
“怎么还没到呢?”云双着急的问。
“有耐心点。”鹤尹微笑地看着她。
“爹!你真的确定他就是少残?”少青还是挺怀疑的。
“当然!”鹤尹十分确定的说。
少青听父亲这么说,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的不满却看在弄羽的眼睛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的心情也就越来越焦急。
静不下来的人,很清楚的把不耐表现在脸上,虽然如此,还是要等,因为他们等待重逢的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启禀庄主!总管他们回来了!”一声内报,像是一条的导火线,点燃了兴奋的炸药,所有的人都很高兴听见这个消息,都跑了出去。
在大门外,飞映坐在马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是近亲情怯吧?飞映很想要逃开,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母亲、少青,还有……弄羽。他们都是他最爱的人,他们也是他最不知该怎么去相处的人。
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来这儿是做什么的!愣在原地,任马儿不安的蹭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有什么意义?
“二少爷!快进去啊!庄主和夫人都在等着你呢!”萧禾催促。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少残和家人团聚的画面!
飞映在萧禾急切的催促下,策马进入大门。
“恭迎二少爷回庄!”飞映所到之处,皆有欢迎的喊声。飞映骑在马上俯视着两旁的人员,还真有一种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感觉!他挺直了背脊,抬起了下巴,冷冷地向前驱进。
远远地,他看见了鹤尹等人们。心里不禁掀起一阵疼痛。
“少残!”鹤尹眼中噙着泪水,感动地叫他。
“真的是你吗?少残?”云双比较激动,她快步跑到少残的马边,热泪盈眶的瞅视他。
飞映下马来,云双一把将他抱住。
“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你……你这个孩子!怎么忍心丢下我这个老婆子一走了之呢?!你有没有良心啊?!”云双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飞映帮她擦去眼泪,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他没有办法讲话,当然也不能发表什么感受,一切只能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来表达他内心的想法。
鹤尹在一旁看得也很难过,他走到妻子身旁,轻轻地出声,“回来了就好了!你不要怪他!”
飞映感激地看了鹤尹一眼,握住了父亲的手。
“我明白!我明白!”鹤尹直点头。
少青也走上前来了,他伸出手,要和飞映握手。飞映警戒地退了一步,但是想到现在的处境,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来。
“欢迎你回来!”少青皮笑肉不笑地说。
飞映快速的把手伸回来,顺便看也不看少青一眼。
“羽儿!快来向小叔打个招呼啊!”少青说。还故意搂着弄羽,存心要气死飞映似的!
弄羽目光哀怨地瞅着飞映,好像怪罪他为何连她也暪,甚至……一点暗示也不肯给!你是在为我赌气嫁给少青而生气吗?不然你为何……好几次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还是关心着我呀!怎么……
飞映礼貌地颔首,客气地仿似不曾跟她热恋过一样!弄羽的内心更难过了。阵阵的寒意侵蚀着她,顿时她觉得比当初少残不告而别还要痛苦!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少青关心又有点示威意味的问弄羽,飞映的表情果然出现着微妙的变化。
少青得意洋洋地瞟过他一眼之后,目光又转回弄羽这里。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有点累吧?”弄羽解释,她不能让人发现她对飞映还有情。不然的话……
“咦?你身边那个女友呢?她怎么没有跟来?”少青清了清喉咙说。“该不会……又被抛弃了吧?”他用着讽刺的口吻对飞映说。
飞映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他的紫风剑差点就要拔出,但是他还是忍了下来了!
少青当然是很得意他的杰作啦!“哦!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请原谅!”
你这家伙!飞映的眼里几乎要迸出怒火了!
鹤尹适时的出现打圆场。“你看你看!我又老胡涂了!来来来!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嘛!”
“走啊!”鹤尹说。把飞映往前推,和云双一起走。他自己则拉住少青,满脸不悦。
“你刚才是什么举动?”他低沉的喝道。
少青耸耸肩,“没有啊!”
鹤尹不高兴的,“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少青连忙解释,“没有啊!您别多心!”
“下次你再这样对你弟弟,你就给我小心点!听见没有?!”鹤尹干脆向少青下禁令。
少青愤恨不满地瞪着鹤尹,但碍于他是父亲,掌管着传位的权力,他也不敢说不。“是!”嘴里这么,心里却想着怎么样报仇。
飞映正式的重回渡月山庄,欲追回属于他的东西,但是他的心思却没有安静过。
落尘!你现在还好吗?
※ ※ ※
冷冷清清的天空映着星空下冷冷清清的木屋。
风景依旧,人事却全非。
落尘准备离开,但是一双脚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到木屋。
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双眼总会顾盼着飞映离去的身影,一颗心会不受控地想着飞映。
没有飞映在的日子是空白的;没有飞映在的笑声是孤独的;没有飞映在的呼吸是不自在的……不知不觉,飞映竟然影响她那么深!落尘好笑地合上眼帘。
已经两天了!飞映还没有回来……他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了呢?他已经在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不哭!不要哭!是你自己要飞映走的,你怎么能这样不坚强呢?落尘责骂自己。明天一定得走了?明天一定得走了……再不走的话,你会永远地留在这里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飞映是不会再回头的!落尘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
飞映……落尘走到木屋前的草地上,仰望着星空。
你的洒脱都到哪儿去了?你的勇敢都到哪儿去了?这不像你啊!落尘对着自己自言自语。
“啊?!”落尘突然感到一阵心绞痛。
啊……越来越痛了!落尘蹲了下来。她呼吸变得急促,开始冒冷汗,嘴唇也开始泛白。
落尘接下来觉得头好像要裂开来似的,四肢的知觉一点一点地退去,好像有一股外力一直把她的灵魂往外拉一样。
好难过……落尘凭着一点毅力,回到木屋,找着药。
药呢?药呢?桌椅被她弄倒了,柜子也让她翻过了,就是不见药的踪迹!
药呢?我的药呢?落尘越是紧张,身体就越难过!到底在哪里呢?她急得哭不出来。
药……最后,她在自己的腰际找到。落尘已经没有时间怪罪自己笨蛋了,赶快囫囵吞下药,深呼吸了几口气,过了一、两分钟后才稍稍觉得舒坦。
她虚脱地跌在床上,神情相当疲惫。
这样的身体……不能让飞映瞧见……落尘喃喃自语着,她真的决定要离开这里了……
回灵秀山度完我的余生……短暂的人生……凄凉的十九岁生日……
※ ※ ※
一阵阵不安的心悸,如潮水般不断地冲击着飞映,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曾经,他为了自己感情的去向不知所措,而今,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对弄羽的爱,不过是一时的迷恋。再度见到她时,当初存在心中悸动已不复在,剩下来的,是朋友之间那一份单纯的关爱罢了!
至于落尘……飞映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那个小家伙!分明不明白江湖的险恶,人心的险诈,还许下宏愿要以自己的医术来拯救天下呢!这样单纯的小姑娘,令人忍不住要保护她,守候她。就连寒岳也……这也难怪嘛!飞映唇上的漂亮弧度顿时垂了下来。
她……一个人过得还好吧?虽然落尘叫他不用担心,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挂念她。
处在冰冷的环境当中,你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吗?可知没有你的日子里,任何事物都不再变得有趣,所有东西都在伤心了。如果你听见了我的心声,一定会笑我吧?
想笑就笑吧!你的笑容已经变成我的快乐了!我不会在乎你玩笑的冷嘲热讽了。飞映躺在草皮上,用手当枕。
习惯了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安睡,躺在小小的房间里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安静地闭上眼睛,希望能在梦境里能寻找某个人的倩影……
“少残,来!你告诉娘,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你爹派人到处找你都找不着!”回到渡月山庄之后,飞映对今日之前的去向他只字片语都不提,云双决心问个明白!
飞映浅浅地扯动嘴角,他表示不愿多谈。
云双无能为力地望着飞映,觉得儿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也挤出一点微笑,把玉儿刚泡好的香片倒了一杯,递给飞映。
飞映接过茶,对云双颔首。他并没有马上喝,只是捧在手中,让热茶的温度从白玉瓷杯渗入手心,感受它有点热又不会烫手的暖意。
热茶的烟不断袅袅的飘散开来,像蛇舞,也像在风中自由飞翔的彩带。飞映注视着它,心情慢慢地沉淀下来。
云双端详着飞映,几年不见,那个文文弱弱的沉静公子转瞬间变成了现今卓然不群、气势不凡的侠客,倒颇有乃父之风!想到这一点,云双心里宽慰不少。只是……他对人的态度未免太冷了些,这一点不像她的少残啊!还有,是什么原因让少残改变得这么大的?飞映的一头银发,教云双看了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