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就不是清纯的女人,她连陪酒舞女的行业都做过,你以为她看上的是你的人?她看上的是你身上的钱!”不小心把原先拟好的脚本喊了出来,张媚还来不及后悔,却发现湛苍竟然意外地停下脚步。
脑筋转得飞快,下一秒张媚狡诈地继续抹黑许如茉。
“我自己的外甥女我会不晓得?她玩过的男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她只是跟你玩玩,现在她腻了,又跑回去酒店重新物色对象,你不信可以到霓梦酒店去看,如果她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你到她房间找找,上头一定写满证据,你——”
话还没说完,湛苍才停下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路边的出租车里。
见状,张媚大惊失色地向前拦住正往路中央移动的计程车,还猛烈地拍打墨黑色的玻璃窗。
“喂!你别跑啊,我把她的谎言都跟你说了,你应该给我钱哪!”
“我说过我不会给你钱。”车窗没摇下,车子的速度也没慢下,在张媚愤怒的吼声中,出租车快速地消失在道路的另一端。
追不过出租车的速度,张媚气喘吁吁地当街跺脚、比中指、连声咒骂:“妈的,狗娘养的,死不能钱的铁公鸡,老娘诅咒你出车祸被大卡车辗死,去你妈的!”
※※※
走进花园花店,湛苍笔直地走到柜台。
看见来人,熊竟国扬起一抹和煦的笑打招呼,“湛先生。”
“她在吗?”
“如茉吗?”疑惑地看着湛苍,熊竟国说:“她没告诉你吗?她半个月前就辞职了。”
闻育,湛苍黑眸一冷,一声不吭地就旋身离开花园花店。
见湛苍表情沉了下来,迟钝的熊竟国也发现了不对劲,然而还是来不及唤住那迅速离去的身影。
看着那阴惊沉怒的背影,熊竟国不禁想到单澄潞,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的个性虽然一沉敛、一外放,但生起气来却都很狂暴,然而湛苍恐怕比单澄潞还激烈,因为比起单澄潞的火球,他觉得湛苍是座更令人恐惧的火山,平时沉寂,但一爆发,那后果真的很令人恐惧。
莫名的,他为许如茉暗暗地担心起来。
离开花园花店后,湛苍快速地又招了辆出租车,上了车,他听见自己用如地狱寒冷的声音说:“霓梦酒店。”
※※※
又是一片空寂的黑暗,看着沉寂的客厅,许如茉的心脏突然感到一阵战粟,若有所感的推开自己的房门,一眼就看到不该被摊放在桌上的记录簿。
颤抖的伸出手抚上那像是被车辗过的皱折,许如茉的眼角落下一滴绝望的眼泪,然后开始细细地哭泣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想在生命结束前留给他一些美丽的印象,让他记住在这世界上曾有一个女人叫作许如茉,她深爱着他,希望他不会忘了她,难道这小小的心愿都那么难以达成吗?
她都已不埋怨自己失孤的童年和悲苦的命运,甚至连自己注定早逝她也可以不在乎,只求能完成最后的心愿,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美丽的印象,然而老天偏偏要这样捉弄她?
是不是因为她用了欺骗的方式达到目的,所以老天才会这样惩罚她?
就在许如茉抱着记录簿泣不成声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男女笑闹的声音,男女相互用言语挑逗,还不时传来暖昧的低吟,但声音只是偶然闪过,随后就消失在门板关起的声音后。
抬起沾满泪珠的苍白面容,许如茉的心口泛开一阵阵痛楚和浓稠的苦涩。
他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还能继续躲在这里当鸵鸟吗?
闭了闭眼,许如茉忍住心痛,颤抖地抹干脸上的泪珠,该来的总是要来,但是至少别再让他更憎恨自己……睁开眼,她推开房门来到她曾经视为天堂圣地的另一间房门前。
湛苍房里——
没有多余的虚伪甜言,湛苍将怀中的女人一把推到床上,脱下自己的上衣后,便俯身在女人身上开始一连串制式的动作。
亲吻、爱抚、脱衣服,就在女子被湛苍老练、富有技巧的动作弄得昏头转向的时候,紧闭的门板忽然被人缓缓推开。
“啊!怎么有人!”看着有人忽然闯人;衣服褪到一半的美丽女子吓了一大跳。
“你应该先敲门。”不悦地看着门边的许如茉,湛苍缓缓地自女子的胸前抬起头。
“我敲了。”
“喔,那可能是我们正在火热,所以没听到。”湛苍轻佻一笑,拥住身边的女子,在女子的脸上印下好几个吻。“有事吗?如果没事请快点离开,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看着眼前相拥调笑的男女,许如茉忽然觉得脑里爆开一波剧烈的晕眩,瞬间让她眼前一黑,几乎站不住脚,但是她眼睛眨也没眨,且强自镇定地将无力的身体靠在墙壁。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眼前的男女动作愈来愈亲密,笑声愈来愈开怀,她感到心脏像是被荆棘狠狠勒住,刺痛且无法呼吸,然而她命令自己强忍住,因为她绝不能让他发现任何异状。
在他面前她只有笑不会有哭,只会有镇定不会有慌乱,她已经失去他所有的信任,也失去她在他心里建立的美好形象,所以至少在分离前别再让他更加厌恶她。
深吸一口气,她以平静的口吻问:“你这样子是不是代表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你说呢?我的茉莉花。”黑眸一冷,湛苍用憎恶鄙夷的口吻说:“还是该叫你香茉?不过我想这些都没差别吧,反正都是用来装饰骯脏身份的花名。不愧是在红尘打滚多年的女人,连我都被你的清纯面具骗过,什么天真单纯,全是骗人的把戏,我真后悔上了你这种女人。”
听见他用憎恶鄙夷的语气说出自己在霓梦的花名,许如茉瞬间明了是谁戳破她的心愿,然而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埋怨,因为眼前不屑愤怒的眼神已教她心痛到几乎落泪。
他瞧不起她的过去,天啊!他说她骯脏并嫌恶她的过去,她以为他可以不在乎的,可她错了……错得好离谱,最让她心痛的是她以为最美好的回忆却是他后悔的一切……
心真的好痛……好痛……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抱歉,抱歉,抱歉……”忍住体内愈来愈难受的痛楚与晕眩,她敛下眼睫,不断的表达内心的愧疚。
“抱歉?所以你是承认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都在算计我?”她一声声的抱歉更加助长湛苍心中隐藏起来的怒火。
虽然她是真的欺骗了他,但是如果她能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或是她不是故意的,就算之前他目睹了一切,即使她说谎也好,他会相信的,他会选择相信的。
然而她却连句辩驳的话也不说,连句否认的话也不讲,就这样静静的承认一切,什么也不挽留。
难道真如张媚所讲,他只是她玩弄的男人之一,可有可无,即使失去也无所谓?
看着那愤怒不已的黑眸,许如茉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说什么呢?她是真的隐瞒了自己的过去,戴上清纯的面具,还计划好了一切,虽然她爱他的心是真实的,但是事到如今他会相信吗?
在他知道自己污秽的一面后,她的感情对他而言,恐怕也只是骯脏的臭水而已,说出来只会更加让他厌恶自己而已。
见她还是什么话都不辩驳,湛苍心里极力压抑的怒气终于失控,推开怀中的女人,他走到大门,大力的将门打开。
“滚!你滚!永远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会让你后悔曾经玩弄过我?”
“我……”她没有玩弄他,她好想这么说,但是……但是她知道他再也不会相信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了,在他心底,有关她的一切都成为不堪的回忆了。
“怎么?骗了我还不够,你还想死皮赖脸待在这里吗?”见她没有动作,湛苍既愤怒又鄙夷的讽刺道。
“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摇摇头,她眨回眼里快决堤的泪水,然后不敢再看那双指控又愤怒的黑眸,黯然地低头穿越过他,穿越过他的世界的门槛,穿越过她的蓝天白云,走出她美丽的梦境。
头还是很晕,心还是很痛,连喉咙都像是有火在灼烧,她无力控制自己不颤抖,只能靠着仅存的意志力支撑自己迈开每一个脚步。她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但是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她不能再增加他的麻烦了。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踏出眼前的大门,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离开记忆中的大楼,她只是一直努力的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她感觉不到风,看不到前方,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在呼吸,直到她闻到一阵茉莉花香。
茉莉花开,他终于不会是她的……
眼泪落下,残存的意识瞬间散去,她任由黑暗将自己包围。
快速地撑住那终于倒下的身躯,稳住重心后,女子放心的吁了一口气。
“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花开花落,别忘了还有结果。”路灯下,一双沉静的双眸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肩上的许如茉。
※※※
当长相斯文的赵恭禾走近乌烟瘴气的PUB时,他一眼就精准地看到那靠在吧台喝闷酒的百年好友。
挑挑眉,他走到吧台前,向酒保点了杯曼哈顿。“怎么,失恋了?看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睁开微醺的双眼,湛苍瞪着身边的好友,“你说谁失恋了?”
“我在跟你说话,当然是指你啊。”语毕,发现好友眼里难得的醉意,赵恭禾皱起眉头,“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你说呢?”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微笑,湛苍拿起手边的威士忌猛地一口气灌完。
凝视好友十足十买醉解愁的神态,赵恭禾勾起一抹笑,
“没想到无情如你,竟也会失恋,我真想看看那位能让你如此的女人。”
闻言,湛苍瞬间快速地揪住好友的衣襟,神情狠戾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看着好友难得的失态,赵恭禾惊奇地吹了个口哨,“我说我想看那位让你变得这么落魄的女人。”
“不是,上一句。”
“无情如你?”
无情如你……
想起那一夜错听的字句,湛着眼一冷,却进出大笑,“哈哈哈!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真的如她所说很聪明,原来我全被她看得透透彻彻,无情如我……却还是栽在她手里……”
重重地捶了下吧台,湛苍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愤怒,但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又为了什么变得如此痛苦。
他又想起那双沉默的眸子,想起那张盛满哀伤的面容,想起那只吐出抱歉的粉唇,想起那没有任何辩解就转身离去的纤细背影……
该死!为什么又会想起她?她不仅欺骗了他还算计了他,他为什么还会想起那表里不一、骯脏污秽的女人?
此刻他应该痛快喝酒庆祝自己发现她的真面目,毫不在乎地继续狩猎比她好一百倍的女人,而不是忍着心痛喝闷酒,任由她的影子占满他所有的思绪和大脑,还拒绝每个前来搭讪的美艳女子。
唉,智商一百八就是不一样,很快就能捉到重点。赵恭禾粉佩服自己的高智商,但却也很担心眼前笑得跟疯子没两样的好友。
以医生的眼光来看,他认为好友非常需要一剂镇定剂,要不就是一位心理医生,但是以他现在恶劣的心情来看,他可能只会把针反插在护士身上,顺便海K医生一顿,借此消气,所以还是任由他去吧!
端起自己的曼哈顿轻啜了一口,赵恭禾心思一转,想到昨夜被紧急送医的女病患,年纪轻轻却患了不治之症,当医生的他没什么感伤只是觉得惋惜,不过或许还有更多的讶异,因为她竟然是恩师的干女儿。
恩师和师母全到了医院,两人表情都很平静,看得出早就知晓此事,但是任谁都知道愈是平静的表情往往藏着愈多的哀伤,而且听师母的说法,那位女病患曾吃过很多苦啊!
偶尔他会疑惑为什么好人总是命不长?每每看着那些向神明祈祷的病患家属,他总是忍不住也会惆怅起来。
“这世界需要奇迹。”叹了口气,赵恭禾说出自己的想法。做医生这么久,心早就让那些数不清的生生死死给弄麻木了,但是偶尔他还是会奢望有奇迹出现,拯救那些善良的人们。
“奇迹?”湛苍冷哼了一声,“这世界就算有了奇迹也不会改变什么,人心太黑暗。”
“别说得这么偏激,小心上帝听见了,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奇迹。”赵恭禾睨了眼若有所思的好友。
“我不需要奇迹。”湛苍说得很绝对。他不需要奇迹,一如他也不需要爱情。
看着明显伤得不轻的好友,赵恭禾张口想安慰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很不识相地震动了起来,不用想一定是医院打来的。叹了口气,他认命的接了电话,却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为什么做医生的永远没有轻松的时候?
一分钟后,赵恭禾切断电话,转过头看向湛苍。“我要回医院了,你一起来吧!”
“我干嘛要去?”
“来拿你父亲堆的东西。”想到办公室里那成山成堆的东西,赵恭禾就忍不住翻白眼,“你失踪这么久,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你的去处,每个人就把东西往我那里丢,你再不来拿,我真的会被院长开除。”没有哪个院长喜欢自己的医院被人拿来当储藏室的。
“那就拿去丢。”
“要丢也是由你去丢,别赖到我身上。”
看了眼好友闪着精明的眼睛,湛苍冷哼了一声,丢下五张千元大钞后,率先起身走出PUB。
※※※
安德医院里。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东西拿给你。”
“嗯。”湛苍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想从口袋里拿香烟,却发现自己早就戒烟许久,根本就没香烟,但是此刻他毫不介意自己破戒。
看了头顶上方的方向指示牌,湛苍转过身,朝贩卖机走去,却在经过东侧病房大门前因为一抹熟悉的人影而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东侧病房内,单澄潞狠狠揪住眼前的白袍,对着前一秒还为自己的长相惊艳的年轻医生大声咆哮,美艳的脸庞堆满了愤怒,像极了一只母夜叉。
“小……小姐,你冷静一点,根据诊断报告真的是末期了,我们也没办法。”
“你骗人!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判断错误了,庸医!一群庸医!我要换医院!”单澄潞不敢相信接到一通陌生人的电话来到这里后,听到的竟然是这种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