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得按照你的话说吗?」
「最好是如此,因为我一开始就提醒过妳:人家会以为妳不是我的情人,就是富家 千金,所以妳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尽责的去消费。」他耸耸肩,从西服口袋里取出 一叠美钞。
「我很庆幸自己只是在「扮演」这个角色,而不是真正的「寄生虫」--每天吃不劳 而获的果实,还会感觉甜美吗?」她扬扬眉,对他手中的钞票视若未睹。
「妳不是很渴望有钱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名和利不正是妳努力追求的目标?」 谭大维把钱送到牠的面前。
「不错,但我忘了说明--我要以自己的智力和努力致富,绝不做个寄生虫。」她看 到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却是理所当然的顺手把钱接了过来。
「妳很有志气嘛!让我们拭目以待?」他的口气显然在嘲弄她。
「你不分派真正的工作给我,那是你自愿放弃权利,而我们毕竟是签过约--支付酬 劳便是你应尽的义务。」她昂首以对。
「好了,妳的伶牙俐齿,我是佩服之至,现在我们开始工作吧!」他面带愠色的快 步走向大门口。
「等一下,你还没说清楚我的工作性质?」她紧跟在他的身后。
「就是要你陪我参加各种社交。」他头也不回的答道。
「这不是女秘书的工作范围吧?」她有种受辱的感觉。
「算是其中的一项。亲爱的安琪拉,我办公室里用的女秘书个个得精通三国以上的 语言,还要会计算机文书处理和打写什么的,妳能胜任吗?」他指责般的问话使她立刻脸 红,尽管她的语文能力极佳,但在计算机方面的无能可是她的致命伤。
好在走出大楼门厅,便看到方世华和那辆劳斯莱斯等在那,使舒飞得以避开这个问 题,而未让谭大维见到她羞红的脸。
谭大维把舒飞拥向前座。她弯腰进了车,立刻迎上方世华那抹极引人的笑容,他递 给他一束玫瑰花:「刚才有个小女孩来推销的。」
「谢谢!」她接过来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的理着衣裳。
「妳这件衣服很好看,颇有神秘的味道。」他的眼神流露出困惑,充分表现了他的 心思。
舒飞回头看谭大维,他居然对她一笑。
舒飞将车窗降下,清冷的夜风立刻夹着湿气迎面扑来,望着安全岛上的花丛和路 旁的柳树,在噪音与废气混合的夜空中自然舞动着,「台北啊!这个城市真不寂寞」她 终于相信谭大维所说:有个女伴可省掉许多麻烦--大街小巷处处闪着KTV、BAR字样的霓 虹灯,路上走着打扮入时的女郎与穿著体面的男人,各自急急忙忙的投入夜生活。
方世华带他们来到一家装潢雅致的日本餐厅。一路走过张灯结彩且有着假山凉亭、 小桥流水的中庭花园,舒飞已知「价位」--在寸土寸金的大都会里,这等气派岂是盏盏 之数可以回收的。果然,和她所预料的一样,菜单上的消费价位也都卖得惊人。她想起 卓凡的话:许多地方是给人「看」的,而不是给人「享受」的。
「想吃什么?」方性华先间她的意见。
「我什么都吃,你们点吧!」她合上菜单。
结果是谭大维作主。舒飞仔细的端详他点菜,每一样他都决定得很快,偶尔用手势 比划着。竹制灯笼下的灯光柔和,冲淡一些面孔上的棱角,所以他虽是仰望着侍者,却 一点也不显得霸气。
「妳喜欢日本料理,还是中国菜?」方世华替大家斟完清酒,抬起脸来看她。
「日本料理没有中国菜那么富有变化,尤其是精致的中国菜,绝对是美好人生的一 部分」
「妳对吃好象颇有研究,不过妳这么年轻,就知道人生是什么吗?」谭大维似笑非 笑的揪着她。
「我们每天都在体验人生,也可能每天停止人生:一个人不是到老才能懂得人生, 从落地的那刻哭声开始,不就知道人生是来受苦受难的?」她自有想法。
「妳吃过苦、受过难吗?」方性华的目光充满怀疑。
「是的,所以我追求财富。」
「虽然她很拜金,但也很诚实。」谭大维一面讲话,一面示意大家用餐。
「诚实的女人总是可爱的。」方世华为舒飞解释道,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对她深 具好感--灵秀纯净的双眸、线条漂亮的鼻子、含情的红唇、披肩的长发、透明洁白如婴 儿般的肌肤……。他想,只要她不是谭大维的情人,自己就有权利与她交往。
「待会我可以请她去喝酒吗?」他礼貌上的请问谭大维。
「你不用回报社看落版?」谭大维反问道。
「我今天休假,有事的话他们会Call我。」方世华指着桌面上的大哥大说。
「但是我们明天要外出订购制服,她得早点休息。」谭大维以舒飞的代言人自居 。
这时,服务生送上一只有着松竹梅图案的精美漆盒。盒盖打开,红壳黑底的盒里, 整齐排列着颜色肌里不同的生鱼片,舒飞看了很不舒服,它们向来是不对她的胃口。
「妳怎么不吃?」谭大维挟了一片沾上芥末和酱油一口吞下,如食天下第一美味。
「不敢吃。」她说明自己觉得生鱼片的口感是又滑溜又恶心。
「这是你们的国食,尝一块吧!」谭大维不怀好意的从漆盒中挑了一块颜色异常红 润的生鱼,强制的往她盘子里送。
舒飞又怕又气的盯着那块生鱼片,眉毛不自觉得紧紧拧起。
「我帮妳吃吧!别浪费了好东西。」方世华和她换了盘子,替他俩打个圆场。
月桂冠又送来一瓶,酒酣正热之际,舒飞又说笑起来,但是她不再主动和谭大维交 谈,她很清楚她刚才的举动表面是恶作剧,其实是一种报复手段,是因为自己和方世华 一见如故?
还是不曾主动向他投怀送抱?她完全摸不清他的心意,管他的!一切还有合约,走 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就解约好了!想通之后,舒飞不再挑剔日本料理的不够美味!
第六章
皮尔卡登服饰名店座落于台北东区,舒飞在谭大维的带领下,直接走进视听室。
他们一边啜饮着咖啡,一边欣赏直接来自纽约与伦敦服装秀的录像带--现场那种豪 华富丽的气氛,以及在舞台动作上设计的巧思,深深吸引了舒飞的视线。但是等回到展 示柜选购「制服」时,她却不由大失所望目之所及尽是中规中矩的洋装或套装,找不出 几件华丽的宴会服,正觉得无聊的时候,谭大维走了过来:「皮尔卡登算是世界名牌中 首先向台湾叩关的,他看准了台北中产阶级的消费能力,所以专走保守路线来开疆辟土 。」
「可是我不喜欢这些衣服,论起古典优雅,它不及香奈儿:谈到风姿绰约,它又比 不过克丽斯汀迪奥或圣罗兰。」
「妳对穿也颇有研究?」他感到讶异。
「不过是爱看书报罢了!」她不想告诉他,由于兴趣的关系,自己喜欢一切与美 有关的事务,有一年她和母亲到东京旅行,碰巧遇上三宅一生的春装发表会,日本人猛 砸日圆,务必做出流行之都的那种气派,她也都领教过了。
「简单大方的套装怎么穿都不会出错,这也是皮尔卡登坚持风格的主要原因,我看 你也就勉为其难的挑两套吧,反正待会我们还可以去别家逛逛。」
谭大维为她挑出的衣服,全都是灰色和米色系列。舒飞面无表情的任由店员小姐为 她量身,以便将衣服修改至最合宜。
然而,这只是今天若干同样际遇的开始。离开皮尔卡登名店之后,谭大维又带她到 小雅等其它服饰名家,展开同样的过程,并购买了成套的鞋子和首饰。
面对单调的素色服装,舒飞实在提不起兴趣,她渴望生动的色彩和活跃的闪光;即 使是最上等的纯羊毛或丝料,即使一针一线都是手工精制的,如果看起来暮气沉沉,如 何能够得到穿衣的乐趣呢?
尤其是,当车子驶上拥挤的街道时,她看到路旁有许多女孩穿戴的服饰正是她想要 的时髦亮丽、青春活泼,她欢欣的指给谭大维看:「你看,她们多美!」
「但是不适合妳,要知道妳现在是我的社交秘书,不是吉普赛女郎。」他冷冷的说 道。
「我真希望用这身香奈儿套装,去换一条碎花的棉裙。」她不仅故意的拿话来气他 ,还把双手硬是插入才穿上身的滚边套装口袋中。
「淘汰是一种艺术,穿什么都美的女人,万里都挑不出一个;既然不是天生丽质的 真正美女,就要懂得藏拙。」他的声音变得更冰更薄。
舒飞不再说话,却在心中暗自立誓,他可以不顾她的喜好,给他她一堆枯燥乏味的衣 物,她也要给他好看用自己的仙女魔棒点出它们的风采来!
这天晚上,谭大维带舒飞到一家情调极佳的法国餐厅用餐,她很快就发现到处都是 装扮入时的男女,一切东西的价格也都贵得惊人。
听着流泻满室的香颂,饮着年份既够又冰镇适中的红酒,使舒飞几置身于巴黎。然 而在焚焚烛光下,她仍感到邻近餐桌有人好奇的注意她。她因此体悟到这是个不简单的 工作,于是心事重重的望着桌面。
「很好--这副不苟言笑的态度,令妳看起来比较成熟,也较为自信。」谭大维赞赏 的表示。
「是啊!这才是我习惯过奢华的生活,喜欢在最高级的场所进行调情,喜欢用金钱 营造出来的浪漫。」她瞇着眼观察他,很高兴看到笑容果然从他的脸上消失。
「妳的的确确是我认得的女人中,最拜金的一位。」他冷笑道。
「那你又何必追我?」她继续挑衅。
「当时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试试看妳是否真的那么讨厌我。」他淡淡一笑。
舒飞沉默了,脑中还充满丛丛百合、奇珍异果……种种美好回忆,她居然以为那些 礼物是他的刻意追求。
「妳好象很失望?」
「没错,我一直认为那是你示爱的方式。」
「示爱?妳太自恋了吧?我们从彼此厌恶开始,到目前连朋友都还称不上。」他摇 头叹道。
「那你有什么建议呢?」既然不是朋友,她相信他一定另有计画,他不会让自己白 领薪水的。
「很好,妳的工作已经开始了,现在妳先别回头,因为有个很精明厉害的女人正朝 我们这桌走来,待会不管她说什么,妳都不要答理,由我来应付,懂吗?」他说着已拿 起膝上的餐巾,双目含笑的迎向来者。
「林大姊!好久不见了。」他伸手与她相握。
舒飞随着他的眼光望夫,只见一个块头高大的女人兀立桌边,而她的灼灼目光正紧 盯着自己。
「她是谁?你不跟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她问问谭大维。
「她叫安琪拉,是我在美国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他朝舒飞笑笑,故意加重「最要 好」 三个字的语气,颇以她听不懂国语而自得。
「妳在台北住饭店还是他家?」她不客气的质问舒飞。
「忘了告诉妳,她是日本人,目前在舍下作客。」谭大维赶忙替舒飞回答。
「你也不避嫌?不怕可雯打翻了醋蹲子?」她立刻把箭头转向他。
「可雯和我认识十几年了,这点默契还有,她不会大惊小怪的把这当成回事。」谭 大维的口气充满了嘲弄。
「她长得虽然不错,但和我们可雯还是没得比。」
舒飞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粗俗的可以,以为人家听不懂国语,就可这般用语来凌辱人 吗?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怒气,没说出自己其实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懂。
「林大姊,我们正在讨论事情,如果妳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们独处好吗?」
「那好,等可雯回来,我请你们小俩口吃饭,欠我的喜酒也该还了。」她不屑的瞧 了舒飞一眼,临走前又去了话给谭大维。
「那个女人是谁?」由于得装出听不懂的样子,舒飞隐忍着心中的愤怒,刻意天真 无邪的问道。
「我女友的表姊,标准的三姑六婆。」
「你不怕她到你女友面前任意的搬弄是非?」
「我正求之不得呢!」
「为什么?」
「中国女人多半都很有理性,婚前给自己找个女伴,会是给未婚妻最好的献礼。如 果她不能容忍我的行为,这会成为我们分开的最佳理由;而她若能视若未睹的坦然接受 ,我也就不必担心婚姻会成为一道伽锁。」
「你快要结婚了吗?」她摇着手中的玫瑰色液体,酒杯就着灯光折射出千璀百璨, 她突然感到心悸,「人鱼公主」的故事猛的浮上脑际--在王子与邻国公主成婚的那刻, 她就将如海面上的泡沫,永远的消失了……,她颤抖着把酒杯搁下。
「妳好象很震惊?放心好了,当我决定结婚时,便会终止我们约合约。」他用冰凉 的酒杯,轻触她的手背。
「你会对妻子忠实吗?」她的眼光在他脸上探索着,但是话才出口就已感到后悔她 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关心这些,他的私生活关她什么事?可是她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像是去参加一场竞赛,比赛还没开始,轨已经知道当选者的名单。
「我会对婚姻负责的。」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并不排除结交其它女友的可能:那么你的妻子,是不是也可 如法炮制?」
「当然不行,单身女郎的迷失还可以原谅,结了婚的女人若还想交男朋友,那就叫 红杏出墙!」
「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不一定能做了?」她对中国妇女加深了同情。
「传统就是如此!好了,讨论这种事绝对不会有结果的,也幸好不是每个女人都像 妳那么喜欢争取独立。」他的口气又充满了嘲讽。
用完餐,他礼貌的送她上车,为她关上车门,自己却没坐上去。
「再见!今晚就到这里,不用再麻烦妳了。明天傍晚请准备好,我要你陪我参加一 个晚宴。」
「你不回来,要到哪里去呢?」
「我还有事要处理。」他又露出谜样的笑容,说完就要老陈先送她回去。
回到谭大维的住处,她发现楼梯口的高架柜上有盒巧克力,盒上的便笺上打着她的 名字,她快乐的捧回房里,一面吃着西斯巧克力,一面给卓凡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