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俐瑶望住他,这时候她的确需要一副支持她的肩膀在身旁。
「当然可以,为朋友都能两肋插刀了,何况只是出借肩膀。」
他坐到她身旁沙发上,将她拥进怀里,偷偷拔去她的发簪,他喜欢她长发披肩的模样。
「我突然觉得朋友很重要。」她的话发自肺腑。
「没错,尤其在没有家人的地方。」余邦想突显自己的重要性。
「你觉得我会找到哥哥吗?」
只是一个乳名……机率实在不大,但,你晓得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朋友是在快乐的时候说你的八卦、伤心的时候对你睁眼说瞎话的人物。
「我想你会找到。」
「但愿如你所言。」
「能成为兄妹代表你们有缘,既然有缘一定会再见面。」
他的推论是不是很棒?照这种推论,总统和他最有缘,因为他天天在电视上看见总统;蒋秘书也和他有缘,因为他强健的手臂要三不五时让人家靠一靠……不要、不要,他坚决不要这层缘分!
余邦猛摇头,她注意到了。
「你怎么了?」
「我很好。」正起笑容,努力把蒋秘书的身影排除在脑后。
「对了,你什么时候把蒋秘书娶进家门?」俐瑶转移话题,把伤心踢掉。
她的问话让余邦傻眼,急欲排除的影像在脑海中鲜明,她娇嗲嗲的嗓音在他耳边吹气--
「董事长……人家泡的养生茶好不好啊」、「董事长,你有没有用过人家买的面纸,有香气的呦」、「董事长,人家削的爱心水果你一定要吃完哦」……
要命,有时候他真想不顾后果把她给吼走,看贤明老爸还能找出什么奇女子来当他的花瓶秘书。
「你害我黏了一身疙瘩。」揉掉皮肤上面的颗粒,他对鸡皮汤不感兴趣。
「你对她没意思吗?」他的表情让俐瑶笑到不行。
「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我对她有意思?」
「可是她是我未来的老板夫人。」
「你这么想?难怪巴结她。」
「当然罗,巴结老板不如巴结老板夫人,我的职位才能扶摇直上。」
「扶摇直上?要不要换你来当董事长,我来当秘书?」
「你不反对的话,我很乐意。」俐瑶笑笑,切下一片猪脚;余邦二话不说,抓起她的右手,把食物塞往自己嘴巴里面。
「你想咧!」
「没诚意的话就不要乱放话,害人家信以为真。你就是这种个性,什么事都随口说说,让一大堆有意落花,掉进你这池无情水里,挣扎半天,弄不清一身干净。」
「你在埋怨我?」
「职员可以埋怨老板吗?」
「不行!好职员不能埋怨老板,但朋友可以。」她是朋友,他乐于给她特例,揉揉俐瑶的长发,把她弄出一个鸡窝头,是他的新嗜好。
「我埋怨之后,情况会好转吗?」
「我不擅长拒绝美女。」
「你哦,你的桃花林千劈万砍砍不尽,冬尽春来花又生!」
「没关系,反正你赶桃花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赶跑还会再来啊!不如你修正自己的态度,不要乱放电比较有用。」
「好啊!我尽力。」
「那么,我会替我们家的老板夫人感到庆幸。」
「小姐,弄清楚,我是为你改变,可不为那位蒋小姐。」
话说完,两个人都僵住。
他的话……破洞很大……暂时还是别掀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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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很少老板愿选择和员工度过,但孟余邦例外,他是个好老板,时时不忘照护他的能干秘书。
他们出门,买了缝纫机、买了做床单和枕头套的布料,也买几块柔软的织布送给她。
他对俐瑶清一色的打扮厌烦。就算是念高中,一星期当中起码还有制服、校服、运动服三种服色替换,哪有人像她,天天白衣黑裙,又不是孝女白琴,受不了。
余邦将最新款的服装杂志交到她手上。「我先说丑话,给你十天,十天后你要是再穿白衣黑裙到公司,我一定扣你薪水。」
「我的衣服妨碍到你了?」俐瑶把长发塞到耳后,发簪老被他拔下,久而久之,她懒得再把头发绾上。
「没错!严重妨碍景观,你让我工作情绪降到最低点。」余邦说谎,有她在身旁,他的工作可顺利的呢!
「才怪,请举例说明,哪一天,你的工作没按时完成?」叉着腰,她没大没小。
「我痛恨和老太婆共事,要是你能稍作修饰,大家都会很快乐。」就像她的长发,风吹过,扬起淡淡发香带来青春气息,不再是老气横秋的垂暮老婆婆。
「衣服是用来蔽体,不是用来增色自己。」
「让自己看来大方得宜,绝对不是坏事情。」他和她杠上。
「现代人过度强调外表,反而忘记充实心灵。」要抬杠?她是高手。
「这两件事不相违背,你能说穿著高级的人,一定生活贫瘠、心灵空虚?」
和一个小女生争吵也能吵出乐趣?余邦越来越佩服自己。
「可是我敢说,成天把时间花在审视自己是否漂亮的女人,肯定对自己不够自信。」
「原来,你不注重外表,目的是想向世人宣告,你对自己很有自信?」
「除了华丽的衣服外,我不会比其它女人贫乏,光是这点,我有足够理由自信。」
「因此,你一意孤执,排斥所有漂亮衣服。」
「你把话说重了,我没有排斥华服,我只是没时间去弄那些。」
「是吗?没时间?是你说的。」
话没说完,他拉她就近进入身旁的高级服饰店,三十分钟不到,俐瑶手上多几个纸袋包装。
「我的时限改了,星期一你还穿这身衣服上班,我马上扣你薪水。」
「坏老板!」朝他做个鬼脸,俐瑶把手上一堆纸袋塞进他手中,男人和女人逛街,男人本来就该负责劳役工作。
转身,她自顾自往前。
你知道老板和员工间的距离有多远?嗯……二,不,是一步半距离。
在她超出一步半时,他空出的左手,把她拉回身畔。
身边的手机钤响,俐瑶接过手,低头回应那头的声音。
「我知道啊!前天乔姨有打电话给我,你越来越棒了。」
「我也想快点回去,可是没办法,你有点耐心,等我事情办完就回去。」
「你乖嘛!不要给乔姨惹麻烦。」
「有没有乖乖吃饭?喜不喜欢我寄回去的棒棒糖?」
「下次我再寄更多东西给你,台湾很多东西都很好吃哦!记得要分乔姨吃,懂不懂?好了,我人在外面,等我回家再打电话给你。」收了线,她把手机放进过时的黑色包包里面。
「你和谁讲电话?」余邦问,手还是抓住人家的,没想过要放手,没想过要对已婚妇女避嫌,反正她老公在美国嘛!天高皇帝远。况且朋友最大,友谊是种连婚姻、爱情都离间不了的感情。
「我老公罗!」她实说。
「老公?骗我,你的口气分明是在对儿子说话。」
突然间,俐瑶沉默不语,咬住唇,眼睛盯着地面。
「怎么不说话,我踩到你的地雷?」
摇摇头,她仍不回话。
「你不说话,我又要开始强迫人罗。」他半开玩笑说。
瘪瘪嘴,她抬头回应他:「我丈夫--只有六岁智商。」
拢起眉峰,不解释、不反应,他拉起俐瑶快步走向一个咖啡座,安她入座,随意点两杯饮料,然后表情凝肃地盯住她。
「把所有事情告诉我。」
「所有事?」她不懂。
「为什么嫁给一个低能儿?」
是不平吗?他不确定自己的心思,只觉满怀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隐隐泛滥,波涛汹涌。
「重要吗?」那是私事,不会影响公司,更不会影响他们之间。
「非常重要,一五一十告诉我,我想知道全部。」余邦重申。
「你很严肃。」她提醒他不合宜的表现。
「不要管我的严肃,你为什么甘愿答应这个婚姻?回答!」
「你以一个上司的身分命令我?」
「我以一个朋友的立场关心你。」
关心?俐瑶的心暖起,是关心呵……为这份关心,她愿意和盘托出。
「你知道,我六岁的时候被领养。」
「对,所以你和你哥哥失去联系。」他握住她的手,下意识支持她。
「领养我的是一对六十岁的老夫妇,他们中年得子,宠爱得不得了,却没想到宝贝孩子是中度智障,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照顾得小心翼翼,呵护备至,二十岁那年,他们用许多办法替儿子招亲,钱被骗不少,婚姻始终没有着落。」
「到最后,他们领养一个童养媳为他们家传宗接代?」
「对!从小我就被教育,要负起养家责任,要培养足够能力好在社会上生存,也因此,在我的学业上,养父养母尽不少心,对于他们,我很感谢。」
「光为感谢,你心甘情愿嫁给一个不正常的男人?」
「他没有不正常,他只是天真一些、没有心机一些,他比大多数正常男人对我更好!对我而言,他是我的守护天使。」俐瑶替丈夫说话,从小到大,他们有近二十年的感情。
「你养父母呢?」
「过世了。」
因为他们管不着她,俐瑶才能顺利回台湾寻找亲生哥哥?
「难道你没想过,找个男人全心全意爱你、照顾你?宁愿独自背负起不属于你的责任,过一辈子?」
「纬中是我义无反顾的责任,要是没有我养父母,说不定我没办法长到这么大,更别说受良好的教育,在社会上和别人争一席之地,感恩报恩是为人最基本的态度。」
「冬烘,头脑坏去!」他的批评真难听。「报恩方法有很多,不见得要把自己和对方绑在一起。」
「我想和纬中走过一生,扶持他,照顾他到老。」俐瑶坚定自己的想法,这层想法虽是从小被强力灌输,但她没打算更改,无论她受再多的教育,她都不改变。
「你有问题。」
「也许吧!不过问题不大,我可以应付得来。」
「要是所有女人都坚持独立自主,我们这些男人都没搞头了。」
「我早说过,世间女人千百种,并非人人都要依附男人,有的女人像蒋秘书,是朵解语花﹔有的女人是柔弱无助的菟丝﹔也有我这种不畏风雨,可以把自己和别人照料的很棒的乔木。」
她从不为自己的身世悲泣,她坚信每个人面前都有上帝为他誧好的一条道路,也许她的路不比别人的顺坦,但她坚持往下走,就会走的无风无雨。
「说不过你,不过,我要你记得一件事。」她固执得无法沟通,余邦放弃和她争论。
「什么事?」
「就算你不需要我的照顾或帮助,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挺你。」
「这就是朋友最好的用处,对不对?」
「对!这是朋友最好的用处。」抱住她,余邦把她收进怀里,紧紧抱住。
是朋友,他们之间除了关怀支持,还可以有安慰和热情,是的!他们要当朋友,一对谁都拆散不来的好朋友。
他不晓得,在了解她的丈夫称不上丈夫的时候,他的友谊就悄悄变质;她不晓得,在她的手被他的大掌牢牢握住时,她就渴求起被照顾。
偷偷地,他们的友谊加入了化学物质;偷偷地,背后的丘比特送了他们-箭,奉上爱的祝福。
第五章
一抹淡蓝色的影产,在办公室里愉快地忙碌着,俐瑶有了明显不同。
长年盘梳在头上的发髻放松,每天停驻在发上的是各式各样的发箍,那些是来自「朋友」的友情赞助;她身上不再是清一色的黑白套装,为了「朋友」的视觉效应,她允许春天偷渡到自己身上。
换掉花瓶里的向日葵花,插上新买的粉色玫瑰,这是她对「朋友」的回赠;养生汤让她偷偷换掉,因为「朋友」痛恨这种味道,她在保温瓶里换上新煮的洛神花茶。
这段日子,他了解她所有生活,她懂得他全部心情。
她晓得他有个叫孟纯的童养媳,晓得他爱她、疼她、哄她,她却在结婚前夕留书出走。
他说,自己不一定要娶孟纯,但一定要确定那个让孟纯离开的男人,有足够能力带给她幸福,否则绝不放手。这种爱,伟不伟大?
俐瑶还知道,孟纯离开后,余邦自海边救同一个叫唐依依的女孩,她失忆了,于是他们拿她当成孟纯对待,他们疼她,她则安慰了全家对孟纯的思念,几个月后,依依生下一个小女儿,取名作孟词,她成为孟家人宠爱的新焦点。
他说,孟纯、依依和她,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三个女人,她们居然都是养女。
她笑着回他:「我要组一个养女帮。」
他想起什么似地说:「等等,我再帮你凑-个人,让你们成双成对。」
于是,他从记忆中翻出一个人,那个女人叫作盈心,是孟纯的高中同学,余邦曾资助她的生活费,学费,她们四个人凑一凑,说不定可以发展出新势力,收集所有失怙小女生。
她说:「好怪哦!你怎么和养女那么有缘?」
他说:「算命的批断,将来我要娶个童养媳,才能一生平顺健康。」
俐瑶笑了,笑得很夸张。她问:「要是带走孟纯的男人,果真给得起她足够幸福,你岂不是又要从育幼院里再领养一个童养媳,带回家重斩做二十年计画,并确保在二十年后,新任童养媳不会嫌你太老,天天夜里练爬墙、学磨刀,哪一日磨刀霍霍向猪羊,亲切的孟董事长,马上有了新遗孀。」
余邦大手一压,压住她的头;她没了发髻,他没本事再玩那招掳「髻」勒赎,轻轻松松地,她脱离他的掌握。
他又在下一秒,把她整个人收进怀里,一用力,她动弹不得。
他露出淫笑,贴在她耳边说:「到时,我不重新领养,我要拿你来充数,别忘记,你也是童养媳家族中的一员。」
她让他把住肩膀,男人的气息冲进知觉里,有些些意乱情迷,脑海中,他的话不断在她脑中回放--
孟纯、依依和你,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三个女人。
他说她是他的「重要」;也许不是唯一,却是其中一份重要,她的地位,比他那些女朋友、小情妇、内定媳妇还高上一级,当朋友当到这等地位,也算有价值。
人家说,办公室恋情不好,容易影响工作情绪;其实,办公室友谊也不见得好到哪里,他们的办公情绪也常常受友谊波及,只不过,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这些波及并没有带给他们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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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俐瑶早。」
余邦一放下公文包,就走过来拉扯她的头发,他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特别到……她哭笑不得。整整自己的头发,投过一抹不友善的眼光,把洛神花茶递给他--变态老板兼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