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父皇,儿臣有重要的事急需处理,请父皇恕罪。待事情处理完毕,儿臣再亲自负荆请罪。”不等皇上回答,赵钰便匆匆离去,留下满殿愕然不解的人们。
刚跳完舞、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别的女人出糗的比桃,此时才发现那俊美无比却又当众羞辱她的陌生人,竟是当朝的二皇子;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气恼、艳羡、野心,与恋慕的情绪一一浮荡在她的心海。赵杰的目光无意间瞥过她的脸,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寒,不禁惴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
赵钰在宫里走了大半天,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梓欣不认得宫中的路,此刻她又能去哪里呢?除了聆风阁,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找她。就在他无计可施、路过御膳房时,竟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子声音。
他的心不争气的狂跳着,推开门,便看见两个醉态可掬的美丽女子正举着酒杯,互祝对方的失意。
“来,梓欣,再喝一杯,祝你回到代州时,无人提起这次荒唐的汴京之行。”婉嫔倚在桌边,口齿不清的说。
梓欣拎着一小壶酒摇晃着,“我也祝你那个无情无义的未婚夫走路被马车撞死,钓鱼被水淹死,喝酒被酒毒死。”她笑了起来。
“你好厉害哦,谁教你这些诅咒人的方法?”
“我家莲儿啊,她有趣极了,哪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梓欣托着下颚,不解的晃着脑袋,她是太思念赵钰了吗?怎么眼前竟出现那张绝美的脸呢?
“二皇子?!”她揉着双眼,忍不住惊叫出声。
赵钰没好气的拿下那壶酒,“梓欣,你也太胡闹了,从选妃典礼上偷溜已经犯了欺君大罪,如今竟还在这儿喝酒?快随我回去!”
“回去做什么?看你挑选美娇娘吗?我才不要,我宁可醉倒在酒乡,也不要看你搂着别的女人。”酒精使她的戒备之心松懈了下来,平常说不出口的话,此刻全不顾一切的说了出来。
赵钰听了又气又怜,“谁说我要选别的女人?我不是早说过,我这辈子只娶你莫梓欣吗?”
“所以你才找了来?”梓欣偏着头,好可爱的瞅着他。
“是啊,我的小新娘跑了,我当然只能拋下满殿佳丽,要不然,我还能选谁呢?”他抱起半醉的梓欣,含笑的注视她好一会儿之后,才对愣在一旁的婉殡说:“这位姑娘,欺君大罪可不轻哪,如果你想安然无事的话,我劝你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赶快回到大殿上吧!”
婉嫔敛衽行礼,“多谢二皇子指点。”
赵钰抱着梓欣,轻笑着离开。
在回聆风阁的路上,半醉的梓欣显得很不安分,一会儿亲吻他的颈子,一会儿玩着他的衣襟,闹得赵钰差点就松开手。“别胡闹了,梓欣,乖乖的让我抱,好不好?”
这会儿她的柔荑竟抚上了他的眼睛,这教他怎能不出声制止?再这样玩下去,他们大概永远到不了聆风阁。
“不要,你的眼睛很好看哪!”梓欣嘴里虽是这么说,手还是放过了他的眼,改而抚摸他的鼻梁与薄唇。“你长得真的很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尤其这对眼睛,深邃迷人,好象……”
眼看聆风阁已到,赵钰终于松了口气,“好了,别再说了,乖乖睡上一觉,什么麻烦都没有了,明天还我一个正常的小梓欣。”
他把她往床上一摆,脱去她的鞋后,找不到伺候她的宫女,只好自己脱去她的外衣;哪知她却揽下他的头,捧着他的脸,“你长得那么美,我好象爱上你了。”
赵钰心中一阵狂喜,他不住地亲吻着她,“梓欣,你可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梓欣笑着闪躲他的细吻,昏昏沉沉的就要进入梦乡,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喃喃的说:“真的好象……真像那双紫眸……漂亮完美的紫眸……”
他如遭重击的瞬间变了脸色,难道她还记得那一切?可是他明明抹去了她那段记忆,她怎么可能还保有紫色眼睛的印象?赵钰轻摇着她的娇躯,无奈的发现她已沉沉睡去了。
他替她盖上锦被,独自踱向窗边,无语地凝望着漆黑的天空,心中虽为她的呓语感到惊异,但也涨满了狂喜。梓欣终于有一点点喜欢上他了,只要他继续努力,总有一天,梓欣会完全成为他的。赵钰在她床畔守候了一整夜,直到内侍传来皇上召见的旨令,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尚在熟睡的心上人。
※ ※ ※
“父皇,恕儿臣不孝,破坏了选妃大典。”赵钰一进入承平殿,便直挺挺地跪下。
“起来吧!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拋下满殿的名媛淑女?听杰儿说,你早已有喜欢之人,是哪家的姑娘得到你的青睐?”皇上本就疼爱这个儿子,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见得会严厉地罚他,更何况是选妃这桩小事。
赵钰站起身来向兄长拋去一个大白眼,只见赵杰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父皇,孩儿的确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是孩儿在代州遇见的朋友。”
“哦,快说来听听,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下连妲儿的兴趣也被挑起了。
当下赵钰便把他和梓欣相遇的点点滴滴细说从头,他对十年前那一段日子印象极深,所以说得很仔细,也毫无保留的将他对梓欣的爱全盘托出。
其余三人听了却是满腔怒火,这比家父女简直是欺人太甚,竟敢对年幼的皇子下手!赵杰怒拍桌子,“太过分了,亏比桃长得那么美艳,原来心如蛇蝎。”
“皇兄,其实我已经不怪她了,要不是他们父女,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遇到梓欣,所以,我还有些感激他们的出现呢!”赵钰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肩,兄弟间互相信任、依赖的情感表露无遗。
妲儿安慰的与皇上交换了一个微笑,但她还是有些顾虑,“你说你在离开莫家之前,已经抹去了他们的记忆,那你不怕莫梓欣爱上别人吗?”
“不会的,其实她一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爱上我。昨晚便是因为她不在殿上,我才不顾一切地离去,还请父皇原谅。”赵钰俊美的脸孔染上了一丝红晕,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已经很亲密了。
赵杰笑着大力捶他,“好小子,手脚这么快,做哥哥的可不能输给你,我要去办我的事啰!别忘了,昨天偷溜的可不只你那个小姑娘。”他躬身向父皇与母后行礼,然后走出了承平殿。
皇上皱紧眉头,“钰儿,既然莫家有恩于你,你爱上那小姑娘也是合情合理,但比言一家对你的敌意,你不可不防,毕竟那批在城外攻击你们的人,至今还不知道是受谁指使。”
“孩儿自会小心,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男孩了。”他对比家不是完全没有恨意,只是他已经懂得保护自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妲儿还有另一件事须求得儿子的谅解,“钰儿,真是难为你了,那么特殊的身世让你受苦了。”
“不,孩儿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之处,只要梓欣能谅解,我想,我并不在乎自己身上流着狐族的血。”
“孩子,你母后担心的也正是这件事。”皇上扶着妲儿走至赵钰身旁,给她一个抚慰的笑容。
妲儿点点头说:“你父皇是正常人,而我是狐族之女,所以你生来就有高强的法术和狐族的血统,这点你虽然早已明白,但在你成亲之前,母后还是要再提醒你一番。”
赵钰何等聪明,他微一凝思,就明白了父母的意思。“母后的意思是我和梓欣成亲之后,也很有可能生下狐族的子女?”
“不错。”皇上没有否认,他相信自己的孩子有承受打击的能力。“所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由于你大哥是正常人类,所以狐族的血脉承继就全落在你肩上。”
妲儿再度接口:“当初我被你父皇接进宫时,我曾经有着侥幸的心理,对他隐瞒了事实,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错了。狐族的继承大任落在我身上,我不可能逃避这个责任。如今你和我一样,必须担负这个责任,所以你必须跟你所爱的人谈清楚,免得将来后悔。”
“是的,你们夫妻要幸福美满,有些事就必须坦诚,如果她真的无法接受,或是对你的身分无法认同,那还不如在伤害尚未形成之前,尽早分开。”皇上好言劝着。
赵钰一脸苍白与坚决,眼眸中散发着不顾一切的执拗,“不,我相信梓欣会体谅我的,从她小时候勇敢地救了浑身是伤的我,就可以看出她有一颗善良的心。我相信我们会白头到老的,父皇、母后,请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你能这么想,我们自然也为你高兴,其实,只要你过很快乐,母后什么都答应你,既然你说梓欣好,我就接纳她成为儿媳妇,皇上,您说呢?”
皇上哈哈大笑了起来,“妲儿,你都已经答应了儿子,难道朕还能说不吗?钰儿,朕答应你了,叫礼官挑个好日子让你们完婚吧!不过,在你的府第还未盖好之前,你们得留在宫里陪朕,你可答应?”
“儿臣遵命。”赵钰赶紧下跪谢恩,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他终于可以和梓欣在一起了,忧的是梓欣能接受自己将生下狐族的后代吗?
※ ※ ※
朱婉嫔最后并没有回到大殿,但她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她正试图偷偷溜出宫时,就被眼尖的赵杰逮住了。于是,她只好站在他的面前,准备好好地“解释”一番。
“民女朱婉嫔叩见太子。”婉嫔不敢放肆,曲膝行礼后,头就一直低垂着,不敢看那面带微笑的男人。
“把头抬起来。”
坚定的声音根本不容人反对,婉嫔有些不悦的抬起脸来与他平视,只见他和先前在御膳房出现的二皇子相当神似,都有着一张俊脸,只不过他的笑脸是和煦的,全然不若二皇子的淡漠。婉嫔一直望着他,直到他眼中升起了好奇与玩味,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大胆,脸红耳热地又垂下头去。
赵杰觉得有趣极了,他从没见过女人如此坦率的盯着男人瞧,而此刻她脸上的红晕更是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于是他笑问:“你私自从选妃大典上逃跑,这已经犯了欺君之罪,你可知道?”
报应来了,但婉嫔没有一丝退却的神情,“我当然知道,二皇子已经告诫过我了。”
“那你有什么解释?”
“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是我太天真了。”
“为什么这么说?”
婉嫔冷笑了一声,“这次的选妃大典,可说是集天下富贵于一堂,多少的金银珠宝、千金名媛全都往宫里送,身为太子的你可知这项随兴之举,拆散了多少有情男女、压榨了多少贫穷人家?”她越说越激动,浑然忘了她是带罪之身。
赵杰从她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挑着眉问:“莫非你是被逼来的?不过,皇上不是明定,此次入宫参选的女子一定要身世清白、无婚约者,难道你是已婚妇人?”
“我当然不是,不过,我自幼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为了他自己的前途,硬是和我解除了婚约,还把我送进了山西知府,我简直被他伤透了心。”婉嫔咬牙切齿、恨恨的说着。别人或许觉得进宫是荣耀的,但对她来说,这却是永远抹不掉的耻辱。
“所以你才从选妃大典中跑掉,因为你想报复你的未婚夫?”赵杰有些明白了,可惜,这么漂亮又有个性的女人竟然已是别人的未婚妻,他不禁有些懊恼。
“才不呢,我与他已经再无瓜葛了。”婉嫔忽然羞红了脸,“我是因为自认没有被选上的条件,才偷偷溜掉的。反正有那么多美女供你们挑选,我这庸脂俗粉哪能入你们的眼?”
赵杰心动的望着她的俏颜,“若我说,我看上了你,希望立你为妃,你意下如何?”
“这……这是不可能的!”婉嫔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惶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召来了内侍,“你马上去禀告皇上,就说我已经决定立从山西来的朱婉嫔为妃。”内侍听令后马上飞奔而去,他这才笑吟吟的又转向她,“如何?这总可以证明我不是在说笑了吧?”
婉嫔茫然的坐倒在地上,兀自沉浸在这震撼中,“为什么选我?天下美女那么多,你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赵杰轻柔的扶起婉嫔,笑意盈盈的吻上她的唇,“因为只有你有勇气从我眼前逃开啊!”
“你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才会想娶个好动又不爱待在身边的妃子吗?”婉嫔终于有些真实的感受了,她偎进赵杰的怀中,禁不住揶揄着他。
“不要紧,你尽管从我身边逃走好了,不论你逃多远,我总是有办法把你找回来的。”他又吻住了她,方才就已经爱上了吻她的感觉,而他这一生恐怕会一直留恋这美好的一刻。
※ ※ ※
秋风送爽,明月高照,汴京城里、皇宫内热闹非凡,因为太子和二皇子选在同一天立妃;由于他们都发誓一生只娶一位妃子,于是,那费尽千辛万苦前来的各地佳丽,又风尘仆仆的返回故乡,气急败坏的比桃当然也在其中。
当晚,送两对新人进入洞房后,莲儿和小玉终于松了一口气,偷空窝在凉亭内喝茶纳凉。
“多棒啊,小姐终于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咱们这一番辛苦总算没有白费。瞧,姑爷对她多好,所有生活细节全替她打点好了,我们也顺便沾了光、偷了闲。”莲儿准确地往嘴里拋进一颗花生米。
相较之下,小玉可就斯文多了,她慢条斯理的剥开橘子皮,一瓣一瓣的往嘴里送。“据我的观察,姑爷虽然有些冷酷,但对小姐却是百依百顺的,反倒是小姐恃宠而骄,有些小摩擦就和姑爷闹得不可开交,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完蛋的。”
“你不要说得那么恐怖好不好?他们今晚才进洞房,你就诅咒他们不和啦!”莲儿怒瞪她一眼。
小玉仍悠哉的喝着香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是小姐的贴身侍女,自然一切都要以小姐的利益为第一考量!”
“不是我说你,才十五岁的年纪,这些怪想法是打哪儿学来的?我和小姐好象都没有这样教过你吧!”莲儿不赞同的斥责她。
“这不是谁教谁的问题,而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所以,我比你和小姐更能适应新生活,因为我最聪明了。”小玉挤眉弄眼的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去你的,做人就要有时聪明、有时迷糊,像小姐一样。瞧她这一手妙计——自选妃大典中偷溜,耍得多好啊,要是我,也会觉得得不到的东西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