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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缠狂君  第5页    作者:古玥

  太福晋走向赵瑟初,以包容的口吻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更应该带她回去。”

  “姑姑!”纳兰明月紧张的拉住二夫人的手臂。

  如素师太瞥向纳兰家的姑侄两人。

  由于成谨的母亲死的早,而太福晋的个性又过于柔弱,所以显亲王府的内务都靠这位二夫人纳兰燕负责。这些年来她的表现可谓是孝贤恭顺,毫无缺点。

  至于纳兰明月,最近两年根本就是长住在显亲王府,大概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以为借着姑姑的撑腰,成谨终究会娶她。其实纳兰明月的美貌不乏人追求,可是难免有人会猜,八成是她过于纠缠,才促使成谨南游迟迟不归。

  二夫人注意到如素师太正在看自己,嫁进显亲王府这十多年,渐渐明白如素师太的崇高地位。别的不说,光是她与太皇太后的交情,就让人不可小觑,所以绝不会笨到与她作对。“明月,别胡闹了,这是显亲王府的家务事,你这个纳兰家的格格,到底也只是个外人。”

  “可是,姑姑……”纳兰明月不服气的瞅着赵瑟初。

  “明月格格你放心。”赵瑟初冲动的说:“要是成谨没记起我的话,我绝不会死赖着嫁给他。”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纳兰明月顿时开心起来,但是转念之间,她又得寸进尺的说:“可是总要有个期限吧,万一成谨这辈子再也恢复不了以前的记忆,怎么办?”

  “赵姑娘,别理她。”

  长春好心的阻挡她,但还是阻止不了她心高气傲的说:“三个月内要是他记不起过去的点滴,那么我会放弃,自动离开。”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各位长辈要公平的裁决。”纳兰明月沾沾自喜的说。

  “唉!好歹你也说三年,三年之后就算成谨记不起以前的事,也会再爱上你一次的。”长春叹道。

  如素师太浅浅笑了笑,然后说:“既然赵姑娘做了承诺,自当守信。三个月后,如果成谨仍无起色,那么赵姑娘就先到我这边来,寻思将来的前途。”

  赵瑟初一开始并没有多想,还以为如素师太在暗示她大不了可以出家,于是黯然的笑了笑,直到长春对她说——

  “既然有师太挺你,那我就放心了。你可别以为她只是个出家人,什么事都看淡了,其实她还是很关心世间多情儿女。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找她帮忙。”

  “谢谢你,长春。”赵瑟初感激的说。

  长春讪讪的一笑,“这有什么好说的,也许我只是巴不得天下大乱。”顿了一下,他又忍不住好心的提醒,“纳兰明月的跋扈,你已经瞧见了,以后可要好自为之,别被她吓坏了。再有就是,想谋害成谨的人,说不定还在伺机而动,你自己要小心。”

  赵瑟初点点头,然后又冲动的说:“我们一起来查出谁是凶手。”

  他不禁失笑,“我可是头号嫌犯耶。”

  “我相信你绝对不是。”

  “谢谢你的支持,不过我仍旧不想跟他们有所牵扯。”

  长春很快的拒绝,并且迫不及待的离开,把她留在显亲王府女眷的环视之下。

  “走吧,从今天起,你还有八十九天可以证明你和成谨的关系。”纳兰明月傲慢的说。

  “去吧,也许你正是成谨需要的良药。”如素师太慈祥的对她说。

  她的神情很特别,好象在暗示什么。赵瑟初点点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马车。

  ※ ※ ※ ※ ※ ※

  长春所说的话果然是真的,成谨就住在别业枫林小筑。

  “马佳氏,贝勒爷这几天如何了?”太福晋关心的问。

  马佳氏是别庄的总管,虽然是做管理庄园的斯文工作,但仍旧习惯随身带着牧羊人的长鞭,让她显得严厉。

  “回太福晋的话,贝勒爷的身子骨是比前些时候健壮许多,但是……”

  马佳氏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太福晋不甚忧愁的又叹了口气。

  这时候太监小金来报,“成谨贝勒说不想见客。”

  “他的头疼是不是又发作了?”太福晋问。

  小金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的。”

  太福晋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先走吧。”二夫人对马佳氏说:

  “就把这位赵姑娘当作贵宾,她需要什么都尽量配合。”

  赵瑟初心里颇觉奇怪,她们怎么连去看他一眼都没有,就要走了。

  “赵姑娘,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

  “我可不可以先去探视成谨?”

  “这个……”马佳氏犹豫着。

  “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我这就带你去。”

  ※ ※ ※ ※ ※ ※

  枫林小筑的格局与一般的宅子不同,是沿着小溪筑成前后三落的房舍,而成谨就住在最后一落,房屋旁边的小溪在这里形成一条约一丈高的涓丝瀑布,颇有江南园林的雅意。

  而红色的枫叶飘呀飘的,如此幽静雅致的景色,让赵瑟初忍不住稍微驻足,深深吸进一口沁凉芳香的空气。

  “你是谁?”

  果然是成谨的声音!赵瑟初紧张又兴奋的往屋子里跑。“站住!谁让你进来的!”

  她停下脚步,提醒自己成谨失去记忆,谁都不认得,于是退回门外说:“我叫瑟初,是……是来服侍你的。”

  屋里静默了片刻,终于他沉声说:“进来。”

  她走了进去,房间里异常的暗,窗户全被厚重的帘幔遮蔽了。

  “过来。”

  这声音确实是成谨没错,可是口吻却差很多。赵瑟初咽下不确定的恐惧,走向床沿的人影。

  他真的是成谨吗?

  忽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手,把她拉进怀中,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把她压在身下,强行的吻住她的唇瓣。他的手也没闲着,正以粗鲁的方法探索她的衣扣。

  “住手!你在干什么!”她终于从惊吓中醒来,奋力挣扎。“你是来服侍我的不是吗?”他的口气就像只爆怒的野兽。

  “是的,但不是做这种事。”

  “那是你说的,要我说的才算。”

  成谨几乎可以说是毫不怜香惜玉的,让她实在不能不怀疑,他怎么会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成谨?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却又在在与她记忆中的一切吻合。

  他确实是成谨。

  赵瑟初不由得哭了,“成谨,求求你……”

  “我的名字是你叫的——”

  成谨的身体忽然僵住了一会儿,接着他便滚离她的身边,赵瑟初可以听见从他齿缝间传出痛苦的嘶嘶声。

  “你怎么了?”她担心的把手搭在他身上。

  “滚开!”

  成谨毫不犹豫的把她一脚踹到床下,接着凡他伸手可触及的东西均被一一扫落。

  成谨抓起镶了贝壳的圆椅,往门口一扔,差点把冲进来的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砸个正着。

  或许他们早就料到了,所以轻松闪过,然后护着她夺门而出,身后的成谨发出负伤的猛兽般的狂啸。

  赵瑟初惊魂未甫的站在屋外的院子,枫叶还在随风悠然飘落,涓丝瀑布的水仍旧自在潺潺洒落,只有成谨的房间阴暗得有如地狱般,不时传出他骇人心魂的嘶吼。

  难怪太福晋虽然关切,但却过门不入。

  难怪纳兰明月曾痴迷,但却宁可放弃亲近他的机会。

  “赵姑娘,现在你应该很明白,成谨贝勒是什么情况。”马佳氏说。

  “不,我不明白。”赵瑟初难过的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会这样?”

  “许多人都认为,他可能是因为伤了脑子,疯了。”

  “他没有疯。”赵瑟初立即说:“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是疯,他只是很痛苦。”

  马佳氏不发一言的望着她半晌,一副想透视她的灵魂的样子。最后她说:“其实没有人能确定他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总之他昏迷醒来后,除了失去记忆外,还常常闹头痛。一痛起来就会像刚才那样,整个人都失去了自制。”

  “大夫……”

  “连宫中的大医都来为他诊断,都说可能是脑子里的淤血所造成。”

  房中又再度传来成谨痛苦的吼声,赵瑟初闭上眼睛,默默为他心疼。当她再睁开眼,眼里已含着泪水,“可以医得好吗?”

  马佳氏淡淡的说:“大夫吩咐了药方,主要是化淤的作用。可是贝勒爷脾气愈来愈坏,常常把药打翻。”

  这个时候,那两个身材魁梧的侍卫从房中走出来,向马佳氏打了个手势。

  马佳氏叹了口气,“那两个侍卫是为了保护贝勒爷,防止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现在他已经痛昏过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照顾他?”

  赵瑟初毫不犹豫的点头,甚至还领先一步走。

  太监们已经把厚重的窗幔拉开,屋里只有成谨沉重的呼吸和他静静躺在床上的身影,散乱的发丝被汗水和灰尘纠缠在他憔悴的脸上。

  他瘦了,而且苍白。

  赵瑟初靠近床沿,明明就是当日那个温柔得令人心折的英俊男人,为什么会被折腾成这样?

  太监们端来温热的清水,准备要帮他清洗和换上干净的衣服。

  赵瑟初有些矜持,但她忍住羞赧留下来,只想为他尽点力。

  马佳氏端来药汤,趁他昏迷不醒,强把药灌进他的口中,见他如此狼狈和脆弱,赵瑟初于心不忍,“嬷嬷,难道一定要这样?”

  马佳氏就事论事的说:“他自己根本不肯吃药,而如果他完全不用药的话,那……”

  “会怎样?”

  “就算将来可以恢复记忆,也可能会永远受头痛之苦,或者……”马佳氏面无表情回答,“可能会死。”

  赵瑟初倒抽了一口气。

  他怎么可以死!又怎么可以让他死!

  太监们替他穿好干净的衣服,并梳理好头发编成辫子,然后重新安置于铺上干净的被褥的床上。

  赵瑟初再也不避嫌的上前,执起他的手贴住自己的脸,意志坚决的说:“我绝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

  然而照顾他岂是那般容易的?

  若以猛兽来比喻头痛时的成谨,那么没发作时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态度恶劣,孤僻倔强。稍一不顺心,就怒火大发,而只要他一生气,又会引发头痛。

  因此,整个别庄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半个月了,只有马佳氏派人回王府报告情况,却从来没有亲人来探视他的病情。

  第五章

  早晨,赵瑟初端着早膳,沿着她最喜欢的溪畔石板小径往后院走。

  夜里凝在落叶上的秋霜,被她踩得碎碎直响。

  “纷纷坠叶飘相砌,夜寂静,寒声碎……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眉间心上,无计相违避。”

  她边走边轻唱着词,蓦地抬头,发现成谨意外的早起,正伫立在廊上,冷冷睨着她。

  “贝勒爷早。”

  虽然是大户千金的出身,但为了守在他的身边,赵瑟初很快就学会贵族府中下人该有的礼节。

  “早膳给您端来了。”

  赵瑟初小心翼翼的踩上因霜露而湿滑的台阶。

  不过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的其实是他,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怎样,也许会毫不犹豫的一把推下她。这些天来,她身上已经布满淤青了。

  “你倒是很自在,边走边唱曲儿。”成谨冷冷的说。

  赵瑟初顿了一下,像这样的,虽然他明明就在身边,岂不比天涯更远。

  她垂下眼睑,藏住感伤的说:“你要在屋里吃,还是在廊下吃?”

  成谨居高临下的睨她。这些天来,不管他对她多坏,她一径的坚持而温柔。但是那种坚持和温柔,又与一向在身旁伺候他的人不同,似乎特别能安抚他恐惧而狂乱的心。

  没有人能明白一个失去记忆的人的感受,就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独自走进荒山野林,到处都让他感到危机四伏。

  而她不但是第一个不怕他的人,也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安全的人——这是指自从他失去记忆以后来说。

  成谨不发一言的转身走到长廊的另一头,那里砌了石桌椅,正好可以观赏涓丝瀑布的景观。

  赵瑟初布好碗筷后,便站到一旁。

  “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曲子?”他忽然好心情的问。

  “‘御街行’,范仲淹的秋日怀旧。”

  “范仲淹……”成谨皱了皱眉,有些字眼在脑子里头掠过,他不由自主而恍惚的念起来,“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进士,官至枢密副使。卒赠兵部尚书楚国公,谥文正……”

  忽然一道白光闪电飞梭一般的划过脑际,成谨抱住头。

  “你怎么了?!”

  成谨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个漩涡不停的旋转,不是头痛,而是难以形容的纷乱。

  “贝勒,成谨贝勒!”赵瑟初一时没想到那么多,而关心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说也奇怪,当她这回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时,就好象有股力量透进他的身体,使得他脑中那种混沌的现象慢慢的缓和下来。

  “你还好吧?”

  面对她担心不已的表情,他试着冷静下来。但又忍不住回想刚刚那种感觉,好像看见了什么,但门却忽然被关上。

  讪讪的,他讽刺的笑说:“这实在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不是吗?刹那间,我居然记起来范仲淹是哪一朝代的鬼——千幛里,长烟落日孤城闭。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甚至还背得出他的词!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做过什么事?“”你先不要急,慢慢来。“赵瑟初安慰他,”人生本来就是由许许多多的回忆累积起来的,虽然范仲淹看起来是与你毫不相干的古人,但是他的事迹和诗词确实曾是你记忆中的一部份,只是现在先让你记起来这一部份,等明天又想起了杜甫、李白,就像拼凑一幅图一样,等凑齐了,那就是原来的你了。“

  “李白……杜甫……”

  成谨把李白、杜甫放进脑子里,以为可以勾起相关的往事,没想到李白和杜甫却打了起来,搅和得他眼前一阵红一阵黑。

  “啊——”

  成谨半狂的指着她叫嚣,“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的感受,却妄想告诉我怎么做!让我告诉你这里装了什么!”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只有一团血肉模糊!”

  他又开始神志不清的把她抵在石桌上,一只手像把愤怒的钳子似的掐住她的脖子。

  幸亏侍卫总在附近提防,马上拉开他,再一次救下赵瑟初。

  “赵姑娘,你没事吧?”扶着她的戚队长问。

  赵瑟初的喉咙痛得几乎没有办法说话,所以就用摇头表示。

  至于被侍卫制住的成谨,正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她,好象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赵姑娘,能不能请你以后小心一点,否则总有一天,我们可能会来不及救你。”

  戚队长无可奈何的笑说。

  赵瑟初朝他点头致意,她当然知道他是好意,可是当成谨褪去愤怒而只剩下痛苦的神色时,教她如何不担心他。

  成谨忽然挣脱侍卫,戚队长推开她,想要去帮忙,因为发起狂来的成谨,若没有两个以上的壮汉,是难以制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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