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万一他被你克不死,那你不就真的成了鞑子王妃?”阿莞大惊小怪的说,“你想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阿莞的话又提醒她豪格已经在她的天命之下顺利的躲开两次了,莫非他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凌苍苍的身形晃了一下,看起来好像要跌倒似的,豪格的腿一跨,身形一闪便扶住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苍苍仰头瞅着他,心思飘游了起来,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在豪格看来,她羸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便一把将她横抱在怀,忙着越过袁德芳和店小二先进厢房,将她置于床榻。
凌苍苍还是一样仰头瞅着他满脸的关切。
“德芳,快来看看她是怎么了!”豪格心急的喊。
袁德芳挈着她的脉搏一会儿后说:“大概是累坏了,让她好好休息就会好。今夜你就别烦人家了。”
豪格不满的扁嘴。
“别气,开你玩笑的。”袁德芳转身吩咐店小二先把晚饭和洗澡水准备妥当,然后再对阿莞说:“咱们去买点东西。”
“可是谁来伺候我家小姐?”
“他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照顾不好你家小姐?”袁德芳指着坐在床沿的豪格一笑,“更何况,你总不能叫我一个大男人,去买你们姑娘家的小衣服吧,那不是教我丢脸丢到爷爷家吗?”
“可是……”
袁德芳拉走阿莞,“放心啦,他今天不会对她怎样的。”
“你怎么知道,门一关……”
“就算你把门给锁了,我说他不会就是不会。”
“我才不信呢,你都没瞧见他整天盯着我家小姐的那副色样。”
袁德芳懒得再多说什么,把她带出昙花楼来到专卖女人家用物的店门口,塞了一锭元宝给她,“多买两套衣裳,我去药铺抓几帖药给你家小姐补补气。”
阿莞看着袁德芳走开后,才转身进店内,边走边心想,袁公子当真是个好人,可是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跟个鞑子王爷那么好呢!
对所有的汉人,和凌苍苍与阿莞来说,满人都是该死的坏人。
☆ ☆ ☆
凌苍苍只是懒懒的躺着,星眸半阖。
豪格坐在她的床边靠着床栏,垂着眼不言不语,在看她也在想她。他发现自己的心中多了几样陌生的情愫。
就算她只是这样乏力的躺着,也让他感到非常舍不得。
“唉!”豪格叹了口气。
他这一生除了叱咤呼喝,何曾这么深深叹息过?
而她则无从得知这一声叹息所代表的意思。
“豪大侠,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凌苍苍忽然说。
豪格又叹了口气,“我是挺喜欢人家叫我豪大侠的,可是你如果叫我豪格的话,我会更喜欢。”说完后又叹了口气,“唉!你问吧!”
凌苍苍坐起身,“我只是很好奇,你跟袁公子怎么会有如此的交情?”
豪格想了一会儿,反问:“你可曾听过袁崇焕袁将军?”
“当然听过……啊!”凌苍苍惊呼,“你的意思是说,袁公子他是……”
豪格点点头,“没错,所以下次别再跟他说什么国仇家恨,也别再指着他的鼻子骂汉奸,你可知道他的心里有多苦?”
当年崇祯皇帝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而凌迟处死袁崇焕,然而中计的何止是皇帝,就连百姓也被谣言四起蛊惑得沿街怒骂,到头来谁赢了?是私欲薰心的权佞,还是逞一时痛快的皇帝和百姓?
“当年他才十二岁,跟家人滞留辽东,父亲在京惨死尚无人收拾尸骸,朝廷便又派人来抄家灭族,后来……”
见豪格顿了一下,凌苍苍不知怎么了,忽然晓得了答案。
“你救了他一家?”
豪格一笑,“刚好路过,反正杀明军也杀成习惯,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
凌苍苍不由自主地回他一笑,接着幽幽叹了一口气说:“原来他的遭遇跟我如此相像。”
“你……你愿不愿意说来给我听听?”
“唉!我爹是东林党案受牵连的官员之一,幸亏我舅舅带我们回江南,要不然……”凌苍苍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这是在跟敌人诉苦啦!”
“邦有道则危言危行,邦无道则危行言孙。”
凌苍苍开始有些感到心服的说:“你们满人也都念这些书?”
“念啊,怎么不念?是我祖父和父亲带头念的,什么在知人,在安民,不但嘴巴念念,也要我们都念到心里头去。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何忧乎异族侵略?”豪格又开始爱现了。
“唉!连你们都懂这些道理,但汉室皇帝却倒行逆施。”
“要不要换人做做看?”
凌苍苍愕然而视,马上沉下脸来,脱口而出,“汉贼不两立!”
说他鞑子也就罢了,居然还骂他是贼,豪格饿虎扑羊般的两手抵着床板圈住她瞪着。
凌苍苍终于感到害怕,但是依然说:“威武不能屈!”
这么固执却又美丽的女人。豪格的眼睛往下瞟着她的朱唇和柔而不腻的身体曲线,顿时进退失据。
“就算你把门给锁了,我说他不会就是不会!”
脑海中回荡着袁德芳的话,豪格立刻把背打直,两臂依依不舍的收回,但是光两只眼睛看着还是很让人心猿意马,他索性站起身,凭窗而立。
外头夜色四合,却没有安静的时刻,反而是吃饭、叫酒,还有隔壁烟花女调弦弄筝莺莺燕燕好不噪闹。
如果只是亲亲她,应该没关系吧?
他撇过头去,如果在这个时候,她无论低头也好,闭目养神也行,只要不是望着他,他可能不会胡思乱想,然而她却一双美目盼兮,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他便再也没有任何坚持与不坚持的理由了。
他很快的又坐回床上,大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一颗心在这样的气息下躁乱不已,血液在脑子里滚热得逼近沸点。
看着他的眼,凌苍苍不由得感到燥热,她想她是不是真的明白,为什么阿莞望着他的眼睛时会打颤,因为她现在正是如此轻颤不已。可是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她不愿躲开,反而还很期待他的愈来愈近,近到鼻息互相混乱,鼻子互相摩擦,双唇互相接受……
豪格还在极力克制自己,只是慢慢的辗压吸吮。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激动的情绪,是一路风光明媚所致,或是被她的娇羞可人所影响?总之他用全新的心情,发现全新的技巧享受男欢女爱。
直到他再也忍不住,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时,突然被她咬住,痛得他疾呼直退。
豪格很忧郁的瞪她,“就算你真的那么想让我死,也别让我死得这么难看啊!”
凌苍苍本来还有些茫然,直到看见他难堪的抹去嘴角的一丝血痕,才歉然的说:“我不是故意的,我……”
“算了,什么话都不要再说了。”豪格气恼的坐在椅子上,面向门外背对着她。不过,其实他并不是气她伤他,反正她早就表明是为了让他死得快些才跟他好,所以有啥好气的?他气的是自己的欲求不满。
凌苍苍赶紧下床,莲步轻移到他身边,诚心诚意的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常常害人死于非命,可是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动手。”
她一接近就害他又蠢动难安起来,真是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不逞一时之快,
豪格全身紧绷的站起来,离她远一些。
却又离不开这间屋子。
幸好袁德芳和阿莞在这时候回来,没多久店小二也把晚饭送来。说来也是机缘,若非豪格为了享受江南美食和精致点心,也不会晚了半个月才过江,而又若非晚了这半个月,他与凌苍苍又怎能相遇?
“豪格,你不是最爱吃这道豆腐吗?怎么今天不吃了?”袁德芳好奇道。
就算是豆腐也够烫得他叫妈妈了。
“你吃你的,管我那么多做啥!”豪格啜了口清汤,这味道又甘又美,可是,还是烫到他舌头上的伤口,疼得他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净喝汤也不吃点饭,你这样的块头受得了吗?”袁德芳又说。
豪格索性将碗筷一摆,很意气用事的说:“我就让你看看,一两顿饭没吃,饿不饿得死我?”说完后便去隔壁房间。
所以今夜他是不会来履行他做丈夫的权利,即使没有人敢确定那样拜堂到底算不算数,至少,他承认了。
“凌小姐,他是怎么了?”袁德芳只好改问她。
凌苍苍当然也不好意思说,若说他的舌头有伤,不就又得解释伤从何来?
接吻可不比拉拉手、搂搂腰,那是种非常亲密的举动,这教她这个女孩子怎么说得出口呢?
第六章
虽然吃了顿好饭好菜,又喝了碗十全大补汤,但凌苍苍依然担心晚上没吃饭的豪格。就算他是个满人,他的伤也是她造成的呀!她心里这么想着。
望了眼已经睡得打呼的阿莞,犹豫一下,她还是决定把她叫起来。
“阿莞,先起来一下,你去帮我问问看店家,能不能煮锅粥来。”
阿莞揉揉眼睛,睡意正浓的说:“小姐,你又不是怀了孕的大肚婆,怎么这会儿就饿了?”
“不是我要吃的。”
“不是你要吃的,那是谁要吃?”阿莞渐渐清醒,“喔,我明白了,是要给豪大侠吃的吧。小姐,他到底哪里不舒服,还要你特别帮他准备粥?”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快去帮我发落。记得叫他们把粥煮得稠些,假如不费事的话,多放点肉末和鸡蛋下去煮。”
“是,小姐。”阿莞边打呵欠边走出房。
凌苍苍一来无所事事,二来若有所思,便幽幽的走到门外,仰头望着皓月当空,莫名其妙的叹起气来,“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
幽幽的念完后,又是一声叹息。叹的既不是为了前尘往事的沧桑,也不是为了以后的渺茫,而是心里头那丝丝心思荡漾,不禁想,他的这样,他的那样,他的豪气干云,他的诗词心肠,就算他是个满人,也算得上是个英雄好汉。
“唉!”
“小姐,小姐。”阿莞端着粥叫了两声她才回神。
“怎么去了那么久?”
“还不是这家店的厨房早熄火了,多亏店小二到隔壁秦淮楼大酒家拜托他们的厨房。是不是直接端去房里给他?”
“等等,你先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吧,别打扰袁公子的休息。放好了,你就去睡觉,不用等候了。”
“喔,好吧。”
☆ ☆ ☆
凌苍苍正要去敲门,结果豪格正好来开门。
“有事吗?”豪格假仙的问。其实他根本是饿得肚子咕噜叫,哪睡得着,躺在床上早听见凌苍苍主仆两人的对话,遂迫不及待的等在门边。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凌苍苍很小声的说,怕把袁德芳吵醒。
然而袁德芳早就被豪格肚子的咕噜声吵醒。不过,他还是一直假装没动静,等豪格跟凌苍苍出去后,才蹑足的跟在后面,他好奇死了豪格不吃晚饭的原因。
“豪大侠,我担心你饿坏了,所以帮你弄了一锅粥,现在应该凉了许多,你来吃点好不好?”
甭说他真的饿了,就算他吃撑了,凭她如此软言相劝,他也肯再硬吞下去。于是他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朵边去的坐下来,“当然好,谢谢你这么为我用心。”
“这是应该的。”
这时躲在柱子后的袁德芳眼看豪格都吃两口了,心想,他们两个还真有默契,谁也不提前因后果。于是存心取闹的从柱子旁走出来嘲弄说:“不是有人要让我看看,一顿两顿没吃会不会饿死呀?”
豪格瞪着他,没好气的把碗放下。
“袁公子,你要不要也坐下来一起吃?我叫阿莞再去拿副碗筷。”
“凌小姐,不用麻烦了,我一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袁德芳笑着把手搭在豪格的肩上,“怎么?半夜都还不到,你就已经撑不住了?”
“哼!”豪格把他推开,站起来远离粥的诱惑后说:“我会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定力。”
“哎呀,袁公子,你就别闹他了。”凌苍苍无可奈何的拉住豪格,“豪大侠,别呕了,坐下来吃吧。”
“不吃就是不吃。”豪格生气的把一向交叠在胸肌上的手臂,悄悄往下压住自己悲鸣不已的胃部。
好几步以外的袁德芳听到那声音,着实也不忍了,便叹口气说:“唉!算了,你就吃吧。”
“我说不吃就是不吃。”
袁德芳深知他的个性,拗起来跟头驴一样,“这可是人家凌小姐的一片爱心,你总不会辜负她吧?”
豪格更背过身去,谁也不看的说!“不吃!”
袁德芳朝凌苍苍无奈的笑说:“凌小姐,不好意思,我闹出来的麻烦,就让你费心收拾了。”
凌苍苍对他点头示意,然后义不容辞的靠近豪格柔声的道:“求求你吃点吧,要不然我心里头会很不安的。”
“让你心安我又有什么好处?”豪格赌气的说。
“她都帮你煮一锅粥了,这还不算好处!”袁德芳忍不住插嘴。
“袁公子,你就别再闹他了。”看来凌苍苍也开始摸着他们的脾气,于是又对豪格软语求道:“你要什么好处,只要我做的到一定做,只要你肯坐下来吃。”
豪格可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惊喜的开始想自己可以要到的好处。
“唉!你简直是自投罗网。”袁德芳不得不为她的清白仰天长啸。
“好吧!”豪格也不太贪心的提议,“只要你肯亲我,我就吃。”
袁德芳以为她不可能答应,没想到她只左思一下、右想一下,然后便说:“好吧,那你得先坐下来,你这么站着,我亲不到。”
豪格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愣瞪了一下,才欢欢喜喜的坐下来。不过,他本来也只期待她顶多啄啄他的脸颊,没想到她的小嘴一凑上来,便吃着他的唇。
“我实在不忍心再看!”袁德芳转过身,心里头虽为豪格欢喜,但他也替凌苍苍担心。
豪格高兴的快要雀跃三尺,然而一个轻吻实在很让人意犹未尽,他心思一转佯装冷静的慢慢吃一口,然后又把汤匙放下,不动如山。
凌苍苍见他只吃一口便不再吃,担心的问:“怎么?味道不好吃?”
“还可以。”
“那你怎么不吃了?”
“你亲一下,我就吃一口!”豪格理直气壮的说。
“喂!你别得寸进尺呀!”袁德芳发出不平之鸣。
“哼!”豪格朝他一哼。
“这……”凌苍苍顿时手足无措。
“如果你想要我再吃一口,就再亲我一下,够合理了吧!”
袁德芳实在想笑,不禁想到如果去年皇太极薨的时候,他也用这种狡猾的心态去对付多尔衮,那么他此刻便会是九五之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