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若说向冷天会对小姐有什么坏心眼,打死她她都不信!
“你还不从实招来!”见向冷天坚毅不屈的模样,杨老爷更是气得再补上一鞭。
“我清清白白的,你要我招什么?”向冷天宁死不屈,但如剑芒般的利眸却紧紧的盯着杨悦。
当在她脸上找不出一丝焦急时,这一刻,向冷天终于彻彻底底的清醒了。
他怎么会为这个冷血的女人掏心掏肺,甚至还愿意用生命护着她?!
向冷天原本热切的心瞬间灭了火光,成了一团灰烬……她不值得啊!
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没被黑暗侵入过的心房开始被阴影笼罩,挟着愤怒的复仇欲望迅速的蔓延开来。
“好个清清白白!看来我非得打死你,你才肯说实话了!”杨老爷因发怒而皱成一团的五官,此刻看起来更加狰狞。
当鞭子再度举起时,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杨悦突然开口,“爹,您别再打了!万一把他打死了,您可成了罪人了。
听见杨悦的话,杨老爷只得悻悻然的放下手。“可是,难道就这么便宜他?这件事若传了出去,不只有损你的名节,要是让王家知道了,这门亲事还结得成吗?”原来说穿了,他就是担心会把金主给吓跑!
“爹,您大可放心!反正女儿的名节同您一样。在外头早就被人给贬得一塌糊涂发,也不在乎多这一项。现在您要担忧的是,若真闹出人命,这次看谁能替您担罪……”顿了顿,杨悦继续把话说完,“毕竟您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可以利用……”剩下的虽没说出口,可是所有人都听见了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杨老爷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因为眼前还得靠这个女儿来渡过难关,他也只得忍了下来。
丢下手中的鞭子,憋着一口气无处发的杨老爷恶狠狠的唤来家丁。
“打死他,我还嫌脏了我的手!来人啊!”他大喊“把他给我抓到门外,绑在门前的石狮上,然后派人通知他家人——若想要他的命,拿一百两银子来赎人,否则官府上见!”他倒要看看是谁的骨头硬!
***
当杨府的家丁来到向家通知后,没多久向母就在一群邻居的陪伴下,神色仓皇的赶到杨府。
一看见儿子混身是伤的被绑在门前,向母心急如焚的想上则解开他,但却被守卫的家丁给挡了下来,另一个家丁则快速钻进门通报……
“冷天,你怎么样?听得见娘的声音吗?”向母在邻居陈大夫的搀扶下,痛哭失声的唤着。
“娘——”向冷天困难的抬起头,哑着嗓子说:“孩儿对不起您,让您担心了……”
一百两银子对他家来说是个天价,即使把他家祖宅的那块地给卖了,也凑不出那些钱啊!
他真是不孝,害苦了他娘!
“哟!总算来了!一百两呢?”出了门,见到这副景象的杨老爷,一开口就是要钱。
“求求你!杨老爷,这一百两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和街坊邻居东凑西凑后也只有五十两……”向母厚着脸皮哀求,但话没说完就听见杨老爷的斥喝声。
“没钱就别来,你当我开善堂啊!既然你付不出一百两,那还罗唆什么!来人!把这小子捉去官府,就告他意图谋财害命,让官府治他的罪!”
“你怎么这样含血喷人!若说冷天会做出什么坏事,我第一个就不信!我们这群街坊邻居从小看他长大,他的为人咱们清清楚楚!假使真要论是非,我看是你蓄意栽赃,指白说黑吧!”听见杨老爷的话,陈大夫和一群邻人都愤愤不平。
“哼!跟你们这群刁民是有理说不清,只是浪费唇舌,反正送盲严办就是了!”他命家丁解下向冷天。
眼见爱子被人左右架起,向母一急,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她匐倒在杨老爷的跟前,声泪俱下的哀求,“请你看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饶过冷天这一次,你的恩德我感激不尽!”向母道说边拉着他的裤脚,还猛磕着头。
“娘,别这样,您快起来……”向冷天心痛如绞的嘶吼着,而一旁的陈大夫和几个邻居也试图上前拉起她。
“滚开!你烦不烦哪——”杨老爷想也不想的抬起腿一脚踢开向母。
只见向母的胸口被重创了下,然后一口血由她口中吐了出来。
“娘——娘——”向冷天猛来一股神力,挣开了家丁的牵制,奔到向母身旁,急得连泪水都流下来了。
“你们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把他捉起来啊!”杨老爷气极败坏的命令家丁。
“住手——”跟着杨老爷出来后,就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杨悦,此刻终于开了口,她缓缓的走上前,“放了他们吧!”她的话差点没把杨老爷给气死。
杨老爷才要出口教训她,她却抢先说话了。
“爹!女儿的婚期近了,在等待成亲的这段日子,女儿不希望见到杨家又闹出什么乱子,否则若因此而沾染了秽气,教王家悔婚的话,到时可就不好了!”杨悦的话正中杨老爷的痛处,他气恨的瞪了向冷天等人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后,只得气短的带着家丁进门。
见状,陈大夫和邻人一拥而上的扶起向家母子,众人都后悔当初没尽全力阻止向冷天来杨府当护卫。
就在大伙齐声怒骂杨老爷的时候,一直待在一旁的杨悦却出人意料的朝向母走去。
咬着唇仿佛挣扎了许久,她才轻轻的开口,“大娘,您还好吧!”她忧心的望着似乎快要昏厥过去的向母,脸上净是担忧的神色。
“滚开!”在邻人的咒骂声中,向冷天恶狠狠的将杨悦拉开,“少在这惺惺作态!我和我娘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他怒红了眼。
闻言,杨悦沉默的低下头,忍着手腕快要被他的手劲捏碎的痛楚,开口道:“好好照顾大娘吧……”
“不用你假好心!”向冷天毫不领情的推开她,“我告诉你,这个仇我记下了,今天你们杨家带给我的屈辱,总有一天我定会加倍讨回来的!”说完,他扶起向母,随着众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望着向冷天逐渐远去的身影,被摔跌在地的杨悦终于轻轻的开了口,“我会等你回来;报仇的!”她仰头看着蔚蓝的青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蓦然间,她想起那些路人的诅咒——你们会有报应的……
其实,报应早已降临了,不是吗?
***
自从被杨老爷重狂一脚后,向母原本就痼疾缠身的身子更是每下愈况,为免阻碍儿子的前途,她将儿子唤到床前。
“冷天,娘知……道自己……拖累了你……”
向母边说边喘着气,她拉着向冷天的手,情绪激动的哭了起来,“如果不是……我……拖着你,你早可以……出外闯荡……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局面了……咳咳咳……”
“娘,您别说了——”见向母愈咳愈厉害,跪在床前的向冷天焦急的说:“都是孩儿不对!孩儿不该为了个女人失了魂,害得娘跟着孩儿受苦!”向冷天自责不已。
“其实……不能怪她的!”听见向冷天对杨悦的责怪,性情温良的向母还是忍不住的要替她辩解,“她这……么做没错……这年头……还是得嫁个有财有势……才行,咱们什么……都没有……才会让人欺负……”
“娘,您怎么还替她说话?若她真有良心,怎么会让人这么欺凌咱们,您就别再替她——”
向母拍拍儿子的手,要他别生气。
“冷天,娘想通了……与其待在这……一事无成的老死……还不如让你到外头去……这样……说不定……才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等会……你就去……收拾下,然后……离开这里吧……”
“不可以!娘还需要人照顾,我怎么可以丢下您?!”向冷天大惊。
“如果我这病就一直拖下去呢?那你是不是也永远不走?”向母有气无力的说。
“那么我就陪娘一辈子!”向冷天固执的道。
娘为他吃苦受罪那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把他拉拔长大,如今娘病了,在这样的节骨眼,要他抛下娘独自远走,他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冷天——”向母不死心的再唤。
“娘,我心意已定!”向冷天硬是不肯抛下娘。
“唉!你这孩子……”向母叹了一声,只好退让,“好、好……你就留下来……哪都别去。”
向冷天点点头,有些气短的红了眼眶。
沉默了下,向母突然开口,“冷天,娘忽然想吃些东西——”
“您有胃口啦?”向冷天高兴的站起来,“娘想吃什么,我立刻去弄!”几餐未进食的向母终于开口说要吃东西,这让向冷天心上的大石落了下来——能吃不就表示病有起色了!
“大佛寺前……挑担小哥卖的豆腐甜汤。”
“我知道了,我立刻去买——”向冷天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门。
向母目送儿子离去后,依恋的目光看向屋外好一会,过了半晌,她才扶着床沿艰难的下了床。
她取来纸笔,抖着手写了一些字,然后将纸条压在桌上的茶壶下,目光不舍的在屋内梭巡着……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走出屋子。
总该做出决定的……
不走——她永远都会是个负担!
第五章
这夜,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潜进杨家,蛰伏在没有人看见的阴暗角落里……
“小姐,你长得真美,教人怎么看都看不腻耶!”习惯在临睡前替杨悦梳理长发的珠儿,此时正拿着篦梳站在杨悦的身后,着迷的望着铜镜里的容颜。
“是吗?”扬悦冷冰冰的嗤道:“可我却腻了、厌了,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能拿把刀在我脸上划个几下,或许这样会比较好……”
“什么?千万不可以!”珠儿一听,大惊失色的嚷着,“那会变成丑八怪,吓死一堆人的!”她觉得小姐越来越古怪了,这回一连说出口的话都让人吓到腿软。
闻言,杨悦没接腔,只是侧过头投给珠儿一眼,目光高深莫测的让珠儿看得头皮发麻。
“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观察了下,珠儿大胆的开口,“你……是不是……还在挂念……向护卫?”从向冷天离开后,小姐的情绪就更加喜怒无常,所以她才会这样猜想。
“你说呢?”杨悦倏地站起身来。
“我不知道——”见杨悦无反应,珠儿气馁的垂下肩。她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有没有!
“你先去睡吧!别理我!”杨悦厌烦的挥手要她下去,接着吹熄烛火和衣躺上床。
后天她就得上花轿,嫁进王家了,然后一辈子就这么行尸走肉的活着!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
蒙陇中,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悄悄的落在她的床前,当她发觉有异想出声呼救时,来人已抢先一步的捂住她的嘴。
“不许出声!除非你想我立刻杀了你!”向冷天压低嗓子威胁。见杨悦点头后,他才收回手。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杨悦认出他的声音,她薄怒的坐起身,直往床角缩去。
就算她什么都不怕,但面对一个目露凶光,仿佛随时想冲过来掐死她的男人而言,她再笨也知道该小心防范。
“别问我是如何进来的!你要担心的是你和你爹,过了今晚,说不定杨府就会化成一堆火烬了!”向冷天冷冷的说。
“你说什么?”杨悦有些吃惊。
“我说——我要你们替我娘偿命!”他猛地扯过杨悦,让她扑跌在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血债血还,你懂吧!如果不是你爹和你,我娘怎会被逼着寻死?今天我一定要向你们杨家报这个血海深仇!”
说话间,向冷天扬起手,露出暗藏在袖中的匕首,毫不迟疑的抵上杨悦的咽喉。
“等等!你娘怎会死了?”听完他的话,杨悦不敢相信的抬起头,顾不得咽喉上的利器,怔仲地问。
“我娘——”向冷天痛苦的眯起眼,“那天返家后,她的病情加剧,但即使在病中,她还是一直替你说话……”向冷天说出事情的经过。
当他捧着甜汤回来时,已不见他娘的身影,又看见桌上的字条。他仓皇不已的像无头苍蝇般的。处找人,最后终于在离家不远的小湖边找到她娘留下的一双鞋……
他娘一定是不想拖累他,才会投湖自尽的!
“这……人死不自复生,你就……”杨悦呐呐的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住嘴!”向冷天低喝的打断她的话,“你不会懂的!你怎知道当我在湖里来回找人时,那种感觉有多惊心?你又怎会明白当我发狂似的快把湖底给翻过一遍,却依然找不到我娘时,又是怎么样的惊惶?那湖水深不见底,且四处暗藏漩涡,我知道我娘一定是被卷了进去……葬身湖底了!”他狂暴的摇着杨悦低吼。
任凭他对自己又吼又叫的,杨悦却反常的沉默了。
从前她怕吵,所以便执意搬到府里最僻静的角落,不许其他人任意进来,本以为可以图个清静,这下她才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
如今,她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等向冷天说完后,杨悦才忍不住的开口,“你真会杀了我吗?”她问。“不只你,还有你爹一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的!”向冷天冷笑的将匕首再次抵住她,仇恨的火焰早已烧光了他的理性。
“就这样!”杨悦不怕死的嗤笑出声,“没想到你的复仇方式还真是肤浅!杀了我、毁了杨家,就算能安慰你娘的在天之灵又怎样?带着沾着血腥的双手,你真能无愧于心的去面对你娘吗?以她的善良性子,你想她会有多难过?……”杨悦嘲讽道。
“你住口!”向冷天被她犀利的言辞逼得招架不住,盛怒中,他猛地扬起匕首,滑过她的咽喉,削下一截垂在面颊旁的青丝。
然后他垂下手,理智开始一点一滴的回复。
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娘的命不该被杨家人的鲜血给玷污了,他必须以出人头地来回报娘的牺牲,这样才不会辱了向家的名声。
“我不要你的命了——因为你不配!”收起匕首,他冷冷的开口。
“既然没事了,就快滚!”杨悦指着敞开的窗户要他出去。
看见她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冒了出来,他将披散着头发的杨悦用力的拉下床。
“你要做什么?”见他倏然变青的脸色,杨悦有些骇然的开始挣扎。
“不杀你并不代表饶了你——我要你到我娘的灵前上香悔过!”说完,为了不让杨悦有求救的机会,他快速的扯下一截衣袍塞进她的嘴里,然后身手敏捷的抱着她翻出杨府,隐没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