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找我的初恋情人了。」斐丽说。
「妳的初恋情人,就是刚刚那个阿烈对不对?」费琦早该看出,她看着他的神色中,藏着一把掩不住的火。
「我发现自己最爱的人还是他,他才是一个值得我爱的男人。」
「所以妳回去求爱?妳不是已经知道他结婚了吗?」
「他的妻子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当初是我先放手的,现在我也有把握把他要回来。J
「所以,妳和他……」
「结果,我输给了他们」家人的幸福。看见他们一家子的和乐,我觉得自己己好卑微,好可怜。」
「妳并没有将孩子的事告诉他?」
斐丽摇摇头:「孩子不是阿烈的。」
「天哪。斐丽你……」费琦没想到斐丽会把自己弄得那么复杂。
「回来后、我很沮丧。我问自己,一生的爱情,就走到这里结束了吗?自己的魅力真的已经荡然无存了吗?所以,我引诱了……引诱了麦伦。」
「孩子……孩子是麦伦的?」
斐丽点头。
「斐丽,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斐丽猛摇头。
「麦伦……他知道孩子的事吗?」
「他不需要知道。如果没有跌那一跤,我还是会拿掉孩子的。」
「妳爱麦伦吗?」
斐丽摇摇头。「离开阿烈,我已经错了一次;怀了自己不想要的孩子,我已经错了第二次。我不会再让自己一路错下去了。」
费琦将斐丽心疼地揽进怀里﹕「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到了最后,全都走样了?」
「费琦,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少中提出离婚,我不要让我自己恨自己一辈子。」斐丽拭干脸上的泪,绽放雨后的笑容,她也想抹去费琦脸上的。
再过一分钟—就是十点半了。
费琦穿着雪白的婚纱坐在梳妆台前,等岩也来为她上妆。其实,她一夜未阖眼,从昨天晚上就坐在这里,一直等到现在。
今天她好像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而盛装打扮的。
「费琦,他不会来了。我去打电话请别的造型师,现在还来得及。」斐丽焦急地踱出卧房。
「已经来不及了,这是我应得的结局。」费琦颤抖地拿起了粉盒,用被判了罪的心情打开盒盖。
突然,一只手夺下了她手上的粉盒。岩也出现在费琦梳妆台前的镜子里。
斐丽为他们轻轻掩上了门。
「你来了。」费琦红着眼睛,至少她知道岩也希望她幸福。
「替妳化完妆,我就要走了。」
「带我一起走!」费琦很想这么说。但是,她现在能给他的,也只有离开他了。
从前,费琦总是习惯闭上眼睛,让岩也为她上妆。然而,这一次,她要自己睁着双眼,让岩也的手,隔着化妆品和梳子,轻抚上她的脸、她的发、她的心。
因为,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温存,她要仔仔细细地,看清岩也的姿态、岩也的脸、岩也的表情。将它们永远清晰地烙印在心底——
最后,岩也用手沾抹上红色的唇膏,轻抹上费琦的唇。
这一次,费琦强忍住不抿住他温柔的手指。
「我们要看新娘。」门外传来吵杂的声响。
费琦的同事小津,拖着她背了一台摄影机的男友问进门来。
「哇,你们看,新娘子好漂亮。」
费琦知道镜子里的自己绝对是美丽的。因为,岩也是她的魔术师,可以把伤心的她、悲哀的她、难过的她,都换上一张美丽的脸。
今天,她是岩也美丽的新娘。
「祝妳幸福。」岩也提起深咖啡色的化妆箱转身走了。
「如果将来我们有一个人必须先走,请你不要让我做留下来的那一个,我再也禁不起那种痛。」在海边,费琦曾经这样请求岩也,但是,结局却是,她让自己又做了一次留下来伤心的人。
——为什么总是我?
费琦想哭,但是她不准她自己的泪,划破岩也为她上的妆。那是他给她,最美丽也是最后的祝福。
第十二章 戒不掉的,是想念
屏幕上,岩也用手指,将红色的唇膏,轻抹上费琦的唇。
坐在漆黑的房里。费琦学着岩也的手势,涂抹着自己的唇。
「哇,你们看,新娘子好漂亮。」
费琦听见小津的声音,她知道这表示下一个画面,岩也就要提着皮箱走了。她不要岩也走。她要他一有直留在为她上妆的时候。
费琦将录像机的画面停格,又倒转回最前头。
三年来,费琦总是让这卷带子不停地回放着同一个画面和镜头。
画面已经被磨损地模模糊糊的了,然而,岩也的样子却在她的心中越来越清楚。
听见尚恩靠近的脚步,费琦用遥控器切掉录像机。
「我美丽的老婆,妳在做什么?」尚恩坐进椅子中,让费琦坐在他的腿上。
「我……我在看我们的结婚录像带。」自从岩也走后,费琦的头发就再也没有剪过,如今又蓄到腰际,遮掩住她脸上的表情。
尚恩从后面将她的长发轻柔地拨开,亲吻着她雪白的颈项和耳朵:「不管经过多久,妳都是我最美丽的新娘。」尚恩握住费琦的手,要启动录像带。
费琦赶忙从他的腿上挣扎起来:「啊,已经七点了,我要去上服装设计课了。」
遥控器从他们两个的手中跌落。
尚恩摩掌她的脸:「下了课,我去接妳。」
「你还有病人,怎么来接我?我又不是小孩,我会记得回家的。」
费琦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早一点回来,我会想妳。」尚恩像情人又像孩子地说。
费琦轻轻点头——
「对了,斐丽从美国送来了一份国际快递。」尚恩将一包东西放在费琦的手中。
送妻子走后,尚恩捡起遥控器,想启动录像机。他也想再看一次,那场美丽的婚礼。
「岳医生,病人来了。」助手萱萱探进头。
「喔。」尚恩将遥控器放回桌面。他并不知道,录像带中此刻藏着的,是三年前的那场婚礼中,对他的新娘唯一有意义的画面。
华灯初上,一条Pub林立的长街,亮着紫橙蓝绿的霓虹,为暗去的黑夜,牵引出另一条岔出轨道之外,更颓唐、更绮丽、却也更旺盛的生命线。
和三年里的每一天一样。
早已淡出伸展台的费琦,带着上设计课的籍口,素着一张美丽的脸,拖着一件长长的灰色大衣,形影孤单的,游荡到Pub林立的长街。
像一个靠着麻醉品维持生命的吸毒者一样。回忆,便是每夜费琦来这里吸食的毒品。唯有这样东西,她在常轨上的生命线才能继续——
她来到绿街的号,望着那个见证了王手解救公主,见证了岩也为她套上指环的地方。
她只是凝望,并不敢靠近。
她只要远远地眺望曾经的快乐与爱情,这样,她就已经觉得很幸福、很满足了。
她走进对街一家昏暗的小酒馆,因为昏暗,她可以将藏在对街的回忆看得更清楚。
「给我一杯草莓黛瑞克,黑色俄罗斯和天鹅绒。」她对侍者说。
「小姐!还等其它的人吗?」侍者对她一口气点了三杯鸡尾酒,有些疑惑。
费琦对他微笑榣头。
等到她离开酒馆的时候,待者将会更迷惑,这个一口气为自己点了三杯酒的女人,为什么最后连一滴都没碰。
因为,岩也并不喜欢她喝酒。她只是让伤感的酒精,陪伴她一起渡过沈溺回忆的时光。她只需要和酒面对面彼此安慰,这样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她远远望着对街的绿街的号,看着里面的情侣热情地亲吻和拥抱。看着舞台上高就的女歌手,穿着微微闪着鳞光的鱼尾长裙,性感地摆动着。
费琦微笑地吸食着回忆和过去,感觉体内那一颗逐渐枯死的心,又被温热和唤醒。
她的手,为尚恩煮饭烫衣。她的身体,为尚恩充满取暖。但是她的心,只留在脱了轨的生命线里。
服装设计课的时间快到了,费琦让自己的思绪,回到连接现在与过去,置身幽暗的小酒馆里。她准备要走,酒吧里高高的小电视土,突然闪出一个她熟悉的、带点孤媚的笑容。
Giggle电台的娱乐新闻,正在播放席妮的第三张新专辑记者会专访。
席妮,如今已经是红透半边天、备受瞩目的实力歌手。
她在记者会上,穿了一袭全身滚贴着镂空白蕾丝的露肩长洋装。
「这一张专辑,我做了比较大的转变,因为我的造型师也是我多年的好友Yale,特地抽空从纽约回来,替我做了造型,我要谢谢他。」
席姐从台下将一个高大的男人拉上台。
已经三年了,费琦再见到岩也,竟然也是在荧光幕中。
屏幕上的岩也,衣着随性,其实都是有款有型的,披散在肩膀的长发,挑染成一束束阳光般的金黄。整个人,有一种浪迹过天涯的不羁和狂放。
他已经不再是费琦从前认识的那个岩也了。时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洗炼、成熟和沧桑。
他被席妮热情地拥着,他们两个站在同一个舞台、同一个世界里,对着镜头,露出动人的笑容。
看到他现在过得很好,她有一种带着悲哀的放心。至少,她向自己证明了,当初并没有放错手。
「哇塞﹗这个造型师好酷。」一个剪成小平头,带着大耳环,坐在吧台上抽烟的年轻女孩说。
「浓浓的眉宇,忧郁而深情的眼睛,真像金城武。」另一个坐在吧台上,留着傻瓜头,仰头看电视的女孩说。
「拜托!看到每一个帅哥,妳都说像金城武。」小平头推傻瓜头。
「我看这一期的MissRight杂志说,在这个造型师还没没无名的时候,席妮就已经看出他的天份,指定要他做她以后的造型师。」
「好浪漫哟。」
费琦悲哀地想着,岩也现在已经有能力给女孩梦想和生活了,然而,他身边的女主角,却已经不再是我了。
费琦从这里望向对街,再看一次从前的岩也。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灰色大衣,缓缓地,步向属于她的另一个表演舞台。那是一个没有心、没有爱,只有肢体、只有姿态的表演舞台。
那个舞台,便是她令人称羡的美满婚姻。
上了石阶,便是费琦的舞台了。
她望着诊所的窗口,里面透着温暖的空气和灯火,她觉得浑身发烫,心却是冰凉的。
拾阶而上,突然一个踉跄,她踩到自己的长大衣,整个人跌坐在步上舞台的阶梯上。
她的怀里,还护拥着斐丽从美国寄来的包里。
——斐丽现在的舞台,好吗?
费琦拆开小包里。被团团泡棉团裹住的,是一个咖啡色的陶杯。
在阶梯上,费琦将包里中,一封用再生纸写的信摊展开来。
亲爱的费:
近来好吗﹗丰衣足食的医生娘生活还惬意吧。
与少中离婚后,我理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没有五星级饭店的三餐,再也没有收到过惊心动魄的大手等鲜花,我也已经忘记乘跑车的速度感了。
现在,我和演自己在院子里种红萝卜和绿蔬菜,每天过着日出而醒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也就是所谓「没出息的生活」)。
滨偶尔会心血来潮,一大旱爬上山坡,摘一只不知名的野花,放在我早晨起来,第一眼就会看见的床头。这就是我现在最常收到的礼物。
喔,我忘了告诉妳,滨是我的男友。我们是在社区陶艺教室认识的。我是班上手最拙的学生,而他是学校里脾气最好的老师。他并不有钱,外表也不出众,而且他现在和我一样,两个人正像汽球似的逐渐在发胖中。
包里里的陶杯,是滨教我做的第一件作品。他告诉我,一只好的陶杯,不仅要色彩均匀!质感好,而且要让人们在使用它时,得到一种口与杯碰触时的美好感动。
我不太憧滨的意思,但是,当我用这只捏了我一身汗的陶杯来喝水时,我是觉得很美好!很感动的。(虽然滨笑我!他说,我的感觉并不是他所谓的美好感动。)
费琦,我不确定它算不算是一只好杯子。但是,我希望,我籍由它感受到的所有美好!妳也能拥有。
从美国寄来的照片中!斐丽的确变得比较丰腴,一向爱美的她脂粉末施,晒得红通通的脸颊像小女孩一样健康。
她依在一个手上拿着B—B—Q串烧,笑得有点腼眺的中年男子身上。
这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居家照片、费琦将它熨贴在胸前。一阵温热传入她的心中,斐丽是幸福的!她不准自己哭。
她双手捧起斐丽控制的陶杯,闭上眼睛—用自己的唇,轻靠上温厚的杯缘。
当费琦的口和杯缘接触的那一剎那,她的泪,不自主地滴落在杯中。
那一夜,费琦坐在步上舞台的石阶,抱着一只来自地球另一端的陶杯,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下,泣不成声。
费琦一直记得,今天是岩也的生日。三年过去,他也已经二十八岁了。
终于到了晚上七点钟。
这一整天,费琦整个人都沈浸在为晚上的「服装设计课」做准备的状态理。
「费琦,今天我想提早休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不好?」
「可是……我的课……」
「就只这一天。」尚恩的眼充满期待。
——为什么是这一天。
但,不管是哪一天,她是他的妻。
于是尚恩和费琦,像一对恩爱的夫妻,走进衣香鬓影,挑高的名流俱乐部里。他们坐在华丽的水晶吊灯下,吃着高级的西餐,听着优雅的钢琴演奏。
费琦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但是,此刻,她只想要吃一个绘着城堡的蛋糕,和听一首爱的罗曼史。
「尚恩,我去一下洗手间。」费琦想用水冲淡不断涌出的浓烈渴望。
费琦用冷水刺激着自己面对尚恩麻木的脸。—
「呕!」旁边传来一名女子醉酒呕吐的声音。
费琦抬起头,在镜子中发现席妮胀红的脸。
「席妮?,妳还好吧。」
来这里买醉的席妮,摇摇晃晃地用手撑住自己,她不要自己的伤心被别人看见,尤其是费琦。席妮露出骄傲的神情:「我刚公司举行专辑突破白金的庆功宴,我只是多喝了几杯。」
「我在电视上看到妳的演出,真的很精彩,恭喜。」费琦扶住有些踉跄的席妮。
席妮一把挥开费琦。
——按照最初的剧本,这应该是我胜利的一刻呀,怎么会如此狼狈地出现在「失败者」的面前。
席能想起刚刚在另一间饭店的庆功宴,想起岩也给她的回应,她又靠着洗手台作呕了
「今天也是你的生日,我有一样礼物要送你。」。庆功宴到一,席妮将岩也拉进早就订好的饭店房间里。
席妮露出神秘的表情—将门掩上、在岩也的面前,她缓缓褪去她的衣衫。
「席妮,妳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