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梵道:「阿蘅得修养一阵子,加上他这沖煞之气,要过二个节气之后方退。现在是夏至,得要到小暑过后,立秋了才安全!我看这样吧,道观附近有个小屋,是我闭关之用,地势极隐密,若非熟人带路,寻常人決寻不着!阿蘅去那养养病,避避风头,倘若歹人探听到阿蘅在我那儿,寻上门来,也不妨事儿!待他身体好了,沖煞也过了,再回来罢!」
永薰光喜道:「这法子倒好!我等下就派人送阿蘅到姑姑那儿去吧!」
凌梵道:「这可不成!阿蘅这病与沖煞有关连,在他身边的,得要能和他相合,能助他才行!他本来主气就已弱了,你派个相沖的去服侍他,再这么一沖一剋,岂不是雪上加霜,要他的命么?」
永薰光急问道:「那依姑姑之意,要怎样才好呢?」
凌梵道:「你别急,我给他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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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梵一边闭起眼,手指依序掐算着,一会儿睁眼问道:「与阿蘅八字最相合的,是属鼠,臘月生的;次之为属狗,正月生者。你这有没有这样的侍女可跟去服侍他? 」
永薰光想﹂想,叹了口气道:「没有哪!正月和臘月生的侍女只有荷香和菱香,偏生荷香属猪,菱香属兔,都不相合!」竹情山庄每个月都会办生日慶宴,所以每个人的生日月份,永薰光都记得。
凌梵忙摇手道:」不成不成!不是属鼠臘月生者,或是属狗正月生者,一概不许去!与他相沖的话,反倒糟糕了!」
永薰光面露为难的表情:「那可怎么好?阿蘅又不能没有人照顾呀!」
绿袖正想开口,要求自己跟着永蘅光到『聆音观』去——这原本就是计画的一部份——她还没说话,雷穎倒先开了口:「绿袖,你是属鼠,臘月生的吧? 」
绿袖点点头,雷穎说道:「既是如此,绿袖既伶俐又能干,很会照顾人,蘅光哥哥和她又合得来!如果薰姐姐不嫌弃,让绿袖跟去照顾蘅光哥哥,不是两全其美了?」
永薰光忙道:「那怎么可以?绿袖妹子是客,怎好意思让她去呢?而且你们六月就要回绵竹去了,这一去要个把个月,我怕误了你们启程哪!」
雷穎道:「没关系的!沂哥八月才要上任,这儿离绵竹虽是一个多月路程,路上赶一赶路,约莫一个月上下,也是可以!就算七月再启程,也还赶得上!倘若到时蘅光哥哥身体未安,风头已过,再换人照顾也成!这段日子蒙薰姐姐招待,如此叨扰,早就觉得过意不去,能略尽点棉薄之力,我们也才能心安呀,薰姐姐就莫客气了!」
「薰光小姐,我很乐意照顾蘅光公子的,您就让我去吧!」绿袖连忙如此说道,要是永薰光不让她去,计画就泡汤了!
永薰光思考半晌,方道:「那就有勞绿袖了!」
绿袖道:「薰光小姐别客气!橫竖小姐现在也不须我服侍,我忙惯了,无事可做,反倒无聊哩!」
雷穎红着脸瞪了她一眼,绿袖吐吐舌头,笑着望着雷穎。
商议已定,永蘅光服下补药,下午神智略为清楚了,便由几个侍卫抬着上了马车,缘袖随在一旁,到『聆音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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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聆音观』后,几个小道僮上前帮着,扶了永蘅光到了小屋。
进入里头之后,凌梵挥手要道童们先离开,将门关了后,才开口笑道:「好啦,阿蘅,你的戏演够了,可以起来啦!」
永蘅光自床上坐起,笑道:「谢谢梵姑姑!姑姑也真厉害,说什么沖煞八字,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哩!」
凌梵望着他,正色道:「阿蘅呀,刚刚可不完全是唬薰ㄚ头!伤风虽是假的,沖煞倒是真的有,而且还不轻!这个把月里,你要格外小心才行!」
永蘅光道: 「这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凌梵道:「既是如此,天色已晚,你明儿再出去吧!不过可要依照当初约好的,每几天捎信来报个平安,我也才能跟薰ㄚ头交代!这期间若薰ㄚ头来问,我自会替你挡着,一个月后不管结果如何,都要立刻回来,知道么?」
永蘅光笑道:「是,是,知道啦!」
凌梵道:「那我就先回观里去了!绿袖,你就随我回去,赶明儿再来吧!」
永蘅光失笑道:「梵姑姑,我现在是『臥病在床』哪!若薰光姐姐不放心,又跑了来,看到绿袖在观里,不起疑心才怪!」
凌梵道:「那可不成!你是年轻男子,绿袖又长得这样水灵灵,人见人爱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哪天被人家知道你是裝病,传了出去,岂不是误了人家姑娘名节?」
绿袖道:「道姑放心,蘅光公子不会是那种人的!」
凌梵看了看永蘅光,又看了看绿袖,过一会儿,叹口气逼:「算了,既是如此,我就不多说了!阿蘅,你可得多小心!我明儿会再来一趟。」
凌梵又将用品位置,仔细地跟永蘅光和绿袖说了一遍,方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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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梵日去后,永蘅光从胸前取出一只小盒子,服下里头的药,没多久,脸色便恢复了平常红润的模样。
绿袖望着永蘅光,好奇地问道:「你这药打哪来的?是道姑给你的么?」
永蘅光笑着回答:「正是呢!姑姑稀奇古怪的药最多了!」
绿袖道:「这药还真厉害!今儿在蘅居看到你一副病懨懨的样子,还真以为你生了重病哩!」
永蘅光耸耸肩,笑道:「薰光姐姐精得很,不逼真点,哪能骗得了她?倘若不是搬出梵姑姑,恐怕也没这么轻易瞒过她哩!」
绿袖道:「现在已经按照计画,溜出来了,接下来呢?」
永蘅光道:「我早打听好了,九王爷府里的琴师想回乡去探亲,正缺一名短期琴师。这阵子节慶又多,府中琴师是必要的,所以迟迟不准琴师回乡。明儿我去,就先应征琴师,万一不成,王爷府里杂务甚多,总有工作可做的!」
绿袖道:「琴师呀?颇适合你的呢! 这差事除了宴会,闲时教教公子小姐们弹琴,也没有其他事情,算是个闲差使,不致太引人注意。万一突然失踪,橫竖只是个代班的而已,王府里也不至于太追究!」
永蘅光拍手道;「我正是这样想的呢,你真了解我!」
绿袖微微笑了笑,她和永蘅光真的很谈得来!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后便要回绵竹去,心里真有点捨不得,脸色便有些沉重起来。
永蘅光见她脸色忽然黯了下来,关心地问道:「绿袖,你怎么啦?」
绿袖忙摇摇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要学着看淡些!便笑着道:「没事儿。呀!天快黑了,肚子也有些饿了,该是用餐时候了!」
小屋里有厨房,烹煮并无问题。
绿袖煮了几样菜餚,永蘅光原本要帮忙,他虽独立,对于厨务却是一竅不通,被绿袖笑着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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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用毕晚餐,永蘅光坐在里头弹琴,绿袖在一旁刺绣。
他想起自己身世之謎,又臭名其妙地遭人暗杀,不知不觉琴音便有些烦闷。绿袖听见他的琴声从平稳到忧烦,猜他若不是为了自己身世感伤,就是为了不明原因遭人追杀而烦恼。便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永蘅光抬起头,琴声嘎然而止。
绿袖看他眉头紧皱着,忍不住伸手抚他的眉,道「﹁你别锁着眉头嘛!明儿到了王府,一定很快就会查明原因的,笑一笑呀!」
永蘅光嘴角微微一笑,神情依然有些忧郁。
绿袖灵光一现,笑道:「对了,有个曲儿你听过没,我弹给你听!」
说毕,绿袖便夺过他的琴,一边弹着,一边唱道:
「走到大街迎面来,遇到一个俏男孩,长得使呀嘛人人爱,又高又帅好风采。
眼晶亮像那太阳晒,算高挺像秦山脈,长得好呀嘛人人爱,翩翩郎君好风采。
一呀奇来二呀怪,他额头锁着二山脈,为何不见嘴儿开?望着郎君费疑猜,莫非他是哑巴怪?
郎君只把扇儿开,遮嘴回声才没有坏!
望见前面黄老歪,做了鬼脸扮丑怪;郎君一笑脸才开,仔仔细细瞧明白,一见方才释开怀,难怪老是嘴不开!
原来他牙儿黄来齒儿坏,更兼那门牙缺了一天排!」
永蘅光本来很专心听着,听到后面,大笑着道:「你这傢伙,我还以为你要唱什么好听的,原来是拐着弯骂我呀!」
他一边笑,一边追着绿袖佯裝要打—绿袖赶忙丟下琴,二人满屋追着跑。
绿袖跑到墙边,一边喘一边笑弯了腰,永蘅光伸手抵住墙,将脸湊到她面前,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笑瞪着她:「你看清楚,我门牙可没有坏喲!」说完,出其不意地伸手阿绿袖的痒。
绿袖原本就十分怕痒,被永蘅光一闹,更是癱在地上,连连讨饒道:「哎喲,好哥哥,饒了人家呀!人家下次不敢了啦!」永蘅光许久没跟人家玩得这么痛快,听到绿袖讨饒,方纔住了手。
原本二人只是闹着玩,现时才发现情形有点不太对:绿袖整个人倒在地上,几乎是等于在永蘅光怀里,此时跟他正脸对着脸。
永蘅光望着绿袖红噗噗的俏脸,感觉她一阵吹气如兰的气息,心里一阵悸 动。
他缓缓低下头,几乎想吻她粉嫩嫩的颊,望见她澄澈的眼眸,天真无邪地瞅着他,这才清醒,连忙起身站起来,心跳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得急。
永蘅光手足无措地道:「对……对不起,绿袖……」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接不下去。
绿袖摇摇头,红着脸儿道:「呃……不是你错,是我不好……」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二人便这样默默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外头一阵猫头鷹叫,绿袖回过神道:「蘅……蘅光公子,天色不早了,该安歇了!」
永蘅光道:「是呀,是该安歇了!」二人道过晚安,便各自到铺上歇息了。
第二天﹂早,凌梵又来到屋里叮囑了一番,永蘅光便离开了聆音观,往九王爷府出发了。
第六章
六月,九王爷府,夜。
一轮明月高挂天际,瑩洁的月光,照在王府的西廂房。
永蘅光叹了口气,今天没有宴会,没有他的差事。他对着月亮,想着心事。
「一个月就快过了,却查不出什么名堂,看来这次是白来了!唉,离开山庄这么久了,不知道姐姐现在怎样?我很少离开这么久,她一定在担心,梵姑姑智谋多,应付姐姐綽綽有余,应该没问题。虽然由于那件事,得到了世子的信任,
可是世事难料,哪天身份被拆穿,他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信任越深,知道被骗之后的愤怒也越深,何況这儿算是敌人的地盘,我还是赶快查清楚,赶快回去为妙!」
他想着想着,转眼望见墙上挂着的琴,不自觉想起绿袖。
「绿袖快回去了吧?不知她在姑姑那过得好不好?!每天要帮我代笔,写信给姐姐,也真难为她,回去后要好好谢谢她才是!如果我身边有这么一个伴,那该有多好!难得遇到这么一个知音,还有点捨不得她走哩!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琴弹得好,声音也很好听哪!啊,此时已经六月多,她也快要回去了吧?以后,就没法在一起弹琴喝茶了……」
想着想着,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了绿袖清灵澄澈的眼,可爱的脸,笑起来脸颊儿出现二个小酒渦,还有说话时微微上扬的语音,活泼开朗的笑颜,可爱极了!
忽然想起临别前晚,绿袖唱的那首小曲,他走到墙边,取下琴,弹了起来.他的记忆力好,曲子听了一次使不会忘。
弹着弹着,忽想起那天的情景,脸上不禁一阵燥热,耳根子红了起来。
他一边继续弹着,一边暗骂自己:「笨阿蘅,别对那么天真的姑娘有这种不该有的念头!再怎么说,不久之后她就要回去绵竹哪!那么遥远的地方,那么遥远的距离!这辈子也不知再见不见得到她?啊,趙沂是新科进士,以后也许会到京任官也说不定,那就有机会见到她了!不过,若是她并没有随着她家小姐过门,而是留在绵竹的话,也见不着她呀!」想到这儿,他心下一惊。
「咦?我为什么一直挂念着她?我为什么一直想要她在我身边?能像俞伯牙一般,曾得到钟子期这么一位知音朋友,也该知足了呀!我不该有这种自私念头的!」此时那首小曲弹毕,他的手无意识地弹起『億故人』,一边弹着,一边回想起二人相处的情景,琴音便不自主地越来越缠绵温柔。
正当思绪不停之时,敲门声响起,永蘅光弹得专心,竟浑不知觉。頁到弹毕,一阵拍手声想起,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世子趙玥。
见到世子,永蘅光连忙站了起来。「不知世子光临,请恕罪!」
趙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哎,别客气,你的琴弹得真是动听!今儿有几个朋友来,听了我怎样誇你的琴,都很感兴趣哩,你就露几手给他们瞧瞧吧!」
永蘅光点点头——现在他是王府的琴师,也没有说不的余地,便拿起琴,随着趙玥出去了。
☆☆☆
永蘅光跟着趙玥走到在花园,来到一座涼亭。趙玥攜了他的手,走到亭子里。亭子里有三个人坐在椅上,永蘅光望见他们,愣了一愣。
「是她!她怎么来了?」他在心理想着,又惊又喜!猛然想起现在是在王府,身份不会已经被拆穿了吧?
此时超玥开口道:「沂弟,我给你介紹一下,这是我府里新来的琴师,叫做莫冲。莫蘅,这位是趙沂,和我是本家,这位是他未来的夫人雷穎,另一位是她的表妹。」趙玥热心地为他们介紹,他虽贵为王府世子,为人却十分随和,也不会仗着自己的身分胡作非为。
趙沂假裝不认识永蘅光,起身笑道:「久仰!久仰!」
永蘅光不知他们目的,心中忐忑不安,心中暗自疑惑,但见绿袖望着他微微一笑,左眼轻轻眨了一下,顿时大感放心。
「听到世子提起你的琴技好,想听听先生的琴,不知先生可否愿意为在下弹一曲?」趙沂道。
永蘅光道:「榮革之至,既是如此,献丑了!」他现在的身分是王府的琴
师,说话不能过谦,只好如此回答。
他道了声扰,坐在椅子上,伸手开始抚琴,弹了首『梅花三弄』。琴音宛如傲雪之中的梅花,虽在寒冬,依然刚毅挺拔,在风中独舞。一曲毕,四人皆鼓掌。
趙沂笑道:「这位先生琴抚得真好!京中及得上的,恐怕没几位罢?更难得的是年轻轻的,就能如此了解琴中之意境,真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