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要的不只是这样啊?原肆非淡淡回眼,笑得十分邪恶。
莫字儿却突然认真凝视他。
她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的看他,好象是要看出他的真心。
原肆非俊眸一抬,不甘示弱的与她的大眼对看,许久之后还是败在她的坚持之下。
「那妳还要什么?」他终于也开始认真回应。
她松懈表情,可爱的笑了。
原肆非突然莫名其妙的发现,在她这样的柔顺之下,即使现在她是要他去死,他都愿意。
莫字儿伸出小手捧住他俊逸的脸庞,以额抵住他的,感觉那种只有他能给的怦然心动。
「拜托,只要再温柔一点,我不要你多十倍的温柔,而且我也承受不了,只要再多一点点就好。」那她就能心甘情愿。
从此以后,就是留在他身边也好、再替他多想一些也好,他总得给她一点什么证明来让她心甘情愿。
「好不好?」莫字儿的眼神好专注、好无辜。
「这样妳就会留在我身边?就会心甘情愿?」
「对。」很认真的看他,也很认真的回答。
原肆非终于伸手紧紧搂住她。
他的瓷娃娃、只属于他的瓷娃娃。
这到底是哪里掉下来的天使,怎么会不小心掉进他的怀里?
握得太轻怕她飞走;捏得太重又怕她折翼。
他一直很怕,一直很没有把握,一直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粗心大意的折断她的双翼。
但现在呢?她居然愿意自己停留在他怀里?
有什么好再怀疑的?他当然毫不犹豫。
他大掌也学她捧起她的小脸,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好,妳说什么我都答应妳。」
第七章
「妳是不是误会我和原主儿怎么了?」米养双肘撑在身后,仰着身子看天空。
「对。」莫字儿完全不想隐瞒。反正她也不太会说谎。
「但其实,我只是告诉原主儿,我是打乌离来,还会打造弓弩。」米养偏过头看她,「铁弩妳知道吧?」
「知道。」
「嗯,然后我又告诉原主儿我不想回去乌离。所以原主儿就说,如果我愿意为他造兵器,那么我就留下来,留在这里一辈子。」
莫字儿点点头,原来如此。要知道,乌离各家打造兵器的手艺可是堪称一绝,且从不外传,若是米养能留下来,那对原肆非而言当然是求之不得,难怪他会那样说。
「妳还在生气吗?」虽然从她圆圆的眼睛里看不出来。
莫字儿无辜的看着她,「生气?生什么气?」她从来就没生过米养的气。
「但妳为了这个和原主儿吵架不是吗?」
「这只是原因之一。」她侧着头,微微眯着眼笑,「但那些都没关系了,因为即使我那时不是因为这件事和他吵,以后还是会为了别的事吵,然后总有一天,我会明白我喜欢这个人。」所以那件事只是把所有争吵的时间提早而已。
「那就好。」免得她心里老是有罪恶感。
「妳为什么不想回去乌离?」
米养数着地上的草茎,迟迟没有开口。
莫字儿察觉到她难得的沉默。「妳不想说就别说了。」
「没有。」米养叹了口气,「只是好象找不到回去的理由。」
「为什么?妳的父母亲不会担心妳吗?」
「我又不是他们亲生的。」她淡淡的说。当看见莫字儿疑惑的眼神时,她又接着解释下去:「我不是说他们对我不好,或者是不担心我。只是偶尔我觉得自己好象是外来者,总觉得自己好象跟那个家格格不入。」
「他们若是对妳好,妳也就不必想这么多了不是吗?」
米养轻笑。事情哪有她想的那么容易?「其实啊,不是我自夸,虽然我才十六,但我打造铁弩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祖传的那些绝活对我来说,根本是些小意思,我甚至觉得我能做得更好、更多。」更加发扬光大。「但如果回去那个家,就只有一种被困在那里的感觉。」
不知道这样说,小字儿会不会懂?
「喔。」她点头。「不很懂。」
唉!米养叹息的垂下头,无言以对。「算了。」
「那妳要留下来吗?」莫字儿张着圆眼睛好奇的问。
「我还不晓得。」
嗯。「那我就不等妳了。」
米养听到这句话,突然惊讶的爬起身。「妳又要逃走?」开玩笑的吧?
她偏过头可爱的看她。「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我是要离开一阵子。」
「不是我要吓妳,妳上回才在八卦阵里迷路,妳这回再被原主儿抓回来,肯定会被剥掉一层皮!」她仁至义尽的提醒,就别到时候说她不够朋友。
「是啊,我想也是。」莫字儿天真的笑着。
米养也就天真的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隔了一天,她还真的跑了。
◇◇◇
原肆非一听到又有人入了八卦阵的消息,已经是怒火冲天,再听见她又逃掉时,恨恨的提刀毁了一整个屋子的摆设。然后这次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连流央都识相的不敢再阻拦。
正当他一脚就要踏进八卦阵之时,却发现随身携带的罗盘有异。他仔细一对,原来八卦阵已破。
哼,她好本事啊!
略一抬头,审视了一下方位。从这里到南华,再过西界,要回到玄离就只有一条捷径。但她有可能会走那里吗?
其实他不太想经过那里,因为他以前曾经去过一次,就在追逐红姑的时候。也就是在那里,他丢了当时还是婴孩的莫字儿。
虽然如此,他怎么想就是只有那一条路。于是原肆非回头驾了马,又开始了另一场追逐。
半天之后,他追到飞沙洞再往上头的悬崖,路太窄太小,马匹上不去,他只好徒步走了上去。但他却怀疑她的脚程有这么快吗?怎么追了半天居然还是追不到?正当他打算绕过悬崖另一边的小径往西界而去时,突然发现通往崖顶的小路上有着小小的脚印。
原肆非恨恨咬牙,循着小路而上,好死不死让他逮到坐在悬崖边、不知是在休息或看风景还是找死的莫字儿。
莫字儿听见奇怪的声响一回身,吓得差点小手一张就滚下崖去。
「你……你……」她瞪大双眼有点不敢置信。他怎么追得那么快?而且居然晓得她在这里!
「莫、字、儿!」原肆非自齿缝低嚷,显然是愤怒至极。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
「妳给我马上过来!」他恨恨怒吼。
「不要!」莫字儿一扭头,撇起小嘴,「你才给我马上退回去!」
原肆非怎么可能听她的,执意一步一步往她靠近。于是她也故意唱反调,一步一步往后退。
「好!好!」他咬牙。算他输,算他输了行不行!「我不过去,妳就停在那里!」行了吧?这样行了吧!
「可是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凶。」好没有诚意喔!
她记得他们之前说好的不是这样吧?他的态度看起来还是很差耶!
「妳还想怎样!」原肆非森冷低吼,「我警告妳,不要逼我拿刀砍妳──」
啊!她好怕喔!
真是好糟的脾气,改都改不了。
「听见了。」她露出好无辜的表情。
「莫字儿,妳前两天答应了我什么?」他压下脾气冷冷质问。
「我会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她睁着圆圆大眼,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那妳现在又在干什么?」
「要我心甘情愿的前提是……你得温柔一点。」她甜甜一笑。
「我还不够温柔吗!」原肆非恼得不自觉提高音量。
「嗯,好温柔。」如果威胁要砍她也算是很温柔的话。
他愤恨的只想猛捶自己脑袋。他怎么会答应她这种愚蠢的事!为什么他得为了别人收敛自己的脾气?!
「如果你不怕别人──」莫字儿手指向自己。「受伤的话,你大可以再温、柔一点。」
在她刻意的提示之下,原肆非想起她卧病在床时脆弱的模样,于是他深吸口气,平缓自己快要爆发的怒火。
「好,我们现在来好好谈。」他总算以平缓的语气把话说出口,虽然还不时磨牙。
嗯,这样好多了。
其实莫字儿对这个并不太在意,因为她早习惯他的火爆脾气,所以她现在只是顺便玩玩、报报仇而已。
「现在知道被人逼迫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吗?」
「什么意思?」原肆非咬牙回瞪。
「这就是你给人的感觉。」她轻声提醒,「不过也没关系了,因为我已经可以接受了。」不再像以前那么害怕。
原肆非无语。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在她面前说:那又如何、他根本不在乎。在她面前他就是说不出口,因为他在乎。
「我不会再要求你为了我改变什么,但我会留在你身边帮你。」总有一天她会回到原肆非身边。也只有这样,他与别人之间的互动才会更有转圜的余地。
「那妳现在为什么又要逃走?」原肆非微微眯眼。到底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是在刻意挑战他的耐性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他身边逃离,究竟是什么原因?
莫字儿摇摇头。「我没有要逃走,更没有打算要离开你。」
「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是吗?」他冷哼一声。
话说得很好听,说什么要帮他?但现在呢?她却逃得比谁都快!
「你到底在怕什么?」她微微笑,「我只是想回去看姥姥,只是要离开一阵子。」
莫字儿话中提到的「离开」两字又令他不悦,于是原肆非深吸口气,企图把话平缓说出,「好,妳要去多久?」
她低下头。「我不知道。」
「妳不知道!」马上又怒火高张。「不许去!」
「那怎么行?我都走到这里了。」莫字儿抬头看他。「而且你的反应未免太大。」
原肆非闻言怒火更盛,却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反应真是蠢到极点。但他就是莫名的恐惧,怕她会就此消失,怕她一回去就有危险!神经病!他简直就是神经病!
「红姑那种人不值得妳回去。」那女人把她伤成这样,没必要再回去让她糟蹋。
「你晓得我是谁了啊?」
「废话!」他冷哼,「妳脚上也锁了莲花锁。」
「喔,这样啊。」莫字儿低下头,有种早被看穿的狼狈。「但姥姥对我如何和我要回去是两回事。」
「为什么要执迷不悟?妳如果回去,她可能会伤妳。她一定叫妳来对我做什么吧?」
「对。姥姥叫我来让你痛苦,因为她说我一定杀不了你。」莫字儿苦笑。她还真的是杀不了他,不只是单单在武学上的差距,也是心态上的抗拒。「她告诉我,你是杀了我父母的仇人。」
「妳信她吗?」原肆非审视她的眼神十分认真。
莫字儿睁大圆圆的眼。「你觉得我信吗?」
原肆非闭上眼。「信。」所以她才三番两次想要逃走,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她惊讶的看他,然后垂下眼摇头。「你真的是很笨拙。」她苦笑,「你觉得我那么笨吗?我在九扬大沟过了多少日子,晓得我父母被杀害事实的人还会少吗?我怎么可能相信姥姥的片面之辞?」言下之意是她根本就不信。
「那为什么还回去?」这样他就更不能理解了。
莫字儿突然转头看了看身侧,然后挑了一颗石头坐了下来。
他只是一直盯着她的动作,高大的身躯依然站得挺直。
接着她支起下巴,睁着圆圆大眼冲着他笑,「你知道吗?那天流央告诉我你以前的事。」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然后呢?」显然并不在意被人知道。「他多嘴的个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那之前,他说我该为你多想想。当时我很不服气,因为我觉得我为你想了好多、好多。可是当他说完你母亲的事之后,我才知道我了解你的部分不过就是那样。」
「那是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这些原肆非都知道,不过怕什么?从此以后就是一辈子在一起,还怕没时间了解吗?
「对,而且我们之间走得太快,你经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喘不过气来?原肆非突然疑惑的皱眉。
「我太重?」
「不是!」莫字儿怒吼。他怎么和流央一样变态!
「啊?妳应该解释清楚。」
莫字儿又快疯掉,突然很想把他一把推下悬崖!到底是谁没听清楚?到底是谁比较下流?
她深吸口气,「我很害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你却老是追得死紧,不给我时间想清楚、不给我空间喘息。」
「我以为我给妳的时间已经够了。」因为他自己已经到达一个极限,无法再忍受下去。
「那是你以为的。流央提醒我该为你想,但听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我才真正觉得你了解我的部分也不过就是那样。因为如果你够了解我,就不会说你给我的时间已经足够,更不会认为我会相信姥姥说的。」
「妳还想要我知道什么?」
「其实我并没有要你知道什么,只是让你知道,你把我想错了。」莫字儿微微撇嘴,「因为即使真的是你杀了我的父母,我可能也不会杀你。」
闻言,原肆非倒是很讶异。「为什么?」
「我从没见过他们,根本连难过的感觉都很难有,所以又要怎么替他们报仇?」明明就是从未见过的亲人,怎么会比得上魂牵梦萦的情人?
喔?「妳不怕背上不孝的罪名?」
「那我也没办法。」她无辜的看向天空。「要说孝顺,我的脑子里只有养了我十五年的姥姥。」
「为什么?难道妳从不恨她伤害妳?」
「伤害?」她睁大圆圆眼睛看他。「姥姥不是这样说的。」
「那她怎么说?」那狠毒的女人肯定又谎话连篇!
莫字儿突然笑得天真,然后说道:「这样好了,既然我都听了你以前的事,那我也把我小时候的事告诉你好了,这样才公平。」虽然可能没有他的来得精釆。
她伸出小手,掌心朝上,似乎想抓住什么,然后又轻轻阖上。「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软剑。你知道是多小的时候吗?」她对着原肆非问。
「五、六岁?」那时才有办法拿剑吧?
莫字儿只是笑着摇摇头。「应该不是,因为连我自己也不记得是多小,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已经把剑拿在手上了。
「本来姥姥还用木桩让我练习,可从我六岁起,她开始要我把目标换成她。一开始我很害怕,根本不敢动手,只是一直躲,然后有一天,姥姥终于忍耐不住狠狠的在我背上划了一刀,她对我说:『对敌人就是要有这样的狠毒,切忌手下留情,明白了吗?』我很痛、很痛,甚至哭着求她,可是她只是把我丢在山里头,让野兽来咬我。」
她拉起一截袖子。
「你看,这个就是当时留下的。」
原肆非看着那个伤痕不发一语,嘴角却隐隐抽动。
莫字儿接着又说:「从那一天之后我就明白,姥姥绝对不可能对我放松,更不可能给我任何同情,她只会严厉的要求我,要我做到最好。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我每天都更用心的练剑,不论姥姥的要求多么不合理,我都会想办法做到。可是我始终不明白,我是为了什么理由非得如此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