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幽深杏眸中流转着无边诡邪,让人总猜不透她的心思,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在这场买卖中,她又能得到什么?
杏眸一沉,流转着隐隐怒气。“你很有经验吗?少在那胡说!”糟,被他发现了吗?他比她想象的精明多了,她可得更加小心才是。
“我是没有经验,但我也没有胡说,方才你明明在发抖。”回忆起她那柔软芳香的身子、甜蜜的唇,他目光转为深浓。
他那灼灼视线让她心头一悸,浑身似有一股热潮流过,却仍嘴硬道:“我哪有发抖,发抖的根本是你自己。”哼,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反正他也对她没奈何。
邵刚面色一红,她说得倒没错,刚开始时他的确也在发抖。
柳青娘瞧他心虚,立刻趁胜追击地讥笑道:“对吧!就是你在发抖。”
邵刚本想再开口反驳,但他实在觉得和她争吵这些没什么意思,只好闷闷地将不满藏在心底。
她见好就收地转过话题。“既然你已亲了我,那我就告诉你红瓶中到底是什么药。”
“是什么药?”他这才想起来一开始的目的。
她轻描淡写地笑道:“也不过就是些强身健体的补药。”这些的确是补药,不过强的、健的、补的,全都是他想不到的地方罢了。
“补药?”邵刚不信地瞄了她一眼。“只是单纯的补药吗?”
她一挑眉。“怎么?你以为是些乱七八糟的春药吗?我对自己可还有点信心,而且,照你之前的反应来看,我哪里会需要借助这些旁门左道。”
“这补药是为了逆天丸先打的底,因为逆天丸的药力甚强,为免你半年后服用逆天九时伤身,所以才需要先服用这些药固本培元。”
他皱眉道:“真的?”
柳青娘面色一沉,杏眸邪芒闪烁。“你既然和我做了买卖,就该相信我。你若是不相信我,我们的买卖大可就此中断。”
当然是假的。逆天丸的药力是强,不过在这之前她会先将心法交予他修练,如此一来就算逆天九药力再强,也伤不了他半分。
而这些补药就是为了他修练那心法才需要,谁叫心法强是强却有个大缺点,若是没这补药,她的“目的”将完全无望。
她倒也不是存心骗他,只是她倒没想到他会把这些药想成是春药,还会紧紧地追问她这些药的作用,逼得她不得不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
邵刚一怔,呐呐道:“我明白了,我相信你。”她可真是厉害,明知他根本不可能放弃得知仇人姓名的机会,却偏偏拿来压得他哑口无言。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酒又凉了,看来得再热一下。”她起身走至小泥炉,重新燃起炉中的大让酒加热。
邵刚望着她闲适的侧脸,心中的疑问不曾褪去。她说的似乎极有道理,他却觉得其中必有古怪。
她一定瞒了他某件极重要的事,这事,也绝对和他有关。
明明他心中只该存有仇恨,除了报仇外,一切地都不曾也不会在乎,可他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猜想她究竟隐瞒了他什么事?又为何要隐瞒他?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七章
月锐利如刀、清冷如冰,苍白的月光看来分外凄凉,照在竹屋上,反射出幽魅的莹莹碧光。
“刚。”柳青娘斜倚在竹榻上,笑容奇诡。“你今晚便宿在这儿。”
她的话很轻、很柔,却重重敲在邵刚心上,震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神色也变得惊惶,他艰涩问道:“你要我今晚睡在这儿?”
“对。”简单的一个字却彻底将他的希望抹灭,他的面色乍红乍白,心底也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是喜?是优?是愤怒?还是期待?
内心骚乱不休,他完全无法理清那混杂的万般情绪。或许,不是不能理清,而是不敢理清,他害怕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不敢承认他对她的渴望!
柳青娘挑眉笑问道:“怎么一副那么害怕的可怜模样?只不过要你和我在同一间屋子里过夜,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八成想歪了,不过这倒怪不了他,是她蓄意误导他在先。可是谁叫他紧张脸红的样子那么可爱,逗得她心痒难耐,完全无法控制欺负他的坏念头。
他愣了一下。“过夜?”
“记得我说过要一步一步来吗?要你睡在这儿,只是让你习惯和我共处一室。”她的身体是调养的好多了,但他才刚开始服药,大约再过半年,那时才会是开始的好时机。
“只是这样?”他的语气充满不信。
幽深的杏眸转了转,红唇勾出一抹不怀爱息的邪笑。“要是你觉得失望的活,我倒也不介意做些别的事。”
邵刚满脸通红地连声否认道:“我才没有觉得失望!”
“那就好,你就睡在竹榻上,枕被都替你备好了。好好休息,明日起,我会教你内功心法。”
他愕然道:“你要教我内功?”他心中既惊又喜,她的身手之高可是他亲眼目睹,若是能修得她的内功心法,对他报仇必是一大助力。
她微笑道:“对,你以前所练的心法太过粗浅,我教你的可是最上乘的绝世心法,只要你悉心修练加上服用逆天丸双管齐下,不出五年你一定会成为一流高手。”
他深思地望着他。“你为何这么帮我?不仅助我得到绝世奇药逆天丸,更不忌武林独门心法不外传的铁规将心法传授于我。”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她订下的买卖条件莫名其妙。
虽然早有耳闻她心性邪诡,行事总出人意料之外,却没想到她要的居然会是他。他不是不曾怀疑过她别有居心,但为了报仇,他无法拒绝。但他心中的疑惑不曾减少,只有愈来愈多。
本来他毫不在乎,因为他认为自己想的只有报仇,但时光流逝,她逐渐影响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在意起她的一举一动。
她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他却对她一无所知。她的出身来历、她的心思想法,全都是解不开的谜。
这令他感到无比的失落和空虚。他想多知道有关于她的事,任何事都行.可她绝口不提,他也不敢开口问她。他不只怕她不回答,也怕她看出他对她的在意而反过来嘲弄他。他……只能将骚乱不止的情感封闭在心中,以冷漠来假装自己对她井不在意,
“帮你?”她目光闪动,依旧是那高深莫测的幽渺眼神。“你可别这么傻,我帮的是我自己。”没错,她对他才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他很可爱,并且他有助于她的计划,所以才对他稍稍优待了些。
她突地烦躁起来,不是因为他的问题,而是因为那连她自己也无法掌握的心。虽然她告诉他,她帮的只是她自己,但她的确想助他复仇。
不,正确来说,应该说是助他从仇恨中找回自己。
她已经看过太多在仇恨中迷失自我的痛苦灵魂,就算她无法解救那些人,至少,她能救他。
对,她只是想救他,只是对他感到同情,绝不是……爱……
杏眸一黯,她眉宇间染上浓浓愁苦,唇畔扬起一抹苦笑。
爱?她不懂爱,不会爱,她没有爱!
她是能救他,可她自己呢?又有谁来救她?不会有人救她的,她惟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邵刚望着他,深深为她那极美、极媚、极艳的笑所震撼,心猛地揪痛。虽说是笑,那笑容中却带着无法言喻的凄楚,说不出的悲凉、道不尽的无奈。
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是什么样的过去令她露出那么悲伤的笑?
他握紧双拳,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大踏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力道虽大却不失温柔。“你不要难过,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话一出口,他自己便先愣住,柳青娘也跟着傻眼,二人便这么大眼对小眼地呆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她先清醒过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她轻轻从他怀里挣脱,眼底闪过一丝狼狈之色。她方才沉浸在自我思绪中,不经意地把内心情感露形于外,没想到竟被他给发觉,这可是她前所未有的大失态。
但她在慌乱之余,却也忍不住心头泛甜,暖意流遍全身,是她搂着他时传来的体温,也是他那真挚无比的心意。
“我……我……”邵刚俊脸胀得通红,一双眼转来转去,就是不敢正眼瞧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方才是他一时冲动,却绝无半分虚假,全是衷心之言。
他……真想伴她一生,替她排忧解愁,永远守着她狡黠的眼、邪诡的笑。
“告诉你,你是我的人,本就该一直陪着我,除非我放你,不然你永远得待在我身旁。”柳青娘神色一转,又是平日那邪气妩媚的笑。
她可以逗他、喜欢他,但她不能爱他,她还不能!
而且,他真值得她爱吗?而他是不是也会爱她……就算他现在喜欢她,但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他还会爱她,还敢爱她吗?
他仍想说些什么。“你……”
“别说了,快睡吧。”她逃开似的转身上床,手一挥放下床账,翠色的罗幔隔绝他的视线,表明她不愿多谈的心意。
邵刚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眼中带着苦恼。对于他刚刚的表白,她难道真无动于衷?还是……她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
对她而言,他只不过是个买卖对象,他不该有其他的多余想法。
报仇,才是他人生的惟一意义!
※ ※ ※
岁月流逝,转眼间半年已过,邵刚在服用逆天丸及勤练柳青娘所传心法之后,不仅多了半甲子的内力,剑法也在她指点下大为精进。
月上柳梢,银光轻泻,天地间一片寂静。
柳青娘坐在竹亭中轻品佳茗,一双盈盈妙目似笑非笑地盯着正在亭前动剑的邵刚。他赤裸着上身,宽厚黝黑的胸膛满布汗珠,结实的肌肉随着他挥剑的动作起伏,散发出强烈的男性魅力,格外地引人遐思。
像是注意到她邪恶的目光,邵刚身形一僵,有些狠狠地收剑回身,面上的红晕也随之加深。
她挑眉轻笑道:“怎么不继续练了?”她可还没看够呢。
“我有问题想问你。”
“哦?”她懒懒把玩着手中的竹杯。“问吧。”
“你知道鬼门吗?”这个问题其实在他心中盘旋已久,但他没有一开始就问她,却是为了小心起见。除非必要,他并不想惹上鬼门,那只会令一心想报仇的他平白增添麻烦。
鬼门是武林中最令人恐惧的神秘组织。人们对鬼门的认知仅只于听过鬼门这二个字,甚至,连鬼门到底存在与否,人们都不能确定。
传说中鬼门中全是鬼,有三名护法,最无情冷漠的修罗、最残忍酗血的夜叉,最毒最美的罗刹。
而鬼门中的鬼则由最邪恶最强的鬼王统治。没有人知道鬼门为何成立,也没有人知道鬼门到底做过多少事。人们只知道一些莫名其妙、神秘难测的事都和鬼门有关。可能是失传百年的绝世武功,也可能是惨绝人寰的灭门血案。
鬼门行事没有道理,更没有目的。
柳青娘眼底闪过一抹瞬不可见的异芒,面上浅笑依旧。“听过。”看来,他似乎也将鬼门想得挺不堪。
唉,鬼门就这么惹人厌吗?
“鬼门真的存在的吗?”他的口吻沉着中带着一丝紧张。
她反问道:“我以为你只对报仇有兴趣,怎么会问起鬼门?”
邵刚的神色凝重。“先师在世时曾提及武林中有一神秘鬼门,行事奇诡莫测,很多江湖上无解的谜案都和鬼门有关。”
杏眸微眯,红唇的笑敛去。“难不成你以为鬼门和你邵家血案有关?”笑话,鬼门怎会和邵家血案有关,若是邵家血案真是由鬼门主使,他这个遗孤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鬼门一出手绝无活口。当然,偶尔还是有例外,不过她至今也只见过一个幸存者,何况那小姑娘本就不在该杀的名单上,算不算幸存者倒也难说。
“你说你知道我的仇人。”他不放弃地追问。“我现在就是想问你,我的仇人是不是鬼门?”并不是有直接的线索指明鬼门就是血案指使者,只是江湖上传言众多,像邵家血案这种不解之谜,也有传闻指称是鬼门所为。
但他和师父全力追查下并未得到任何证据,只是心存怀疑罢了。
“不是。”她的视线落向远方,冷冷一笑。“江湖上的传言不尽可信,这点你在追查仇人时应该早有体悟。”哼,他毕竟和江湖中那些是非不分的蠢人们一般愚昧。什么乱七八糟、找不出元凶的臭事、坏事全一股脑推到鬼门身上。
鬼门会有今日的坏名声,多半是给这些呆子们信口污蔑出来的。
他一怔,有些失望地叹道:“是吗?”
“你憎恨鬼门吗?”
他摇摇头。“不,我对鬼门几乎是一无所知。”
她的眼中带着一抹深思,“那你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失落,语气中似乎很希望鬼门就是你的仇人。”
邵刚思考了一会儿,面色沉肃。“我报仇的决心从未改变过,可经过这么多年,我忍不住急躁了起来,但不论我再怎么焦急,我依然找不出我的仇人,大仇得报之日似乎遥遥无期。”
不,其实这只是借口。他真正害怕的不是难以确定的报仇之日,而是他逐渐淡去的报仇之心。
这半年来的生活平静而悠闲,和过去在江湖中孤独、血腥的日子实在天壤之别。在她的陪伴下,他居然会感到一种朦胧的幸福。
他不能原谅自己竟会如此想,在大仇未报的现下,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地忘记血海深仇,让自己耽溺于她的一颦一笑之中。
他目不转睛地正视着她,眼神阴郁,沉声道:“我要知道我的仇人!”
柳青娘挑眉淡笑道:“你不用那么心急,时机未到,凭现在的你,还报不了仇。”他是怎么了?
眼前的他看来仿佛被逼人绝境的野兽,浑身散发着骇人的狠戾杀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那双眼充满对血的渴望,夹杂着欲将一切毁灭的疯狂。
“那我到底还要等多久!”他瞪视着她,目光狂乱。“十年了!已经过了十年了!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面色一沉。“你必须等。”这问题不老早就和他谈过了吗?明明就跟他说过他的武艺有待加强,报仇之事必须从长计议,他不也接受了她的建议,为什么地现在却忘了那时答应她的誓言?
“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他猛地拔剑向她刺去,出手凶狠,似是将她当作仇人般毫不留情。
杏眸幽黯,柳青娘冷哼道:“不过学了些皮毛,就以为了不得吗?也好,今日就来瞧瞧你这些日子到底进步了多少。”他真的不大对劲,那双眼已不再清明冷静,反倒变得浑浊迷乱,仿若丧失了理志。